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果比預想的還要好。
顧硯聲只是試探一下，想不到日本人的小心眼比預想的還要小。
陳默傳來消息，傅肖庵身邊的日本憲兵已經撤了，而76號的行動隊已經接上。
真有意思，有句話說的很有道理，你只管點火開團，自然會有隊友組隊。
現在李世群進了隊友行列，那顧硯聲自己就不著急下手了，能讓別人代勞的事，也就沒必要冒風險自己來。
滴滴，樓下傳來汽笛聲。
沒一會手下上來匯報，“部長，傅市長來了。”
這個時候找我干什么？
顧硯聲都有點懵，不過還是先請人上來再說。
“傅市長，怎么過來了？你面色怎么這么憔悴？”
“憔悴吧？”傅肖庵搖搖頭嘆氣，望了一眼顧硯聲的茶樓，嘆氣道：“可沒你這么好福氣，呆在你這風水樓，那叫一個悠閑自在，老哥我現在是一屁股麻煩事。”
“什么事？”顧硯聲奇怪道：“不會是報紙的事吧？”
傅肖庵脖子一梗，“你看，什么叫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人倒霉是喝涼水都塞牙。”
“哪有那么夸張。”顧硯聲輕松的笑道：“什么事啊，走走走，上去說。”
傅肖庵上樓坐下，皺眉道，“報紙你看了，什么感想？”
“什么感想？”顧硯聲太不理解了，“你不會是說有些報紙猜測你身份有問題這件事吧？”
傅肖庵點了點頭。
“嗨，這破事你也愁。”顧硯聲嗤笑道：“報紙我看了，通篇就是猜測，敗壞市長形象，要我說，這些文人的嘴巴就該縫起來，省的一天天就知道在那胡咧咧。”
傅肖庵一挑眉，“你不信？”
顧硯聲哧道，“你覺得我一個律師連這點伎倆看不清。”
傅肖庵輕拍大腿，嘆氣道：“知我者還得是顧老弟你啊。”
“怎么了？”
“日本人把我的護衛撤了。”
“這么嚴重？”顧硯聲眉頭一皺，神情也嚴肅起來，“日本人是信了報紙？為什么？他問你了沒有？你怎么說的？”
傅肖庵輕輕搖頭，“沒問。”
“沒問就撤了？”
“對。”
顧硯聲眉頭緊皺，絞盡腦汁，冥思苦想，“日本人什么意思？”
傅肖庵頓了頓，表情也很為難：“不知道。”
顧硯聲狐疑的打量傅肖庵，“你也沒去解釋？你別告訴我你真跟軍統有瓜葛？”
傅肖庵氣的哼笑，“我怎么解釋？軍統的人找上我，拿出什么家國大義，讓我看在當年國黨在上海時的那點交情，要我幫忙刺殺汪總裁。
我能說什么？我說我不干？
那幫人都露了臉了，我還能有活命機會？
我穩住他們，讓他們去準備，出了門就把他們的行蹤告訴了汪總裁。
事無巨細的說清楚前因后果。
就這么點事，你說，我還能怎么說？
現在人家咬我，說軍統為什么會找上我，不找其他人？汪先生多數時間在南京，軍統為什么不找南京的人行刺，更近更容易。
我哪知道為什么？軍統找上誰，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該解釋的我當時就跟汪總裁說了，剩下的事情你還要讓我怎么解釋？
這不是越解釋越黑么？”
“好好好，別生氣。”顧硯聲抬頭安撫了下情緒上來的傅肖庵，“先喝杯咖啡，算了還是來茶吧，火氣這么大，馬世奇。”
“哎。”
“給傅市長泡茶，要清火的。”
“好的。”
顧硯聲安慰式的拍了下傅肖庵的手背，往后一靠，“那你現在要怎么辦？”
“我行的端做得正，不怕污名，可影響到底已經造成，我不想自己的形象遭到如此污蔑。
老弟，這件事你得幫我，一同去跟周部長說明下情況，你跟周部長的關系親近，只要周部長這里說通了，南京的汪先生那邊我親自去說。
我相信，只要這兩位愿意保我，一切流言蜚語都不會影響我分毫。”
“說是可以幫你去說。”顧硯聲作為一個合作者，沒有絲毫猶豫，“可事情有這么嚴重么？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
你讓這兩位作保，你是覺得日本人會處理你？
不至于吧？”
傅肖庵冷笑，“老弟，我在江湖飄了這么久，有一句話送給你，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上海就是一出舞臺劇，什么人在上面跳，就看你的名字能不能號召到別人掏錢買票。
日本人需要中國人治理中國人，汪先生沒來之前，上海我說了算。
可汪先生來了，我對日本人的價值就大大降低了。
上海，不是非我不可。
這要不出什么事還好，可這真要出點什么事，你信不信，第一個翻臉的就是日本人。
你也不用猜，我告訴你，從日本人把我身邊的憲兵撤走開始，我敢擔保，我的行蹤一定是被監控了。
你不信去窗戶邊看看，說不定能找到監視我的人。”
人老成精啊，顧硯聲狐疑的面色，走到窗戶邊，打開了一角，樓下前后望了望，確實有車。
“有吧？”傅肖庵嗤笑的問。
顧硯聲，“我這里離租界就一墻之隔，有車停在樓下也正常。”
傅肖庵搖頭，指了指顧硯聲，“老弟，你還是對日本人感官太好，算了，我也不想說服你，以后你會明白的。
也許哪天我出了事，你就想想我今天說的話。”
“行，我記著。”顧硯聲坐下來道：“可這事我有點不明白，這么隱秘的事，我都不知道，報紙怎么知道的？”
“要么是軍統報復，要么.”傅肖庵頓了頓道：“要么就是76號有人想要陷害我，除此之外，別無渠道。”
“76號？”
“有人想拿我當政績交上去，你以為李世群是什么好東西？”
明白人，看來76號這邊不需要顧硯聲出言提醒了，讓傅肖庵給李世群找點麻煩也好。
“走，我陪你去周部長那里，現在就去。”
一個小時后，周公館，三個人開茶話會。
傅肖庵就這件事對周部長解釋，顧硯聲幫忙說話，然后送傅肖庵走人，讓傅肖庵去南京找汪先生說話，這件事結束了。
重要的還得是主人公走了以后。
周部長也好奇啊，“你覺得傅肖庵身份有沒有問題？”
顧硯聲思考了下答道：“應該是有點問題，但是問題的大與小不確定。
按照他的說法，軍統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找上他，然后他舉報給了汪先生。
他事先對于軍統的到來一無所知。
可據我了解，李世群曾經說過，傅肖庵很可能跟重慶有關系，起碼幫重慶救過人。”
顧硯聲把傅肖庵救人的事情一說。
“有一就有二，而且對于行刺汪先生這么大的事，軍統就真的隨口就告訴傅肖庵了？這么隨意的相信一個陌生人，這也不合理。”
顧硯聲點到為止。
周部長思索著點了點頭。
“以傅肖庵的圓滑性格，舉報給汪先生，直接會導致他遭到軍統的報復，他不可能想不到。
一個軍統少將，擔的干系也太大了。”
顧硯聲點頭贊同，“當時少將已經離開，我要是傅肖庵，不想干這件事，其實直接派人抓了他們，事實上會更好。
我覺得這件事如果是真的，傅肖庵確實是重慶的合作者，可能傅肖庵跟重慶的說法是，他做了，但是行動的人被76號破獲了，與他無關，他想甘蔗兩頭甜。”
周部長嗤笑一聲，“哪有那么多甘蔗兩頭甜，現在是兩頭都不甜，你今天怎么幫他來說話了？”
顧硯聲笑了笑，“司法行政部要整頓江蘇安徽的司法系統，傅肖庵認識的人不少，也許能出上點力。
而且上海地區缺糧食，傅肖庵找過我，說是外地商販官商勾結，市面上沒米，他們倉庫里有的是米。
如果在整頓過程中，查出來，希望我能幫幫忙，低價處理給他一批，平抑物價。”
原來是有好處，周部長了然的微笑，這過程中顧硯聲賺多少錢他不會管，也不想問，總得給人賺點，皇帝不差餓兵，只要別瞞著他亂搞就行。
“部長，那你看這事情？”
“汪先生出面已經夠保他了，只要日本人沒有他的實質證據，他的話，你等他回來跟他說一聲，讓他出面，去跟租界的那些人談一談，為我們的儲備銀行事務出出力，多去和各國談一談。”
“好，明白了。”
顧硯聲起身告辭。
回到茶樓，顧硯聲布置蘇州的事情。
傅肖庵的事情任他發展，有汪逆出面作保，李世群想要拿下傅肖庵也沒有那么快。
顧硯聲現在還不希望傅肖庵出事，蘇州賺錢的事情，商怨不會少，讓傅肖庵一起分擔點火力。
當然，事情不可能有阻力，但凡出現不相干的阻力，顧硯聲這個人沒什么耐心。
他認識點原忠義救國軍的人。
還認識原綏靖軍司令，現任蘇浙皖三省綏靖軍總司令任援道。
只要有人不識抬舉，文官76號上門，武將，派軍隊鎮壓。
整個蘇州的利益集團，不管牽涉到誰，不交錢，這次就一定過不去。
他這邊在行動，日本人這邊也開始了。
日軍第11集團軍，對李宗仁的第五戰區展開猛攻，戰斗在豫南鄂北地區打響。
日本人這次真的被重慶激怒，誓要把老蔣的臉好好扇一扇。
據媒體曝出來的消息，這次日軍匯集的兵力，是武漢會戰以后，總兵力最大的一次。
而在正面戰場進攻的同時，南京派遣軍司令部對上海憲兵司令部和汪系政府也下達了命令，要求協同配合，施壓英法，在越南一帶，必須切斷對國府的援助。
“要在戰略上，對抗日力量，形成圍城之態，斷絕糧草！徹底打滅其抗戰之意志。”
周部長來找顧硯聲喝茶，轉述影佐禎昭的意思。
影佐禎昭現在約等于太上皇，汪系政府成立，影佐禎昭成功晉升少將，現在的職位是，汪政府的軍事顧問。
周部長喝了口茶說，“正面戰場的事情，不需要我們處理，日本人希望我們解決掉英美法，主要是英法，重慶在緬甸越南那邊的物資通道主要在他們手里。
日本人在軍事上面的能力確實強，一眼就看清了重慶的要害。
老蔣最喜歡要補助，補助要是沒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沒了。
你覺得怎么做能做到這一點？”
“讓傅肖庵處理吧。”顧硯聲一秒都沒思考，“這件事跟儲備銀行的事其實性質差不多，都要英法讓路，目前能靠嘴巴談的事情，我都已經談過了。
英法在這方面，并不想斷了對重慶的支持。
換錢都不行，更何況封鎖邊境，這種更惡劣的事，等于態度大轉向了。
既然日本人逼的緊，少不了要當惡人。
傅肖庵想立功，表明自己的態度，那就給他做。
頂多加上一個76號，讓他們配合。”
傅肖庵成功，他們完成任務，傅肖庵不成功，他們還有緩和余地，還能唱白臉，周部長想了想點頭，好主意。
命令傳給傅肖庵，傅肖庵開始動手。
先對租界勸，再對租界威脅動手。
可不管怎么著，勸是肯定勸不動的，動手也沒什么用。
租界的英國領事和法國領事就是個傳聲筒，道理講的再多，他們聽的再多，都沒一點用處。
那是邊境的事，又不是租界的事，本土不答應，他們多說一句，都可能給自己招禍。
傅肖庵就是殺了他們全家，他們也沒轍。
傅肖庵的行動最終以失敗而告終。
日本人追問周部長進展，周部長也沒辦法，就說還在努力，把傅肖庵做的努力匯報了上去。
日本人對傅肖庵大失所望。
代理人失敗，只能自己干。
出動外務省，聯絡英法外交部門，直接強硬施壓。
過程怎么樣，顧硯聲不清楚，但是效果還是有的。
法國總領事，皮埃爾理查德親自登門拜訪。
這些日子，這個老法國人也被76號這幫不講武德的神經病，搞的精神有些癲狂。
法租界的混亂，受損的就是法國政府的利益。
“顧，國內有消息了，算是個好消息。”理查德還是更愿意跟顧硯聲溝通，起碼是個文明人。
“你們國內怎么說？”顧硯聲請他坐下喝咖啡。
理查德，“一個折中的辦法，日本人的目的是勸降中國政府，完成和談，所以與其我們之間有紛爭，不如出面做你們的中間人，幫助你們和重慶完成這次和談。”
這個說法，還真是出人意料，顧硯聲奇道：“怎么幫助？”
“我們會和重慶的蔣總裁說明，讓你們繼續和談，條件方面，我們在重慶的使領館會出面幫你們施壓。
你讓76號的人不要再進法租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