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陸無病走上大殿。
正感覺無聊的小公主姬文秀,立刻臉上浮現笑容,站了起來。
笑道:“看著這些家伙胡言亂語一番,聽得著實憋悶得很,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坐吧,公主殿下,今日算是你第一次發聲,從此走到臺前,沒有威嚴那可不行。”
“哼……”
姬文秀抿嘴輕笑一聲,舒舒服服的重新坐在監國公主的座位上,眼神古怪的看向文武兩列群臣。
這兩人一番對話,聽得朝臣全都一頭霧水。
心里大感不妙。
好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發生了。
而自己這些人并不知道。
“他是誰?怎敢在朝堂之上輕慢公主,藐視朝廷諸公?”內閣首輔大學士張仲初臉都黑了,厲聲喝道。
四周也跟著一片附和聲。
“等會兒,你就知道我是誰了,是不是啊,黎府尹?”
陸無病似笑非笑的看了朝天府尹一眼,轉頭下令:“開始吧。”
“微臣請奏!”
陳同光一直忐忑難安,想要退縮,不過,左臉被自家大哥打過的地方,仍在隱隱作痛。
他咬了咬牙,排眾而出,高聲喊道。
“說。”
姬文秀饒有興致的開口。
開啟了看戲模式。
雖然先前也是在看戲。
但戲與戲是不一樣的。
“微臣要彈劾朝天府尹黎仲黎大人貪贓枉法,草菅人命,以至京城大亂,賊人嘯聚……”
陳同光既然開口,自然沒有退縮的機會。
當下沉下心來,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全都當眾念了出來。
事實上,在朝為官,屁股下干不干凈,別人不知道,同僚卻是最清楚的。
只不過平日里大家你好我好,各有分潤,就算是有人舉告,也沒人理會。
直接就被弄成堂下何人狀告本官的戲碼。
受到冤屈的人遇到這種情況,也只能自認倒霉。
真的不肯干休,往往就會迎來打擊報復,家破人亡那是肯定的。
而黎仲身為朝天府尹,號稱黎青天。
他最是為人稱道的就是,手底下沒有破不了的案子。
可想而知,在這個武林高手橫行來去,科技并不發達的環境之下,有案皆破,是多么神奇的事情。
以往那些年,大離王朝姬九鳳沉迷于釀酒、繪畫以及修仙,更是忙著應付諸多秀女,也不會有心去查探其中到底有什么貓膩。
身為王朝之主,他要的只是京城平安。
沒人作反就行了。
放眼望去,所見都是一片繁盛,那就是干得不錯。
至于朝天府是不是真正捉到兇手,捉到的兇手到底是怎么來的?他一點也不關心。
可想而知,這位黎青天,手底下有多少屈打成招的冤魂?
隨便捅出一兩件事來,黎仲黑臉都變白了。
不過,他仍然不覺得是什么大事,只是雙目凜然生威的盯著陳同光。心里想著,接下來怎么把這個從五品禮部郎中給弄死。
長信侯府手中既無實權,無非就是養了一些個門客和家丁,放在官場上,連一個普通士紳都比他們家有牌面,算不得什么阻力。
“拉下去細查,若是屬實,打入天牢侯斬,抄家,女眷發往教坊司。”
陸無病揮了揮手。
身后王全忠躬身應下,立即就有一隊甲兵上前,把黎仲拖了下去。
這位黎青天一邊大叫著冤枉,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他發現,來捉拿自己的,全是金鱗衛。
殿外站著的,卻是金吾衛,那些親衛,像是一點也沒聽到殿內動靜,昂首挺胸的站著門口,像是一群木雕。
金鱗衛內察貪腐,外偵敵情,身為天子親軍,他們一出動,就代表著這事已基本上定局。
就算沒事,也能查出事來。
更何況,朝天府衙門口,那如同樹木般林立的站籠,每天要站死多少人,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冤枉的。
別人不清楚,黎仲還能不清楚嗎?
叫了幾聲冤枉之后,見到公主仍然好笑的看著自己,黎仲臉色劇變,全身癱炊,忍不住涕淚橫流,心知這一次,是在劫難逃了。
“是你,是你干的?”
他痛恨的望向陸無病,眼里一片怨毒。
前面針對回春堂的時候,有多賣力,現在就有多么后悔,后悔當初沒有調派全部兵力……
“沒錯。”
陸無病也不掩飾。
這已經是擺在明面上了,他一聲令下,金鱗衛都要聽從指揮,公主都依他為主心骨。
雖然一身青袍,未著官身,站在那里,卻是凜凜天威,再沒人敢小視。
“陛下親軍,怎么會掌控在你的手中,本官可從沒聽到半點消息。”左都御史張士達感覺不妙。
自己兼任京營提督,掌管駐京兵權、四門防守。京中上十二衛,內四衛兵馬悄悄的歸附公主殿下,他竟然一點也沒得到消息。
這情況,簡直是讓人心中發冷。
“不用急,就輪到你了。”
陸無病搖頭笑道。
陳同喜站了出來。
“微臣有奏,左都御史張士達,里通外反,收受北周十萬兩白銀,四位蠻女……京師南門處,放過一支北周商隊,其中暗藏兵甲,若兩百余人。”
“咻……”
四周響起一片吸氣聲。
不是因為這事情太嚴重。
而是這罪名,是往死里扣啊。
一旦坐實,抄家滅門那是網開一面,下手重一點,夷三族。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張士達聞言,臉色變得血紅,身上氣息猛然高漲。
一身真氣浩蕩勃發。
他自己當然知道,收了十萬兩白銀是真的,四位蠻女的確是腰力十足,媚功了得。
今晨起身,就算以自己先天境真氣護體,仍然感覺到腳下輕飄飄的。
上殿的時候,差點就跪倒。
放過來的那支商隊,雖然沒有嚴查,一個糧商,料想也不至于敢藏著兵甲士卒進京吧?
“清玉胡同十三號,兩百人已然全都斬殺,弓弩盔甲在此。還搜到一份御史府通行令。放心,冤枉不了你。”
陸無病搖頭失笑,這么一個人來掌管京營十五萬大軍,簡直就是開玩笑。
在不久的將來。
很可能蠻騎剛剛到了城下,京城內部就已大亂,城門洞開。
都不用怎么去打,北周大軍直接就是一馬平川的進京了。
“公主殿下,可不能縱容金鱗衛肆意攻訐大臣,如此以往,國將不國。”
大學士張仲初憋得十分難受,轉眼之間,兩位朝廷重臣,就已被拖了下去,并且,連罪證都準備好了。
不管這罪名是真是假,但無論如何,此事就繞不過當朝監國公主,否則,師出無名。
這個平日里被自己等人掐在手心里的公主,不出聲倒好,一出聲,就鬧出這么大的風波來。
如果整治朝堂,處理官員,全都不需要他這首領大臣發話,那他還有什么權力?
“那要怎么才能治理好國家?莫非,就讓你們把大離王朝給賣給北周,這國就變好了?”
公主姬文秀一點也不氣。
因為,他知道,下一個,就輪到這個老家伙了。
這些日子,她可被氣得狠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朝中一切,都聽這位張大學士的,她這個監國公主,只負責按印就行。
這是監國嗎?
拴一條狗都能不把這事干好吧。
“微臣請奏!”
這一次,就是金鱗衛新任指揮使王全忠,雖然沒有經過內閣票擬,但是,他已經提前上任了。
別的能力不提,情報搜集的工作,這位簡直是細到極處。
藏起來的小本本拿出來,朝中眾臣大小錯事,不說百分百被拿下,百分之九十九都能抓到把柄。
一些小官,一些小錯,例如隨波逐流,貪點小錢,那也懶得理會。
但其中那些嚴重瀆職,大撈特撈的,他都已經標明。
并且,今日帶在身上,捧在手里。
首先第一個開刀的,就是這位內閣大學士。
“大學士張仲初張大人,六月十五日,收取北周十萬兩金子,珍珠寶玉……”
“戶部尚書文昭烈文大人,六月十八日,與北周黑龍臺張既密晤,收取白銀五十萬兩,珍珠寶玉……”
“兵部尚書……”
看著一個個重臣被拉走,朝堂之上,逐漸就變得稀疏了起來。
百余人的官員,足足被拉走了六七十人,整個朝堂就變得空虛。
還在殿內之人,全都兩股戰戰,生怕接下來就喊到自己的名字。
“就這樣吧,陳同光,即日起,你領一千金鱗衛,赴任朝天府尹。
三日之內,捉拿要犯,平反冤案,清理城狐社鼠。我要濰京風平浪靜,董寧,你隨行護衛。”
“微臣尊旨。”
陳同光連忙躬身應下,腦子一片暈暈糊糊。
果然,大哥說得沒錯,這就是最大的機緣……
竟然如此輕易就當上了正三品實權大臣。
他夢里都不敢這么想。
有著一千金鱗衛,有著天星宗高手隨行協助,不服皆斬,這官當得好像也不難。
心中狂喜之下,他甚至沒注意到,自己拜的是自家外甥,并沒有向公主行禮。
不過,在場官員并沒有誰笑話他。
因為,此時此刻,乾陽殿內,那個青衣少年的身影,就如參天巨峰般立在那里,雖然沒有鼓蕩真氣,壓迫心靈。
但不知道為何,只要他站在前面,就能讓人忽略周邊一切。
就算是公主殿下也不例外。
“陳同喜,即日起,你領一千金鱗衛接管京營兵馬,若有不服,皆斬。
七日之內,我要看到一支令行禁止的精銳大軍。”
“是。”
陳同喜面色復雜上前謝恩。
他比自家弟弟醒目一些,先拜公主,再拜自家外甥,只不過,眼中稍有為難之色。
陸無病一看就明白了。
“歷年欠餉,稍候會讓人運往軍營,一一補足。
從今往后,一日三餐管飽,三日有肉,軍餉足額發放。每日操練,能否練出一支強兵?”
“微臣敢立軍令狀。”
“那倒不必,有什么難處盡管道來。
如今北周兵馬即將渡河,不日將要兵臨城下。這一戰,不勝則死,萬萬輕忽不得。
鄭元彬,你隨行護衛,有事稟報。”
“是。”
五師兄知道自己是去干什么的。
其實,就是監軍。
與董寧一樣。
雖然安排的是親戚當官,但是,在這兩處最重要的位置,卻也不能隨便他們任意行事,多少還是要派人看著的。
倒不是信不過,而是不想讓他們犯錯誤。
至于其他官員任免,就讓公主姬文秀與剩下的次輔,以及六部剩下的三三兩兩官員,商量著辦。
軍隊開拔,糧草金銀,等把朝中那六七十位大員,全都抄家一遍,估計再養數十萬兵馬都足夠了。
陸無病比誰都相信,這些官員財力到底有多么雄厚。
指不定,單是大學士張仲初一家,就能抄出千萬級的銀錢出來。
“回春堂太小了,住得可能不怎么方便,無病哥哥你就住大學士府吧。以后就叫陸府了。
你不是已經傳信給天星宗,千余弟子入京,那里占地百畝,再多人也安置得下。”
“也行。”
張大學士所住的府第,三十年前,就是東宮太子府,后被改為學士府,算是王府規模,比翼王府還要大。
想到翼王。
陸無病輕拍腦門,“對了,還有一個大老虎沒有打。”
“正好,在兵臨城下之前,先把翼王府給平了。又是一筆極豐厚的收入。”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
京城似乎有了變化,似乎也沒變化。
只不過,一代新人換舊人。
往日里在城內喧囂橫行的那批人,悄悄的不見了蹤跡。
街上人來人往,少了幾分吵鬧,多了幾分溫文。
菜市場每日里數千顆人頭,砍得血流成河。
翼王府以及大半朝廷大臣被抄家斬首,京內風氣一變,值得一提的是,皇帝姬九鳳仍然沒有出關。
大圓光寺、通天觀等勢力,也沒有什么動靜。
肉眼可見的,他們的香火竟然還好了幾分。
這一日,天氣晴好。
前線傳來的消息,說是北周大軍,已然渡過濰河,陳兵火鳳關下,關隘告急。
陸無病,卻是帶著沈心如一行,來到朱雀街朱雀臺前。
北周使團已然靜靜在一旁等著。
遠遠近近,成千上萬百姓,仰頭看著臺上。
他們都知道,這一戰,很可能決定著大離王朝是興是衰。
若是金陽王世子宇文霸贏了,那就萬事皆休。
朝堂上下,很可能會失去信心,再也擋不住北周兵馬。
若是陸無病贏了,攜斬殺強敵之威領兵出馬,也許能重挫金陽王大軍于城下。
請: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