瀛洲倭國等級森嚴,階層固化,連外樣、旗本、譜代、一門眾等各級家臣的子嗣都安排不過來,好事自然輪不到底層的平民。
更從來沒有過科舉制這種相對公平的選拔制度。
《王化肇始令》卻切切實實為他們打開了一條從未有過的上升渠道。
雖然這條上進之路的本名叫做——跪舔!
但依附強者對小國之民來說實在不是什么心理障礙。
當王澄和沈月夜走下馬車,接受稻葉村中平民朝拜時,一個身材雖然十分矮小,服侍、發型都一如大昭人的老者突然越眾而出跪倒在地。
雖然看起來衣著一樣有些破舊,但至少歸化的樣子是有了。
眼中熱淚盈眶,滿是崇敬、自豪,還有難以置信的狂喜,連連叩首,用比魚市久蔵還流利的大昭官話,有些語無倫次道:
“小人半平是個走街串巷的藥郎,也算見多識廣。
過去卻只見多了兄弟后輩承受普請役、伝馬役、軍役、雑公事自帶干糧給領主無償干活。
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大人們始終把我們當牲畜,恨不得把我們這些賤民一直用到死。
本以為此生早晚都要死在這泥潭里,從沒有想到還真有翻身做人的一天。
過去的大名把人變成畜生,靖海王殿下卻是把畜生變成人吶!王爺慈悲!”
“小人從年輕時就仰慕神州文化,前些年一代靖海王攻取諸國的時候,老漢和犬子還給王爺帶過路呢。
這兩年三個女兒也全都嫁給唐人海商為妾,一共生了四個外孫外孫女,對我家是天大的榮耀。
今日能得見王爺天顏,就算是死也無憾了。”
事實上這人并不是托兒,而是燮理陰陽提前精挑細選標注出來的典型,所以這一番話說的格外真實,也格外情真意切。
王澄也沒有端著王爺架子,連忙上前雙手把他扶起來,和藹可親道:
“老人家快快請起,有你這樣的良民才是我東海國的福氣。
要是本王治下萬民都能像你一樣,國家就安寧了呀。”
又噓寒問暖幾句,問了問他家中的情況,便接過隨行人員遞過來的一張編號零零零零一的《一等良民證》交到他的手中。
以后他家的田地將執行四公六民,由他們自己拿大頭,還擁有一部分定額商稅減免,優先入籍外五旗,就讀高等學校等一系列特權。
當然作為一面活招牌,王澄也少不了給他賜姓。
“既然你的主業是個藥郎,以后就姓藥屋吧。
來人,譜匠給藥屋家重新造冊。”
“是,王爺。”
隨行人員中跟著一位地班職官譜匠,顧名思義就是一個專門修家譜的行當。
兩漢時期開始置天班職官宗正官,專門負責王室及諸侯宗族事務,編寫或修訂家譜,職責與周代的小吏相似。
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實行“九品中正制”,家譜便成了一個人的身份象征,人人爭先恐后偽造家譜以提高身份地位。
另有一個民間職業悄悄誕生那就是譜匠。
他們專門替人偽造家譜,編造世系。
這幫人不僅博古通今,有著專業修譜知識,還熟識修譜的一系列流程和操作,也因此被稱為神匠,能跟各大家族的神主牌位打交道。
一句話總結就是:“我特么亂認祖宗!”
他們自己更厲害,只要喊一句“祖宗救我”,就能借來相應“祖先”的力量,越是歷史名人,借來的力量就越強。
同時也能勾連神州祖氣,讓新編族譜上的人本能就站在某一家“祖宗”的立場做事,自覺維護先祖。
這算是一道雙保險。
族譜很快修好,王澄給了老頭這位優秀倭奸藥屋半平,族譜單開一頁的巨大榮耀,鼓勵他再接再厲,繼續奮不顧身當倭奸。
后者接過藥屋家的族譜,激動到渾身都在顫抖:
“王爺您放心,明天小人就把這張良民證紋到身上,走街串巷時要是聽到誰說您的壞話,誰敢不服王化,一定第一時間向衙門報告。”
他們身后,一個擔任高速繪畫人員的畫師采用西洋素描技法,“抓畫”出了這個充滿魚水之情的畫面。
準備用到即將由禮部官方發行的第一份報紙上。
在改革中得了好處的倭人典型也跟著千恩萬謝。
“王爺簡直就是菩薩轉世!”
“王爺慈悲!”
卻沒有任何人意識到這第一張《良民證》,正是倭人族群消亡的開始。
即使一直跟在王澄身邊的下一代立花家女家督立花雪千代,也沒有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只以為是用來收買民心的手段。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她是妖怪雷鬼,又不是倭人,只是曾經給倭人大名打過工罷了,不能感同身受。
此時,在那些脫離苦海,或者有希望脫離苦海的普通倭人眼中,王澄已經是活菩薩一般的存在。
平時對他們做壞事的,都是那些外五旗的爪牙。
縱使烏云暫時遮蔽了太陽,讓他一時失察,只要他知道了真相,一定會為自己主持公道。
這場戲演的不錯,凝聚到王澄身上的愿力竟然也跟著猛增一截。
王澄在山呼萬歲中扭頭離去。
卻在這時。
轟隆——!
一道雷光落到王澄頭頂,又接著被雷火樞機瞬間吸收。
萬歲呼喊聲戛然而止。
“王爺,這是被雷劈了嗎?”
聽到這話,一等良民藥屋半平立刻跳腳叱喝:
“胡說,王爺這是在修行!你們沒看到他老人家毫發無傷,反而更精神了嗎?
我看殿下正是那掌管雷霆、守護國土、消除災厄的北辰妙見天的化身!”
這是一位融合了道教、佛教、密宗的神明,也是道的一個側面,可比普通鬼神的位格高太多。
在瀛洲、南洋都有很多人供奉。
“妙見天殿恕罪!”
眾人見此神威,“嘩啦啦”又跪了一地。
事實上,被雷劈只是瀛洲本身的龍氣因為王澄的“大缺大德”本能出現了應激反應。
神州的漢始皇帝王神炁卻在歡呼雀躍,給予他更多的天道垂青。
王澄唇角勾起: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罪在當代功在千秋。
為了神州萬民,這罵名我來背!
大不了再苦一苦我自己,還有神州兄弟們的腰子便是。”
往回走的路上,沈月夜低聲問道:
“咱們這樣偏袒自己人,會不會做的太明顯,后續攻取其他島嶼的時候,恐怕會引來既得利益者的激烈對抗。”
王澄拍拍她的手,讓她安心:
“當然要偏袒自己人!
我們身為勝利者,就該騎在他們的頭上,讓他們當牛做馬。
你用神州傳承千年的仁義禮智信去揣測倭人,那才是南轅北轍!
自以為給了政策給了利好,就覺得對方會感恩戴德,跟你民族大團結變成自己人了?
恰恰相反!
他們只會覺得咱們是傻瓜,升米恩斗米仇,哪天你的恩惠只要少一點,他們就會將你視作死敵。
反正把他們當成倭奴來調教就對了。
白頭鷹已經打好了樣。”
事實上,在這一千多年時間里,倭國低頭認慫的時候多得是,態度比現在更恭順的時候也多的是。
可這阻止過任何一次新的兩國戰爭開打嗎?
神州五千年最大的地緣失敗之一,就是沒有徹底征服過瀛洲,先人狠不下心,無數次遺禍子孫。
到了王澄這里,他也捫心自問。
難道還要重蹈歷史覆轍?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王化肇始令》的新政策或許對極少數的某些個體不錯,卻會徹底打斷倭人整個民族的脊椎骨,一勞永逸解決所有產生問題的人。
至于會不會動搖東海國統治?
答案是不會。
就像漢武帝一樣,只要握緊了刀把子和槍桿子,即使天下戶口減半又怎么樣呢?統治照樣穩如泰山。
東海國有掌握絕對武力的五峰旗基本盤,治下倭人怎么鬧都鬧不起來。
“如果連這種和平換血都接受不了,那些膽敢反抗的大名、骨頭硬不接受‘教化’的武家、平民就該死。
十萬,百萬,千萬,我不吝惜自己的鉛彈,也希望你們能不吝惜自己的性命!
當然,如果沒有這些基本盤,第一個被天誅國賊的就是我王老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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