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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章鷹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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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爾法。”

  “你們究竟在搞什么?”

  當蠻荒世界雅利安德灰蒙蒙的輪廓浮現在了察合臺可汗的視野盡頭時,這位向來以冷靜和敏銳著稱的基因原體,此時卻正深陷于別樣的怒火中。

  他站在指揮塔的鳥卜儀前,只有最得力的部下才敢在這個時候靠近。

  “大人。”

  秦夏汗就是其中之一。

  “我們在近地軌道上,監測到了一艘戰斗駁船和三艘巡洋艦。”

  “另外,在可觀察的范圍內,沒有再發現任何隱藏起來的敵方艦隊。”

  “嗯。”

  察合臺可汗點了點頭,以作回應。

  “艦隊司令那邊怎么說?”

  “他們認為沒有問題。”

  秦夏汗緊接著答道。

  “根據觀察,戰斗駁船是非常常見的帝國使節級,三艘巡洋艦都是月級,無論是型號還是裝備都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考慮到敵我雙方在數量和噸位上的差距,只需要您下達進攻的命令,艦隊司令有信心在一刻鐘的時間里鎖定勝局。”

  說到這里,秦夏汗的臉上便浮現出了些許躍躍欲試的姿態。

  這位在戰場上,以蠻勇力量而著稱的怯薛之主,向來是察合臺可汗的核心圈子中作風最激進的一個,盡管他在事實上并不缺少狡詐和統御軍隊的智慧:否則察合臺可汗也不會讓他來統領自己的親衛隊,并從未試圖更換他的位置。

  “我們要出擊么,大人?”

  “不……現在還不至于。”

  原體搖了搖頭,他看起來的確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否決了。

  “能夠和阿爾法瑞斯面對面談判的機會可不多見,雖然這是他主動提出的,但是在情況還算可控的時候,我更希望用和平一點的方式來解決端倪:通知各個連隊做好隨時展開戰斗的準備,但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允許開出第一槍。”

  “我會傳達下去的,大人。”

  秦夏汗點了點頭。

  “但請恕我有個問題,大人。”

  “問吧。”

  可汗瞥了他的子嗣一眼。

  對于察合臺來說,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秦夏汗總是值得一份優待的。

  秦夏汗上前一步。

  “其實不只是我,大人,軍團中的很多人都對此抱有困惑:我們在貝坦加蒙的戰事正發展到最關鍵的階段,帝皇之子軍團雖然在戰場上頻頻出錯,但他們的確快要攻入黎曼魯斯的核心防區了。”

  “這個時候,若是您能坐鎮前線,指揮軍團主力和第三軍團互相配合,那么一舉攻陷貝坦加蒙要塞也并非不可能。”

  “但在您卻選擇離開:僅僅是因為一個自稱阿爾法使節的人帶來了一封信?”

  “軍團中不少人對此感到……”

  “不滿么?”

  “不,并沒有。”

  秦夏汗搖了搖頭。

  “我們只是……困惑。”

  “畢竟,我們都相信,您是所有基因原體中最聰慧的一個,您不可能看不破這一點。”

  “最聰慧這種,以后別說了。”

  可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上一個自稱為所有基因原體中最聰明的家伙,現在已經連軍團的名字都不能提了。”

  說到這里,可汗的目光看向了虛空中更遙遠的深邃,但秦夏汗知道,他的基因之父是在遙望普羅斯佩羅的方向。

  雖然自從尼凱亞的悲劇之后,察合臺可汗看似很少提及他的摯友馬格努斯,但只有像秦夏汗這種,基因原體最信任的親近部下才知道,在他的內心里,白疤之主始終都沒有放棄他的兄弟。

  他一直都相信,馬格努斯在主觀上的罪責不至于招致如此的懲罰。

  甚至于,察合臺可汗之所以會選擇支持荷魯斯的原因之一,未嘗沒有在勝利過后給馬格努斯減刑的想法。

  當然,翻案是不可能了。

  白疤同樣在尼凱亞上流下鮮血,可汗連自己心里的這關都過不去。

  “我之所以會暫時離開前線,主要是因為兩個原因。”

  盡管心中有萬千思緒,但察合臺依舊耐心的給秦夏予以解釋。

  他不是個推崇神秘主義的人:對于那些被他納入核心圈子的心腹,可汗一向是選擇開誠布公的,他也相信這種父子間的誠信能夠帶來可觀的回報。

  當然,在某個時間點后,察合臺已經默默的收縮了核心圈子的范圍:現在只有那些出身于巧格里斯,乃至在早年間與他共同馳騁于草場中的肱股之臣,才有資格在可汗這里得到心心相印的誠意。

  至于泰拉人:出于某種本能,察合臺正小心翼翼地將他們排除在外。

  “其一是因為阿爾法瑞斯在信中許諾會為我解答心中的疑惑。”

  “那條九頭蛇么?”

  從秦夏汗的語氣便可以得知,至少在第五軍團中,阿爾法的名聲絕對算不上好。

  “您真的會相信他嗎,大人?”

  “看情況。”

  可汗微微瞇起了眼睛,他下意識的撫摸著自己長須的胡子。

  “而且,我也不相信阿爾法瑞斯能夠解答我心中所有的疑惑。”

  “畢竟,這場戰爭打到現在,能夠讓我產生困惑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

  “無論是荷魯斯還是神圣泰拉,他們每個人似乎都有所隱瞞。”

  “他們都有著自己的秘密,寧可看到銀河開始熊熊燃燒,也不愿意將他們心中那點兒該死的陰暗抖落出來。”

  “你知道么,秦夏。”

  說到這里,可汗竟顯得有些惆悵。

  “這場戰爭給我的感覺很不對勁。”

  “它太……奇怪了。”

  “這不像是在打仗,更像是在看不見的舞臺上按照寫好的劇本,在血淋淋的演戲。”

  察合臺可汗收回了他的視線,轉而看見了眼前越來越龐大的星球。

  “我總覺得荷魯斯發動叛亂的立場是有些站不住腳的:而且他的遲疑也很奇怪。”

  “但另一方面來看,神圣泰拉表現出來的態度也未免太過……輕蔑了。”

  “一方面,他們絕無勝利的可能。”

  “但另一方面,他們的所作所為又的確是在推動戰爭的到來。”

  “我了解馬卡多那種人,以他一貫的沉穩和冷靜來說,他不可能在泰拉危機的那種情況下決定擊沉復仇之魂號:且不說他甚至沒有充足的證據指向荷魯斯,哪怕戰帥當場承認了是他做的,那么以此扣押下復仇之魂號不是更妥當的措施嗎?”

  “如果在以前,掌印者肯定會這么做。”

  “但他沒有,甚至可以說,眼下的這場戰爭是他一手挑起來的。”

  “但我卻看不見他們勝利的可能性。”

  察合臺可汗有些費解地搖了搖頭。

  “除非他能說動遠東。”

  “但如果可以,他早就這么干了。”

  “又或者,他篤定帝皇會在荷魯斯攻陷泰拉之前回歸,并且會毫無理由的站在神圣泰拉的這一方。”

  “如果這是真的話:那么這場戰爭就蘊含著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聽到這句話后,秦夏汗沉默了。

  “大人,如果帝皇真的支持泰拉。”

  “那是不是意味著……”

  話說到這里,就算是秦夏這樣的巧格里斯漢子也有些哽咽了。

  他粗獷的面容中,第一次出現了略顯緊張的意味。

  這是情有可原的。

  毫無怨言的跟隨基因之父,心甘情愿的與戰帥一并挑起反旗,是一回事。

  但如果反叛的對象并非是早已導致民怨沸騰的掌印者和高領主,而是帶領他們打下了整個大遠征的人類之主的話:那么這種造反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也是我會暫時離開的第二個原因。”

  察合臺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雖然這么說有些自私自利。”

  “但在我搞清楚情況之前,貝坦加蒙那邊還是維持現狀比較好。”

  “我也是這么跟也速該吩咐的。”

  “他可以和帝皇之子相互配合。”

  “但沒必要真的攻下貝坦加蒙。”

  “畢竟,如若貝坦加蒙真的淪陷了,戰爭的天平會被迅速打翻的。”

  “浪潮之下,可就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說到這里,原體停頓了一下。

  似乎在觀察周圍是否有人。

  然后,才壓低了聲音。

  “雖然,我并不介意荷魯斯一起反抗帝皇的統治:在我眼里,他無非是個暴君。”

  “但在此之前,我至少要知道真相。”

  “不管是泰拉那邊,還是戰帥那邊。”

  秦夏汗點了點頭,明智的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刨根問底下去。

  “所以,您覺得突破點在阿爾法瑞斯?”

  “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么?”

  原體轉過身來,終止了這場談話。

  “好了。”

  “向他們發去我們的致意。”

  “告訴九頭蛇:我們前來赴約了。”

  “阿爾法瑞斯向您致敬,大人。”

  九頭蛇的回復比秦夏汗想象地要快。

  在白疤的敬意發送過去幾分鐘后,近地軌道上的戰斗駁船很快予以回應,一道淡青色的影子出現在了可汗的面前,略有瑕疵的投射技術卻掩蓋不住阿爾法軍團早已臭名昭著的狡詐面孔。

  秦夏站在了基因之父身旁,無不戒備的看向了那道高大的身影。

  眾所周知,每一名阿爾法軍團的戰士在正式入伍之后,都要經過整容手術,將自己改造成基因之父一般的模樣:再加上阿爾法瑞斯的身高本就是原體中第二矮的,而九頭蛇軍團的戰士普遍來說,要比其他軍團的戰斗兄弟要更加高大,因此,任何一名九頭蛇軍團的士兵,幾乎都可以以假亂真的假扮他們的基因之父。

  至少在秦夏這種人眼里,他很難通過容貌或者氣質來辨別他們。

  但察合臺可汗卻可以。

  盡管彼此之間關系疏遠,但血裔兄弟間的那種感覺是的掩蓋不了的。

  “你替你的主子發言?”

  可汗的語調如同堅冰。

  而阿爾法瑞斯則是鞠了一躬。

  “我代表所有的阿爾法瑞斯發言:我希望您也能夠代表所有的白色傷疤。”

  可汗沉默了一下。

  “那你的主子在哪?”

  “他就在地面上,你們的鳥卜儀隨時都可以偵查到他的位置。”

  九頭蛇的嘴角上帶著笑容。

  “畢竟這個蠻荒世界上只有一座要塞。”

  可汗沒有立刻回答,他花了些時間等待立刻跑開的秦夏汗,直到后者又回來,然后給予了肯定的答復。

  “他的確在那里。”

  “很好。”

  原體點了點頭。

  “那既然如此的話:我為什么不驅散你們可憐的艦隊,然后用軌道轟炸去殺死他。”

  “您當然可以這么做,但這場戰爭現在還沒有發展到這個地步:難道不是么,大人?”

  秦夏還從未見過有人能在他的基因之父面前如此的隨意:或者說挑釁。

  不過,可汗看起來不為所動。

  “告訴你的父親。”

  “讓他的艦隊離開。”

  “我會和他見面的。”

  “告訴他,準備好他的答案和說辭,然后只帶兩名衛士:我也會如此。”

  一言落罷,沒等對面的阿爾法瑞斯給出任何回復,可汗便直接關閉了通訊。

  “秦夏。”

  他轉過身來。

  “在此期間,你負責指揮艦隊。”

  “如果他們有意動,就直接攻擊。”

  秦夏汗點了點頭。

  “不需要再多帶一些人么,父親?”

  “用不著。”

  可汗搖了搖頭。

  “如果阿爾法瑞斯決定動手的話,那多少人都沒有意義。”

  “而且,如果他真的敢這么做的話。”

  察合臺可汗大步流星地遠去。

  “那我會先他一步,砍下他的腦袋。”

  作為一個標準的蠻荒世界,雅利安德給予察合臺的第一份見面禮,就是迎面而來的裹著沙塵的風。

  “只有風聲,和砂土。”

  緊緊跟在基因原體的身后,一名走下運輸機的怯薛衛士如此評價。

  “真是讓人懷念:就像在巧格里斯。”

  “是啊。”

  可汗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他同樣記得巧格里斯上那些因為過度放牧而暴露出來的砂石地:每到大風天,綿延數百公里的沙塵暴是足以威脅到小型部落生死存亡的磨難給予巧格里斯人的恐懼僅次于深冬時節的白災,又或者是南方的定居王朝派來擄掠的騎隊。

  伴隨著沙塵不斷地刮蹭著他們的頭盔和護目鏡,基因原體心中短暫的回憶過往也迅速被打斷了,他望向四周,很快就選定了其中的一個方向,隨即出發。

  在風沙中的跋涉看似艱難,但實際上并沒有阻礙他們的速度,幾分鐘后,他們就已經脫離了風暴的范圍,來到了一處因為四周有丘陵遮蔽而顯得安靜的盆地:鳥卜儀上的那個堡壘就佇立在這里。

  這不是一座永久性的建筑,看起來更像是為了有一處住所而臨時搭建的。

  而阿爾法瑞斯就坐在在堡壘上,漆黑的兜帽下露出青色的鱗甲,兩名阿爾法軍團士兵則是站在更遠的地方,他們的身影幾乎要被身后的風暴淹沒了。

  將自己的一切都遮蔽了起來:察合臺的心中為這種怯懦而唾棄。

  “你們留在這里。”

  原體向兩位怯薛囑咐道,而后者則是看了眼阿爾法衛士的方向,點了點頭。

  然后,可汗才向前走去。

  而九頭蛇之主已經跳下了要塞,面帶微笑向走來。

  兩位原體在一塊沙地上見面:間隔的距離剛好夠利劍揮舞。

  “察合臺,我的兄弟。”

  阿爾法瑞斯微笑著打招呼。

  “九頭蛇。”

  而可汗則要冷淡得多:這讓阿爾法瑞斯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不悅。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聲兄弟。”

  “我又該如何確定你是呢?”

  面對可汗的疑問,阿爾法反而笑了。

  “需要我再重述一遍,你在尼凱亞上到底做了怎樣的蠢事兒嗎:你應該還記得吧。”

  原體沉默了片刻。

  “阿爾法瑞斯,兄弟。”

  他點了點頭。

  “你叫我來這里做什么?”

  “來看看你還有沒有救。”

  阿爾法的聲音嘶嘶作響,宛如毒蛇。

  “如果你沒有接受邀請的話。”

  “那你大概是要死了。”

  “謝你吉言。”

  可汗冷哼了一聲。

  “但只憑黎曼魯斯還不足以殺死我。”

  “不:我說的不是他。”

  阿爾法瑞斯搖了搖頭。

  “你應該能夠感受到,察合臺,我們所處的這場戰爭比我們預想的要更加危險。”

  “一旦選錯了邊:死亡可并非是恐嚇。”

  察合臺皺起了眉頭。

  他能聽出來,阿爾法瑞斯口中的話語并非是謊言。

  “你都知道些什么?”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九頭蛇不慌不忙的挑起了斗篷的一側。

  而看到被阿爾法隱藏起來的場景,察合臺的瞳孔頓時放大了一圈。

  他看到了什么?

  傷痕。

  鮮血。

  殘破。

  在阿爾法瑞斯的黑色斗篷下,是不知多少場大戰后留下的痕跡,斑斑鮮血印在了九頭蛇之主淡青色的鱗甲上,長劍與炮擊的痕跡在胳臂和腰間歷歷在目,在那些無法被盔甲及時保護好的地方,還能看到不少已經開始結疤的傷痕:顯而易見的,哪怕是基因原體也并非是金剛不破之身。

  盡管察合臺可汗只是匆匆撇過了九頭蛇暗中傷疤的一角,但管中窺豹,原體聰慧的大腦還是可以迅速推斷出,阿爾法瑞斯在這段時間里過得絕對不算輕松:那些來不及清洗的鮮血與灰燼背后,恐怕是幾十上百場接連不斷的生死搏殺。

  白疤之主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淡薄的臉上才浮現出一種無限趨近于嘲諷的表情。

  “不愧是冷血動物啊。”

  “還沒有改掉同類相識的習慣嗎?”

  “當然改不掉。”

  阿爾法淡然接下來這句嘲弄。

  “只要腹中饑餓,獸性就會占據本能。”

  “所以,你想表達什么。”

  可汗換了個站姿,稍微放下了警惕心。

  “別告訴我,你連你自己的第二十軍團都管理不好,阿爾法瑞斯。”

  “你的子嗣在造你的反?”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這樣的。”

  九頭蛇之主點了點頭:哪怕這意味著來自于察合臺可汗的鄙夷目光。

  “但在嘲笑之余,我也希望這也能夠對你有所警醒,察合臺。”

  “我知道這么說很難聽。”

  阿爾法瑞斯放下了斗篷,將他的面容重新遮掩在了黑暗之下。

  “但你的子嗣未必比我的安全。”

  這句話并沒有讓可汗立刻生氣。

  “我可不會失去對他們的控制。”

  “無論他們到底想干什么,我要控制他們只需要一句話就夠了。”

  “我不否認這一點。”

  九頭蛇之主輕聲地笑著。

  “但如果你真的那么自信的話。”

  “你的艦隊中,為什么沒有泰拉人呢?”

  “偏偏把他們,全都扔在了貝坦加蒙?”

  此言一出,白疤之主原本云淡風輕的面色間終于出現了些許的裂痕。

  再開口時,話語中已多出了警告。

  “我已經在艦隊中斬了很多次蛇頭。”

  “我不介意再來幾次,阿爾法瑞斯。”

  “隨你,兄弟,那是你的艦隊。”

  九頭蛇用一個陰沉的笑容回應。

  “我只是想提醒你:千萬別在不該心軟的時候放他們一馬。”

  “否則,你就會像我這樣。”

  “深陷麻煩的漩渦中。”

  “要帶領一半兒的軍團,去和另一半的軍團進行一場生死較量。”

  “情況已經糟糕到這種地步了么?”

  察合臺可汗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他當然知道,九頭蛇軍團的內部正陷入嚴重的動蕩和無政府狀態中。

  在巴達布危機后的某個時間,那些被基里曼不得不放棄的大漩渦領土上。悄然出現了歸屬于阿爾法瑞斯的聲音:高領主議會似乎對此有所妥協,他們放棄了在巴達布危機中獲得的一部分戰利品,讓這些土地事實上聆聽九頭蛇之主的命令。

  對于這一變動,絕大多數的基因原體都沒有什么反應,畢竟血親兄弟中的所有人如今都是一人一個封國,作為小兄弟的阿爾法瑞斯得到一片土地也沒什么:哪怕是作為前主人的基里曼,也沒有流出過任何對此感到不滿的流言。

  正因如此,同樣的大漩渦領有封國的白色傷疤,其實已經和九頭蛇軍團做了差不多二三十年的鄰居了。

  對于其內部情況,一向敏銳的察合臺可汗還是略知一二的。

  至少,九頭蛇陷入內戰這種大事,白疤之主是絕對知道的。

  他只是沒想到:所謂軍團的內戰居然會波及到身為原體的阿爾法瑞斯。

  這就有點超出可汗的認知了。

  “我并不喜歡你,阿爾法瑞斯。”

  察合臺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但即便如此。我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對麾下軍團的掌控力。”

  “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事情,兄弟。”

  九頭蛇之主攤開雙臂。

  “放心,我不是來當說客的。”

  “我只是來告訴你真相:一部分真相。”

  “至于隨后要怎么做。”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察合臺。”

  “畢竟……”

  “父親從來就沒有指望過你的力量。”

  哪怕是察合臺可汗,這句殘酷的話語也讓他愣神了片刻。

  再開口時,難免有些苦澀。

  “我該為此而感到高興嗎?”

  “沒人會在乎你的感受。”

  “他們只在乎你想做什么,會做什么。”

  “是忠誠,還是背叛。”

  “是犧牲,還是茍活。”

  “當你擁有力量,當你站在高處。”

  “你的選擇將不再屬于你自己,而是你能牽連到的每一個人。”

  “你將為他們做出選擇。”

  “但同時也要記住。”

  “你的身份并不比他們更高貴。”

  “有些人就是不明白后一句話,才會將叛亂的烽火重新帶回到銀河中。”

  “愿帝皇唾棄他們的名字。”

  “因為利刃不會寬恕任何一種背叛。”

  午后的光芒,拋灑在帝國之拳黃黑色的軍旗上,拋灑在羅格多恩冰冷的石像上。

  也拋灑在西吉斯蒙德的臉上。

  在念完最后一句用于靜心的誓言后,這位大遠征三杰之首緩緩起身,一旁佇立的侍從遞來了被涂成黑色的頭盔。

  他低聲細語。

  “連長們已經到了,大元帥。”

  “讓他們再等一會兒。”

  西吉斯蒙德隨后應答道:他的目光依舊牢牢盯住了原體的雕像。

  “距離下一場戰爭已經沒多久了。”

  “要抓緊機會,打熬一下他們的心情。”

  “這次的戰斗不一樣:不能讓他們再像以前那樣胡亂蠻干了。”

  侍從點了點頭。

  “另外,還有一件事,大元帥。”

  “科拉克斯大人的運輸船隊,距離這里只剩下十三個星系的路程了。”

  “還有那些志愿軍。”

  “他們的先鋒三天后就會抵達。”

  “我知道了。”

  西吉斯蒙德點了點頭。

  “到時候記得提醒我:我親自去迎接。”

  侍從低聲應答,緩緩的退了出去。

  直到關門聲響起,半跪在羅格多恩雕像面前的西吉斯蒙德才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他最后看了眼原體的石像。

  “父親。”

  與剛剛離開泰拉時相比。西吉斯莫德的腔調已經沙啞了不少。

  他的呼吸間充斥著戰爭的味道。

  “我們已經許久未見了。”

  “我遵循你的意志,并為此竭盡全力。”

  “在這里,我可以向您承諾,我已經動用了我的一切努力,來做到最好。”

  “但我知道,如果我打輸了圍繞著塔蘭的下一場戰爭,那一切都將付諸東流。”

  “保佑我吧,大人。”

  “保佑我和我的戰士。”

  “讓我們能盡到帝國之拳的責任。”

  “讓我們凱旋,或者盡享榮耀之死。”

  戴上黑色頭盔,西吉斯蒙德的心中沒有半點躊躇,他轉身離去,任憑午后的陽光在羅格多恩的雕像上留下陰影。

  這石像堅硬的如同原體本人,無聲的望著他最驕傲的子嗣就此離開。

  順著西吉斯蒙德的步伐,數以百萬計的大軍在塔蘭青翠的土地上嚴陣以待,戰艦于近地軌道上橫行,裝甲部隊與騎士家族響應對責任與榮耀的召喚,而那些同樣神秘的盟友則是與他們一同走下了艦橋,他們灰色的盔甲下隱藏著力量。

  塔蘭為戰爭做好了準備。

  它準備著,準備迎接那些遠在幾個星區之外的,死亡守衛的大軍。

  莫塔里安的特使已經高舉起鐮刀,勸降的信件早已通過虛空的波浪,傳到了每一名黑色圣堂的耳中,而他們予以回應的,只有熱忱的呼吸,與光亮的刀刃。

  戰爭在渴求著所有人的鮮血。

  即便這意味著讓塔蘭為之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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