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必須意識到。”
“和平并非來自于軟弱的祈禱。”
“也并非來自于敵人的恩賜。”
“真正的和平,是你手中緊握的刀劍。”
“是你胸膛中燃燒的勇氣。”
“是成千上萬的無畏之人在星辰的彼端流血犧牲,前仆后繼,為他們的手足同胞換取來的無價瑰寶。”
“和平從來都不是理所應當的廉價品。”
“它索要的并非金錢,而是信念。”
“它燃燒的并非燭火,而是犧牲。”
“阿瓦隆的子民們,聽我一言。”
“在這里,我要告訴你們的是,無論你們是否懷念大遠征的榮光,無論你們是否貪念過往五十載的黃金歲月,事到如今,我們每個人都必須面對嚴肅的真相:叛亂者的旗幟已經打開了通往地獄的大門,戰爭之息再次席卷了整個銀河。”
“如今,犧牲已不是我們的選擇。”
“而是我們要面對的,血淋淋的事實。”
“我們已經沒有了后退的余地,妥協與退讓更是只會自取滅亡。”
“銀河雖大,但沒有一寸屬于軟弱者。”
“若想要和平再一次降臨,那么唯一的途徑便是浴血奮戰,捍衛河山!”
“這不是為了勝利,也不是為了榮耀。”
“這是為了你們自己。”
“為你的子女,你的愛人,你的父母。”
“為了他們不再哭泣,為了最親愛之人的生命不會被殘暴的叛匪所奪走,為了你所經歷過的每一個昨天,能于明日再現。”
“這本就是場不該存在的戰爭,除了破壞與毀滅外,什么也不會給你,但不要讓死亡的恐懼壓倒你心中的勇氣,讓我們在死神的號角面前團結一致,蔑視他,嘲笑他,保衛我們所珍惜的一切東西,不會被這場該死的戰爭所摧毀,所奴役!”
“帝國的雄鷹注將劃破這黑色的長夜,黃金的時代必將再次到來。”
“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
“讓我們將作為真正的戰士,去戰斗。”
“為了阿瓦隆!”
“為了遠東!”
“為了這個世界!”
“哪怕為了那些最懦弱的人。”
“愿命運,眷顧無所畏懼者。”
“帝國萬歲!”
伴隨著基因原體將他手中的利劍,高高的舉向了天空,整個三女兒廣場也徹底被數十萬聽眾的沸騰所淹沒,人們無不興奮的舉起了他們的胳臂,或者將手頭隨便的什么東西同樣高高的扔上天空,用空前高漲的熱情回應雄獅之王的宣言。
一時間,無論是受邀前來的官員,擺攤旁聽的小販,懷抱孩童的婦女,還是偷偷從學校里跑出來的學生,所有人都忘記了他們各自的身份和目的,而是作為一個可具象的神像的崇拜者,以同一種身份,陷入到集體活動的狂熱海洋中。
成千上萬頂帽子、旗幟、相機、絲巾手帕乃至水瓶和茶壺,在旌旗飄揚的半空中此起彼伏,又紛紛落下,瞬間就造成了數百起高空墜物的傷亡,但這卻絲毫沒有影響人群整體上的熱情,人們歇斯底里的歡呼著萬歲與口號的聲音,重復著莊森的話語,或者高唱起遠東共同的歌謠。
而在不遠處,成百上千的新聞記者或記敘者們拿起了他們的攝影工具,毫不憐惜地謀殺了無數張膠卷,以確保他們能夠捕捉到最完美的畫面:這些照片和錄像將作為宣傳材料中重要的一部分,派發到阿瓦隆治下的各個帝國世界上,以安撫遠東邊疆因為摩根離開而逐漸動蕩的人心。
同時,所有照片和影像的焦點都無一例外地集中在了莊森的身上。
一位聲名顯赫、戰功卓著的原體。
在這個混亂的紀元里,沒有什么是比這樣一個人更能安撫阿瓦隆的民心的。
同樣,也沒有什么是比這樣一個人更能震懾那些潛伏在陰影中的宵小之徒。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蜘蛛女皇早在離開之前就已經制定好了每一步計劃,如今的破曉者們只是按序執行:確保遠東邊疆將永遠處于它唯一的主人的控制下。
無論是莊森,還是他面前的人群:誰都不能改變這一點。
這片沸騰的海洋,直到莊森走下講臺的那一刻也未能稍顯冷靜,主持活動的破曉者們不得不派出更多的憲兵,才能勉強維護好現場的秩序,順便將那些頭破血流的不幸者們及時搶救出來。
這可不是輕松的工作,雖然遠東的子民還不至于趁機傷害破曉者,但平日里的過于親善還是在此時造成了困擾。
孩子們會無比興奮的往這些高大的摩根天使的身上湊,試圖爬上他們的盔甲,或者索要一個簽名,那些拿著相機的地方官僚都想趁機拍幾張近身的照片,來為他們的這趟出差旅程積攢一些談資,但最大膽的還是那些熱情奔放的遠東姑娘:摩根之子們雖然特點向來各有千秋,但他們健碩的身材和英俊的相貌卻是統一的。
有些破曉者直到滿身狼狽的從人群海洋抽身而出,才會在戰斗兄弟的示意下,注意到自己的臉頰有著鮮亮的口紅印,天知道那些只有一米多高的女士是怎么做到的:而有些被惡意整蠱的倒霉蛋,甚至會一無所知的頂著這些口紅印游蕩上一天。
但凡往競技場或者食堂里一鉆,那么之后十年的名聲,也算是毀掉了。
但這些和莊森都沒什么關系了。
在背完稿子里的最后一句話后,莊森看似沉穩地停留在原地,他花了幾分鐘的時間向人群揮手致意,表達了足夠的尊敬,引起了人群一波又一波的歡呼后,才轉過身快步走下了演講臺。
而直到來到了人群看不見的地方,基因原體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與演講臺上的從容不同,這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才是莊森真正的反應。
“我這輩子都討厭演講。”
他向著湊過來的阿拉喬斯、拉納與伯納德三個人說道。
“這比一場啟示錄戰爭更困難。”
“但您卻完成的很好。”
這句話拉納是真心說的。
盡管只是臨陣抱佛腳,但卡利班之王偉岸的身軀和慷慨激昂的語氣,卻讓這篇演講稿的效果提升了三倍不止。
在破曉者們原本的預期中,這次演講只針對于曙光女神號上的群眾,讓他們有機會能夠親眼目睹莊森的到來,知曉摩根的離開并沒有改變任何事情:他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依舊可以由原體的保障,一切只需要照常進行就可以了。
至于那些號召戰爭的片段,在將近有兩萬字的演講稿中只是極小的一部分:但沒人能夠想到,也許他天性如此,又或者是敏銳的直覺抓住了什么,莊森將這短短的片尾語變成了整篇演講的主題。
他不僅讓人們感到安心。
更是試圖喚醒他們內心的勇氣。
而且看起來:他干的相當不錯。
“事實證明,您演講的水平和您指揮作戰的水平幾乎是并駕齊驅的。”
拉納有些概念地回憶道。
“在大遠征的那些年,我們在您的指揮下所打贏的啟示錄戰爭,也如這般慷慨激昂。”
“不過您那個時候似乎并不會演講?”
“我向來不怎么演講。”
莊村有些煩躁地扯下了為了出席這次演講而特意披上的猩紅色毛皮披風。
“我上一次演講還是在……上一次?”
見原體有些遲疑,一直默不作聲的阿拉喬斯湊了上去,低聲說了些什么。
“啊,對,那一次。”
卡利班人皺起了眉頭。
“為了殺死那個不能說的混蛋……”
原體重重地搖了搖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他的情緒有些低落。
“算了,不提他。”
“接下來還有什么事情嗎?”
“如果您問的是官方事情:沒有。”
禁衛總管搖了搖頭。
“我們沒有在今天安排太多的行程。”
“當然,要做的事情還是很多的:接下來的幾個月都將會很忙。”
“至于今天,鑒于您剛到,我們覺得一些私人事宜可能比官方事宜更要緊。”
“這樣么?”
莊森若有所思,不過他向來不是個喜歡主動安排自己行程的人,同時也多少自己的身份是半個客人,因此,即便內心里覺得拉納的這份舉動的確顯得拖沓,但也并沒有提出什么異議,而是順從了。
畢竟在臨出發前,他的基因姐妹摩根曾經千叮嚀萬囑咐:作為將遠東的所有軍事力量和指揮權全權上交的代價,莊森要在其他問題上充分尊重破曉者。
雄獅不打算違背這份承諾。
“那么,接下來都有什么私人事宜?”
在暗黑天使和破曉者的護衛下,莊森很快就離開了所謂的公共區域:盡管拉納和伯納德都曾經提議,他們可以為卡利班之主準備專門的游行車輛,讓莊森能夠順著曙光女神號的主干道離開,接受道路兩旁人群的歡呼和致敬,以此進一步向整個阿瓦隆彰顯他的到來和權力。
但面對這個可選項,莊森只是稍微幻想了一下到時候的場景,便渾身發顫,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拒絕:如若不是禁衛總管的確情感真摯,熱情洋溢,原體甚至懷疑他們是想把他拖去游街。
而與之相比,雖然陰暗冰冷,但同時卻又高速快捷的秘密通道,在莊森看來無疑是更優的出行選擇:盡管就連破曉者自己都不太喜歡這些冰窟窿里面鉆來鉆去,但暗黑天使們卻接受良好。
“第一個問題就是……”
在眼看著莊森又一頭鉆進了他所鐘愛的秘密通道之后,兩名破曉者對視一眼,也只能無奈的跟了進去:禁衛總管的聲音在狹窄的通道內變得響亮了起來。
“您今天晚上打算下榻在哪里?”
這個問題讓莊森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看向了拉納。
“你們居然沒安排好這一點嗎?”
比起憤怒,原體的心中更多是困惑。
“是這樣的,大人:情況有些特殊。”
禁衛總管有些不安地搓著手。
“我們肯定想把您的下榻處安排在曙光女神號最核心的位置,也就是王座廳附近。”
“但是您看,王座廳附近的房間數量畢竟是有限的,而且一百多年了,他們各自也早就已經有了各自的用途。”
“用途?”
莊森冷笑了一聲。
“難道其中一個房間的用途不應該是摩根專門為我留下的私人住所么?”
“以前的確存在,大人。”
“以前!”
原體的聲調高了一層。
“現在沒有了?”
“倒不是:它一直存在。”
“只不過在某個時間點,康拉德大人覺得這個房間特別適合改造成他的游戲室……”
“……哼!”
莊森感覺自己快要被氣笑了。
“游戲室?”
“那里有什么至關重要的信息文件嗎?”
“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是有……”
“有什么與戰爭有關的重要信息嗎?”
“這要看您怎么確定……”
“還是說,康拉德喜歡的那點奇珍異巧比我作為原體的尊嚴還要重要嗎?”
“我們絕對沒有這么想,大人。”
拉納趕緊搖了搖頭。
“其實主要問題是,那個房間里面儲存著康拉德大人用來編撰游戲的,上萬份的手寫代碼,而且沒有備份:且極容易遭到損壞。”
“所以想要搬遷那個房間,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權限,還有……”
拉納沒有說完。
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呵……”
這一次,莊森是真的被逗笑了。
“怎么?你們難道想要我的授權?”
“我作為摩根指定的阿瓦隆攝政,來到遠東的第一份命令,竟是給自己找個房間住?”
“還要跟一群游戲代碼搶床?”
“就為了午夜幽魂那個混蛋崽子?”
“下一個命令是什么?”
“我要下令,給我指定一個廚子嗎?”
“不,大人,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注意到就連一旁阿拉喬斯的眼神都變得有些不太友善了,伯納德趕緊上前一步。
“我們只是有另一個提議。”
“那就快說!”
“您看,我們的意思是:摩根大人的居住區是有著不止一間臥室的。”
“事實上,在摩根大人臥室的隔壁,就是間一直空置下來的臥室。”
“您看:要不您住那怎么樣?”
“還附贈隨叫隨到的晚間客房服務。”
空氣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嗯……咳!”
莊森的喉結上下滾動著,他的神色也開始以一種不太明顯的方式轉變:直到卡利班人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斟酌著開口。
“其實吧。”
“我也不是很想破壞我摯愛的手足兄弟康拉德的個人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