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
顧樹平來見顧硯聲。
“組織上來消息了，希望我們能解決一批物資，提供給新四軍，另外，希望我們能拿到泰興黃橋一帶，日軍和偽軍的守備部署情況。”
“黃橋？”
“對，就是黃橋。”顧樹平點頭確認。
黃橋，顧硯聲想了想這個地方，那里是蘇北糧的核心產區，從戰略意圖上猜，組織上是未雨綢繆，要自己解決糧食問題。
這個地方符合組織上當時傳遞的向北發展的戰略。
現在日本人征糧嚴重，如果能在秋收季前，牢牢的拿下一片核心產區，這不僅自己能糧食充裕，還能打擊日本人的糧食收成。
此消彼長，一舉兩得。
“要什么物資說了么？”
“漁夫跟我說，組織上要成立新四軍蘇北指揮部，現在是實施階段，部隊開拔去黃橋，肯定得一路打過去，這個消耗不會少，我估計藥品，糧食，槍械子彈，還有電臺，應該都需要。”
“好，我知道了。”顧硯聲看著他問，“你在蘇州的能力不小，能解決什么？”
“電臺，這個黑市有的賣，其他的東西買都能買到，就是量不能大，也大不了。”
顧樹平眉頭緊皺，“像藥品，偷偷摸摸在黑市買個幾份不得了了，大宗采購就是商人都沒貨，現在76號盯得緊，黑市都已經被掃過幾次了。
糧食這些，我運輸其實可以，反倒是采購很麻煩。
現在本來市面上就缺糧，而這么大宗采購糧食，如果沒有合適的理由，太容易被人盯上了。”
“這你不用擔心，糧食，糧商的倉庫多的是糧食，司法部的稽查隊都扣押了不少。”
顧硯聲讓他放松情緒，蘇州的反腐一直在進行時，想要糧食，易如反掌。
反倒是電臺，“黑市里電臺多么？”顧硯聲有些詫異。
“不多。”顧樹平搖頭輕笑道：“這個得碰運氣，這個東西一般沒人買，但一般也沒人賣，可真想買，也一定是找的到的，有的電臺，甚至是日本人內部流出來的。
以前76號抓軍統，破獲的電臺，76號把它功勞交上去，一開始也珍貴，帶著密碼本，能混個大功勞，后來軍統站被破獲了幾個，電臺也不少，這功勞也就一般般了。
有76號的人把他倒騰出來，賣到黑市，能賣幾根大黃魚。”
這事情聽的新鮮.“不是下鉤子吧？”
“不是，這個生意早就有了，淞滬會戰前，那幫商人賣給日本人，淞滬會戰后，這幫商人賣給軍統，地下黨，聽說還有賣給外國間諜的，反正由來已久。
能接這個貨的黑市商人，那本身就不是一般人，隨便一個人，誰敢收電臺啊？”
“這么猖獗？”
“利潤大啊，我跟你說，黑市上的電臺，買賣量雖小，但對需要的人來說，這是多少錢都會要，不止76號的人在賣，日本人自己也在賣，都是保管倉庫的人偷出來的。
現在日本人當兵，一個月就九塊錢，一根金條，就夠他們一年薪水了，偷一臺電臺出來，起碼十年薪水總是有的。
膽子大的偷電臺，膽子小的偷零件，電臺的零件會壞，就是零件都是好東西。”
“呵。”顧硯聲聽了呵笑，“哪都不缺這種人。”
顧樹平笑著繼續說道，“所以存貨想找還是找的到的，就是價格不菲，如果要嶄新的，蘇州不一定有，但是上海的黑市肯定有，外國進來的，高端貨。”
顧硯聲點點頭，“既然是成立指揮部，一兩臺未必夠，能多搞幾臺我們就多搞幾臺，你既然蘇州有路子，找一找，確定了以后，你把線索給漁夫，讓他找人出面去買，不夠的話再在上海購買。”
“行，那其他的物資怎么解決？數量不少。”
“我來解決。”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們在上海發展，又不是混日子的，關鍵時候就是能拿得出手。
現在全國都被封鎖，就連香港都被英國主動禁運了，上海租界，目前是唯一以合法渠道能從國外進口物資，還不用日本人同意的地方。
上海就是他們的倉庫，要什么沒有？
衣食住行。
對應的就是棉紗，藥品糧食，根據地的安全，以及槍械子彈。
藥品顧硯聲這里多的是，他倉庫里沒有的，手底下這么多吃飯的藥商倉庫里肯定有，中的西的，要是葷素不忌，印第安土方說不定都能從藥商的倉庫里扒拉出來。
棉紗，棉紗陸博文工廠里一堆，夏天棉紗本來就不好賣，給新四軍做點繃帶完全夠用，以正規的銷售方式賣出去，左手倒右手一下，把陸博文工廠的風險全部隔離開。
糧食，陸博文在蘇州和安徽開辟的糧道早已完成，想辦法買糧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不過現在有個機會，顧硯聲不準備用陸博文，傅肖庵在買糧，直接把他的運糧隊搶了就行。
還能省點錢。
槍械，子彈，這個沙遜那邊相信不會拒絕共黨這個為數不多的大客戶。
顧硯聲一句話就能讓顧樹平全身都輕松起來。
“困難么？要我出力的話，我在蘇州能想想辦法。”
其實要買都能買，但就是量的問題，供應軍隊，幾千號人，這個數量就太大，太顯眼。
顧硯聲擺了擺手，“暫時不用，你先安排電臺的事，剩下的有需要我再找你，帶話給漁夫，槍械彈藥的事，讓他找我們的老搭檔，需要多少錢，到時候跟我說，這個他會處理的。”
“明白。”顧樹平點頭，“那黃橋情報的事？”
“過兩天吧，獲取黃橋附近的情報，難度可能還比不上獲取物資。
日本人的大部隊為了逼迫重慶政府投降，除了一點守備力量，其他部隊都拉往了前線戰場，剩下的都是些虛張聲勢的空殼子，沒多少兵力，主要用來駐守城鎮。
只要新四軍進軍的時候，走小路，跟他們接觸的機會都沒有。
反而是偽軍那邊，留守的部隊多，他們是重點防范對象。
要獲取他們情報是得花點力氣。
但也就一點，我得問下人。”
“這么容易？”
“能難到哪里去？”
日常幫周部長辦事，天天拍馬屁，那又不是白拍的，周部長既是部長，也是汪偽軍事的二把手，副委員長。
軍事內容，只要是汪偽的部隊，就沒有不報告他的。
顧硯聲舍身取義，陪他多逛兩趟戲院，聊聊天，這該知道的消息也就知道了個大概。
要準確點，交叉印證.
顧硯聲看向顧樹平，“你知不知道任援道，在哪里有產業？蘇州有沒有？他家人的也行。”
“有。”顧樹平點頭，“現在任援道的勢力很大，他是綏靖軍總司令，一般人斗不過他，有好些商鋪商社，可以確定背后的老板就是他，光他入股的酒店，在蘇州就有兩棟。”
顧硯聲想了想道，“砸了。”
“砸了？！”顧樹平吃驚。
“挑一間大的砸，給我砸的他心痛，但是必須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可以是強詞奪理，可以是巧取豪奪，但必須有個說得出口的出發點。”
“行是行，但是為什么？”顧樹平想了想想不通。
顧硯聲笑道：“你不是要情報么？你不砸，我找什么理由去請他喝酒，給他賠禮道歉？”
顧樹平聽笑了：“好，我研究一下哪一家合適，用看上了他們酒店，故意搗亂，想要低價買進來的借口，怎么樣？”
“不怎么樣，但是夠用了。”
反正是借口，什么都差不多。
“一開始砸的就要狠，不要讓對方自曝家門，等對方緩過來，任援道的人找上門，你再讓那邊的人聯絡你，你再告訴我。”
“明白。”
“嗯，你先去吧。”
周部長的情報套一套，任援道那邊再套一套，應該差不多了。
顧樹平一走，顧硯聲打電話給陸博文，讓他過來準備下物資。
“棉紗的事情交給你準備了，運輸我另外派人來，正常走采購合同。”
“沒問題。”陸博文答應的相當干脆。
“糧食.”
“沒問題。”
“沒什么問題，聽我說完，糧食我要劫了傅肖庵的運糧隊，你在糧食這方面熟，知不知道傅肖庵的運糧隊走什么路線？”
“不用我解決糧食啊？”陸博文還有點失望，他好歹現在也是正兒八經的大糧商，好幾間糧食工廠呢。
“不用，路線。”
“這個路線看什么地方到什么地方，蘇北靠海，如果是自蘇北出發來上海，走水路，蘇北的碼頭直接裝船，到上海的吳淞口下船。
如果是到蘇州，那就陸運到南通，泰州或者揚州，然后過江，到鎮江或者張家港一帶，前者去往南京方向，后者就是蘇州方向。”
“傅肖庵的路線也是這樣子么？”
“肯定是這樣子的，這都是做熟的路線，成本最低，我的人還碰到過他們家的糧隊。”
“行。”顧硯聲點點頭，想了想道，“假設，我在蘇州有糧，我賣給傅肖庵，但是不希望傅肖庵把糧食賣到上海，而是去往鎮江方向，有什么辦法？”
“反方向運動？”陸博文起初有些詫異，隨即想明白了，“部隊的主力是不是在鎮江附近？”
“差不多吧。”顧硯聲也不能確定，這電報上沒說。
不過向北發展，部隊總是從安徽方向，往蘇北方向發展，這里就牽涉到過江。
目前為止，顧硯聲還沒聽到過新四軍過江的消息。
也就是部隊最多，就在安徽和江蘇的之間，馬鞍山常州鎮江，這個三角形的區域。
大概率就是邊界地帶。
邊界地帶的好處就是，甲不想管，乙也不想管。
誰吃力不討好，出兵對付這幫難纏的土共啊，榨不出四兩油來，打他們自己還要掉四兩肉，這就是日本人和偽軍的心思。
“反正鎮江附近為了過江，他們是肯定會到的，我們的糧食運往哪里，他們就能收到。”
“明白了。”
陸博文稍微想了下就說道：“沒有從蘇州往產糧區方向運糧的道理，但是有一種船，現在就是在這么走。”
“什么船？”
“日本人控制下的運糧船，他們征收來的糧食裝船運走，他們的目的也不是鎮江，而是沿江而下，從上海到武漢整條路線，直接送往前線，這里就經過鎮江。”
“你要這么說，我連劫傅肖庵的興趣都不大了。”
顧硯聲起身看向墻上掛的地圖，“既然如此，那讓新四軍直接搶日本人的就行了，我們提供時間點。”
顧硯聲記得新四軍有水鬼隊。
“那傅肖庵的也不能便宜他呀。”陸博文可知道顧硯聲有想法的時候，那一定是能解決。
“我還有一種方式，現在不是產量季，各出都缺糧，蘇州的糧食運往鎮江，運不了多少，但是如果運往南京，這不就經過那里了么？
如果能聯絡上部隊配合，在半道上給他來那么一出，這不就妥了么？”
顧硯聲一看地圖，嘖的一聲，“還真是，有道理，運往南京走陸路，讓隊伍在去鎮江的途中，順便把糧食搶了。”
還真行。
蘇州的糧食供給一部分給南京，完全沒問題。
陸博文笑道，“可以吧？兩套方案提供給組織上，讓他們自己選。”
顧硯聲嗤笑，“選什么選，小孩子才做選擇，摸清日本人運糧船的規律，計算動手點到鎮江的行軍距離，前腳搶了傅肖庵，后腳就搶劫日本人的運糧船，兩批糧食一搶，等他們過了江，今年到收成季前的糧食基本就夠了。”
“得，還是你下手狠，不過傅肖庵的糧食不知道有多少，數量太多他們也帶不走，拖慢行軍速度。”
“分給當地百姓也不留給日本人，好歹還能賺個民心。”
就這么定了，顧硯聲報上去，確定路線，讓組織上動手就行。
江蘇這邊問題不大，反倒是華北那邊，顧硯聲估計華北的軍隊日子不好過。
那里，他也鞭長莫及。
一直想改變，但也沒太好的辦法。
雖然組織上沒說，但組織上是知道王克敏的情況，為了他的安全，也不會強行為之。
“華北的日軍信任王克敏，我安排人不好安排，你說有什么辦法，能接濟到華北的我黨軍隊？”顧硯聲看向地圖的上方。
那里日本人進行大掃蕩，物資本就沒華中這邊充裕，特別困難。
“華北.”陸博文皺著眉頭看著地圖，“華北那邊運輸基本都要走陸路，我聽說現在日本人實行三光政策，堅壁清野，我們就算能通過海路，把糧食運到天津。
但是想要去比如太原，這要通過的日軍關卡太多了，我們這么多糧食，日本人不可能視而不見。”
這事陸博文就算考慮到顧硯聲的權力，也不可能通關。
“除了散客，每個人帶一點，就那種藥品倒賣的商人，目標不大，那還可以，但那爺也要不少人，要不然數量想要滿足軍隊，也遠遠不夠。”陸博文補充。
怎么樣，能把手伸到華北里面去？
“要不我去華北探探路？”陸博文毛遂自薦。
顧硯聲搖頭，“沒這必要，時間上來不及，遠水也解不了近渴。”
等陸博文華北摸下來，幾個月時間起碼，損失太，而且那地方被土匪殺了都可能，顧硯聲的權力完全顧不到。
想到土匪，顧硯聲腦子里突然有個想法：“那里土匪多么？”
“那肯定多，這年月哪還沒有土匪了，就是日本人強控下的滿洲國，那土匪照樣多。”
“土匪能活，那就是有空間了。”
顧硯聲思索了下道：“你先回去，這件事我再想想。”
“行，那我先去準備棉紗。”
“好，不用太急，等他們過了江，我們再運過去也可以。”
棉紗沒那么緊急。
“知道了。”
陸博文一走，顧硯聲得去一趟沈記制衣。
“你怎么過來了？”沈臨深奇怪，“顧樹平來過了。”
顧硯聲點頭，“有件事不能讓他知道，華北的情況我估計也挺難，聽說過么？”
“聽說過，比我們這里還要難過。”
“我一直在想怎么幫華北，苦于手伸不進去，現在我有個計劃，讓青幫派人去華北，充當貿易運輸隊。”
“張嘯林肯幫你？危險會不會太大了，萬一他告密怎么辦？太冒險了吧？”沈臨深覺得風險很大。
顧硯聲平靜的嗯了一聲，“我當然知道張嘯林靠不住，所以我的計劃里沒有張嘯林。”
“沒有張嘯林？”
“刺殺張嘯林，扶陳默上位，進軍華北，聯合我黨在華北的內線，整合當地黑道，構建運輸線，抵達根據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