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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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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拉向電視臺們的觀眾所表達的是一種極為微妙的感覺——

  腓特烈大帝熱愛藝術。

  而熱愛音樂的腓特烈大帝又絕不會嫉妒任何一位音樂家的地位與才華,即使那是巴赫。

  相似的人才會對彼此心生嫉妒,才會存在競爭關系。

  腓特烈大帝覺得長笛就是他的“第二生命”,他稱呼巴赫是“絕無僅有的音樂天才”。巴赫覺得鋼琴就是他的“第二生命”,他稱呼腓特烈大帝是“絕無僅有的音樂天才”。

  他們一起在宮庭里度過了很多愉快的音樂之夜。

  然而。

  無論他們之間看上去有多少默契和相似性,在卡拉眼中,熱愛藝術的腓特烈大帝和熱愛藝術的巴赫,他們所熱愛的,他們所代表的絕對不是一碼事。

  這是“神”和“人”之間的差距。

  宙斯最愛的事情不是化妝成俊美的牧羊人,搞大美麗的牧羊女、哪個島上的公主,哪個小國的王后的肚子?何止是人啊,宙斯還喜歡變成牛呢。

  可人不能真的把宙斯當成只會哞哞叫的公牛。

  宙斯開心,宙斯能夠變成充滿情欲的公牛和美少女Happy,宙斯不開心,就降下雷霆把你劈死。

  同理。

  伊蓮娜家族熱愛藝術。

  而熱愛藝術的伊蓮娜家族成員,又絕不會嫉妒任何一位藝術家的音樂與才華,即使那是一位剛剛在畫展里刷新了年輕畫家的價格成交記錄的顧為經。

  因為壓根就不存在任何競爭關系。

  剛剛卡拉真不是有意的在電視臺的攝影鏡頭面前忽視顧為經,他是真的這么想的。

  他會覺得主持人的問題問的很天真——要是誰覺得,他們兩人都和安娜存在某種聯系,從而把他們放在一起,相提并論,那就大錯特錯了。

  為什么覺得他和顧為經之間會有“嫉妒”這種情緒存在呢?

  他們壓根就不是一樣的人。

  他們天差地別。

  以伊蓮娜家族的地位,他們愿意,他們在畫家面前才是朋友。他們不愿意,他們在畫家面前就是“神”。盡管卡拉在賭場和俱樂部里度過了浮華而又浪蕩的半生時光。盡管卡拉欠了上百萬歐元的債務。

  盡管他……甚至不姓伊蓮娜。

  可他既然是安娜的親舅舅,既然他是伊蓮娜家族寥寥無幾的親戚,那么,他在顧為經面前,起碼也能算得上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半神”。

  無需嫉妒。

  甚至……

  無需在意。

  他永遠屬于伊蓮娜家族的一環,而顧為經則不是。

  環繞在伊蓮娜家族身邊的藝術家們來了又走,成名,被眾人所熟知,又被眾人所遺忘。

  伊蓮娜家族這個名字則永遠锃亮如新。

  凡人最為美貌的時刻,也許能夠和閃閃發光的神明站在一起也不落下風,當如時光一般無情的浪潮涌來之時。

  諸神依舊俊美如大理石雕塑。

  凡人?

  他們會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老去,腐朽,長出白發,長出皺紋,佝僂身形。

  隨后。

  化作漫天的飛灰。

  在電視節目的最后,卡拉先生暗示主持人,他即將在接下來的伊蓮娜家族博物館里擔任重要的職務。

  顧為經不是伊蓮娜家族的未來方向和“偉大計劃”一環。

  顧為經一定是馬仕畫廊的未來方向和“偉大計劃”的一環。

  同樣。

  世上一定有的是畫廊和經紀公司希望這株搖錢樹能夠成為自己未來方向和“偉大計劃”的一環。

  他和安娜的合作即將結束的消息先是在八卦媒體上引起了吃瓜群體們的大量漣漪。

  隨著這顆入水的巨石,在雙方奇怪的安靜里逐漸向著深水區沉沒,水面之下的那些業內利益相關人士已經開始了行動。

  在意識到泰坦尼克可能要觸礁之后,船上海鮮餐廳的龍蝦們,已經興奮的“咔咔咔”揮舞起了鉗子。

  多家大型畫廊開始嘗試和顧為經聯系,那些經紀公司以及業內擁有名氣的資深經紀人都希望能夠把他“挖”到自家的花圃里栽著。

  伊蓮娜小姐仍舊在履行著她的經紀人的義務。

  她用一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旁觀者姿態,冷漠的將所有相關的郵件一一轉發了給顧為經,還會認真的附上“個人建議”。

  那些足夠神通廣大的人,甚至能夠八仙過海,各展神通的繞過了經紀人這個環節,直接把合作的邀請送到了顧為經本人的手上。

  漢堡美院分配給他的小畫室的書桌上擺滿了橄欖枝。

  顧為經接到了學長本的電話,對方再一次的提出了一起去羅馬合作經營屬于自己的畫廊的建議,這一次,對方的態度變得認真了許多,贈送股份也不再是個玩笑。

  本學長的個人畫廊規模算不上頂級,也絕對算不上寒酸。放在羅馬本地,絕對是數的上號的前幾名。

  算算看。

  光是那些股份,價格就輕松的超過了馬仕畫廊所出售的《夜色狂想》的售價。

  這個合約最吸引人的其實還是從藝術家到畫廊主,從“打工仔”到自己做老板的身份轉變,本把一個已經經營成熟的中大型畫廊送給了顧為經。

  純論砸錢,本和那幾家財大氣粗的頭部畫廊還是沒有任何可比性。

  顧為經連續接到過了好幾家畫家掌門人的電話。

  它們每家都是不輸如今馬仕畫廊地位的超級畫廊,有些人甚至是通過曹軒那邊的關系,聯系到的顧為經本人,只希望能有一個面談的機會。連曹老都不方便直接拒絕,對方的能量可見一般。

  什么條件都有。

  光是作品的分成買斷的合約最高就達到了八位數。

  大型美術館里辦個人畫展都是最基本的條件。

  有的畫廊能夠帶來頂級奢侈品品牌的代言合約,這樣的合作對很多藝術家的意義甚至超出了“錢”本身,而代表了地位的認可。

  有的畫廊對某些國際藝術獎項有豐富的資源。

  CDX畫廊那邊表示,他們甚至愿意仿照當年高古軒的合作模式,組建一個超過百名成員組成的專業經紀團隊,工作內容從策展到營銷,從商業聯名再到法律事宜——通通只為顧為經一個人服務,為他設計最適合自己的職業發展道路,由畫廊負責相關的開銷。

  到了這地步,一位畫家所能擁有的團隊配置算是直接拉到頂了。

  而當水族館里的龍蝦們一個個揮舞著鉗子,你爭我奪,彼此掐作一團的時候。

  最接近顧為經,最有先天優勢,最早嗅到了不一樣氣息的那只大龍蝦,卻保持著奇怪的靜謐,安安心心的趴在角落處,選擇了直接躺平。

  “您誤會了,唐小姐……嗯,嗯,和您想的不太一樣。”

  “——您應該也知道——對,早年的時候,雅斯貝斯先生幫助了老爺子不少的忙,而他又和里森的現任掌舵人是很好的朋友——所以電話打過來以后,曹老這里不方便拒絕。畢竟人家就只想接觸一下——”

  “沒有,沒有,沒有。那份合約不是老爺子的意思。唉……唐小姐您是了解我的呀,這和我哪會有關系。就算不了解我,您難道還不了解老爺子么……嗯,曹老爺子向來不喜歡在這種事情之上多插手。之前林先生簽畫廊的時候,老爺子不還不準來著么……嗯,里森開出的那份條約,真的不是曹老給‘要’來的……對,對,對……”

  “沒有簽?”

  “嗯。”

  “據我所知,雙方就是簡單的談了一下,應該是沒有簽字的。剩下的事情,反正我不太清楚,至于CDX那邊,那唐小姐您肯定應該比我清楚啊!”

  鳥籠前。

  楊德康一邊拿著一玻璃瓶的鸚鵡飼料,給寵物喂食,一邊應付著唐寧從英國打過來的電話。

  唐女士似乎不知從哪里得到了顧為經的新合約的內容,一個電話就殺了過來,把楊得康提溜著領子倒著抖動,想要看看能從老楊這里審問出什么消息來。

  好吧。

  唐寧是從哪里知道的合約內容并不關鍵。

  她是這個行業里站在最高處的幾個人之一,想要得知那些大畫廊和顧為經接觸的“秘聞”并不困難。

  這事兒楊德康都用不著發動他的“神奇第六感”,隨便油上兩下就會知道,真的讓唐寧生氣的是那些合約的內容。

  論團隊配置,論簽約金,論資源的傾斜,這已經完完全全是開給市場上最頂級的一線畫家的合同了。

  這樣的合同,唐寧想拿肯定能拿到。

  不光能拿到。

  而且很容易。

  不說別的,就拿CDX畫廊來說,唐寧CDX的上一份合同各方面就要超過了這些。

  至于其他畫廊的那些——

  千萬美元等級的簽約金確實非常恐怖,真成了搞不好甚至是今年藝術市場上最大的一筆簽約金。

  顧為經的身價瞬間再上一個大臺階,能直接進入在世的前三十。但那筆合同束縛同樣不少。

  它幾乎買斷了未來五年內顧為經一切作品的商業所有權,而且還不是單次結清,要分階段分節點給付。

  就算擺在了唐寧的面前。

  唐寧都未必看的上。

  話又說回來,唐寧看得上看不上是一碼事,心里有沒有想法則是另外一碼事。

  總要問問憑什么。

  她走到今天這一步,經歷了多少事情,風風雨雨,一場又一場畫展,一個又一個獎項,才獲得了此時的地位。

  顧為經他現在甚至還沒有大學畢業呢,就快要被人捧到天上去了。

  換老楊是唐女士,楊德康設身處地,也要覺得心里不太舒服。更讓唐寧心里不舒服的還不是合約的金額,而是曹老做了這個“中間人”。

  他知道唐寧搞不好不爽的要原地爆炸了。

  怎么。

  她跟畫廊談合作的時候,她要自己開畫廊的時候,廢了多少力氣啊!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不說老師幫她,老師甚至在臺上一句話就把她的作品給捐了,說她需要靜心,她應該有靜氣,應該要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追逐。

  結果呢?

  換成顧為經,老師就上趕著幫他談合同了?

  這難道是錢的問題么。

  事情不是這么做的,事情也不該這么做。

  這也實在太雙標了吧。

  惡心!

  就他顧為經是曹軒的學生,她唐寧就不是了?心偏到哪里去了!

  按照唐寧往日的行事風格,她能忍住只給自己打了個電話,而沒有連夜從倫敦殺過來,已經非常克制了。

  所以楊德康趕緊選擇滅火,立刻說清楚,曹軒也沒有給顧為經“要”什么什么合同。

  畫廊那些條件真的和曹軒無關……好吧,關系就在這里,說無關也不現實……起碼曹軒沒有表現出和往日非常不同的態度。

  唐寧聽問了老楊的解釋,思考了片刻,大約信了。

  楊德康聽見聽筒的對面傳來了沉默的呼吸聲。

  “老楊?”唐寧叫道。

  “在呢,在呢。”楊德康點頭。

  “那誰。”

  唐寧吞咽著這個名字,“安娜·伊蓮娜接下來會去全職擔任伊蓮娜家族藝術基金會及其基金會下屬的美術館的負責人,不再會負責藝術市場相關的直接工作。”

  “這個消息屬實么?”女畫家問道。

  楊德康頓了頓,用手指捏了一把罐子里的鳥食,一粒一粒的碾著。

  不過就只是些色彩斑斕的谷子罷了,這些賣寵物飼料的真黑,呵,這么一罐就要20歐元。

  真黑。

  楊扒皮先生很是心痛。

  “我不知道吶!”短暫的思考過后,老楊說道。

  聽話聽音。

  他確實知道伊蓮娜小姐會擔任家族美術館的館長,但他同樣明白,唐寧小姐問的其實不是這個,所以,他的回答則是不知道。

  “唐小姐——您知道什么消息么?”楊德康油油的試探道。

  “應該是可信的吧。”

  唐寧想了想,她評價道,“也是好事。”

  “這種兩個人的合作,對于他們雙方都不是什么最優的選擇。”女畫家說道:“太快了,年輕人,尤其是年輕的畫家,過早的擁有了他本不該這時就擁有的東西。看上去像寶藏,實際上,不過只是沙灘上的城堡。”

  “合作結束,確實也該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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