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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去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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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天,公子高一直都與范增正在修著楚史。

  楚史有八百年,根據周天子時期可以分為前四百年與后四百年,也可以從周昭王南征開始確立楚國的建立。

  范增老先生是最喜楚辭的,并且他老人家很喜老莊道家。

  直到始皇帝三十九年,春。

  一直到了二月,瑯琊縣的陽光終于溫暖了許多。

  海風吹過的時候,也不像冬日里這么冷了。

  經過一個冬天,海邊的海鳥也多了。

  高走過漁村,見到了正在教書的稂,隨著稂一聲聲的念,孩子們也在跟著讀。

  “勞有所得,幼有所養,老有所依,辨是非,知榮辱……”

  孩子們齊聲念誦的聲音很動聽。

  聽著他們的讀書聲,高面向大海,又想起了如今正在治理的國家的秦廷,讓孩子們從小就知道明辨是非,讓他們知道保護國家與家人,維護天下和平是正確的事。

  這些孩子們自小就要知道,什么事是對的,什么事是錯的。

  如此一來,這些孩子也懂得如何處世,如何成為一個活得更好的人。

  當然了,就是這勞有所得四個字,就足夠秦廷這么多人,奔波大半生。

  稂結束了一堂課,走到外面就見到了公子高,他行禮道:“公子。”

  高回道:“剛聽你講課了。”

  稂道:“每年教來教去就是這些學識。”

  “我覺得這些學識很重要。”

  稂問道:“近來與范增老先生相處得如何?”

  “挺好的。”高望向南方,又道:“老先生告訴了我很多在典籍中沒有記錄的事,可要編寫更好的楚史,我覺得還要親自去楚地看看。”

  稂道:“我在楚地有一些朋友,曾經有一個朋友叫蕭何,不過他如今在關中,還有一個朋友叫作劉季,你去了楚地可以去中陽里鄉的泗水亭。”

  “好,我記下了。”

  打量著公子高,稂眼神中多有感慨,他還記得當初公子高還在敬業縣讀書,那時他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沒想到如今已是二十余歲的年輕人,大抵是編寫史書的緣故,這位公子看起來更加的平靜。

  讀史書,看多了興與亡。

  多半正是如此,才會讓公子高改變這么多,神色上時常是平靜的。

  公子高又道:“有時,我不同意老先生的觀點,老先生覺得秦一統天下是因秦有王翦與商君,但在我看來秦的東出大軍是關中的老婦老農用一畝畝的田養大的孩子,大軍是老秦人用一碗碗的糧食養出來的,是老秦人的血和汗水種出來的糧食,正是這些糧食養大了一個個的秦軍。”

  “這些血汗,才是史書上不能忘記的,才是兄長讓我尋找的歷史,這天下的人們才是歷史,我該如此看待歷史,這才是史書最不能忘記的事跡,不是嗎?”

  稂頷首,道:“我與公子一樣都是在商顏山下長大的,我們自小就明白這天下絕大多數的人是庶民,而非貴族……就算是選用官吏,公子都是偏向庶民的,庶民因此為榮,身為庶民而覺得驕傲。”

  公子高點著頭,道:“我打算走了。”

  “幾時走?”

  “我將豆腐的制作方法留下,我就走。”

  稂遲疑地看著他,疑惑道:“還會做豆腐。”

  公子高道:“我在敬業縣看過學過,沒什么難的。”

  稂笑道:“太好了。”

  與稂談完,公子高就去了徐福的縣府告別。

  在臨走之前,公子高將豆腐的制作方法告知了徐福。

  徐福也親手點出了豆腐,還有那句神奇的話,看花點鹵。

  臨近三月的時候,徐福與稂都吃到了他們做出來的豆腐。

  公子高又回到了瑯琊臺,整理了他自己的行李之后,最后看了看那個巨大的渾天儀,在秦軍的護送下離開了瑯琊縣。

  從瑯琊縣前往楚地的路上,公子高還在看著有關項梁的事跡。

  公子高沿途問詢了一些官吏,他們都還在追查項梁的下落,項梁最近的一次蹤跡是在江東。

  公子高沒有去江東,而是來到了稂所言的中陽里鄉,泗水亭。

  在中陽里鄉縣令的帶領下,眾人都見到了這位皇宮的公子。

  他雖不是公子扶蘇,但卻是公子扶蘇的弟子。

  公子高也在眾人的目光下先來到了泗水亭。

  亭長劉季親自迎接著公子走入村子里。

  公子高看著劉季,詢問道:“你今年五十?”

  劉季想了想道:“四十有九。”

  公子高又是錯愕一笑,心中暗想與父皇年紀相仿,又道:“我在關中雖未見過蕭何,但我從渭南郡守司馬欣的口中,聽說此人,此人如今是渭北涇陽縣的縣令。”

  劉季點著頭,道:“蕭何我們中陽里,最厲害的人。”

  公子高爽朗地笑著點頭。

  在場的眾人看著公子高與劉季能如此相談,好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

  要說劉季此人確實善言語,但能夠皇帝的兒子談成這樣,眾人確實傻眼了。

  劉季陪在公子高的身邊,雖說是滿臉的笑容但后背的汗意越來越重。

  “聽聞在這中陽里誰都愿意聽你劉季的號令,在這中陽里你劉季是有名的人,在這縣里縣外,哪怕是周邊路過的豪俠,都要給你劉季幾分薄面?”

  劉季忙行禮道:“季,不過一介亭長,豈敢。”

  公子高望著泗水亭的情形,讓眾人都散去,也讓劉季也回去了。

  而后,高找到了這里的支教書舍。

  找到了在這里支教的夫子荊。

  荊正在給劉肥與劉盈講解春秋,抬頭見到了公子高來了,先是錯愕。

  兩人的年紀相仿,當年大家都是一起在商顏山讀書的好友。

  他遲疑道:“公子?”

  高笑道:“荊,多年不見了。”

  “哈哈!”荊上前,拉住公子高的手,朗聲道:“數年不見,沒想到我們會在這里相見。”

  “我也是聽了稂說,你在這里支教。”

  荊高興得眼角泛紅,他道:“這些年來,我只與稂有過書信往來。”

  公子高道:“近來我在各地走動,就想來看看你們這些支教夫子,當初寫字都寫不好的人,沒想到竟然開始教書了。”

  “哈哈,我還記得當年公子不想學儒,還被老夫子數落。”

  劉肥與劉盈已十分禮貌地站到了一旁,將位置空了出來,老師這里來了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這個客人應該是老師的玩伴。

  荊又道:“劉肥,劉盈你們先回去吧。”

  “是,老師。”兩個孩子又向公子高行禮,就一起離開了。

  公子高瞧了眼這兩個孩子,道:“是你的弟子?”

  荊道:“整個村子的孩子都是我的弟子,他們兩人學得最快,別的孩子還在學論語,他們已在學春秋了,就多教兩句,他們也是泗水亭亭長劉季的孩子。”

  “我來時就見過劉季,此人在豐邑倒是有些名望。”

  荊道:“劉季在豐邑確實有些名望,此人講信義重諾又多謀,在這泗水亭可以說是一呼百應,不過此人才學實在太淺,底子太差了,就算現在有了升遷令,即便他的功績被秦廷看到,他的才學多半走不遠。”

  公子高道:“基礎不好。”

  荊道:“他常說他都五十歲了,還學什么,而且……”

  言至此處,荊又道:“最煩心的,就是劉季的家事,不說也罷。”

  公子高遞給他一卷紙,又道:“這是咸陽發給你的,你已被任職學士了。”

  荊看到這一紙任命,倒也沒有太過高興。

  “你不用離開這里,你雖被任命為學士,你依舊能在這里教書。”

  “老夫子如何了?”

  公子高道:“你還記得章敬嗎?”

  荊道:“我當然記得,他不是章邯的孩子嗎?我走時他才七歲。”

  公子高道:“他如今是老夫子門下最優秀的弟子……”

  兩人坐在書舍內,一邊喝著酒,一邊說著近年來的變化,書舍外站著一隊隊的秦軍。

  畢竟,公子高是皇帝的兒子,也是公子扶蘇的弟弟。

  秦軍不得不重視起來。

  聽罷,公子高的話,荊道:“章邯大將軍戍守西北,章敬一直都由老夫子撫養,說來也是……老夫子與章邯將軍也算是生死之交。”

  公子高又道:“我來楚地想知道一些有關楚國舊貴族的事。”

  說起楚國的舊貴族,荊道:“我見過項籍。”

  “項籍?”

  “嗯,那人叫項羽。”

  公子高回憶了片刻,道:“項羽是項梁的侄兒,項梁是當年楚國的大將軍項燕之后。”

  荊道:“我離開吳中之后,才知道項籍之事,那是一年前的事。”

  聞言,公子高就來了興致,繼續問著。

  荊曾在楚地的吳中支教,在那里認識了項羽其人。

  兩人在一些理念上有諸多矛盾,項羽覺得他要帶著楚人復楚,但究竟是他要復楚,還是楚人要復楚。

  到底是真是楚人的一腔肝膽熱血,還是他項梁的一己之私,要帶著這么多的楚人重走老路。

  現在的楚人當真愿意復活當年的那個楚國嗎?

  為此,項羽好幾次找荊來理論數次。

  荊又道:“我覺得項羽還未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我的話一定給了觸動,他叔父給他的復楚信念該是動搖了。”

  聽罷他的話,高又道:“攻心?”

  荊道:“救他,發自真心。”

  高接著道:“這樣的攻心,才厲害。”

  荊笑了笑,又飲下一口酒水,道:“我們這些支教夫子就是這樣,如項梁那樣的人對我們有誤解,項梁不讓項羽看我們的書,是他害怕且心虛,可惜我現在不知他下落,等到我再見項羽,我覺得我可以勸動他。”

  高對項氏的事更有興致了。

  當年的齊魯博士雖說都已不在了,可這些反秦的六國舊貴族甚是有意思,恰恰是要反秦的人,全是當年的舊貴族。

  與荊一直相談到夜里,公子高就離開了泗水亭,他去了中陽里的縣里居住。

  而就在夜里,公子高將自己的所見所聞都寫了下來,讓人送去的關中,給自己的兄長公子扶蘇。

  翌日,對劉季而言,今天本是很尋常的一天。

  但當公子高來到泗水亭之后,劉季一打開家門就見到了一群豐邑的鄉老站在門口,他們手上都帶著禮,臉上帶著笑容。

  眼見對方要進來,劉季急忙上前一步,先拉住了眾人,將門關上,自己攔著眾人,不讓他們打擾自己的妻小與老父親。

  眾人的賀禮,劉季沒有收下,把人都一一趕走了。

  其實眾人的賀禮也沒什么貴重的,譬如說一匹布,或者是一只活雞,或者是雞蛋,其中最好的,就是一塊牛肉。

  當眾人離開之后,劉季坐在家門口還在發愣。

  “父親,我去書舍讀書了。”

  “去吧。”劉季看著門前的一堆東西發愣。

  公子高來了一次,他劉季終究是與以前不一樣了,劉季發現就連自己的妻子呂雉都客氣了許多。

  但呂雉有呂雉的底線,就算是如此,他劉季依舊不能將曹氏請入家中。

  劉季整了整自己還顯得還算較好的衣裳,對剛出門的父親交代道:“這些東西一律不得拿進家門,放在外面就好。”

  老太公向來是明事理的,點著頭答應了兒子。

  昨天只是公子高來了一趟泗水亭,他劉季依舊他的生活,今天要去田地里忙農活,種地還是很重要,這年頭除非你去燒殺搶掠,否則你若不種地不勞作,你就真的會餓死的。

  田地里的晨露還在,劉季踢走一直蹦腳邊的小青蛙,見到自己的好兄弟樊噲來了,他便緊了緊褲腰帶,與一眾鄉里的老哥哥們開始種地。

  農忙一直到午時,劉肥就來了。

  劉季雙腳還在田里的淤泥中,見到兒子蹙眉大聲道:“你來做什么?”

  劉肥遞上一個竹筒道:“夫子荊說菊花泡水,可以治內火發作,口齒生瘡。”

  劉季接過竹筒,道:“你回去吧。”

  “嗯,父親我回家了。”劉肥穿著打補丁的衣裳又快離開了。

  劉季打開竹筒的蓋子,喝了一口溫熱的水,一口氣將其喝完了。

  樊噲湊上來道:“大哥,肥兒真是越來越懂事了。”

  劉季冷哼一聲,神色頗有些得意道:“菊花泡水就能治病了,夫子荊……這世道當真是要變得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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