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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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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陳斯遠用過晚點,五兒便端了解暑的酸梅湯來,內中還浮著碎冰。

  陳斯遠啜了一口,頓覺通體舒泰。恰此時晴雯興沖沖回轉,滿臉都是笑意,越過五兒湊到近前,扯了陳斯遠的胳膊便道:“大爺,是夏竹來尋我,說打蘇杭來的繡娘到了,如今就安頓在鋪子后頭。二姨娘明兒個約了我去檢視一眾繡娘的手藝,還說要大爺給介紹營生呢。”

  “繡娘到了啊,”陳斯遠撂下酸梅湯道:“等你那喜鋪開了張,回頭兒我去內府尋尋門路,看看能不能討些繡補子的活計。”

  晴雯便笑著應下,面上不以為意。與尤二姐開喜鋪,完全是受了尤二姐攛掇,且那會子晴雯還留在新宅,陳斯遠三五日才過去一趟,晴雯百無聊賴這才應承下來。

  實則自打晴雯發賣了一套屏風,她如今手頭存了幾百兩,可算得上是小富婆了。如今又隨著陳斯遠來了清堂茅舍,心下想的是每日家多與陳斯遠親近親近,對那喜鋪營生反倒不如先前那般上心。

  陳斯遠見此便道:“既拿定心思要開喜鋪,你自個兒總要上上心。銀子都砸下去了,難不成還要等著虧本?”

  晴雯癟癟嘴,道:“能賠幾個銀子?大不了我再繡鞋炕屏、屏風,不過幾百兩銀子有幾個月功夫也就賺回來了。”

  陳斯遠哭笑不得,正待勸說晴雯,誰知外間忽有蕓香道:“大爺,寶二爺房里的襲人姐姐來送瓜果了。”

  一旁心不在焉的晴雯頓時來了精神,柳眉倒豎、霍然而起,蹙眉道:“她來做什么?”

  陳斯遠情知晴雯瞧不上襲人,便拍了拍其肩膀,道:“許是有旁的事兒吧,你不愛見她就先去書房里避一避。”

  晴雯冷笑道:“此間又不是綺霰齋,要躲也是她躲。”

  陳斯遠笑了笑,便吩咐引襲人入內。須臾光景,香菱便將襲人引入內中。那襲人瞥見晴雯只略略頷首,旋即規規矩矩朝著陳斯遠斂衽一福,起身道:“遠大爺,今兒個太太莊子里送了些甜瓜,老太太吃著都說好,二爺便說給各處送送。”

  說話間將籃子遞上。晴雯白了其一眼沒言語,五兒上前要接,誰知襲人挪了籃子避開,挪步上前將籃子放在桌案上,起身之際趁著無人瞧見又朝著陳斯遠遞過去一個眼神兒。

  陳斯遠頓時心領神會,笑道:“回頭兒代我謝過寶兄弟。”

  說話間探手入籃,略略翻騰便摸到一張紙條,陳斯遠不動聲色捏在手心里。那襲人也不多留,又斂衽一福道:“我還要往大奶奶處去送,這就先走了。”

  陳斯遠笑著應下,自有柳五兒相送。

  待其一走,晴雯立時啐了一口,罵道:“假模假式的,實則心思最多!”

  說罷又提了籃子,自去洗甜瓜。

  陳斯遠挪步進書房,掌了燈觀量那紙條,見其上只寫了‘戌時初刻櫳翠庵相會’的字樣,心下不禁暗忖,莫不是寶玉回來后說了什么,襲人這才急匆匆來告知?

  因時辰還早,陳斯遠便落座書房捧起書卷來。沒一會子,晴雯去而復返,送上一盤洗干凈切成塊,又細心挖去瓜瓤的甜瓜來。

  陳斯遠嘗了一些,的確香甜可口。又見晴雯不大高興,便逗弄著喂了晴雯幾塊,這才讓晴雯轉嗔為喜。

  待戌時才過,陳斯遠推說屋中悶熱,便要自行往園子里游逛納涼。香菱又追上來送了個香囊,說是下晌時黛玉所贈,帶在身上有驅蚊之用。

  陳斯遠戴了香囊,出了清堂茅舍一路先行往西,繼而這才從無人居住的怡紅院兜轉過來,到了櫳翠庵前的方廈圓亭左近。

  他正四下觀量呢,便聽山門里遙遙傳來招呼聲,定睛瞧去,便瞧見襲人半遮了身形在山門后,身后正是枝繁葉茂的紅梅。

  陳斯遠快步湊過去,二人旋即掩身紅梅之后。

  此時天光昏暗,弦月初升。

  襲人外襯松花綠底子秋菊紋樣緞面交領長背心,內著縹色方口立領襖子,下穿白紗裙。頭上只一根銀釵,另有素凈茶花貼鬢。

  “遠大爺”

  襲人低低喚了聲兒,便任憑柔荑被陳斯遠擒了去。

  陳斯遠道:“可是有事尋我?”

  襲人猶豫了下,還是搖了搖頭。

  實則她就是心思不順!寶玉一去好些時日,今兒個本待襲人值夜,可下晌寶玉午睡時,連連嚷了幾聲兒‘王爺’‘琪官’,又卷了被子在床榻上翻騰。襲人初時還不解,待回過味兒來頓時惡心得不輕!

  因是便推說身子不大爽利,與麝月換了差事。待伺候過寶玉用了晚點,心下愈發別扭,加之有些時日不曾尋陳斯遠了,這才借著送甜瓜約陳斯遠相會。

  陳斯遠察言觀色,雖不知襲人為何如此,心下卻哪里不知其心思?當即挑了襲人下頜,一手攬了腰肢,猛地往懷中一帶,那襲人便驚呼一聲兒貼在其懷中。

  “遠大爺……”

  陳斯遠調笑道:“小蹄子,如今膽子愈發大了,也不怕被人瞧了去。”

  襲人被勾搭得心下燥熱,飛了媚眼道:“自打妙玉一去,此間就少有人光顧,遠大爺……”

  一邊廂一說著,襲人一邊廂探手勾住陳斯遠的腰帶,內中之意不言自明。俄爾,腰帶松開,陳斯遠輕按襲人頭頂,這丫頭便乖順地蹲踞下去。

  誰知正待施為,忽而便聽得有人聲由遠及近。

  襲人唬得趕忙起身往紅梅后躲避,陳斯遠三兩下系了腰帶,抬眼往山門外觀量,便見一襲朦朧身影跌跌撞撞而來。

  當下蹙眉吩咐道:“你且藏好了,我過去瞧瞧。”

  襲人戰戰兢兢自是不迭應下。待陳斯遠抬腳往山門外而去,襲人又忍不住從紅梅后探出頭來觀量,奈何隔著太遠,天色又愈發暗淡,因是實在瞧不清來人是誰。

  卻說陳斯遠緩步而行,待異樣平復方才快行起來。遙遙便見那身形先在月洞門左近歇息了會子,又跌跌撞撞往這邊廂行來。

  待湊得近了這才瞧清楚,來人一襲米白對襟紗衫,內襯米白繡花抹胸,下著淺紫紗裙,頭插石榴石金釵,鬢貼大紅茶花,面上眉頭緊蹙,一雙鳳眼朦朧,口中兀自嬌喘喃喃……卻正是王熙鳳!

  陳斯遠愕然不已,全然沒想到鳳姐兒著了道,眼看鳳姐兒要撲倒,趕忙疾行兩步將其攙扶住,口中說道:“二嫂子這是怎地了?”

  鳳姐兒抬眼相看,頓覺心下愈發委屈!

  平兒果然不曾扯謊,那藥粉用下不過須臾,饒是鳳姐兒心志再堅,也淪落了個身下泥濘、渾身燥熱!

  這般窘態,鳳姐兒不想落入人眼,更不想違心與賈璉那廝湊在一處,于是便專撿著無人之處跌跌撞撞而來。鳳姐兒成婚好些年,早知人事兒,自然不似那等閨中姑娘家。

  那起子虛凰假鳳、龍陽手段,鳳姐兒也略知一二,正想著尋個僻靜無人處自行解決呢,誰知越走身子越軟,眼看支撐不住,偏又遇見了陳斯遠!

  刻下鳳姐兒愈發燥熱難耐,只強忍著這才不曾撲在陳斯遠身上。她緊咬下唇,恨不得咬出血來,忽而便想起前幾日夢中旖旎。

  “二嫂子?”

  陳斯遠不知所以然,只當鳳姐兒病了,探手便去摸鳳姐兒額頭。入手果然滾燙,陳斯遠正待說些什么,誰知鳳姐兒忽而一把攥住陳斯遠的手腕,隨即一口咬在陳斯遠的食指。

  “嘶——”

  陳斯遠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正待說些什么,忽而便覺丁香舌卷在食指上……待定睛觀量,此時瞧清楚鳳姐兒媚眼如絲——這是……鳳姐兒著了道?

  他卻不知,鳳姐兒這會子心思百轉,暗忖先前夢中相會,只怕自個兒早就生出覬覦之心。如今自個兒這般窘態,偏生又遇見了遠兄弟,可見這冤家……自個兒是躲不開了。

  王熙鳳素來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她與賈璉早沒了情分,如今又彼此厭嫌……可平兒也不曾說錯,總要有個孩兒傍身才妥當。既如此,生個孩兒便是!

  鳳姐兒拿定心思,撒開陳斯遠的手,雙臂一徑環在陳斯遠脖頸上,螓首上湊,丹唇好似雨點一般落在陳斯遠脖頸上。口中兀自呢喃著:“給……給我……好熱……”

  陳斯遠怔了會兒神,這才推開王熙鳳。鳳姐兒容貌姣好、體格風騷,若說陳斯遠不曾覬覦,那是騙鬼呢。

  可鳳姐兒性子太過潑辣,陳斯遠生怕招惹了便惹上一堆麻煩,這才對其禮敬有加,不敢有半點輕浮撩撥。誰知此時情勢轉易,反倒是鳳姐兒往自個兒身上撲。

  陳斯遠便肅容問道:“二嫂子,你可識得我是誰?”

  “識得……你,你是遠兄弟。”

  陳斯遠盯著那一對鳳眸道:“還算有些神志,既如此,我尋了冰水來為二嫂子退熱可好?”

  “不要!”

  也不知鳳姐兒哪里生出的氣力,竟死死摟住陳斯遠的脖頸,隨即又朝著其身上亂啄亂吻起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陳斯遠又不是善男信女,人家鳳姐兒都不在意,他還矯情個什么勁兒?

  心下大動之余,忽而想起還有個襲人,陳斯遠蹲踞在方廈圓亭旁的小徑上,忙扭頭觀量。隱約便見襲人正歪著頭打山門里往這邊廂觀量。

  陳斯遠趕忙沖著其擺手連連,一手抄起鳳姐兒膝彎,先行往曲洞而去。

  那襲人得了示意,三步并作兩步,緊忙出了山門,繞櫳翠庵而走,又從庵堂與玉皇廟之間的甬道匆匆下來,快步朝大觀園外而去。

  卻不提襲人心下狐疑、猜忖陳斯遠抱著的到底是哪個姑娘,卻說陳斯遠與鳳姐兒兩個在石洞中好一番纏綿,因此間時常有婆子來巡視,是以陳斯遠又抱著鳳姐兒回了櫳翠庵山門里。

  當下解了衣袍作席,須臾便與鳳姐兒滾作一團。

  俄爾,鳳姐兒得償所愿。

  待春宵幾度,鳳姐兒便是連叫嚷的氣力也無,真個兒是嬌軟軟釵墮云鬢亂,美暢暢身顫柳腰酥。

  眼看戌時將過,鳳姐兒藥力褪去,強撐起身形便要走。待行出去兩步,又駐足扭頭瞧了陳斯遠一眼,羞赧道:“今日之事……來日得空再與遠兄弟交代。”

  丟下一句話,鳳姐兒便快步而去。

  陳斯遠施施然靠坐紅梅,緩了須臾這才起身,撿起地上的衣裳胡亂甩了甩披在身上,這才悄無聲地往清堂茅舍回轉。

  今日之事不知緣由,且鳳姐兒是個有主意的,他若是隨口言說,難保會適得其反。因是方才他什么都沒說。

  既然鳳姐兒方才交代了那一句,他便等著鳳姐兒給他交代就是……左右此一番也不吃虧。

  轉眼進了清堂茅舍,自有晴雯提了燈籠來迎,眼看陳斯遠身上滿是塵土,登時訝然道:“大爺這是怎么弄的?”

  陳斯遠含糊道:“天黑路滑,一不小心打山坡上滾下來了。”

  晴雯唬得趕忙招呼了五兒、香菱來看。誰知進得內中褪下衣袍,便見陳斯遠背脊上滿是抓痕,晴雯立馬就惱了,心下只當定是襲人那狐媚子勾搭的。陳斯遠哭笑不得,好一番賭咒發誓,又小意溫存,好說歹說方才將此事揭過。

  不提清堂茅舍中情形,卻說鳳姐兒一路好似踩著棉花而行。起初因著大觀園中昏暗,她只顧著看路,還不曾多想。待出了大觀園,四下又燈籠照亮,鳳姐兒頓時抿嘴緩行起來。

  她這會子只覺酸脹難忍,心道自個兒平常總愛罵人野牛肏的,如今這么一遭,豈不是應在了自個兒身上?

  出閣時其母便曾交代過房中事,成婚后這些年下來鳳姐兒又不是不曾經歷過,每每都是方才有些暢快便草草罷休,吊得鳳姐兒不上不下的。

  鳳姐兒便當男女之事不過那么一回事兒,可秦氏卻曾偷偷說過,只道那等滋味銷魂蝕骨。鳳姐兒將信將疑了好些年,直到秦氏過世也不曾體會過。

  不成想,今兒個竟一連丟之數回,真真兒是魂飛半天、身在浮云!

  如說先前還存了報復賈璉之心,待今夜這一遭過后,鳳姐兒竟對陳斯遠生出幾分貪戀之意。

  轉而心下一黯,思忖道:遠兄弟再好又如何?轉過年他要娶妻,自個兒也早為人婦,只怕生了孩兒后再無過往。可又一琢磨,那膠乳營生的股子雖給了黛玉,可還是遠兄弟來打理,如此一來豈不是每月都能約見幾回?

  鳳姐兒緩步而行,面上時而蹙眉時而展顏,待回過神來,這才驚覺自個兒已進了自家小院兒。

  此時珠簾一挑,平兒蹙眉打內中快步迎出來,見了鳳姐兒立時道:“奶奶往哪里去了?我四下都找遍了也不見奶奶!”

  鳳姐兒刻下衣裳染塵、云鬢散亂,自知遮掩不過,便轉而問道:“你二爺呢?”

  平兒扯了鳳姐兒進了內中,待到得炕上坐下,這才低聲道:“一直尋不見奶奶,二爺又發作了……趕巧我月事就在這兩日,無奈之下只得將二爺送去了后頭。”

  那就是送去張金哥處了。

  此時平兒才瞧清楚鳳姐兒的模樣,當即掩口暗自驚呼,忙問道:“奶奶這是——”

  鳳姐兒不想說,只懶洋洋往炕上一歪,道:“莫問了。我答應過的事兒,回頭兒一準兒給你辦了。”

  平兒幾番欲言又止,卻嘆息著到底不曾多問。因天色已晚,當下伺候著鳳姐寬衣、沐浴,拾掇臟衣裳時又覺氣味不大對,平兒捧起來嗅了嗅,不禁愈發眉頭深鎖。

  轉眼到得翌日,鳳姐兒推說身子不爽利,直到日上三竿才起。

  平兒伺候鳳姐兒梳洗打扮時,眼見鏡中人媚眼含春、面若桃花,半點也不見從前的怨惱、狠厲,心下嘖嘖稱奇之余,不禁愈發好奇昨夜到底自家奶奶尋了哪位。

  可平兒也知,自家奶奶是個主意正的,她若不肯說,便一準兒不會吐口。因是只悶頭伺候,不做一言。

  到得這日下晌,鳳姐兒尋了平兒忽而說道:“你往后頭清堂茅舍走一趟,有些時日不曾去城外工坊了,問問遠兄弟何時得空。”

  平兒心下一驚,心下哪里不知昨夜之人定是陳斯遠?

  她抬眼驚愕看過去,鳳姐兒立時瞪眼道:“你瞧我作甚?”

  平兒忙垂了螓首,道:“奶奶,你,你——”

  “嗯?”鳳姐兒略略蹙眉,平兒頓時止住話頭。

  “還不快去?”

  “是。”平兒乖順應下,抿著嘴兒出了鳳姐兒院兒,兜轉著往清堂茅舍而去。

  待其一走,鳳姐兒便蹙眉思量起來。當日四個陪嫁丫鬟,唯獨平兒留了下來,于鳳姐兒而言平兒自是貼心好用的。只是平兒再是貼心,也難保其另有小心思。

  刻下平兒尚且依存著自個兒,便是知曉了緣由也不會聲張,可難保來日情勢改易……鳳姐兒便琢磨著,總要將平兒將此事壓在心底才好。

  至于用什么法子,這不還不簡單?自個兒落了水,也拖平兒下水,她自是再也不敢聲張。

  轉而又想起昨日一言不發的陳斯遠,鳳姐兒抿嘴罵道:“野牛肏的,真真兒是便宜了你!”

  忽而又憶起昨夜情形,鳳姐兒迭在小腹上的右手便不自覺地一路攀援,觸及螢柔又往下探,待重抵小腹,她又愁眉不展地思量起來。

  過得半晌,平兒去而復返,入內垂首回道:“奶奶,見過遠大爺了。遠大爺說明日不得空,方才得了燕平王的帖子,須得往城西去看勞什子鐵軌。說奶奶若是方便,不如改在后日。”

  “那便后日。”頓了頓,鳳姐兒想著拖平兒下水之事,總要與陳斯遠計較過了才好。因是就道:“你二爺每日忙亂,少不得人看顧,后日你就不用隨我去了。”

  平兒應下,見鳳姐兒擺擺手,這才扭身打了珠簾退下。

  待出得房里,正撞見豐兒領著巧姐兒回轉,平兒擠出笑來答對幾句,別過二人便往大觀園里胡亂游逛起來。

  她又不是傻的,自知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兒,自個兒定沒有好果子吃。只是鳳姐兒為主她為奴,便是鳳姐兒先前允諾了要放身契,只怕也要等到此事過去才會落定吧?

  不一刻到得牡丹亭,眼見四下無人,平兒便撿著美人靠坐下。正胡亂思忖之際,忽而聽得身后一聲輕笑,扭頭就見大丫鬟鴛鴦挪動蓮步而來。

  平兒忙問道:“你怎么得了空?”

  鴛鴦進了亭子里與其一并落座,笑著道:“老太太服了藥睡下了,我去林姑娘處待了會子,正要回去,聽婆子說平姑娘往這邊廂來了,我便來尋你契闊。”

  平兒察言觀色,笑著道:“笑得這般恣意,可是瞧見遠大爺了?”

  鴛鴦別過頭去俏臉兒一紅,口是心非道:“好端端的怎么提起遠大爺了?”

  說罷,還抬手撫了下額上的犀角梳篦——那是方才偶然撞見,陳斯遠偷偷塞給她的。

  平兒哪里不知自個兒說中了?當下就揶揄打趣道:“瞧你霞飛雙頰的模樣,心思就快寫在臉上了。再說老太太將你給了林姑娘,來日是要當做陪嫁丫頭嫁過去的,你跟遠大爺還不是早早晚晚的事兒?”

  鴛鴦愈發羞赧,過來呵平兒的癢,嬉笑道:“好你個小蹄子,也來打趣我,看我不給你個好兒!”

  平兒四下躲閃,又反過來抓鴛鴦的癢。嬉鬧半晌,二人平復下來,平兒忽而開口道:“鴛鴦。”

  “嗯?”

  “你……不覺著遠大爺太過……風流了些嗎?”

  鴛鴦卻道:“這又如何?有本事又能為的男子,又有哪個不風流的?”頓了頓,又壓低聲音道:“我先前以為寶二爺是個癡情種子,可后來怎么樣?你看寶二爺身邊兒的姑娘可還少了?

  這天下的男子都一個樣,遠大爺人品、才干都是上等,又知道護著身邊人。我能有這等機緣,已是老太太開恩了。”

  平兒眨眨眼,心下倒是有幾分認同。錯非她早早做了賈璉的妾室,若是遇到陳斯遠這般的男兒,只怕也會傾慕不已,就如同眼前的鴛鴦吧?

  暗自嘆息一聲兒,思量著多想無益,如今還不知自家奶奶會怎么拿捏自個兒呢。

  倏忽兩日。

  這日一早兒儀門外便預備好了車架,臨近辰時平兒送了鳳姐兒出儀門,二人又在馬車左近略略等候,便見陳斯遠打角門快步而來。

  這男女有了肌膚之親,再彼此對方自是另有一番滋味。陳斯遠還不知平兒已經猜到,當下故意遮掩,笑著上前與鳳姐兒廝見過,這才說道:“二嫂子見諒,昨日我被王爺留了飯,不想多飲了幾杯,以至于遲了些許。”

  鳳姐兒隨口道:“無妨,時辰不早,咱們還是快些出發吧。”

  陳斯遠應下,自去馬廄領了馬匹,扭頭見平兒回了儀門,立時心下古怪……鳳姐兒素日里都將平兒帶在身邊兒,今兒個偏生不帶平兒,莫不是要跟自個兒再續前緣?

  陳斯遠不禁想入非非,待馬車出了榮國府,這才翻身上馬追了上去。

  路上無話,足足一個時辰之后,一行人等方才到了工坊。

  一眾管事兒得了信兒自是趕忙來迎,將陳斯遠與鳳姐兒請到偏廳里,奉上茶點、瓜果,又略略說了工坊近日情形,這才留下賬冊退下。

  鳳姐兒心不在焉,待管事兒的退下,便吩咐豐兒道:“難得出來一趟,你也不用守著,只管出去耍頑吧。只有一樣,不可亂走。”

  豐兒頓時笑逐顏開,斂衽謝過鳳姐兒,扭身便一溜煙的跑了。

  鳳姐兒扭頭瞧了眼陳斯遠,見其正定定的瞧著自個兒,便挑了挑眉頭,道:“怎地,遠兄弟怕了?”

  陳斯遠嗤笑一聲兒,道:“是怕了,我怕二嫂子后悔了。”

  鳳姐兒道:“若我說……從無后悔之意,遠兄弟又該當如何?”

  陳斯遠起身挪步過來,挑了鳳姐兒下頜,俯身輕啄,旋即盯著一雙鳳眸道:“那我總要知曉二嫂子圖什么吧?”

  鳳姐兒道:“我圖什么你還不知?”探手撐在陳斯遠胸膛,那涂了蔻丹的柔荑一路下滑,忽而勾住陳斯遠的腰帶,猛地往自個兒懷中一帶。

  陳斯遠身形前傾,探手撐住一旁桌案,與鳳姐兒兩兩相對,彼此都能感知到彼此的鼻息。

  鳳姐兒一雙眸子霧氣蒙蒙,聲如蚊蠅道:“我如今什么都沒了,賈璉又是個沒起子的……我也不瞞你,我如今瞧見他便心下厭嫌得緊。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遠兄弟先前所言我自然記得,奈何身子骨方才調養好,他便……

  ”舒出一口氣,鳳姐兒難得露出無助模樣,略略貼近,附耳在陳斯遠耳畔低語道:“你……你幫幫我……給我個孩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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