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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0章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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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亞空間的最深處,一個就連摩根與掌印者也探測不到的空間內……

  “感覺如何啊,惡魔。”

  在亞空間的戰斗,與在現實宇宙中的流血廝殺,是截然不同。

  在這里,沒有子彈劃過耳側的嘶鳴。

  沒有炮彈的隆隆聲響。

  沒有來自于視野之外,戰友聲嘶力竭的怒吼與臨死之前的哀嚎。

  沒有硝煙,沒有塵土,沒有鮮血的刺鼻與坑道的惡臭,沒有載具與神機行走在大地上的震顫轟鳴,在炸藥與毒氣被最惡毒的頭腦發明出來之后,人類每一場真正的戰爭都必將經歷過的恐怖與瘋狂:在亞空間的土地上卻是無處遁形,無影無蹤。

  它不像是盧瑟此前所經歷過的,所熟悉的任何一場戰爭。

  但如果僅憑這一點,就相信諸神的領域比現實宇宙更仁慈的話:那便大錯特錯了。

  無邊無垠的浩瀚之洋,的確缺少了那些庸俗的惡毒和丑陋:在遠比銀河系本身還要寬廣無數倍的浩瀚體量中,任何智慧種族的黑暗面都是不值一提的,就像是一杯最辣的樹膠脂毒素足以殺死一百個人,但也無法影響到任何一片大海。

  從這一點上來說,亞空間的確無愧于浩瀚之洋的名字。

  它擁有著海洋般的廣闊,但同時,也擁有著海洋般的深邃與未知。

  在這里,你的確感受不到現實。

  但現實之外的事物,往往更加恐怖。

  當戰爭不再用鮮血、子彈、以及頭頂上永無寧日的陰云做裝飾時,浩瀚之洋卻展現出了更加瘋狂的一面:在這片能量與波濤中所進行的戰斗,讓人類的自相殘殺顯得是如此的和藹可親。

  盧瑟只用一場戰斗的時間,就學會了這個無比寶貴的道理。

他被迫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如同剛剛握劍的新人一般,學習著一種完全陌生的戰斗方式:他與一頭不存在于任何史書中的惡魔在由無數道光怪陸離的色彩、聲波與維度所構成的洶涌波浪中戰斗,數之不盡的歲月與星球在身旁一閃而過,創造、輝煌與毀滅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在他們揮舞著各自的武器,向對方發起看不見的攻勢時,又有多少個懸掛在遙遠天邊的世界與文明,經歷了只屬于他們的迭起興衰、風云變幻:恍惚間,他仿佛目睹了人類曾經的崛起與璀璨,又仿佛那只是揮舞劍刃時眼角的殘影。

  他在時間的長河中輾轉騰挪,任憑其中的滾滾波濤肆意流淌,在這種沒有智慧也沒有理性的毀滅之力面前,盧瑟所能做的只有狼狽的逃離,在那些兇狠的掠食者身旁如流星般匆匆而過,在下一個恒星的照耀中再次與他的對手展開廝殺。

  卡洛斯,那雙頭的怪物,它就像是一道漫游在盧瑟思想中的影子,游刃有余的穿梭于這個由概念構成的虛假世界中,它時而在卡利班人的身后現身,尖銳的腳爪足以將鋼鐵護甲撕成碎片,時而又躲藏在遠處,揮舞的魔法彈足以遮蔽整片天空。

  從始至終,這頭狡詐的惡魔都牢牢的掌握著戰斗的主動權,仿佛在下一個心跳間就能輕松的奪走盧瑟的性命:但不知道是惡劣的本性喜歡折磨他的對手,還是冥冥之中忌憚著更強大的存在,織命者始終沒有發起真正的必殺攻擊。

  盧瑟的本能告訴他:應該是后者。

  他清楚的看到,每當卡洛斯的本體或者攻勢離他太近的時候,他胸前的四枚勛章便會不約而同的迸發出光芒:其中莊森與摩根贈予的最為兇狠,反而是帝皇和馬卡多并不會每次都出手,不過當情況危急時,他們的能量會更加強大。

  奸奇大魔的利爪與權杖在看不見的護盾面前折戟沉沙,足以摧毀一個世界的魔法彈也無法傷及盧瑟分毫,而當它開始念誦著那些傳承古老的咒語,準備讓騎士成為又一具消散在無邊偉力下的冤魂時,它的另一個頭就會開始尖銳的咆哮。

  那是能夠看到未來的那一個。

  “停下!”

  它向著另一個自己歇斯底里。

  “你會害死我們的!”

  “不要留下氣息:祂會找過來!”

  即便相隔著遙遠的距離,盧瑟依舊能夠聽見那話語中真切的恐懼。

  而他所要做的,只是在織命者的又一次進攻無奈受挫之后,屹立在散發著金銀色光芒的領域中央,握緊他的長劍,向著千米之外的大魔揮刀。

  每當他發動攻擊時,他背上身披白袍的友軍都會隨聲而動,它從未說話,也從未有過劇烈的反應,只是當卡利班的老騎士向面前的虛空揮出平平無奇的一劍時,白袍子下的身影就會拍一拍手。

  緊接著,一道肉眼可見的寒芒,便會伴隨著盧瑟的動作,向奸奇大魔撲去。

  每當這個時候,織命者便如臨大敵。

  即便它擁有了最好的機會,也會毫不猶豫的放棄向盧瑟發起進攻,轉而擋下或者干脆躲開卡利班人的劍氣。

  在一次猝不及防中,盧瑟曾親眼目睹過奸奇大魔失敗后的場景:那道寒芒在卡洛斯寬闊的羽翼上,霎時就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黑色與藍色的血噴涌而出,織命者的呻吟伴隨著銀河亞空間最深處的低沉笑聲,讓盧瑟只覺得遍骨生寒。

  不知為何,他無法在這場戰斗中,獲得哪怕一絲一毫的滿足感和榮耀,即便看到前所未有的強大對手在他的劍下受創,盧瑟也只會感覺到越來越多的恐怖:這種恐怖并非來自于面前的織命者,而是那道若隱若現卻始終縈繞在耳旁的長笑。

  它似乎遠在天邊,卻能夠如此細致入微的觀察卡利班人與奸奇大魔的戰斗:盧瑟還敏銳的發覺到,即便是織命者,似乎也對這個笑聲的主人充滿了敬畏,但即便淪入到再落魄的局面,卡洛斯也從未試圖向這個聲音的主人請求過幫助。

  它只是一遍又一遍。與盧瑟進行的這場毫無意義的戰斗:盧瑟殺不死它,他向卡洛斯發動了千百遍進攻,往往只能有一到兩次擦過奸奇大魔的羽翼,與其說他是在與織命者進行一場勢均力敵的銷量,倒不如說他只是一個工具,是他身上那個身披著白色長袍的袍的小人,以及身前勛章們的工具。

  他們告訴他應該防備何處,應該在何時發起進攻,而盧瑟是要做的,僅僅是在亞空間中完成進攻這個概念,余下的一切便自有他的盟友們來搭建。

  他只是一個工具:一個卓越的,而且恰到好處的工具。

  就像是在現實宇宙中的地位。

  短暫茫然后,盧瑟欣然接受了這一點。

  他摒棄了所有的雜念,回到了自己成為騎士最開始的那段歲月,全神貫注的投身于了一場單純的戰斗:他目睹了織命者卡洛斯的挫敗感越來越強,這頭怪物明明有著強過盧瑟千百倍的力量,但它又遠不如站在盧瑟身后的那幾道意志。

  只要胸前的光芒還在閃耀,只要寶劍上的火焰還未退去,只要肩頭的白色身影還在沉默地屹立:盧瑟便不可能輸。

  至少,他不會輸給幾乎毫無準備的織命者卡洛斯。

  在又一輪鋪天蓋地的魔法彈雨被銀白色的光芒輕描淡寫的抹去后,就算是最傲慢的奸奇大魔也不得不承認了這一點。

  于是,它退到了遠處,隔著無數道破碎的世界與維度,與盧瑟相望:即便是卡利班人肩頭那道佇立的白色身影,在這個距離面前也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織命者放棄了這場戰爭。

  它意識到了:萬變之主也許從一開始就并不渴望見到自己的勝利。

  它只是一次試探,或者一封通報。

  告知正在沉迷于內斗的帝國:他們即將面對的又會是什么?

  至少盧瑟是如此認為的。

  直到卡洛斯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邊。

  即便相隔如此之遠,但奸奇大魔那低沉的詛咒聲還是如此的清晰。

  “你在違抗命運。”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那顆象征著未來頭顱竟縮回到了暗處,只留下另一個頭在向著卡利班人咆哮。

  “你在駁斥諸神的智慧。”

  “你本應接受他的,盧瑟。”

  “你不知道你拒絕了什么。”

  “不會有下一次機會的。”

  “聽我一言,雄獅的子嗣。”

  “你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你的世界會在你的眼前燃燒。”

  “你的軍團將消亡,成千上萬的性命將被獻祭給更恐怖的存在。”

  “和祂相比……”

  “我們……會是更仁慈的選項。”

  “你會明白的。”

  “你會知道的。”

  “獻祭于混沌,獻祭于諸神。”

  “會是你們最后的機會。”

  “而當受詛咒者破土而出,當祂掀起連浩瀚之洋都為之哭泣的戰爭時。”

  “你們的歷史,也會為之終結。”

  “不會有第四十個千年了……”

  “這一次,受詛咒者可不會憑借他一己之力的決心,就擺脫他曾許下的諾言……”

  “當神圣泰拉被吞下的那一天,你終會為了你今天的所作所為,而悔恨終生。”

  “我聽過更動聽的勸誘,惡魔。”

  面對織命者惡毒的低語,盧瑟的嘴角甚至沒有一絲觸動。

  “上一個向我這樣說話的人,從我的手中帶走我的兒子:還給了我一個父親。”

  他以一種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的平靜訴說了這句話。

  “實話實說:我不喜歡那個家伙。”

  “那個被稱為人類之主的家伙:他并不是我夢想中渴望效忠的主君。”

  “但……”

  “如果你連他都遠遠不如的話。”

  “那還是趁早滾回你的主子身邊吧。”

  “說不定,等它笑夠了,它還會愿意留下你卑賤的狗命。”

  “告訴它。”

  “如果它想要戰爭,那么帝國從來都不會拒絕任何一場戰爭。”

  “讓它來吧。”

  “讓它沖出你們惡毒的牢籠。”

  “裹挾著它的大軍與狂徒。”

  “如神明般降臨,然后如怪物般死去。”

  “帝國……不在乎。”

  “我聆聽過更狂妄的話語,凡人。”

  令人驚訝的是,織命者卡洛斯的聲音竟不像之前那般瘋癲了。

  他以一種更加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憐憫幸災樂禍的腔調,侃侃而談。

  “但他們的榮耀都遠不如你。”

  “他們的下場也遠不如你。”

  “盧瑟。”

  “慶幸吧。”

  “你得到了真正的榮耀。”

  “你的狂妄,你的卓越,你的可能性。”

  “讓偉大意志注意到了你:現在,祂對你充滿了興趣。”

  “……什么?”

  盧瑟皺起了眉頭。

  他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妙:因為他肩頭上的袍子小人正在瑟瑟發抖。

  “什么都不重要了。”

  卡洛斯張開了雙手,羽翼扇動,奸奇大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因為……”

  “祂已經來了。”

  盧瑟停頓了一下。

  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宣告,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我可不會害怕手下敗將的君王。”

  但話音未落,在空氣中,卡洛斯那古怪的笑聲便如影隨形。

  “如果擊敗了一道影子,就能讓你如此欣喜的話。”

  “那邊欣喜吧,凡人。”

  “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

  一語落罷,奸奇大魔的思維與氣息便徹底離開了卡利班人的腦海。

  這并非退讓,而是躲避。

  因為就在同時。

  一個更強大的氣息、意志:或者僅僅只能用存在來囊括的事物,已經漫不經心的抓住了卡利班人的靈魂。

  盧瑟感覺自己無法脫身。

  他的世界被永遠的改變了。

  一個概念沖破了理性的大門。

  龐大、猙獰、萬事萬物都在因為它的到來而熊熊燃燒,所有的世界,所有的時間,所有的存在與維度,哪怕是群星之彼的萬般光芒所勾勒出的銀河幻景,在它的面前如同凡人般渺小:哪怕是在人類曾經出現過的最癲狂絕倫的夢境里,也不會存在如此恐怖且強大的怪物。

  在那超凡脫俗的軀殼下,隱藏著的是全銀河跳動的噩夢。

  它宛如一塊大陸,一塊兒用無數個星球和世界拼湊而成的大陸,那模糊的偉岸輪廓中蘊藏著盧瑟無法理解的古老,但它肯定比靈族更古老,比綠皮更古老,它炫目的光芒和洋溢而出的能量波紋,比卡利班人親眼目睹過的原體靈魂都更加璀璨。

  哪怕是帝皇:盧瑟親眼所見的帝皇。

  在其生命的形態上,也不會比眼前之物更高級。

  它不是惡魔,也不是原體,更不是現實宇宙中所存在過的任何一種事物。

  在所能理解的概念中,似乎只有一個詞能夠形容盧瑟現在看到的一切。

  “神。”

  當卡利班人的嘴唇不由自主吐出了這個象征的終極力量與概念的詞語時,他在自己的肩頭上感覺到了一股詭異:盧瑟下意識的摸了過去,卻只摸到了一張破布。

  一張干癟的,不再有任何實物的白布。

  那屬于卡利班的袍子小人。

  但里面的東西卻已無影無蹤。

  盧瑟怔怔的望了過去,才發現自己的肩頭不知何時多了一撮深黑色的灰。

  而那張曾經屬于袍子小人的,匯聚了旺盛生命力的白布:如今卻已經連一絲一毫的生機都感受不到了。

  卡利班人沒有悲傷,眼前的存在讓他甚至忘記了悲傷。

  他只是怔怔的,又望了回去:望向了那個讓他的靈魂為之尖叫的身影。

  仿佛這就是生命的本能。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成千上萬的世界與紀元在存在之物的面前尖嘯,崩潰,化為灰燼。

  他看到了那些凌亂不堪的光芒色彩,他們以十倍、百倍、千倍的扭曲,互相瘋狂的撕咬與吞噬,直到化為虛無,直到在無窮無盡的變化中不復存在,那就連最本質的黑色都已經被抹去了概念:唯獨留下一片根本算不上白色的空白。

  什么都不剩下了。

  在神的面前,一切的存在失去了意義。

  唯有盧瑟仍能夠屹立。

  但這并非他的力量。

  而是祂的興趣。

  祂渴望,在這一瞬間的渴望,讓卡利班人能夠親眼看到自己。

  盧瑟便這樣做了:此時,他的靈魂與肉體早已經不再屬于他。

  他充滿了恐懼與激動,用顫抖的雙眸不得不看向了最終的存在。

  他看到了山一般龐大的身影,哪怕是傳說中的利維坦與之相比也是如此纖細。

  他看到了無以計數的手指,眼球、觸手和一張張同樣扭曲,說出了同樣話語的猙獰面容,他們來自于他認識的每一個人,卻又是如此的陌生,他聽不懂他們的口中到底在低語著什么,但他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看到了最終的存在,其端坐在由所有不可能之物所匯聚而成的宮殿中,在流動的水晶王座上仰望著消失的一切,祂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不斷的變化與自我毀滅,祂的臉上重復著斜視與嘲弄的神情,頭顱高高的昂于胸膛之上,卻又仿佛在胸膛之中,如牛一樣的角長在肩膀的盡頭。

  原始的煙霧圍繞著祂,當它們逐漸消散的時候,祂又換了種模樣。

  祂成為了一條蛇,一只烏鴉,一位無頭的雅典娜,一團彩色的迷霧,一座由血肉構筑的鐘樓,一位沉默的陌生男人,一個可憐又扭曲的少女,一團自相殘殺的觸手……

  無數種變化,無數種可能,直到一切的一切在某個時刻突然停滯:在盧瑟甚至不確定是否真實存在的心跳中,神明似乎終于感覺到了面前之人的存在。

  祂沒有移動,也沒有呼吸,但盧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在神明是頭顱上,或者說那個能夠被稱為頭顱的器官中,一個最能被概括為眼睛的東西,正漫不經心的,甚至沒有一絲停留的,瞥了他一眼。

  那甚至算不上是看,那只是眼角的余光掠過了一絲飄過的灰塵。

  但僅僅是漫不經心,哪怕沒有包含任何惡意的視線:當其由一位真正的,不是虛假故事中那些身為投影的神明,而是真正象征著這個概念,象征著名為奸奇的存在的本尊發出時,整個銀河都要為此哭泣。

  盧瑟聽到了自己的尖叫。

  血肉在他的身體上炸開,上百萬個世界涌入他的腦海,無窮無盡的知識、隱秘與瘋狂足以將任何人逼瘋:而這僅僅是到神明的視線,在看到他之前,散發出來的微不足道的氣息而已。

  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求饒,不能戰斗也不能躲避,他只能停留在原地,眼睜睜的等待著那目光看到它。

  他能做的只有祈禱。

  并非是向神。

  而是向他信任的每一個人。

  第一個回應的是莊森。

  咆哮自雄獅的徽章中發出:一位英勇無畏的騎士揮舞著寶劍,他甚至來不及等待身旁的戰友們行動,便無畏的沖向了那毀天滅地的波浪,雖然在神明的偉力面前,他的決意甚至算不上是拖延。

  神的目光動搖了一瞬,但依舊滿不在乎的向著盧瑟前進。

  而此時,蜘蛛女皇回應了召喚。

  她滿腹嘮叨,看似磨磨蹭蹭,在等待著人類之主的動身,可沒有結果后,這位阿瓦隆之主依舊緊緊追隨著莊森的腳步,優雅的走向了面前的毀滅浪濤:當她的低語在亞空間中高聲吟唱的時候,就算是神明的目光也要為此而稍作停留。

  那浪潮被削弱了,就算是盧瑟都能明顯的感受到,但它也并未停下。

  于是,它與帝皇的意志迎頭相撞。

  人類之主以最冷漠的態度,目睹了他的兩個子嗣走向毀滅,隨后,在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后,他緩緩起身,無情的太陽又一次驅散了浩瀚之洋的瘋狂,與神明的目光碰撞出毀天滅地的波浪,盧瑟激動地仰起頭,他看著那道不可戰勝的浪潮,在帝皇的意志面前如冰雪般飛速消融。

  但就在神明的目光即將完全消失,只剩下了微不足道的一絲的時候,亞空間的太陽最終落山了。

  帝皇沒有撐到最后:但所幸,他留下了他最信任的那個人。

  掌印者的動作是最輕微的:那只是一聲看似無奈,實則決絕的嘆息。

  他仿佛什么都沒做,像風吹過耳旁。

  但就在不知不覺間,當那股毀滅的浪潮即將前進到盧瑟的鼻尖時,當卡利班人已經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的時候:伴隨著馬卡多的勛章也徹底化作了飛灰,神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了這咫尺之地。

  盧瑟活了下來。

  作為一個人,活了下來。

  盡管在他身旁,只剩灰燼。

  盡管此時的他,已經血流如注。

  然而,當神明失去了興趣,將自己的目光投向到其他地方的時候,卡利班人終于能夠滾落回他的辦公室了,他從那噩夢的國度中脫身而出:代價是他在之前的幾十年中苦心孤詣記載的一切。

  他的勛章破裂了。

  他的同盟隕落了。

  他的軀體殘破不堪,倒在地板上,只能任憑鮮血不斷的流淌。

  他的意志從未像現在這般黑暗。

  他感覺自己即將陷入沉睡:一場不知道會何時醒來的永恒沉睡。

  在冥冥之中,最后一次清醒來自于那刺耳的門扉撞擊聲:兩名暗黑天使,終于打碎了眼前牢固的房門,他們無不驚愕的目睹著狼藉一片的辦公室,隨后飛奔到盧瑟身旁,擔憂的看著他。

  “醫生!快叫醫生!”

  “來人!來人!拉響警報!”

  一名暗黑天使立刻飛奔了出去,他的聲音在走廊間止不住的回蕩,響應他的是數百名暗黑天使的奔跑聲,以及更遠處越來越多的人正在不斷涌來的聲音。

  在暗黑天使的咆哮聲中,在整座卡利班要塞的緊鈴大作中。

  盧瑟即將失去了最后一點意志。

  他奮力的抬起頭,顫抖的嘴唇向靠著最近的暗黑天使勉強吐出了一句話。

  “卡迪亞……”

  “守住它……”

  “不要讓……它們……出來……”

  隨后,他的頭一歪,暈厥了過去。

  唯有胸前那僅剩的,由人類之主親自贈予的徽章,還剩余著殘缺的一角,散發著微弱的金色光芒。

  這光芒包裹著盧瑟。

  包裹著他最后一絲殘存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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