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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喜的笑容只在班森·莫雷蒂臉上停留了一瞬就自然地隱去,隨后,這位穿著正裝,系著領帶的政府高官就看向在一旁微微低頭、似在等候命令的東區警察總局局長,沉聲問道:
“博爾頓先生,我在路上了解了一下案情,這兩位少女不太可能傷害一位手持兇器的成年人吧?”
也許是為了避嫌,也許是擔心被人拿作把柄,財政部的副部長閣下并未直接承認被關進審訊室的兩名“嫌疑人”就是他的侄女,但表現出的態度卻明確無誤地說明了這點。
要知道,警察分局向西區拍去的電報只詢問了這位掌管整個警察系統的財政大權的官員是否有兩位叫克里斯蒂娜和多蘿西的侄女,根本沒有提及案情。
而這意味著,班森·莫雷蒂是在毫無保留地支持兩位侄女,認為她們不可能犯下任何會被抓進警察局的罪行。
這瞬間,被稱作博爾頓的中年人就想明白了這一點,忙不迭地點頭道:
“當然,當然,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哈德森之前已有多次犯罪記錄,本次持械搶劫后慌不擇路進入有故障電路的小巷,被泄露的電流擊傷,等他在醫院醒來,我們就會完善口供,把他關進看守最嚴密的監獄!
“至于這兩位,兩位小姐,都是這起案件的受害者,現在配合調查完畢,隨時可以離開了。”
說著,他看向年輕警察,表情仍帶著討好的笑容,眼神卻像出鞘的利刃。
后者哪怕剛才沒有想明白,現在被博爾頓局長一瞪,也理解了現狀,配合地說道:
“是的,她們并不是嫌疑人,您看,我們還提供了飲品,把她們和外面那些嫌疑犯隔開,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他此時無比慶幸在通知中年警察拍發電報后,為了彌補之前的態度問題,自己掏錢買了兩杯甜冰茶安撫這兩位少女的情緒,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發出電報僅僅十多分鐘,這位應該在西區的財政部工作,離東區起碼一個小時車程的副部長閣下是怎么趕到的。
難道他恰好在附近?
克里斯蒂娜也抱有同樣的疑問,她原本的預計中,哪怕警察口中的“副部長”真的是自己認識的班森·莫雷蒂,也不可能這么快來到此處,但當“班森伯伯”真的出現在面前,而掛著自己從沒見過的肩章顯然身居高位的警察局長像是貼身仆人一樣聽候他的差遣,又確認了其地位的真實性后,她反而沒有那么多感慨和激動了。
至少不能在外人面前顯露出來……她看了一眼多蘿西,目光投向年輕警察,嘴角帶上了一絲笑容:
“那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可以,可以,您隨時可以離開!”
這位剛才還態度多變的警察立即回答道,甚至用上了敬語。
“那我的包,以及那盞燈呢?”
蒂娜沒有客氣,立即追問道。
她從“魔鏡占卜”中看到了兩位警察之間的私下交流,知道對方打著借機侵吞財物的念頭,如今班森伯伯趕到,她和多蘿西的安全無憂,但看上去就價值百鎊的“神燈”可未必。
如果此時不提起,事后可就不好追究了。
果然,聽到她的話語,班森立即皺起了眉頭,看向年輕警察,后者暗道不妙,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道:
“就在證物室,我馬上拿來還給您!”
看著他狼狽離去的背影,班森仿佛自言自語地說道:
“既然不是嫌疑犯,而是受害人,為什么會扣押所謂的證物呢?”
說著,他看向博爾頓局長,眼中全無笑意。
蒂娜和多蘿西跟著班森離開白菊花街的警察分局時,還能聽到二樓傳來博爾頓訓斥所有警員的怒吼。
那一聲聲怒罵從似乎故意開著的窗戶傳來,讓蒂娜最后一點怨氣也煙消云散,她一手扶著挎包,緊緊捂住失而復得的“神燈”,另一只手牽著班森的手臂,半是撒嬌半是疑惑地說道:
“伯伯,你之前怎么沒說過你是……財政部的副部長?”
這個詞她第一次念,很是生疏,但恰好和詢問的語調相襯。
走在班森另一邊的多蘿西也同樣疑惑,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發問,見心直口快的蒂娜先開口,也看向了比自己稍高一點,大步前行時卻像巨人般有氣勢的長輩。
“其實三年前我還是財政部第五司的司長,算不上真正的官員,直到最近魯恩王國從上至下的新一輪改革,將更多的政府官員職位下放到公務人員范圍,而非依靠國王任命、議會通過的模式。
“我因為曾跟著現任財政部部長工作過,加上宗教方面的考慮,才擁有了現在的職位。
“這件事克萊恩和安吉爾都清楚。”
班森回答道。
意思說爸爸媽媽早就知道,只是沒有告訴我和多蘿西……蒂娜抿了抿嘴,好奇這種家族中可以稱得上是最重要的事為什么從來沒在家里討論過。
哼,總之今天之后,他們就會對我刮目相看,不會認為我是個小孩了……她緊了緊按著包中的“神燈”的手。
旋即,蒂娜注意到班森帶著兩人沒有走向最近的地鐵站或攔下雇傭馬車,而是來到警察局旁的一條小巷前,剛要詢問,就發現巷子里走出了一道身影。
“莉莉姨媽!”
多蘿西驚訝地呼喊了一聲,撲向那道金發的身影,和她擁抱在了一起。
比起崇拜梅麗莎的蒂娜,年長一些的姐姐更喜歡身為自由撰稿人,經常在各大報紙上投稿,擁有專欄的莉莉,這與她更愛讀書、看報有關。
原來姨媽也到了……但這就更奇怪了,她應該長居家中,偶爾出游,并沒有和每天上班的班森在一起,現在卻同時趕到了東區……這是好事,意味著我和多蘿西受到他們的重視,但……蒂娜腦海中一個個念頭閃過,隨后化為臉上的笑容,也上前和莉莉·莫雷蒂打了個招呼。
說起來,姨媽在嫁給了伯伯之后,依照傳統改姓了莫雷蒂,但媽媽嫁給爸爸之后卻沒有這么做,依舊保持著“格蘭杰”的姓氏,雖然她平時并沒有刻意提到這一點,對外也只是稱呼名字,但還是有些奇怪……據說有少數黑夜女神信徒會這么做,彰顯自身的獨立性,難道媽媽也是?
帶著疑惑,蒂娜和多蘿西、班森夫婦上了一輛掛著警徽而非政府部門徽記的四輪馬車,向北區行去。
坐在姐妹兩人對面,班森因為見到她們而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隱去,沉聲問道:
“你們怎么會瞞著父母到貝克蘭德來?
“說真話。”
被一眼看穿此行沒得到父母同意的蒂娜原本準備的說辭全被嚇回了肚子里,感覺班森既有種莫名的威嚴,又夾雜著關心,差點把挎包里的“燈神”供出來。
好在最后一刻她忍住了。
“我只是想來看看梅麗莎姑姑,還有你們……”她低下頭,掩飾著有些慌亂的視線,把一時沖動的離家說成了早有準備的探親之旅,“……總之,趁著爸爸媽媽出遠門,我就和多蘿西一起過來了。”
“千萬不要告訴媽媽,我們下午就會回去!”
她補充道,猛地抬頭,眼角帶著一點淚花。
這倒不全是裝出來的,相比喜歡說教但本質上并不嚴厲的克萊恩,兩姐妹都更怕僅僅一個瞪眼就能讓全家所有人都低頭噤聲的安吉爾。
但看著她做作的表演,一旁的莉莉輕笑一聲,扭頭對班森說:
“叛逆期到了。”
“嗯,羅塞爾提出的這種說法很有前瞻性。”
班森點點頭,贊同道。
旋即,他臉上的嚴肅褪去,用柔和的語調繼續說道:
“貝克蘭德的治安并不算好,尤其是東區,你們今天也看到,如果不是那個強盜被電暈過去,恐怕你們已經受傷或是被綁架了。
“那樣的話,你們的父母,我們,還有更多的人都會傷心,都會憤怒,造成的后果你們想過嗎?”
蒂娜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但不服輸的性格又占領了大腦,正嘟著嘴要解釋幾句,身旁的多蘿西已經迅速回答:
“對不起,其實是我沒有勸說蒂娜,反而還攛掇她一起出門,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
“不對,是我提出來的!”
蒂娜立即反駁道。
看著紛紛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的姐妹倆,班森嘆了口氣,沒再繼續說教,而是看向了窗外,膝蓋上的右手微微晃動了一下。
窗外的風景一下加速起來。
馬車很快進入北區,來到班森家,蒂娜下了車,這才發現面前的并非之前那棟聯排房屋,而是附帶花園、馬廄的獨棟別墅。
“我晉升之后,財政部提供了兩個方案,居住在專門分配的、更靠近西區的住房里,或者自行租住、購置房屋,能報銷一部分支出。”班森走下馬車,向蒂娜介紹道,“多方面考慮后,我們搬到了這里,距離原來的家并不遠,還能聯系上老朋友,而且離教堂更近。”
教堂……蒂娜向其他方向望去,發現除了熟悉的、擁有兩個鐘樓的圣賽繆爾教堂外,“終末教會”教堂那頗具風格的熔融狀墻面和“愚者教會”的黑色內斂建筑也近在咫尺,幾乎形成了一個正三角形,包圍著班森家。
貝克蘭德的教堂好多啊,隨處都能見到好幾個……她感慨道。
知曉超凡世界的存在和教會等同于對抗邪惡存在的力量后,蒂娜就意識到住在教堂附近必然是有著額外好處的。
可惜我家附近沒有教堂,最近的都在兩公里外,如果遇到什么超凡事件,連求助都來不及……想到這里,蒂娜看向被三個教堂包圍的別墅的目光更加熾熱。
經過精心打理、卻有種莫名其妙違和感的花園,四人進入了挑高兩層、有著水晶燈裝飾和多幅掛畫的大廳,班森吩咐仆人去準備午餐后,對正在四處張望的蒂娜和多蘿西說道:
“稍后梅麗莎也會過來,用完午餐后,我就送你們回廷根。
“另外,把那盞被搶走的燈給我看看,也許我能確定它的來歷。”
聽到前半句剛有些激動的蒂娜表情立即垮了下來,但她知道這或許是班森不把今天的事告訴父母的底線,因此抿了抿嘴沒有拒絕,只是內心思索著如何在回到廷根后再次離開,繼續帶著“燈神”尋找另外五個地點,滿足對方的愿望。
當然,今天就此結束,之后再想辦法偷溜出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燈神對自己的愿望并沒有限定時間,只是宣稱能在一天內完成,但現在遇到了不可抗力,并不能算是蒂娜違反約定。
現在是他求我,不是我求他……蒂娜在內心安慰著自己。
依依不舍地交出挎包,她不忘叮囑了班森一句:
“小心一點,不要隨便撫摸它的表面。”
她不是擔心黃金燈盞被班森給弄壞,而是擔心“燈神”被意外召喚出來,讓她和多蘿西的謊言被戳破。
班森點點頭,接過蒂娜的包,對莉莉說道:
“你帶孩子們去會客室,把贊妮叫過來,讓她們聊一聊。”
贊妮是他們的孩子,比多蘿西大一歲,已經升入貝克蘭德最好也是最貴的公學,以考取貝克蘭德大學為目標,今天同樣休息在家。
至于第二個孩子,夫妻兩人暫時還沒有考慮。
見莉莉帶著蒂娜和多蘿西離開大廳,班森臉上的笑容消失,轉身走進另一扇門。
門后的走廊中,黑發褐眸、容貌清秀,穿著一條便于行動的褲裙的梅麗莎·莫雷蒂已經等候于此。
“怎么回事?你的信使找到我的時候,我還以為出大事了!”
她雙手抱胸,沒好氣地說道。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蒂娜和多蘿西出現在東區,說是離家出走,還差點被強盜給搶了……”班森摸了摸過于寬闊的額頭,無奈地回答,“我馬上通知了你,讓莉莉帶我傳送過去,把她們從警察局救出來了。”
“對了,蒂娜隨身帶著這個,你鑒定一下到底是什么?”
他拉開挎包,拿出那盞由黃金制成,表面鐫刻著無數復雜符文,如同水壺一般的燈盞,遞給了梅麗莎。
后者戴上手套,從褲裙口袋里摸出一個黃銅邊框的單片眼鏡夾在鼻梁與眼眶之間,小心翼翼接過燈盞,仔細鑒定起來。
班森等候在一旁,沒有出聲打擾這位“煉金術士”的工作。
片刻后,梅麗莎摘下之前不斷散發著流光的眼鏡,搖了搖頭道:
“肯定是封印物,但我的鑒定失敗了,或許是……‘0’級的。它表面的花紋可能是個陷阱,如果不斷撫摸,會激活某種功能。”
“蒂娜讓我不要亂摸,她肯定知道用途。”班森確認了梅麗莎的猜測,“她們說是地下室里找到的古物,我有點懷疑是克萊恩故意促成這件事的。”
他看了看梅麗莎手中的黃金燈盞,做出了決定:
“我這就詢問一下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不該讓兩個本身沒有非凡能力的孩子拿著0級封印物亂跑。”
“先問安吉爾。”梅麗莎建議道。
班森點點頭,直接靠著走廊墻壁低頭閉眼,念誦道:
“災禍與紛爭的根源,執掌混沌的女皇,鏡中世界的主宰……”
最后一句,他是嘴角帶著笑容念出的。
“……‘詭秘之主’的永恒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