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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9章真正的獵手往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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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混沌么,盧瑟?”

  “混沌?”

  “那是什么?”

  “一種比大遠征本身更可怕的敵人。”

  對于莊森來說,卡利班的圖書館是很少能夠得到他青睞的地方。

  在他還是一位騎士的時候,雄獅便對這些汗牛充棟之處興致寥寥,他更喜歡在空地上打磨自己的技藝,又或者追隨最近的一支狩獵隊出發遠征:這樣的習慣直到他成為大騎士團的首腦,開始接觸文書工作,也絲毫沒有過改變。

  而在成為原體和軍團之主后,莊森顯然也不覺得他有更改過去習慣的必要。

  即便是在大遠征最后的五十年里。軍團有更多的時間回到他們的母星,原體也更愿意將精力耗費在辦公室和武備庫,用自己的手段清點兵源地以及軍械的狀況,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都不在他的首要名單上,圖書館更是玩物喪志的典型代表。

  因此,在他完成又一次遠征,回到卡利班暫時落腳的間隙,莊森居然邀請他的養父盧瑟前往卡利班城堡的圖書館一聚:這個消息本身就讓老騎士愣在了原地,甚至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覺。

  但這是不可能的。

  阿瓦隆之主親手操作的改造手術已經在長達一個多世紀的時間里,無比驕傲地彰顯了它的卓越所在:任何生理上的煩惱似乎都已經永遠的離開了盧瑟,盡管他的腦袋依舊會因為工作而頭痛,但是耳鳴、咳嗽與感冒之類的小問題仿佛炎炎夏日的冰一般,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處自不必多說。

  而壞處就是:當某頭卡利班的雄獅也知道了你良好的身體狀況,并毫不客氣的將你拉來作為苦力后,盧瑟也很難想出合適的理由來臨陣逃脫了。

  他只能跟著莊森,穿梭在那些比暗黑天使本身更古老的書架列中,翻閱著隱藏在厚厚灰塵下的藏書,在晦澀難懂的卡利班古代文字中尋找著線索:直到基因原體將一個突兀的問題扔到他臉上。

  “混沌么……”

  盧瑟咀嚼著這個詞。

  這個詞給他的感覺很奇怪。

  他很確定他是第一次聽說,但偏偏卻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你也一樣,對么?”

  不遠處,正小心翼翼的翻閱了一本干枯古跡的莊森,連頭都沒回,就仿佛已經看穿了盧瑟心里的所思所想。

  “什么?”

  老騎士有些驚訝。

  而莊森只是自顧自地說道。

  “我已經問了很多人了。”

  雄獅俯下身來,從那些沾滿了灰塵的痕跡中尋找他想要的東西。

  “考斯韋恩、內米爾、扎哈瑞爾、甚至是賽佛領主:每一個出身卡利班的戰士。”

  “他們的表現和你一模一樣,盧瑟。”

  “混沌。”

  “卡利班人沒聽說過這個詞,他們卻對它感到驚人的熟悉。”

  “就仿佛在此之前,混沌是他們的生活中習以為常的一部分。”

  “雖然不是必需,但也不會讓人驚訝。”

  “你仿佛在說森林和巨獸。”

  盧瑟扯了一下嘴角,試圖將眼前的這個話題變得更輕松一些。

  但沒想到,莊森直接轉過身來,面色嚴肅的朝著他點了點頭。

  “你說的很對,盧瑟。”

  “……什么?”

  “卡利班的森林,還有巨獸:我懷疑他們正是與混沌有關的事物。”

  “還記得我小時候,你跟我說過的嗎?”

  原體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緬懷。

  “在我們第一次出發前,你告誡我要小心卡利班的森林:因為這顆星球有著一種惡毒的智慧。”

  “而這種智慧延伸到森林和巨獸中,讓它們蔑視著人類。”

  盧瑟接上了后半句話。

  “這并非是我的發明,莊森:這是卡利班上代代相傳的諺語,古老到甚至能追溯到那些神話故事當中。”

  “它們可能不是神話,盧瑟。”

  莊森將手中的書頁小心地合上,然后放將它放在了右手的一側:那里已經堆積了差不多七八本古老書籍的樣子,原體打算將他們帶回去細細研究。

  “你說什么?”

  “我是說……”

  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莊森驅散了那些在陽光下如蚊蟲般飄舞的灰塵。

  “銜尾蛇、邪神、會動的森林、從天而降的惡魔、死者復生的獻祭、非人的君王……”

  “那些神話中不可名狀的事物,他們極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就像在卡利班森林中行走的巨獸那樣。”

  “它們都是混沌意志的體現。”

  “只不過,它們的主子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失去了對現實宇宙的興趣,這些東西也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但最近,它們開始轉性了:它們再次將目光看向了銀河系。”

  “……所以?”

  實話實說,盧瑟沒太聽懂莊森的話。

  但他能夠敏感的意識到,雄獅應該是有什么任務想要委托給他。

  “所以……我也不知道。”

  但未曾想,莊森只是搖了搖頭。

  “我并非這方面的專家,只是本能讓我覺得可能會出現一些危險的事情。”

  “就在卡利班上。”

  “還有恐懼之眼。”

  “當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的盯緊這兩個地方,盧瑟:并小心混沌。”

  “我會的。”

  盧瑟點了點頭。

  “但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什么是混沌?”

  “嗯……”

  原體瞇起了眼睛,然后又有些苦惱的撓了撓自己滿頭的金發。

  “如果我能說明白的話,那么所有的原體現在都應該知道混沌的存在了。”

  “總之……”

  雄獅眨了眨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看過嗎,盧瑟?”

  “?什么?”

  盧瑟將手中的那些古籍放到一邊。

  他平日里的確會。

  在盧瑟的辦公桌里,就有一個裝滿了偵探和恐怖的抽屜,在四下無人時的辦公間隙,盧瑟喜歡挑出其中一本,忙里偷閑的閱覽一二:但只要聽到了房門外有其他人前來的腳步聲,盧瑟就會迅速將重新塞回到抽屜里。

  倒不是害怕被指責懈怠。

  主要是他覺得讀,尤其是偵探或恐怖這種市民文學,和他騎士的身份太不相符了:也正因如此,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

  尤其是莊森。

  幸運的是,原體看起來并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

  在確定了最后一本需要的書籍,也規整到位后,莊森正式看向了盧瑟。

  “那你看過康拉德寫的么?”

  “你是指……午夜幽魂?”

  盧瑟有些不太確定。

  “他還會寫?”

  “有一段時間的愛好:在他開始四處找人陪他玩游戲之前。”

  原體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語氣冰冷得仿佛是在聊一個陌生人。

  “有騎士、公主,教會和城邦,住在巖漿里面的魔王,住在雪洞里的野蠻人,喜歡囤積財寶的巨龍,以及最重要的,可以使用毫無根據的力量的法師:你大可以將他們視為我們眼中的靈能者。”

  “那這跟混沌有什么關系。”

  “耐心點,盧瑟。”

  莊森壓了壓手,示意他安靜。

  “你看,即便是在文學作品里,也會有好人和壞人的區別:法師也是一樣的。”

  “就像現實中,會有為人類和帝國抵死效忠的靈能者,也會有憑借著一己喜好奴役眾生的巫師:而重點在于那些巫師,他們的力量來源無非兩種。”

  “一是自我創造。”

  “第二種,則是研習那些傳自古代或者邪惡力量的秘籍。”

  “又或者,干脆侍奉于邪神本身,從他們的恩賜中獲取力量。”

  “所以,你想說:混沌就是一個如同這些邪惡巫師般,掌握了強大力量的非法靈能者集團么?”

  盧瑟得出了自己的推論。

  “他們過于強大:以至于能夠成為像摩根大人或者掌印者那樣的人物?”

  如果是真的:那這的確能夠稱得上是大遠征級別的威脅了。

  “不。”

  莊森耐心的聽他說完,才搖了搖頭。

  “如果僅限于此的話,那他們并不是值得認真對待的敵人。”

  “混沌并不是你想象中的信徒。”

  “恰恰相反:他們是被崇敬的那一方。”

  “你是說……”

  盧瑟當然不是一個蠢貨,作為事實上最優秀的卡利班人,他能夠瞬間理清莊森口中這個并不復雜的舉例,但當面對基因原體親口承認的現實的時候,盧瑟卻又下意識的選擇了退讓:他腦海中作為凡人的一部分不愿意相信這種事情。

  “這太可笑了,莊森。”

  盧瑟有些恍惚的搖了搖頭。

  “你想告訴我什么?難道你口中那些混沌是一群真正的神明?”

  “混沌不是神明。”

  莊森嚴肅地糾正道。

  “但神明存在于混沌之中:而且他們并不會對我們心懷善意。”

  “這一點我倒是毫不例外:銀河中沒什么東西會對我們心懷善意。”

  盧瑟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但如果真的存在所謂神明,那么帝國真理為什么……”

  “帝國真理?”

  莊森似乎被這個詞都笑了。

  “啊,別在意,盧瑟:我并不討厭它。”

  “我也很尊重帝國真理背后所蘊含的象征意義和精神價值。”

  “但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原體撫摸著自己的下巴,左右巡視,然后隨手拿起了一本書。

  “從幾萬年前開始:人類就相信萬事萬物都脫離不了重力的真理。”

  “而事實上呢?”

  原體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只是將這本書拿在了手里,伴隨著一陣微弱的白色光芒在莊森的掌心浮現,書本也宛如被抽去了所有的重量,緩緩上升,在卡利班之主那寬闊的手掌間漂浮著。

  熒光閃爍間,基因原體的瞳孔在盧瑟看來是如此的深邃。

  “銀河要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厚重:我的老伙計。”

  “相信我。”

  “從今天開始,不要當個無神論者:這對我們都有好處。”

  盧瑟看著那本書,又看著莊森。

  他沉默了一會兒。

  “所以,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么?”

  “帝皇打算對抗那些神明?”

  “這從一開始就是他的計劃之一,無論帝皇想不想這么做,就像我說的,那些神明永遠都不會是我們的朋友:終有一日,他們會以敵人的身份到來。”

  “而幸運的是,我們都知道,亞空間能夠通往現實的地方并不多:除了一處。”

  “……該死!”

  盧瑟愣了一下,便由不得暗罵一聲。

  “這就是你們為什么要對恐懼之眼那片不毛之地嚴防死守的原因?”

  “你們害怕那些邪神和他們大軍從亞空間里面沖出來?”

  “我本來打算晚一點告訴你的。”

  莊森卸下了靈能,在將書本嚴絲合縫的放回原處后,無辜的攤開了手。

  “但摩根告訴我,晚說不如早說:讓你多點時間準備,總比讓你在最后一刻才知曉真相要好得多。”

  “反正我們不需要擔心你的忠誠。”

  “我們需要擔心的是:你的安危。”

  “我的安危?”

  這個詞讓盧瑟挑起了眉頭,然后又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莊森,雖然摩根給我做的那次手術的確很成功,但哪怕只是從心理上來說,我也已經不再年輕了:我不像以前那樣渴望聞到戰場上的硝煙和鮮血的味道,你也沒必要擔心我會像個魯莽的新人一樣,不惜一切的沖到戰爭的最前線。”

  “我知道,我更應該坐鎮于后方。”

  “但后方同樣危險,盧瑟。”

  莊森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騎士的肩膀。

  “即便是那些虛無縹緲的謊言,都能吸引來真正的狂信者,更何況是真正存在于世間的神明,無論是非善惡,他們的確擁有著讓人仰望的力量:而因為單純的崇拜力量便可以犯下任何罪行的瘋子,在任何一個時代都絕不是珍惜品。”

  “這正是我們擔心的問題。”

  “混沌并不是蠢貨,比起在正面戰場上流血漂櫓的沖突,他們更習慣于在戰場的后方實現下作的手段,比起他們的大軍,那些信仰他們的邪教徒和瘋子,才是更值得我們注意的重要目標:他們可不會因為你在戰線后方就對你置之不理。”

  “恰恰相反,盧瑟。”

  “你的位置,你的名聲,還有你卓越的能力和無可置疑的忠誠,都決定了你會是混沌諸神眼中的首要目標。”

  “他們會嘗試拉攏你,腐化你,或者干脆除掉你:在戰爭開始前,他們就會這么做。”

  原體舉起一只手,如數家珍。

  “包括用幻象扭曲你的思想。”

  “用力量來引誘你的墮落。”

  “用謊言來誤導你的命令。”

  “又或者最簡單的一點,也是最能在卡利班上引起混亂的一種:那就是……”

  “砰!”

  “用刺殺,來終結你的生命。”

  子彈出膛的那一刻,基因原體的話語在盧瑟的腦海中回響。

  卡利班的騎士瞪大了眼睛,被原體的鋒芒精心修改過的瞳孔,能夠清晰的看清那顆銀色子彈的輪廓與痕跡。

  看著它在無煙火藥的推動下,呼嘯著前進。

  看著它穿透了眼前這位女士那脆弱的,淡藍色的,看起來與人類的皮膚沒有絲毫差別的外表。

  看著那骨骼碎裂,血肉炸開,輕蔑的眼球倒映著咆哮的鷹頭怪物,從脆弱的表皮下噴射而出,嘴唇像花瓣一樣凋零,纖細的鼻骨在地板上砸落血污,直到整個身軀都搖搖晃晃的倒下,沉悶的聲響后,價格不菲的土地上只留下一灘腐爛的泥水。

  而直到此時此刻,那一捧明晃晃的笑容依舊印刻在了盧瑟的腦海中,就仿佛一切的一切也只不過是一個更龐大的計劃中,微不足道的那一部分。

  “受詛咒者的子彈。”

  “致命……但無效……”

  虛空中,仿佛有人在呻吟。

  而就在盧瑟為之躊躇時,浩瀚之洋的狂怒波濤已將他團團包圍。

  無數種已知的、未知的、能叫的上來名字和叫不上來的名字的色彩,從那具急速腐朽枯敗的死尸中鉆出,它們美得仿佛燈光搖曳的雞尾酒,又丑陋的仿佛一頓狂歡宴飲之后的嘔吐物,光芒與維度所構成的洶涌波浪在他身邊一閃而過,諸般英雄靈魂和惡人魂魄正翻滾沸騰,肆意妄為,于無形中拖拽著盧瑟凡人的身軀,向著望不到盡頭的地底深淵前進。

  從表面上看,他依舊牢牢的站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就在那張最熟悉的桌子背后,手里舉著槍,面前是那具已經縮小到幾乎不復存在的尸體,而周圍是那個即便以凡人的視角來看也過于狹隘擁擠的房間,還有一大堆不明所以的裝飾用品。

  他仍在現實宇宙的角落,佇立在人類已知的理智邊界中。

  但盧瑟明白,實際上,他也不在其中。

  即便他大聲呼救,門外兩名身經百戰的暗黑天使也無法聽到。

  因為他射出子彈,現實宇宙法則也無法再保佑他的命中目標。

  他被拖入了一個無法理解的空間,一處沒有任何建筑物和標志的城市,這的一切形態都是如此變化無常,遠超他的認知,他看著平日里再熟悉不過的房間,卻陌生到仿佛是一個石器時代的原始人,第一次走進了神圣泰拉的大都市。

  一切都令他惶恐,令他畏懼,令他不知所措,如若不是他還能伸出手,緊緊抓住蓋在身上的披風,如若不是他還能轉過頭,瞥見那柄在莊森送給他后,便從不離身的金色寶劍:卡利班人甚至不確定自己的精神還會不會正常。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那個聲音。

  一個怪物正從尸體上破殼而出。

  兩顆碩大的禽首嘶嘶作響,低聲的語音闡述了截然相反的詛咒,華貴的長袍上是數百萬個曾受其荼毒的世界的冤魂,而其手中那柄不祥的法杖,更是洋溢著盧瑟從未見過的惡毒光芒:織命者,萬變之主最得意、最榮耀的大魔,自尖嘯中現身。

  僅僅是他的出現,就讓盧瑟視野中的一切都卷進了無窮的結晶風暴中。

  “盧瑟/弒君者。”

  這頭可憎惡魔的兩個頭同時吐露出惡毒的言語,亦為真,亦為假,一個能夠眺望過去的真相,一個能夠展望未來的預言,唯獨現在的一刻不在他的掌握之中:這便是卡洛斯最知名的特征。

  ““聽我一言。””

  “諸神正注視著你/他們歌頌你的名字。”

  “因為你走在錯誤的道路上,而他們正為此而悲傷/你的未來如過去一般絕望,晨曦不過是黑夜與風暴間的幻象。”

  “他們懷念你偉大的精神/而你的玩忽職守令他們欣喜。”

  “他們許諾你無上的力量/你將以千萬名同胞兄弟的鮮血做祭品,荼毒生靈。”

  “你不過是往事的殘影/你會成為諸神偉大勝利的又一枚見證。”

  “你應停留在過去/你的舞臺是在一切的一切結束之后。”

  “未來的愿景中并無你的名字/而你的軍團將困擾銀河,一萬年。”

  “你想說什么,惡魔?”

  盧瑟緩慢的攥住了劍柄,尋找著用這把利刃上陣殺敵的感覺。

  卡洛斯大張起了羽翼,它拄著權杖,一步一步的靠近。

  “諸神決定降罪于你/但竄變者樂于見到你永生不死。”

  “諸神決定為舞臺掃平障礙/他深知第一幕的主角并非是主角。”

  “而我為此而來,賜你平靜/在硝煙散盡之后,銀河萬國將歌頌你名。”

  “哼!”

  短暫的沉默后,盧瑟用最簡單的句式回應了他最清晰的態度。

  卡洛斯的話語并不連貫,它是一連串破碎且瘋狂的扭曲字眼,盧瑟根本沒有指望他能夠理應其中的邏輯,更是從未試圖從中獲取哪怕一絲一毫的利益:莊森的警告始終被他記于腦海之中,每一顆來自于混沌惡魔的糖果只會蘊含著劇毒。

  同時,他還記住了另一句話。

  當卡洛斯高舉明日之杖,織命者雄渾的吟唱聲讓整個世界為之瘋狂,這頭龐然的惡魔感受到了卡利班人的敵意,但他也并不在乎盧瑟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來到此處,只是命運牽扯著織命者的步伐,而并非奸奇大魔主動做出的決定。

  因此,無論失敗還是死亡,對于混沌來說都沒有任何的代價。

  疼痛,憤怒,寂滅,悔恨,在永無休止的亞空間波濤面前,一切不過是虛妄。

  這本就是織命者的真理。

  而它將延續下去,直到卡洛斯蒼老尖銳的腳爪,踏入了距離盧瑟只有區區十三步遠的地方。

  異象突生。

  眨眼間的功夫,目之所及的一切似乎不再受制于亞空間永無休止的波濤,一種新的力量正視圖攪入這股亂局,并以令人驚嘆的速度掌握著主動權。

  而他的權限,正源自于那些毫不起眼的存在,那些前一刻才還只是盧瑟房間中瑣碎混亂,缺乏美學與收藏價值的裝飾品。

  墻壁上描繪著帝皇的古典圖畫,角落里象征著第一軍團的雕塑,桌面上出自于阿瓦隆之主的嘉獎狀,還有書廊間作為掌印者禮品的香薰爐,這些看似平常之物,卻在織命者卡洛斯邁入禁地的那一刻,同時發出了令人不安的嘶鳴聲,金色與銀色的光芒從它們的內核深處升起,如奪目星辰般的洶涌波濤咆哮著撲向奸奇大魔。

  卡洛斯發出了憤怒的嘶鳴,但是這足以令一座巢都扭曲墮落成怪物的攻勢,就在距離盧瑟咫尺之遙的地方,被悄無聲息的化解干凈,卡利班的騎士將他燃燒著金銀色光芒的寶劍插在地上,更多的灼燒因此而起,他站在無形之火的正中央,宛如被千萬大軍簇擁其間的君王。

  在這一刻,這間平平無奇的房間儼然已經成為了針對于亞空間邪物的牢籠,一座精心準備了數十年的陷阱,它的威能雖然不足以殺死卡洛斯,甚至無法給其造成任何永久性的傷害,但奸奇大魔依舊在這方寸之地感受到了許久未曾擁有過的痛苦。

  他的行動被束縛,他的力量被壓制,他的目標近在眼前,而他卻連邁出一步,伸出利爪將其撕碎都做不到。

  而反過來,織命者的耳旁卻在洋溢著卡利班人惡毒的低語。

  “惡魔。”

  “你真以為,我會對莊森的勸告無動于衷么?”

  盧瑟仰起頭來,他似乎對接下來這個問題抱有格外認真的態度。

  “他是我的兒子。”

  “他雖然頑固、笨拙、粗魯、草率,總是讓我生氣,總是令人無奈。”

  “但他愛著我:就像任何一個兒子愛著他的父親一樣,我知道這一點。”

  “我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去忽視”

  “當他告訴我會有一場攻擊的時候。”

  “從數十年前開始:我就在為像你這樣的怪物走進我的王國,而準備著。”

  “何等……狂妄……”

  這一次,織命者兩個瘋狂的頭顱中吐出的是同樣惡毒的吐息,那早已瞎掉的雙眼在虛空中死死鎖定了盧瑟的頭顱,仿佛想要將眼前這個凡人,和他帶給自己的,已經許久都未曾有過的屈辱和痛苦,都牢牢的記在他關于過去和未來的永恒記憶中。

  “你以為……這些……能困住我?”

  魔力蜂起,大魔的羽翼在尖叫,那些將他緊緊束縛在原地的無形鎖鏈在尖嘯聲中一個又一個的崩斷:即便萬變之主的恩寵因為他暫時的狂妄而深陷困境,但這些力量仍不足以殺死他,只需幾秒鐘,又或者幾個心跳的時間,織命者卡洛斯就可以完全的掙脫現在的枷鎖。

  他將繼續前進,也許困難,但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

  盧瑟……當然也明白這一點。

  “我當然無法阻止你。”

  他微笑著,抓住了自己的披風。

  “我清楚我的平庸和愚蠢:因此我才能免受你們的腐蝕。”

  “不過,雖然我不能……”

  “但它們,就不一定了。”

  卡利班人一把掀開了他的披風。

  下一刻,織命者的尖叫聲就連在亞空間的最深處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神圣的光芒在他的眼前閃耀,如一股熾熱的銀色閃電,逼著卡洛斯連連后退。

  他看到了。

  在盧瑟從不離身的盔甲上,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四枚各式的勛章:他們甚至直接鑲嵌在了盔甲里面,永無休止地彰顯著其各自的光華。

  如太陽般的璀璨:冰冷無情的烈日足以焚進亞空間的儀器。

  如月亮般的孤寂:僅是那抹存在于靈魂碎片中的銀色,就足以令卡洛斯顫抖。

  如森林般的幽邃:雄獅仰天怒吼,咆哮向敢于踐踏其疆土的逆賊。

  如燭火般的堅韌:一雙只屬于凡人的蒼老瞳孔,卻足以抵住諸神的惡念。

  而如果這些還不夠,這些還不足以讓萬變之主最寵愛的大魔退卻,那么接下來,悄然出現在盧瑟的肩頭上,沉默屹立,身披白色袍子的矮小身影,就足以讓最傲慢的奸奇大魔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遠古之敵……”

  卡洛斯的心中第一次萌生退意。

  而他的退卻被看在眼里。

  在這一邊,盧瑟微笑著,慢慢握緊了他手中的劍柄。

  “告訴我,惡魔。”

  “現在……飛蛾撲火的,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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