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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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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兒聲如蚊蠅,陳斯遠停步側身掃量一眼,見平兒低垂螓首,抿著櫻唇,一時也鬧不清楚平兒心下到底是甘愿還是不甘愿。

  有心再說兩句,奈何已出了大觀園,前頭便是岔路口,平兒斂衽一福便往鳳姐兒院兒而去,陳斯遠只得抬腳往東而去。

  路上胡亂思忖一番,琢磨著平兒既這般說了,料想也不會有后患?轉念又想,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這賈家都快改姓陳了,他還有什么可怕的?

  一徑到得東跨院,與門子余四契闊幾句,到得三層儀門前,自有得了信兒的苗兒來迎。二人說笑一番,轉瞬苗兒便將其引入了正房里。

  陳斯遠來的不是時候,四哥兒方才吃過奶,正由奶嬤嬤哄著睡了去。

  因方才鬧得不大愉快,邢夫人此番自是殷勤有加。先行打發了奶嬤嬤帶著四哥兒退下,又吩咐苗兒、條兒奉上茶點、瓜果。

  待兩個丫鬟退下,陳斯遠就忍不住道:“四哥兒也不小了,怎么還沒斷奶?”

  邢夫人寵溺道:“斷了兩回,四哥兒便哭了兩回。我也是沒了法子,想著等他再懂事兒一些,自個兒就斷了。”

  “胡鬧,豈不聞慈母多敗兒?再這般寵溺下去,莫非你還打算養出第二個寶玉不成?”

  邢夫人面上訕訕,嘴上嘟囔道:“四哥兒可沒寶玉那般好命,人家寶玉可是有個好舅舅、好姐姐呢。”

  陳斯遠乜斜一眼,邢夫人立時收聲,起身小意為陳斯遠揉捏肩頭道:“罷了罷了,回頭兒我便讓四哥兒斷了……不成的話,先讓奶嬤嬤回家幾日。”

  陳斯遠應了一聲兒,說道:“不成就吩咐廚房做些羊奶吃食,總不能一直可著四哥兒心意,要不然還不知多早晚能長大呢。”

  邢夫人應承連連。

  陳斯遠暗自舒出一口氣,這才問道:“大老爺今兒個只露了一面兒,不到晌午就沒了影兒,可是有什么事兒?”

  邢夫人低聲道:“能因著什么?還不是那蕺菜素?”頓了頓,緩聲說道:“前兒個說銀錢不湊手,到底從我這兒訛去了二百兩銀子。他說的倒是好聽,用幾日就還……呵,我看啊,純純是肉包子打狗。”

  陳斯遠笑道:“他這幾日就沒拿樣品回來?”

  邢夫人搖了搖頭,漠不關心道:“四哥兒怕生,他每回來只坐一會子便往跨院去了。”按在肩頭的手一頓,邢夫人蹙眉古怪道:“也是稀奇,按說那藥酒他每日都不曾斷過,怎地還不見效用?”

  陳斯遠沒接茬,他只盼著賈赦好歹撐過來年,否則二姑娘迎春又得守制。

  過得須臾,丫鬟條兒在外頭回道:“太太,老爺回來了,聽聞遠大爺也在,便請遠大爺去前頭外書房敘話。”

  陳斯遠與邢夫人對視一眼,前者交代幾句,起身便往前頭外書房而去。

  不一刻進了外書房,便見賈赦腆胸迭肚,舉手投足間滿是意氣風發。

  “樞良來了?快坐!”

  陳斯遠上前廝見過,這才撩開衣袍落座,又笑著道:“姨夫相招,想必是有好事?”

  賈赦撫須哈哈一笑,這才從桌案上抄起個陶瓶來丟給陳斯遠:“你且瞧瞧,這蕺菜素可還合用?”

  陳斯遠接過陶瓶,心下頓時腹誹不已。瓶子用粗陶的也就罷了,塞子還是木塞,指望著瓶口那一圈兒黃泥能阻絕空氣?這不是純純扯淡嘛。

  不過好在賈赦的蕺菜素用的是酒精萃取法,陳斯遠拔開塞子嗅了嗅,倒是沒覺察出什么異常來。不過這玩意要是舟車勞頓運往江南,只怕不等到地方就得損毀大半吧?

  陳斯遠心下腹誹,面上卻堆滿笑意,道:“不錯,的確是蕺菜素。這般說來,姨夫那工坊已成,這是打算發賣了?”

  賈赦得意道:“十日前就造出來了,老夫選了瓷瓶、陶瓶分別盛放,到得今日一并開瓶檢視,結果卻別無二致。如此,往后用粗陶瓶便可,單是此一樁便能儉省許多啊。”

  陳斯遠奉承道:“果然姜還是老的辣,來日外甥還須得問姨夫學習這經濟仕途之道啊。”

  賈赦愈發得意,故作謙遜擺手道:“老夫好歹癡長一些年歲,這等小事兒還是能料理的。”

  眼見賈赦這般得意忘形,陳斯遠嘴唇翕動,勸說的話到了嘴邊轉了一圈兒又生生咽了回去。

  有道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啊!且不說賈赦造的蕺菜素還不曾試過效用——好似大老爺壓根兒就沒想過尋了病患試驗——單是存放期限就是個大問題。

  轉念一琢磨,賈赦今兒個尋自個兒來干什么?莫不是拿了新造的蕺菜素跟自個兒這個始作俑者顯擺來了?

  哭笑不得之余,奉承話不要錢也似潑灑出去,哄得大老爺愈發高興,足足用過兩盞茶,陳斯遠這才尋機告退而去。

  施施然回轉清堂茅舍,不料甫一進門,便有小丫鬟蕓香迎上來,巴巴兒湊過來道:“大爺大爺,平兒姐姐傷了!”

  陳斯遠納罕不已,趕忙問道:“怎么就傷了?”

  蕓香道:“方才那會子平兒姐姐往大廚房去,待提了食盒出來,也不知心下琢磨什么呢,走神之下一腳踩空,生生將腳崴了去,疼得都站不起來了。”

  陳斯遠回想方才平兒回話時的神情,心道只怕平兒心下也不曾拿定心思……不過依著鳳姐兒的脾氣,只怕平兒這回又有難了。

  鳳姐兒院兒。

  小丫鬟豐兒扶著平兒一跳一跳落座炕沿,抬眼便見鳳姐兒一對兒鳳眸眼神發冷,豐兒哪里還敢多言語?當即斂衽一福,匆匆告退而去。

  待豐兒一走,鳳姐兒掃量一眼平兒腫成豬蹄兒也似的左腳,冷聲道:“你倒是傷得巧宗!”

  平兒咬著下唇道:“奶奶,我——”

  不待其說完,鳳姐兒便搶白道:“怎地?是不是心下還想著拿了我的把柄,轉頭兒再將我賣給你二爺?想瞎了你的心!我倒是不知,自個兒身邊竟也養出個白眼狼來!”

  平兒顧不得腳踝上的傷,趕忙跪在炕頭道:“奶奶!我——”她本就心下委屈,急切之間更是紅了眼圈兒。于是急切辯白道:“我方才不過一時走神兒,這才崴了腳,并非有意……有意……拖延。且先前回來時正巧與遠大爺順路,我,我當著面兒可是應承了的。奶奶若是不信,只管去問遠大爺。我若有半句虛言,出門兒便遭了雷殛!”

  鳳姐兒默不作聲瞧了她一會子,旋即自個兒也紅了眼圈兒,上前扯了平兒的雙手道:“好妹妹,你也知我就你這么一個體己人。你二爺連連造孽,我如今只巧姐兒一個,若再生不下男孩兒,只怕這榮國府就要歸了二房了!”

  平兒哽咽著哭出聲兒來,心下不禁腹誹,既拿自個兒當做體己人,又怎會逼自個兒……與遠大爺茍且?

  好似心知平兒所想,鳳姐兒探手擦著平兒臉頰的淚珠道:“你看旁的事兒我何曾逼迫過你?奈何這事兒太大,我自個兒實在擔不住……且就算有了身孕,來日生下的也不知是男是女。我便想著,你我姊妹一道兒,兩個孩兒總能有一個是男孩兒吧?

  你且放心,來日我生下的若還是女孩兒,偏你生的是男孩兒,我必當你的孩兒為親生的。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平兒心中憤懣稍稍平復,又牽動腳踝上的傷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鳳姐兒扶著其重新歪著身子落座,平兒情知躲不過,便道:“奶奶,工坊我怕是去不成了……恰好再有五日便是我娘忌日。奶奶不若放我幾日,讓我去櫳翠庵為娘親祈福。”

  鳳姐兒眼見平兒臉色紅的好似能沁出血來,哪里不知祈福是假,在櫳翠庵與陳斯遠私會才是真?

  鳳姐兒暗自舒了口氣之余,自是不迭應承下來。

  因平兒傷了腳踝,鳳姐兒特意打發豐兒往大廚房點了滋補藥膳來,主仆兩個雖暗地里各有心思,面上又和好如初,任誰瞧了都會贊一聲兒姊妹情深。

  誰知這日才用過晚點,便有來旺媳婦匆匆尋來。

  入內見過禮,搭眼瞥了平兒一眼便躑躅不言。

  鳳姐兒心下一橫就道:“你也知我與平兒名為主仆實為姊妹,有什么話只管說便是。”

  來旺媳婦湊過來苦著臉兒道:“奶奶,大事不好!太太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打金陵來的遞了信兒,那三家陪房只怕從今往后都要聽太太的話了!”

  鳳姐兒霎時五雷轟頂,發懵了一會子,這才凝眉冷聲道:“到底怎么回事兒,你且細細道來!”

  來旺媳婦便將緣由細細說了一遍。卻是王夫人因著寶玉被請去了北靜王府,隔三差五便往王子騰家中走動。

  也不知兄妹二人是如何勾兌的,王子騰便往金陵王家去了一封書信。隨即鳳姐兒的幾個陪房便陸續得了金陵父母、家人的信兒,話里話外都說王夫人乃是王家的姑奶奶,可不好由著鳳姐兒不敬。

  來旺的爹媽也在金陵,卻不知怎地不曾受蠱惑,于是這幾日那三家陪房便私底下屢屢勸說來旺。

  來旺多得鳳姐兒恩惠,又不曾被人用爹媽威脅,思量兩日終覺不妥,這才打發來旺家的趕忙來報鳳姐兒。

  鳳姐兒陪房本就少,如今又被拉攏過去大半,往后哪里還能與王夫人斗?

  氣急之下,身形搖晃,虧得來旺家的趕忙湊過來攙扶,這才不曾歪倒在地。

  這會子平兒也顧不得腳踝上的傷勢,與來旺家的兩個又是撫背心、又是掐人中的,忙活好半晌,鳳姐兒這才幽幽醒來。

  這是刻下鳳姐兒呆呆怔怔,哪里還有素日里雷厲風行的狠辣模樣?

  鳳姐兒被王夫人這一記釜底抽薪弄得心若死灰,待平兒呼喚半晌,這才目光轉動,逐漸有了焦距,隨即低聲問平兒:“平兒……往后我可如何是好啊?”

  平兒也沒了主意,只顧著說些沒用的廢話。待來旺家的退下,平兒忽而想起陳斯遠來,趕忙與鳳姐兒道:“奶奶,遠大爺最有法子,回頭兒何不問問遠大爺?”

  鳳姐兒心下一動,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道:“是了!遠兄弟素來是個有主意的,我這就……明日,明日便去尋遠兄弟!”

  平兒情知自個兒遲早躲不過去,干脆發狠道:“奶奶,不若明兒個便送了我去櫳翠庵吧。”

  鳳姐兒歪頭瞧了平兒幾眼,這才頷首道:“好!”

  轉過天來,鳳姐兒一早尋了丫鬟婆子,說平兒要去櫳翠庵為亡母祈福,當下便吩咐人抬了肩輿將平兒送去了櫳翠庵。

  前腳方才安置過平兒,待打發了一眾丫鬟、婆子,鳳姐兒后腳便往清堂茅舍而來。

  誰知到底遲了一步,入內問詢,留守的五兒就道:“二奶奶不知,大爺與晴雯一早兒就走了。晴雯往喜鋪去了,大爺則說是去發祥坊的新宅監工。”

  鳳姐兒自知不好追去發祥坊,便只得咬牙按捺下來,只盼著這一日陳斯遠早些歸來才好。

  卻說陳斯遠不到辰時便領著晴雯乘車出了門兒,先行到新宅接上尤二姐、尤三姐,隨即又往外城而去。到了尤二姐買下的鋪面左近,眾人一道兒下車,由著尤二姐嘰嘰呱呱將里里外外介紹了一通。

  還是尤三姐惦記發祥坊新宅,幾番催促,這才與陳斯遠乘車進了內城,直到巳時兩刻才到了發祥坊新宅。

  陳斯遠扶著尤三姐下了馬車,抬眼瞧過去,便見宅子正門已拆,又開了三處墻洞,留待修葺新門。

  依著陳斯遠設想,三路四進的宅子,這頭一進還是連通比較好,如此一來也免得倒座廳、回事房、馬廄等重復建設。二進、三進彼此隔開,四進乃是后罩房,再開了穿堂彼此連通,如此諸姊妹走動起來也不會繞行太遠。

  二人行至內中,工頭趕忙來見東家,絮絮叨叨說了半晌,奈何訂購的梁木還在路上,算算工期總要十月里才會完工。

  陳斯遠大手大腳慣了,只覺得銀錢已然花用出去,多一些少一些也無妨;尤三姐經辦了兩年百草堂,行事愈發仔細,于是每回進料總要檢視一番。

  眼看陳斯遠心不在焉,尤三姐便道:“哥哥自是不耐煩這等小事兒,左右大比將近,哥哥也不用陪著,不若回去讀書吧。”

  陳斯遠假模假式推拒一番,又扯著尤三姐親昵半晌,哄得尤三姐俏臉兒泛紅、眼波流轉,這才施施然起身離了新宅。

  馬車自是要留給尤三姐的,陳斯遠安步當車行了一陣,忽而想起司棋送去妙玉處有些時日了,也不知這二人如何了……當下雇了一輛驢車,直奔能仁寺北而去。

  他卻不知,司棋自忖得了其撐腰,到得妙玉處第二日便與妙玉懟了起來。

  起初只是偶爾拌嘴,好歹還有小丫鬟清梵與韓嬤嬤攔著。奈何妙玉自命清高,嘴上卻是個不容情的,前幾日二人吵嚷起來,司棋說不過妙玉,干脆擼了袖子便要上前廝打。

  韓嬤嬤、清梵趕忙攔阻,誰知司棋仗著高大豐壯,一手一個便將二人推倒在地,隨即上前扯了妙玉的頭發,撕了其衣裳。錯非反應過來的韓嬤嬤與清梵替妙玉求饒,此事還不知如何了結呢!

  只是打那日之后,二人便勢同水火。司棋吃虧在沒丫鬟、婆子護著,妙玉吃虧在主仆三個加起來不過與司棋旗鼓相當。于是二人干脆王不見王,只隔空罵戰。

  卻說這日二人拌嘴半晌,妙玉惱得生生摔了茶盞。

  眼看清梵蔫頭耷腦掃了碎瓷出來,司棋便忍不住陰陽怪氣道:“我當是何等金貴的物件,原不過是沾了點茶漬,竟值得你摔了茶盤?”

  內中妙玉隔空罵道:“你一個奴才出身的懂的什么?你既不懂茶器之珍,便該守著本分!”

  司棋啐了一口,罵道:“本分?妙玉,你莫不是忘了,咱們如今同是這院里見不得光的,誰又比誰高貴幾分?”

  司棋一句話便戳了妙玉肺管子,只把妙玉氣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抖,卻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

  錯非那該死的柳湘蓮,她又如何會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若無柳湘蓮之事,這會子她還好生生供在榮國府的櫳翠庵呢。

  那柳湘蓮倒是死了個痛快,卻害得她失了遮掩,導致傍身財貨被人訛詐、席卷、盜竊一空,不得已這才委身陳斯遠。

  外頭的司棋眼看妙玉沒了話兒,立馬得勢不饒人道:“若依著我,你才該守著本分才對。既做了外室,便合該討了大爺歡心,整日介吊著個臉子給誰瞧呢?你都這般年歲了,便是去了青樓也是老姑娘,便是僥幸做了花魁,可還能恣意幾年?”

  嘭——

  窗扉闔上,妙玉說不過司棋,干脆來了個視而不見。

  司棋眨眨眼,不禁得意冷哼一聲兒,正待扭身回了廂房,誰知方才到門前便聽得院兒外門傳來叩門之聲。

  “誰啊。”

  “我。”

  只一聲兒,司棋便歡喜起來,三步并作兩步搶到門前,落下門栓拉開門扉,便見陳斯遠負手挺立在門前。

  眼見來的果然是陳斯遠,司棋先是歡喜地往廚房嚷一聲兒,吩咐廚娘預備酒菜,旋即扯了陳斯遠入內,這才委屈巴巴紅了眼圈兒道:“大爺怎地才來?”

  陳斯遠笑道:“來年就要大比,我整日讀書讀得昏頭漲腦,也是今兒個才得了空。”

  說話間二人已然移步庭院中,眼看韓嬤嬤、清梵一并迎了出來,陳斯遠稍稍頓足,低聲問道:“這兩日沒吵起來?”

  司棋冷哼一聲,得意道:“何止吵架,前一回還打起來了呢。也就是我自個兒要對付她們主仆三個,但凡我身邊兒有個幫襯的,她早就服帖了!”

  陳斯遠眨眨眼,隨即哈哈大笑。眼看司棋身子愈發豐潤,陳斯遠不禁有些發愁,心道如今倒是正好兒,可來日若是再豐潤下去……只怕就有些下不去口了。

  韓嬤嬤、清梵上前見禮,陳斯遠點點頭,也不理會妙玉不曾出來迎自個兒,扯了司棋便進了正房。

  甫一入內,便見妙玉紅了眼圈兒戳在梢間門口。

  陳斯遠只掃量一眼,卻是什么話兒都沒說。對付妙玉這等自命清高的女子,就須得打掉其傲骨才好。至于交心……陳斯遠連迎春、寶釵、黛玉、邢岫煙都忙不過來呢,哪里還顧得上妙玉是如何想的?

  尾隨入內的韓嬤嬤不住地朝妙玉使眼色,奈何妙玉這會子正氣惱著呢,當下只當沒瞧見。

  陳斯遠尋了上首落座,司棋緊忙殷切奉上溫熱茶湯來。韓嬤嬤眼看自家姑娘不中用,嘆息之余,只得自個兒賠笑上前道:“大爺,這幾日暑熱難耐,家中多買了幾回冰,這銀錢就有些不大夠用了。”

  陳斯遠琢磨著也是,是以才會今日登門。

  于是他點點頭,自袖籠里抽出二百兩銀票來,隨手便遞給了司棋,道:“往后司棋管著賬目。”

  韓嬤嬤頓時笑容一僵,趕忙扭頭去看妙玉。誰知妙玉愈發氣惱,忿忿瞪了陳斯遠一眼,扭身挑開珠簾又回了臥房里。

  司棋立馬上眼藥道:“大爺你瞧她那樣子!”

  陳斯遠笑道:“不用管她。”說話間扯開領子,道:“難得來一回,過會子打一壺菊花白來,咱們今兒個好生吃一通。”

  司棋乖順應下,探手點過小丫鬟清梵,自荷包里尋了兩枚銀稞子,便打發其去沽酒來。

  清梵面上猶猶豫豫,尋思著往后吃穿用度月例銀子都要指望司棋,只得悶頭應承,扭身趕忙去沽酒。

  韓嬤嬤暗自唉聲嘆氣,道了個惱,趕忙進臥房去勸說妙玉。

  司棋當下便肆無忌憚偎在陳斯遠身上,一邊廂尋了瓜果投喂,一邊廂為其打扇。

  過得好半晌,酒菜齊備。韓嬤嬤這才訕訕出來,只道妙玉身子不爽利,尋了食盒挑了些妙玉愛吃的,又告惱送入內中。

  陳斯遠也不管妙玉,任憑司棋伺候著一口酒一口菜地吃用著。

  待酒足飯飽,陳斯遠熏熏然之際已有了三分醉意。

  身邊兒的司棋愈發不規矩起來,蹬掉了木屐,正用腳丫摩挲著陳斯遠的小腿。

  眼見陳斯遠沒反應,司棋眼珠亂轉,忽而心生一計,當下附耳湊過來低聲道:“大爺過會子可要舒爽舒爽?”

  “哦?卻不知如何舒爽?”

  司棋嘿然一笑,附耳嘀嘀咕咕,陳斯遠端著的酒杯一頓,頓時心猿意馬。

  司棋察言觀色,便知陳斯遠動了心思。她自知姿容不為世人所喜,唯獨這位遠大爺喜好自個兒這等高大豐壯的。往后不拘是做了外室還是姨娘,她都要指望著陳斯遠過活,自然是要分外的討好陳斯遠。

  于是便笑道:“那便如此……過會子我將韓嬤嬤、清梵打發了,大爺先去……我,我隨后就來?”

  陳斯遠探手擒了腳丫,在其足心上一抓,笑道:“好個小蹄子,愈發會勾人了。”

  司棋半是真心半是頑笑道:“我既委身大爺,往后大爺便是我的天。只盼著來日大爺莫要舍棄了我。”

  陳斯遠正色道:“你這般乖巧,我又哪里舍得下?”

  司棋心花怒放,又勸了一杯酒。待略略吃用,陳斯遠自在一旁吃茶,司棋尋了韓嬤嬤、清梵撤下席面。

  隨即朝著陳斯遠遞過去一個眼神兒,司棋便出去安置韓嬤嬤與清梵去了。

  聽聞陳斯遠開恩,給眾人放假半日,那廚娘自是千恩萬謝,領了賞錢便快步而去。清梵一切都聽韓嬤嬤的,韓嬤嬤猶豫半晌,直到司棋變了臉色,這才不情不愿接了賞錢,扭身一步三回首,這才與清梵離去。

  三人一走,司棋立馬下了門栓,又回了廂房一趟,這才躡足往正房而來。

  入得內中,隱約聽得臥房里旖旎之聲不絕于耳,司棋冷笑一聲兒,便從袖籠里抽出了一柄膠乳降魔杵。

  心下暗道,任你再是自命清高,待過會子丟盔棄甲,看你來日哪兒還有臉面跟姑奶奶扮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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