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報里說不清楚，這件事還得返回南京詢問。
顧硯聲返回上海，匯合周部長，然后一起去南京。
汪公館。
“見面談？老蔣的人主動提出來的？”汪逆對這件事表現的詫異。
“是的。”顧硯聲平靜匯報，“現場談不攏，日本人施壓英法，英法施壓重慶，重慶那邊估計壓力不小，所以提出這一點。
對方要求，選擇的地點必須在重慶控制的區域，現在提出來的地點是長沙。”
“這地方不能去。”陳璧君開口道：“老蔣沒安什么好心思，他多次讓談判人員提出要殺了你，而就和談而言，對老蔣來說，最大的阻礙是你。
如果他們在長沙動手，殺了你，那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同意去長沙？”汪逆翹著腿坐在沙發上，嗤之以鼻，看向顧硯聲，“日本人怎么說的？”
“今井武夫去詢問板垣征四郎的意見，暫時還沒有回復。”
“想來板垣也不會同意這么愚蠢的做法。”汪逆嗤笑連連，“佛海，你說是不是？”
周部長點了點頭，“對于日本人而言，你去長沙的風險，他們肯定要多加考慮。
但他們想和談成功的目的，我們也不能忽視。
我覺得，地點肯定要更改，提一個三方都滿意的地點出來，那到時候有了這個地點，你去不去？你想沒想過怎么談？”
這個問題是個好問題，在座的人都得好好想想。
顧硯聲就不需要想了，“今井武夫直飛的南京，比我們先到一步，應該已經匯報過了，我打個電話問問。”
“好。”汪逆答應了聲。
顧硯聲拿起房間內的電話，打給今井武夫的家里，不過管家說人還沒回來。
顧硯聲讓他回來了回個電話。
大家邊聊天，邊等電話。
滴玲玲，滴玲玲。
顧硯聲抬手眼神詢問，陳璧君點頭。
“喂。”顧硯聲接起電話。
今井武夫說道：“顧部長么？”
“對，司令部怎么說.嗯，嗯，好，我知道了。”
顧硯聲放下電話，看向幾人，“今井武夫說，板垣同意參加三方會談，為了和平，甚至愿意涉足險地，對去長沙會談都沒有異議。
只不過考慮到汪先生的人身安全，所以決定和對方再確定地點，把地點放在香港，澳門，甚至其他第三方國家。”
“場面話說的真好聽，板垣自己不想去，還要打著為我們好的名號。”
陳璧君嘲笑了今井武夫的語言藝術，“不過這件事，老蔣估計不會同意，去其他地方，他被暗殺的風險太高了，他不可能不考慮這個因素，還是要提個三方都認可的方案。”
“其實國外我們也不能去，上海尚在控制區，軍統活動都這么猖獗了，外出軍統行事就可以更加肆意。”周部長補充。
汪逆認可的點頭，起身走到地圖前研究，比劃了下笑道，“有了，你們來看，老蔣希望在長沙，但我們不可能去長沙。
折中一下，這里怎么樣？”
大家循著他手指點的地方看過去。
“洞庭湖。”陳璧君。
“是不錯。”周部長點頭附和。
洞庭湖是個好地方，一頭連著長沙，一頭連著武漢的日軍。
如果派點人去湖的一側，放點綏靖軍，那么三方會談的格局，還真就有了。
湖上密談，還相當隱秘。
“那就這么說定了。”汪逆也頗為得意，“硯聲，跟他們說明洞庭湖的好處。”
“好的。”顧硯聲答應。
也不知道得意個什么勁，老蔣會答應你提出來的地點，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
休息一夜，第二天又得飛往香港。
顧硯聲也是命苦，做個部長，天天飛來飛去，堪稱敬業楷模。
抵達香港，向重慶談判的人員傳達意見，毫無意外，全部遭到否決。
洞庭湖不可能，香港澳門也不可能。
章友三直言道：“不用說了！洞庭湖有再大好處，你就是說破了天，蔣總裁也不可能出國統區，這是底線。
你們要是怕死，那就不要談了。”
談判真是麻煩，一個地點都能大吵一架。
兩架三架 反正老蔣不可能出重慶軍隊控制的區域，汪汪也不可能出日本控制的區域。
討論了幾天，匯報，請示，都表示不會更改意見。
日本人也頭疼，今井武夫詢問后，提出，如果非要在長沙，那就讓老蔣出寫有老蔣大名的文件，交給他們保管，確保他們此行的安全。
章友三表示不會出，要不然出了什么意外都怪他們頭上，有損蔣總裁聲譽。
媽的，今井武夫聽了，真覺得老蔣是不是想把他們弄過去搞暗殺。
再次商議，老蔣不肯出國統區可以，讓英美法一起出席長沙，一起擔保。
重慶表態，他們倒是愿意去說，但是英美法不同意，老蔣要是不講武德下殺手，他們找誰說理去。
各方的理由都是很合理的，站在各方的角度考慮都是一點問題沒有，但是事情，就這么卡住了。
章友三淡笑的提議，“要不你去問問英法，他們愿不愿意給你們擔保？他們愿意擔保，說不定蔣總裁愿意考慮出國統區。”
今井武夫還真去問了。
英法跟看白癡一樣。
給老蔣擔保都不愿意，給你們擔保，那就更不可能了。
“你們這不是在誠心談判，就想要拖延時間！”今井武夫惱羞成怒，“洞庭湖的方案非常安全！你們的士兵可以在長沙方向接應！”
章友三眼皮都沒抬，“你們轟炸重慶都轟炸多少次了？區區一個洞庭湖，轟炸機全火力覆蓋，比炸重慶還容易，你讓我們怎么放心？
你覺得放心，那你就去長沙談就好了。”
談判毫無進展，但這個談判又必須談，必須拿出一個方案來。
日軍在第五戰區加緊進攻，從軍事施壓重慶。
然后在各地的租界，讓76號入侵，施壓租界各國。
但是老蔣不想出國統區，誰都逼不了，總不能綁著老蔣去談判。
顧硯聲和今井武夫幾次在香港和南京之間來回，但是對于地點這一點，日本人是真不可能放汪逆去國統區。
死了就全完了。
顧硯聲和今井武夫幾次在香港和南京之間來回，最終拿出一個方案。
板垣去長沙。
汪逆不出席。
這樣一來，重慶動手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章友三匯報，重慶同意。
癥結徹底解決。
下面就是約定和談的時間，以及對談判的內容進行最后一次確定。
已經確認條款的其他內容，由雙方人員確認，沒有異議。
而對于剩下的內容，汪逆，華北駐兵，以及滿洲國的問題，重慶又出了幺蛾子。
再次明確，必須申明，不允許駐兵，滿洲國采用默認劃給日本，但是官方不承認的方式，汪逆的問題屬于內政，交由日后政府解決。
行就簽字，不行就不用準備會面，蔣總裁不可能在長沙還跟你們拉扯，沒意義。
這次章友三筆都掏出來了，只要日本人簽字，那戰爭就可以準備結束了。
談判了這么久，總算要結束了，就差最后一哆嗦。
今井武夫拿起文件仔細審查，雖然文件上不讓駐兵，需要給出明確的撤兵時間，以及不承認滿洲國，這些條款有些惡心。
但是只要臨時性的目的達到，日軍能從戰場上撤出來，以后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說。
合約可以簽，自然也可以撕。
審查備忘錄，今井武夫筆都拿起來了，眼看要簽約了，一通電話打了進來，找今井武夫。
“好，我知道了。”
今井武夫掛了電話，走到桌子旁，拿起筆，蓋上了帽子。
笑著看向重慶的人。
章友三皺眉，“這是什么意思？”
今井武夫頓了頓，淡笑道：“如果你們的動作快點，在一開始就和談，汪政府也許都不需要成立。
當然成立了也沒關系，我們這次還是來談了，如果你們好好談，痛快的談，不拖延這一個多月的時間，或許今天，我們已經完成簽約，罷手言和撤兵了。
但是你們非要拖延，拖到了自己最壞的結果，哈哈哈哈，太愚蠢了。”
“什么意思？有話就痛快點的說！”章友三不喜歡猜謎。
今井武夫懶得解釋，嗤笑道，“回去看新聞吧，會有新的簽約機會，我們走。”
出了門，都不用顧硯聲發問，梅思平就忍不住，談了這么久，眼看要成了，說不簽就不簽了。
“今井君，到底怎么了？”
今井武夫被重慶調戲了幾次，今天可算出了口惡氣，此刻笑意滿滿。
“告訴你們個好消息，法國已經被擊敗了，希特勒的鐵蹄席卷歐洲，只不過區區四十多天，法國戰事結束，法國的軍隊宣布投降，司令部命令我們停止簽約，即刻返回南京。”
梅思平驚呆了，“法蘭西帝國四十天就沒了？”
法國多強大啊！
看上海就知道，英美在一起共用一個租界，叫公共租界。
法國獨占一個租界，這就是實力。
結果，這就沒了？
“哈哈哈哈，這還是在英國的幫助下。”今井武夫笑道：“英國的九個師，還活著的，已經向德軍投降。”
“駭人聽聞，德軍這么能打？希特勒真是個神人。”梅思平咋舌，“但這跟簽約有什么關系？”
今井武夫解釋道，“法國戰敗，法屬印度支那的歸屬權很可能會到德國的手上，我們和德國的關系不錯，軍部會立刻和德國商議，借道法屬印度支那，完成對邊境的徹底封鎖。
這樣一來，重慶的援助道路只剩下英國一條，看現在的情況，你們覺得英國還能撐幾天？
等到英國在歐洲的戰事不利，整個中國就全部封閉。
重慶不再有任何生機！”
梅思平再次被震撼，看了眼顧硯聲，回頭對著今井武夫笑著拍馬屁，“說的有道理，厲害！”
“談還是要談的，只是等我回來，就不是今天這個條件了，重慶錯失了自己最好的機會，我要立刻返回南京，兩位自便。”
今井武夫禮節性的頓首走人。
“好消息啊，老蔣快完了，這得馬上報告給汪先生知道。”梅思平神情頗為振奮。
“你說的對。”顧硯聲給他贊同的眼神，“日本人還要和德國談，還要施壓重慶，我估計要點時間，我也回一趟上海，你留著還是回去？”
“回去吧。”
香港呆久了，就這么點地方，早膩了。
顧硯聲返回上海跟周部長匯報。
梅思平去南京，跟汪逆匯報。
這件事情對汪系的人，肯定是個好消息。
對周部長來說，儲備銀行的成立，應該也更容易了。
情況也確如今井武夫所說的那樣，日本和德國關系不錯，德國隨即同意了日軍借道封閉邊境的要求。
當然，名義上是法國同意的，因為這是法國的殖民地，戰敗后的法國成立了一個德軍控制下的政府。
而也就法國戰敗后的十幾天，英國人也扛不住歐洲的鐵蹄。
通知日本，英國同意關閉滇緬公路。
并正式對外宣布，禁止通過緬甸向中國運送軍械，彈藥，汽油，載重卡車及鐵路材料，香港亦同時禁運。
日本完成對邊境的全部封鎖。
所有外援物資徹底斷絕。
歐洲巨變，德軍氣勢如虹，日軍感同身受。
邊境封鎖完成，國統區物資只消耗，沒輸入，這是一條絕路，滅絕中國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日本內閣的鷹派勢力抬頭。
日本內閣再次發生更替。
近衛上臺，啟用陸軍首相，綽號剃刀的東條英雞。
這些內容在日本人控制的報紙和收音機里，可以天天聽到。
顧硯聲在茶樓里看報紙，現在日本人的言論，和淞滬會戰時，揚言三個月滅亡中國時期的沒什么區別，都是一樣的狂熱。
中間一段冷卻的時間，看不到贏的希望，但是現在希望又來了。
報紙通篇宣傳，日軍作戰有多么英勇，國統區即將彈盡糧絕，不日，即可滅亡重慶蔣政府。
在日占區宣傳還不夠，日軍印刷了大量的傳單，通過飛機，空投到國統區的所有大城市，打起了輿論戰，意在攻心。
汪逆也沒閑著，讓重慶的軍隊趕緊來投，中日和平才是救中國的唯一出路。
讓宣傳部也印刷一堆宣傳單，也要投到所有大城市。
然后發現自家沒有飛機。
這是一個悲傷的發現，所以汪逆決定，先想辦法搞幾架飛機。
現在的情況確實困難。
國統區和根據地的情況，日本作為宣傳需要，會在報紙上大肆宣傳。
里面的內容添油加醋，看起來就像今天一過，抗日力量都要餓死了一樣。
內容雖然夸大，但現實的情況肯定也不好過。
比如說華北地區，華北王克敏交上來的報告，他配合日本人，從五月就對根據地開始了五一大掃蕩，實行三光政策。
這種情況下，本就少的可憐的物資，需要應付日軍掃蕩，現在再斷了國際援助，情況肯定是愈發危險。
重慶就更不用說了，國際援助一直是大頭，眼下援助線路被封鎖，所有物資進不來。
別說戰爭打贏了，就連保持現有的情況都不可能。
子彈打一發少一發，重慶頭上天天有轟炸機飛過，丟來下的不是炸彈就是傳單。
上面雖然派了警察上街收繳這些傳單，但實際上的內容早就傳開了。
重慶人心惶惶，物價飛漲，官員想著叛逃，商人準備逃跑。
完全看不到希望。
至暗時刻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