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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范增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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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連幾天,高幾乎走遍了瑯琊縣的每個地方,或者是聽徐福說他以前是如何成為齊魯博士,又如何成了瑯琊縣的縣令。

  這都是發生在東巡路上的事,齊地人們對七年前皇帝東巡來到此地的記憶依舊很清晰,他們說皇帝來時護送的秦軍黑壓壓一片,看不到頭。

  皇帝還讓人將年久失修的瑯琊臺重新修繕了。

  而皇帝來到此地之后,就發動了遷民,讓更多的人都來到了瑯琊縣,現在的瑯琊縣是獨立的一個縣。

  因這里的賦稅并不會交給齊郡,而是直接交給咸陽。

  這里的文書也可繞開齊郡直接送去咸陽,起初高不明白兄長為何要這么安排,但當看到此地的發展極好的漁業與鹽業,也理解了。

  這樣的地方只有直接掌握在咸陽手中,才會令人安心。

  放在當年,齊國地界的瑯琊縣也是富庶之地。

  余下幾天,高離開了瑯琊臺,與眾鄉民生活在一起。

  在冬日里,出海的漁民并不多,在海上還要挨凍。

  不過聽說徐福也要出海走動,高也就一同出海。

  坐上漁船,高還有些不適應,他目光看著遠處的水天一線的景色,道:“這里真的很漂亮,難怪當年父皇東巡到了瑯琊縣,會留三個月之久。”

  徐福回憶著當初,他已很多年沒有見到公子了。

  兩人坐在漁船上,當距離岸邊越來越遠,也能夠見到許多同行的漁船,他們正在拉著網,將漁獲捕撈上岸。

  徐福點燃了船上爐子,這才感覺暖和一些,他道:“每年入秋時節才是漁獲最豐盛的時節。”

  言至此處,高見到有漁民拉不動網,便讓船夫劃船,幫著一起拉漁網。

  一條需要三個人才能抱得動的大魚被撈了上來,這魚實在是太大了,險些將漁船壓翻,一個少年漁夫手拿著一柄錐子,捅入魚鰓的上方,當場放血之后,這條魚才沒動靜,穩穩躺在了漁船上。

  四周船上又是一片歡呼聲,他們今天捕了一條大魚。

  徐福解釋道:“只要魚上了網,他們只要拎起漁網,就知道下面的魚有多少有多大。”

  高看向海水,隔著海水自然是看不到水下的情況,笑道:“好神奇的本領。”

  徐福又道:“公子可以在此地多住一些時日,這里是個好地方。”

  今年的冬天又下了兩場雪,高真的在瑯琊縣住了下來,在他的史書上也記錄著有關漁民生活的方法。

  并且高還可以根據人們的講述來寫他們以前的生活。

  地理不同,人們的生活也不同。

  今天,高又拜訪了范增。

  范增須發皆白,但生活倒是怡然自得,他老人家身邊還有一個姑娘照顧著生活起居。

  “范增,見過公子。”

  高也作揖道:“老先生不用多禮,我還有諸多問題想要討教老先生。”

  范增知道公子高正在編寫史書,多半是要問一些楚國舊事,要是被公子高追問又會很煩,與其等著對方先問,先開口道:“聽聞如今皇帝病重?”

  高回道:“那都是謠傳,父皇的身體一直很好。”

  范增解釋道:“近來有許多謠言,老夫聽了這么一耳朵,公子不要見怪。”

  “不見怪。”高端坐著,抬首看著老人家回道。

  這個孩子看著文弱的模樣,眼神卻是很精神,范增又道:“公子從隴西來,聽說如今的隴西也很富裕。”

  “是的,如今都水長就在魏地治水。”

  “當年皇帝東巡之后,此地的人們都還記著公子扶蘇的賢明,老夫還聽說渭南與隴西,乃至蜀中的人也都知道公子扶蘇賢明,只要支教還在繼續,公子扶蘇之名會被這天下的每一個孩子記得,老夫不得不佩服公子的能力,支教十數年如一日堅持著。”

  聽到老先生的話語,高稍稍蹙眉,他總覺得這話似乎有些不對。

  范增接著道:“這天下有這么多擁戴公子扶蘇,在秦廷也有很多人擁護公子扶蘇,想必不用多久,公子扶蘇就會成為下一個皇帝,嗯……不會太久的,現在的很多國事不就是公子扶蘇在主持嗎?”

  “這確實是咸陽的現狀。”高如實回道:“如今諸多國事就是兄長在主持。”

  范增又道:“他會是下一個皇帝嗎?”

  高道:“會。”

  回答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的猶豫。

  高又道:“我的兄長是個博學的人,兄長自小就天賦異稟,通讀諸子百家之典籍,高最敬佩的人就是父皇與兄長,而且父皇與兄長為了治理國家都過得很累,我的兄長自在丞相府任職以來,就不曾懈怠。”

  “高從小就在兄長的教導下長大,我雖拜叔孫通為師,可在我小時候,我所看的書都是兄長所寫的,兄長是我的第一個老師,我如今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兄長所教。”

  如此說來,公子高的老師其實并不是叔孫通,而是那位遠在咸陽的公子扶蘇。

  高道:“我來見老先生,是想要詢問一些有關楚國王宮的舊事,聽聞老先生當年執掌楚國宮廷典儀。”

  聞言,范增深吸一口氣,似被問到了不高興的事。

  原本正在洗著碗筷的小姑娘忽然一笑,在她看來公子高的一個問題像是踩中了老先生的尾巴。

  老先生就差炸毛了。

  范增余光看了眼偷笑的小姑娘,他的神色迅速恢復了平靜,將雙手放在袖子里,神色故作慵懶地道:“楚國都亡了,有什么好說的,趙國也亡了,魏國也亡了,都沒了……沒了。”

  高又道:“正因他們不在了,老先生您還活著,就十分珍貴。”

  范增移開目光,道:“要怪就怪當年的列國變法,變法……變來變去,變出了一個什么?一個國家就這么大,唉……”

  言至此處,他老人家感慨道:“也就秦國出了一個商君,一個商君養出了一個虎狼之秦。”

  高回道:“老先生,此話不對。”

  范增看著眼前的公子高,道:“如何不對了?難道不是虎狼之秦嗎?”

  高解釋道:“在老先生看來,秦之所以變法成功,是因商君一人之功?”

  范增道:“難道是別人的功勞嗎?”

  高道:“高自小受兄長教導,在離開咸陽之前,高一直在想兄長交代的話語,讓我在寫史時,多寫寫庶民,我嘗試讓自己忘記身份,成為庶民中的一員,在我小時候,兄長就與我說過,人們對一個國家建設是尤為重要的,那時兄長說出這話時我才十二歲,兄長也不過十七歲,那時兄長已在修建咸陽橋了。”

  范增沒有打斷他的話語,飲下一口熱水。

  高又道:“當年列國都認為商君變法成功是因商君,而列國沒有商君才會變法失敗?高以為此話是完全不對的,秦國的變法不是商君一個人的功勞,天下庶民對國家的建設的作用是巨大的,是隴東的老農用木鋤頭挖出來的土地,養活了一代代人的成功。”

  “因商君堅定地相信庶民才是建設國家的關鍵,而庶民也相信商君,舉國上下凝聚在一起的成果,絕非一人之功,為了種出更多的糧食,我們的老農深挖田地,關中畝產自那時起便是以往的兩倍。”

  言至此處,高又道:“老先生,東出的百萬大軍絕非是商君一人帶出來的,是關中的老農與老婦用血汗,用一畝畝的田養出來的。”

  范增面對公子高又一次沉默了,他是真的沉默了。

  公子高依舊端坐在面前。

  范增遲疑道:“這是你兄長教你的?”

  公子高回道:“是的,我自小受公子教導,我的為人理念,也是兄長所賜予的,十余年了我一次次的驗證過兄長的話,我經歷的越多,越是發現兄長所言之正確,天下庶民參加到國家建設中,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這天下越大,力量也就越大,但這天下越大,治理也就越難,所以我的父皇與兄長一直以來都很辛苦。”

  范增端正了態度,他道:“公子先前可有看過楚國的卷宗。”

  “看過,而且還看過不少,高此行就是來詢問老先生,是否有需要增減之處。”

  “好。”

  這天的瑯琊縣又下起了大雪,稂提著兩條魚來到瑯琊縣的縣府拜訪徐福。

  徐福還在看著文書,見到來人道:“今天怎么來看我了。”

  稂道:“偶得兩條好魚,當烹之,與好友分食之。”

  徐福收起了文書,領著稂去了縣府的后院,兩人燉著魚,吃著面。

  稂喝下一口熱湯,又道:“聽聞范增老先生在幫公子高編寫楚史?”

  徐福用筷子把湯水中的魚翻了一個面,夾起一塊魚肉,一邊道:“當年,范增在楚國德高望重,秦公子高編寫楚國史書難免有人不服,但有范增指導,能平息楚地舊貴族的諸多議論”

  稂道:“看來讓這位老先生留在瑯琊縣果然是上上之舉,如此一來公子高的史書才能夠服眾,唉……聽說楚國的舊貴族就快死絕了。”

  徐福喝下一口魚湯,道:“冬日里能喝一口鮮美的魚湯,果然是享受,要是有豆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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