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鬧一場,平兒自行回了鳳姐兒院兒回信兒。余下幾日平安無事,只寶玉吵著要去北靜王府,倒是惹得王夫人好生不快。
卻說這日辰時才用過早飯,瀟湘館忙亂一番,黛玉便領著紫鵑、雪雁并兩個武婢往前頭而來。
因機會難得,陳斯遠也帶了晴雯、香菱、五兒同行,不過為掩人耳目,陳斯遠倒是早了一盞茶光景出行,刻下正在路口等著。
二姑娘迎春親自來送,路上附耳打趣了黛玉一番,待送過儀門,迎春又艷羨著瞧了兩眼,這才悵然回轉。
臨到輔仁諭德廳前,正撞見送罷食盒回轉的平兒。二人略略契闊便彼此別過,平兒挪動蓮步回了鳳姐兒院兒。
進得正房里,挑開珠簾便見鳳姐兒正肘撐炕桌、手托香腮,眉頭微蹙、暗自凝思。
平兒悄然靠近,低聲說道:“奶奶,方才撞見二姑娘,說是送了林姑娘啟程了。”
“嗯。”鳳姐兒含糊應了一聲兒,心下愈發不快。
她素日里掐尖要強慣了的,便是早先與賈璉相處,也總要賈璉哄著、勸著。偏生輪到與陳斯遠往來,這廝床笫間野牛也似不拿她當人也就罷了,過后略有溫存小意,轉頭兒忙起來也不尋她,全然是將她丟在一旁、忘了個干凈!
她也是自小寵到大的。做姑娘時便被寵在手心兒里,嫁了賈璉后更是得了老太太青睞,不然也不會養成這般潑辣的性兒。
這會子她雖不承望改嫁他人婦,可也不想被人吃干抹凈后不明不白的丟在一旁。
有道是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琢磨越虧!鳳姐兒恨不得立時追上去問個究竟。
過得半晌,鳳姐兒略略舒了口氣,又抬眼看向低眉順眼的平兒,問道:“你月事還沒來?”
平兒絞著手搖了搖頭,心下忐忑難安。
鳳姐兒略略蹙眉,沉默半晌到底說道:“罷了,這兩日你請了二爺來,多灌些酒也就遮掩過去了。”
平兒吸了吸鼻子,這才甕聲甕氣道:“多謝奶奶。”
鳳姐兒正待說些什么,忽而聽得后院傳來一陣吵嚷聲。主仆兩個細細聽聞,卻是秋桐又與張金哥的丫鬟拌了嘴。
平兒就道:“奶奶真個兒不管?”
鳳姐兒冷笑一聲,說道:“我本道張氏也是個狐媚魘道的,誰知性子頗為剛烈。若換做尋常,這等女子未嘗不能做個手帕交。如今這般,我不去招惹她,她也別來招惹我。至于秋桐如何鬧騰,她自個兒處置就是了,又與咱們何干?”
平兒立馬應承道:“奶奶說的是。”她生怕鳳姐兒嫉恨張金哥腹中懷了孩兒,再使出陰私手段落得個一尸兩命,那可是損了陰德要遭報應的。
如今鳳姐兒置之不理,自是極好的。那秋桐先前倒是得了二爺寵溺,奈何張氏一過門便遭了冷落。如今張牙舞爪不過是個樣子貨,既無得用人手,也借不著鳳姐兒的力。
每日家不過犬吠幾聲,全然不被張金哥放在眼里。
鳳姐兒又想起陳斯遠來,不禁心下愈發煩躁,擺擺手示意平兒退下,自個兒手托香腮兀自煩惱不已。
馬車轆轆,窗簾掀開,內中嘰嘰呱呱,幾張小臉兒一會兒一換,興高采烈地往外頭張望。
眼看過了能仁寺,雪雁迷糊道:“不是說去金魚池嗎?怎地往北面兒來了?”
紫鵑就道:“誰叫你貪睡,昨兒個晴雯來說了,金魚池人滿為患,且到處都是達官顯貴,遠大爺思量一番,那金魚池逼仄,莫不如往什剎海來呢。”
雪雁眨眨眼,道:“這般說來,豈不是要去發祥坊的新宅了?”
見紫鵑頷首,雪雁忙又去瞧黛玉。便見自家姑娘也挑了窗簾往外觀量著,面上噙了若有若無的笑意,顯是心下極為愉悅。
倆丫鬟不敢攪擾,相視而笑,隨即又嘰嘰呱呱說起旁的來。過得半晌,果然進了發祥坊,兜轉著停在新宅門前,倆丫鬟下來扶著黛玉下車,旋即便見門前早有一女子俏生生迎立。
倆丫鬟對視一眼,都知這位乃是夜奔做妾的尤三姐,因不知如何招呼便僵立在此間。
這會子陳斯遠已大步流星過來,與尤三姐低聲笑語幾句,旋即引著其來見黛玉。
“林姑娘。”尤三姐笑吟吟見禮。
黛玉忙斂衽還了一禮,尤三姐就笑道:“無怪哥哥說林妹妹是閬苑仙葩,如今真個兒出落得愈發嫽俏了。我在此間監工,林姑娘若是累了,便先行歇歇腳;若是不累,勞煩挪步,不過半條街外便是什剎海。”
黛玉笑著應下,道:“一直乘車,都不曾走動,哪里就累了?正愁無人說話兒呢,你可要同行?”
尤三姐掩口而笑,偷眼瞄了陳斯遠一眼,道:“我是勞碌命,過會子還要去盤賬,此番就不做陪了。”
“那倒是不湊巧了。”
二人略略契闊,彼此恭敬而疏離。待尤三姐扭身進了新宅,紫鵑、雪雁兩個頓時舒了口氣。
因著陳斯遠之故,尤三姐的事兒早就傳得人盡皆知,更有好事的湘云贊其為當代紅拂女。奈何紅拂女做了李靖的正室夫人,這位尤三姐卻只做了外室。
倆丫鬟都生怕尤三姐心下吃味,對著黛玉犯了口舌,誰知此番竟風平浪靜。
二人忙伺候著黛玉戴了帷幕斗笠,往什剎海而行時,略略輟后的二人更是嘀嘀咕咕個沒完。
雪雁后怕不已,紫鵑這會子倒是想通了,笑道:“論起來還是咱們姑娘在前,莫忘了老爺早早兒就給了遠大爺婚書。”
雪雁這才恍然:“是了,我竟忘了此事。”
紫鵑笑而不語,心道:再者說了,自家姑娘承的是林家宗祧,算林家婦,那尤三姐就算要吃味,也合該算在二姑娘迎春頭上。
眼看雪雁轉眼將此事拋諸腦后,紫鵑頓時心下古怪起來。不禁暗忖,這雪雁是隨著姑娘打揚州來的,雖最為親近,奈何卻不大中用。除去認定了遠大爺與姑娘的婚事,過后便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再不做他想。
饒是如此,只沖著這一份忠心,不拘姑娘還是遠大爺,來日都要許雪雁一個姨娘位份。
真真兒是好命啊。
反倒是自個兒,當日一念之差,惹了姑娘不快,說不得還惹了遠大爺不快。隨后老太太指了鴛鴦陪嫁,說不得還要算上遠大爺房里的晴雯……這么多人爭一個,紫鵑頓覺前途晦暗。
暗自嘆息了一聲兒,紫鵑琢磨著再往遠大爺身邊兒靠……只怕不大妥當。須知遠大爺如今一門心思的準備下場,再說房里花紅柳綠的,又哪里能顯得著自個兒?
說不得須得另想法子,總要顯出自個兒有用才好。
思量間一行人出了巷子,到了后海沿岸。舉目望去,海子上波光粼粼,真個兒讓人心下開闊。
不遠處便有一小巧碼頭,其后停泊了一艘雙層畫舫,又有陳斯遠身邊兒的小廝慶愈早早守候。
眾人到得近前,慶愈忙迎上來道:“大爺,畫舫一早兒就包下來,還預備了一桌席面。”
陳斯遠應下,挪步到得棧板前,忽而頓住身形,扭身朝著身后的黛玉伸出手:“妹妹小心。”
黛玉俏臉兒一紅,虧得戴了帷帽遮掩。她難得出來一趟,心下本就愉悅,再說黛玉本就不是循規蹈矩的性子,如今身邊兒又沒外人,于是縱使心下怦然,還是遞過手去。
陳斯遠牽著柔弱無骨的小手過了棧板,黛玉本道陳斯遠會順勢放下,誰知這廝是個不要臉面的,牽著就不放了。
于是二人又上了畫舫二層,黛玉終于忍不住道:“你……你再不撒開,我如何摘了帷帽?”
陳斯遠嘿然一笑,這才輕輕放開。黛玉摘下帷幕斗笠,一張精巧俏臉兒業已騰了紅云,嬌嗔著白了其一眼,這才施施然落座。
晴雯、紫鵑等嘰嘰呱呱上來,伺候著二人凈手更衣,斟了茶水,又極有眼色地一并去了下層耍頑。
二層便只余黛玉、陳斯遠兩個。
黛玉羞赧,別過頭去只顧著去瞧湖光山色。看了好半晌,黛玉心下憋悶褪去大半,恍惚覺著好似回了蘇州。
她扭過頭來與陳斯遠嘀咕了一番,卻是說了許多在蘇州時的趣事。
“……雪雁比我大一些,便托著我上了樹。我正摘著桑葚呢,誰知母親就來了。抬眼瞧見我上了樹,頓時唬了一大跳。”
黛玉說起過往里,一雙似泣非泣的眸子里滿是光彩。
陳斯遠附和著道:“那伯母沒責罵你?”心下暗忖,想來幼時在蘇州的日子,便是黛玉最快樂的時光了吧?
黛玉歪了頭笑道:“母親生怕我掉下來,哪里敢責罵?自是和顏悅色哄著我慢慢下了樹,誰知才落地便挨了兩下。”
黛玉噘嘴故作委屈,旋即自個兒又掩口笑了。
陳斯遠哈哈大笑,又聽其說過兩樁趣事,眼見其心緒疏朗,便道:“看,出來走走總是好的,妹妹如今不就沒那般多苦悶了?”
黛玉癟嘴道:“你說的倒好,這世間閨閣女子又有哪個能時常出來的?”
陳斯遠順勢便道:“那等妹妹過了門兒就好了……宅子毗鄰此間,妹妹憋悶了便出來逛逛。等我得閑,咱們也往香山走走。”
黛玉想起婚事來,頓時俏臉兒泛紅。前兩日寶姐姐偷偷摸摸遞了話兒,說陳斯遠有意明年便迎娶黛玉。
黛玉雖心下早就認定了這門婚事,可心下總想著還要過上幾年,一時猝不及防的,反倒有些拿不定心思。
陳斯遠早前得了寶姐姐遞信兒,情知黛玉心有顧慮。他更是知道黛玉乃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不可等閑視之,因是干脆開門見山道:“妹妹也知賈家情形,太太大權在握,連老太太都要避讓三分,二嫂子更是落得個大敗虧輸。
先前夏金桂在時,什么偏激的主意都敢用。妹妹若再寄居賈家,難保太太不會生出歹毒心思來。”
黛玉眨眨眼,也顧不得羞赧,立時蹙眉道:“我如今離寶二哥遠遠兒的,又不妨著舅母自個兒挑兒媳婦,怎么就要害了我?”
陳斯遠冷笑道:“內宅蠢婦,又哪里有什么遠見?旁的且不說,賈家如今入不敷出,妹妹的家產大半填了園子,可余下的也不是小數,誰也不知太太會不會為了銀錢行那陰毒之事。”
見黛玉蹙眉不語,陳斯遠又道:“再說寶兄弟一會兒一個心思,誰知來日會不會又來糾纏妹妹?”
黛玉將信將疑,道:“好歹有外祖母在,舅母總不至于——”
“那老太太若是不在了呢?”
黛玉頓時說不出話兒來。
陳斯遠瞧出林妹妹心中的別扭,探手便擒了柔荑,略略摩挲便覺黛玉還是有些單薄。隨即語重心長道:“妹妹也知我心思,我急著迎了妹妹過門兒,并非是見色起意……實在是想護佑妹妹安寧啊。”
黛玉心下動容,抬眼與陳斯遠略略對視,忽而又膩哼一聲兒,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護著我不過是想沽名釣譽罷了。”
說話間便要抽出右手,誰知柔荑被陳斯遠攥了個瓷實。非但如此,陳斯遠更是挪動身形過來,順勢便將黛玉攬在了懷中。
黛玉唬得霞飛雙頰,慌亂地四下觀量,眼見周遭畫舫、烏篷船離得遠,這才略略放心,又趕忙催促道:“你,你快起開,讓人瞧見成什么樣子?”
陳斯遠卻不管,只正色肅容、脈脈含情道:“妹妹方才的話好生傷人,我雖起初心存不良,可自問待妹妹也是一片真心,哪里就算不得好人了?”
黛玉噘嘴別過頭去,慌亂道:“誰不知你那真心大半都留在寶姐姐處了。”
陳斯遠沒皮沒臉笑道:“妹妹可是吃味了?這卻怪不得我,只管妹妹先前年紀小。”
黛玉哭笑不得,道:“怎地又怪在我頭上了?”
陳斯遠理所當然道:“自是要怪妹妹……那會子妹妹才幾歲?我若每日往妹妹處走動,只怕老太太轉頭兒就能將我攆出府去。”
黛玉眨眨眼,噗嗤一聲兒掩口而笑。她那會子才十一,不比如今的惜春大。若身邊兒人真個兒往來兜搭,莫說是旁人了,只怕黛玉自個兒都要嚇個半死。
“咦?妹妹笑了,可見我說的沒錯兒。”
黛玉嬌嗔道:“慣會胡謅,我可不信你。”
她又扭動身子,偏生陳斯遠賴皮纏也似纏上了就不放,黛玉便不再掙扎,須臾又干脆靠坐在陳斯遠懷里。
二人一時靜謐無聲,只觀量著四下景致。迎面一艘畫舫錯身而過,有絲竹聲悠揚飄來。
黛玉還在好奇觀量,陳斯遠就扶額懊惱道:“呀,竟忘了帶瑤琴。如此泛舟湖上,妹妹撫琴,我以笛聲相合,豈不美哉?”
黛玉心下也生出幾分向往了,隨即就聽那貨道:“不急,這才五月,等過些時日咱們再來。”
黛玉瞧了他一眼,心道此番出來已算是大逆不道了,哪里還能總來?忽而又想起方才的尤三姐來,她便問道:“那位尤三姐……你打算如何安置?”
陳斯遠眨眨眼,道:“我與她提過兩回,都說要一直留在外頭。”
黛玉嘆息道:“也好,免得見了面彼此別扭。”頓了頓,轉而又說道:“我……我倒是無異議,只是須得聽老師與外祖母的話兒。”
陳斯遠頓時心花怒放,笑道:“好說,大司馬處自有我去說項。至于老太太,待我略施小計,保準妹妹稱心如意。”
黛玉白了其一眼,說得好似她急著嫁過來一般。
下頭香菱輕咳一聲兒,二人趕忙分開,隨即香菱才笑吟吟端著棋枰上來。
此時二人方才聽得下層熙攘不休,黛玉就問:“你們好生熱鬧,在頑什么呢?”
香菱撂下棋枰道:“大爺帶了骨牌來,這會子正抹骨牌呢。晴雯手氣差,輸了一圈兒了,再輸下去只怕下個月月例銀子就沒了。”
黛玉掩口笑道:“你們只管贏她,她如今可是富得流油呢。”
香菱笑著頷首,又為二人斟了茶,這才款步退下。
畫舫臨近銀錠橋,二人不好再黏在一處,便相對而坐,一邊隨意說著話兒,一邊手談起來。
待晌午用過午飯,黛玉猶疑半晌,便從袖籠里尋了個香囊來遞過去。
陳斯遠接過來歡喜道:“妹妹這是——”
黛玉赧然道:“你,你一直護著我,我自是知道的。奈何我是個手拙的,做不好女紅,便只繡了個香囊來。你要是嫌棄,也不必戴在身上。”
陳斯遠知道姑娘家臉兒嫩,當下捧起來嗅了嗅,聞見內中蘇合香味兒,又打開香囊,瞥見內中藏著一小把紅豆。
他再抬眼去瞧,黛玉已羞得扭過身子,陳斯遠嘿然一笑,忙解下身上香囊,將黛玉所贈系上。
黛玉過了會子才紅著臉瞧過來,眼見他果然戴上了,又忍著羞怯與其眉來眼去一番,這才抬袖遮面,匆匆往下而去。
“我去瞧瞧晴雯到底輸了多少。”
徜徉一日,黛玉紓解了思鄉之情,陳斯遠自覺與之愈發親近,唯獨可惜的是只牽了牽小手。陳斯遠倒是想得寸進尺,奈何黛玉小性子發起來便哄不好,陳斯遠便自個兒安慰自個兒:左右好小,他等得起。嗯……待來年過了門兒,林妹妹總躲不過去了吧?
這日回了榮國府,陳斯遠安然無事,黛玉的瀟湘館自是賓客盈門。寶釵暗自吃味,又見黛玉果然心緒轉好,這才心思繁雜地回了蘅蕪苑;寶琴艷羨不已,留下來與黛玉一道兒用了晚點,又嘰嘰呱呱說了好半晌方才回了東北上小院兒。
鳳姐兒心下雜亂,又不好自個兒送上門,便強忍著別扭等著。心下暗忖,這回陳斯遠那貨總該來尋自個兒了吧?
誰知不兩日又是寧國府小祭,蕹哥兒有些中暑,邢夫人便出面催著鳳姐兒往寧國府幫襯了一日。
待小祭過后,轉眼五月十三,正是陳斯遠的生兒。
因不是整生日,又趕上老太妃過世,是以陳斯遠早前兩日便與邢夫人說了不辦。
鳳姐兒心下暗惱陳斯遠,雖預備了賀禮,可平兒問起時卻故作不知。
生兒這天,鳳姐兒自個兒又按捺不住,親自提了賀禮往清堂茅舍而來。奈何時機不對,這會子李紈、寶琴都在,鳳姐兒干干巴巴說了幾句,又狠狠盯了陳斯遠一眼,旋即領了平兒便回。
不提鳳姐兒心下別扭,卻說李紈一直捱著不走,顯是有話與陳斯遠說。寶琴察言觀色,眼見李紈這般,她便先行告退而去。
待寶琴一走,李紈遞了個眼色,忙道:“遠兄弟,我嬸子那邊有事兒要托付。”
陳斯遠聞弦知雅意,趕忙打發了晴雯等退下。
此時李紈才道:“我……月事才走,可算是虛驚一場。如若不然,你可讓我怎么活啊?”
陳斯遠撓頭不已。前幾日二人幽會,興之所至便廝混在一處,誰知湘云那丫頭竟闖了進來。
陳斯遠一個激動便沒忍住,李紈戰戰兢兢好歹打發了湘云,過后許是因著膽戰心驚,導致月事遲了三日。
這可把李紈嚇壞了,前兩日尋了陳斯遠好一通哭鼻子,逼著陳斯遠尋那虎狼之藥來。
陳斯遠自知理虧,當面兒應承不說,又勸李紈忍耐幾日。誰知轉天李紈就來了月事。
“都是我的錯兒,蘭苕要打要罵我都受著。”
李紈白了其一眼,又見其一臉懇切,那責備的話兒便說不出口了。到底是芳心暗許,她又怎好責怪面前的小男人?錯非身處榮國府,李紈倒是有心為其生養個孩兒來。
嘀嘀咕咕腹誹了一陣兒,李紈見好就收,忙起身告辭而去。其后眾姑娘都來清堂茅舍坐了坐,唯獨小惜春聽聞陳斯遠不擺酒有些不高興。
到得這日夜里,香菱、晴雯以及被迎春放過來的紅玉等湊了份子,到底為陳斯遠擺了一桌酒席。
推杯換盞、嬉笑歡鬧自不多提,待酒至半酣,陳斯遠興致高漲,攬了晴雯、紅玉兩個便往臥房而去。
香菱、五兒兩個笑著退下,那晴雯臊得臉面通紅,一個勁兒的推拒,奈何陳斯遠故作醉酒,又有紅玉在一旁拱火,于是到底遂了陳斯遠的意。
于是狂風掃落葉、雨打爛芭蕉……內中旖旎繾綣自不多提。
一夜疏狂,紅玉情知晴雯撂不下臉面,早起便悄然回了綴錦樓。待晴雯醒來,自是好一番嗔怪,又被陳斯遠好一番輕薄,這才將此事按下。
陳斯遠難得睡了回懶覺,直到辰時才起。此后梳洗、用飯,又鉆進書房研讀書冊。
待下晌時頭昏眼花,他這才往園子里去游逛。
今日陰云密布,也不知何時便會下起雨來。他一路信步而行,不覺便轉到長廊曲洞,誰知才到月洞門,忽而便聽得身后有人輕咳一聲兒。
陳斯遠停步觀量,便見鳳姐兒滿面寒霜,正抿嘴冷笑著看向自個兒。
陳斯遠心下玩味,哪里不知鳳姐兒如何想的?當下他扭身挪步而來,遙遙笑著拱手,待進了方廈圓亭,那鳳姐兒就冷笑道:“遠兄弟好生清閑啊。”
陳斯遠面上故作愕然,道:“二嫂子哪里的話?我一早兒研讀至今,實在頭昏眼花這才出來游逛游逛。”
“你——”鳳姐兒憋了一肚子的話,偏生不好說出口來。她暗咬銀牙,盯著陳斯遠瞧了好半晌,這才道:“平兒……大抵有了。我……”
見其欲言又止,陳斯遠道:“那下回還去工坊?”
鳳姐兒哪里等得起?說道:“今兒個夜里我擺一桌席面,你只管來就是了。”見陳斯遠蹙眉不語,鳳姐兒自袖籠里摸出個油紙包遞過來,壓低聲音道:“你提前服下,到時候包管他人事不知。”
他……賈璉?
陳斯遠一個激靈,愕然之余忽而想起‘夫目前’之類的莫名詞匯,于是乎心下不禁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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