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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天下皆新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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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外面,很快涌進來一大群人。

  成辛眼光何等老辣,一眼看出其中有不少是內城兵馬司的,居然還有一些,是楊貞義的家將。

  這些人,就像是見到自家的祖宗一樣,一進門之后,都不等獄卒打開鐵鎖。

  就有個家將一伸手,扯碎了鐵鏈。

  眾人魚貫而入,把成家的人都簇擁起來,噓寒問暖,認錯掌嘴,討好賣笑。

  小丫頭不曉事,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只覺滑稽可笑,被他們逗得咯咯亂笑。

  她那哥哥卻是謹慎,湊到母親身邊,一把攬住妹妹。

  一家人被簇擁出去的時候,成辛分明感覺到。

  有內城兵馬司的人,一掌按在他肩頭,一股溫熱振蕩,把他囚服上的臟污異味,全都震散出去。

  與此同時,還有人一抹腰帶香囊,居然給他衣服上打起香粉來。

  成辛皺眉,又看到自家孫子,雖然很警惕的護著妹妹,到底功夫還淺,沒有能發現,有幾個官袍老人拂袖、按掌之間,已經透著少年郎的身子發勁。

  如同為小丫頭進行藥浴針灸,精心按摩一般,竟是讓那臉色蠟黃的小丫頭,多了幾分紅潤的氣色。

  如此作為,簡直是生怕他們身上有一點怪味,或者顯得太凄苦。

  監牢外原本有精兵把守,如今人數更多。

  但所有人都避遠了,讓出一大片空地,空地中擺著一輛大板車。

  楊貞義一丈半的身形,而今就坐在車上,懷里抱著木盆,有氣無力,忽然一大捧血,噴進了盆里。

  巨人體魄,令人驚異。

  別人稍微靠近,都能感覺到巨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熱量。

  成辛卻知道,這是重傷之下,連體溫都拿捏不住的表現。

  板車旁邊站著一個年輕人,面帶微笑,腰懸長劍。

  成辛一見這個人,就感覺眼熟,但他身中奇毒,腦力終究也受影響,一時想不起來。

  “剛才你在牢里跟家人說話,我都聽見了。”

  年輕人笑道,“雖然又老又中毒,腦子卻還是很清醒,也懂得說話的藝術,這點可比你祖父強多了。”

  成辛腦海中,仿佛有一條電光閃過,霎時把某些記憶串聯起來。

  “你是……楚……”

  老者怔怔出聲,忽然單膝跪地,抱拳道,“成辛,拜見叔祖。”

  “叔祖么,我確實比你祖父母年紀小一點。”

  楚天舒一抬手將他扶起,一股功力,涌入他體內。

  成辛體會到,自己的氣血、心意,都如同在陡然間被催化,強盛起來。

  二者一呼應,硬是打破了青唐奇毒造成的壁障。

  取回自己力量的舒適感,讓他忍不住輕哼一聲。

  地面石磚,都被他雙足微振,壓出均勻的蛛網狀裂紋。

  裂,而不陷。

  因為只在一哼之后,成辛已經及時把握住自身力量。

  “叔祖,這么多年都沒有再聽說過你的事跡,當年祖母等人都以為……”

  成辛連忙道,“叔祖這回,是從大唐而來嗎?”

  楚天舒搖頭:“我這些年,在海外亂逛,有時也會想起這里的老朋友。”

  “當時告別,也沒料到,再回來的時候,居然會相隔這么多年。”

  他說話之間,看了一眼王宮的方向。

  “那時候這里還叫南詔,異牟尋雖然立場上有點猶豫,但真說起來,他倒是比鄭天長干得好。”

  成辛嘆道:“叔祖能把我放出來,想必鄭天長,非死則敗?”

  “死透了。”

  楚天舒說道,“他確實該死,但這一國之事,也不能無人主持,別的人到底該不該死,量刑幾何,這都要仔細考量。”

  “我看你腦子清醒,功夫不錯,又有威望,決定了,就由你來做這個領頭羊。”

  成辛思忖再三,說道:“叔祖,我未曾修成素王,這個年紀,已是高齡,況且我并無多少親族,孩兒又非大才,若登王位,絕非好事。”

  楚天舒看了一眼成辛的家人,剛才他們也跟著下跪,如今又站起來,都正為被放出大牢而歡喜。

  聽到老頭說他們沒有大才,幾人倒也沒有什么異樣,看來家教頗嚴,很是知足。

  但這樣看,也確實沒有擔當大任的精力、氣魄。

  楚天舒道:“不登王位也沒事,你就先暫時干著,搞一套新的文武大臣出來。”

  成辛一聽,恍然大悟:“原來叔祖是要我們學大唐的貴公之制。”

  楚天舒疑惑道:“貴公之制?”

  “正是。”

  成辛解釋起來,“六十七年前,大唐有三鎮兵變,各地蠢蠢欲動,遍地戰火狼煙。”

  “東來伯祖當時傳聞,失陷雪原,等他歸來之后,與各地忠臣良將聯手,卻也花了一年多,才徹底平定叛亂,此番動亂,幾乎重造大唐。”

  “那之后,有諸大臣,提出貴在公心,說起先秦即有諺語,稱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良久議定,皇帝不得再因一己之私,輕廢朝中三品及以上的大臣,不可風聞用事,輕易提拔,必因實績而晉升。”

  成辛說到這里,很是振奮。

  “當年,我們原本也想在南詔施行此法,只是鄭天長舉反例,駁倒了我,如今想來,那時他已經包藏禍心。”

  楚天舒好奇道:“他當時舉的什么例子?”

  “若要施行德政,眾臣議事,總不如一位明君獨斷,來得更快。”

  成辛回憶過往,“況且,如今的大唐,實政大臣之中,非但有寒門中人在內,還有庶民之子,經文監武塾,層層篩選,倚仗功勛,躋身其中……”

  這些大臣各有偏私,內斗愈發頻繁。

  皇帝本身,也還保有對三品以下人事調度的部分權柄,也有自己想施行的政令。

  要不是有海東來威懾,只允許他們議論,不許大舉動武,只怕大唐又要出亂子了。

  鄭天長當初舉例到此,就笑稱,海東來此舉,跟真皇帝節制眾臣,又有什么區別呢?

  成辛因此被他說服,助他登上王位。

  “你們這一百年,還真是高歌猛進啊。”

  楚天舒神色有點微妙。

  超級明君賢臣這套模板,確實是施政效率最快的,但也最容易出事。

  大唐在這方面,就很有話說啊。

  當年李隆基前半生,誰不說他是個明君,李林甫雖然名聲不好,卻也是出了名的政務能手。

  再看后半生……說多了臟嘴。

  曾經攤上過這種玩意兒,最重要的是,又遇上天下武道的變革。

  大唐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倒也算不上太奇怪。

  “而今體量龐大的那些國度,有不少,其實都在搞這一套手段。”

  成辛又說道,“因為他們一國中最強的高手,未必善于施政,未必樂意做君王。”

  “假使唯一的君王不夠強,突然被誰打死,很容易引發動蕩,還不如一開始,就由眾臣共掌大權。”

  “突兀死上那么一兩個,問題也不算太大,大家會有充足反應的時間。”

  楚天舒剛才,倒還沒想到這一點。

  但是,居然會因為這種原因,推動體制的變化。

  這個世界一百多年里,到底出現過多少君王被高死的事啊?

  難怪了。

  楚天舒暗想:難怪王宮護衛,看到國主被突然冒出的高死時,愚忠者攔路,四處皆放火,帶王子逃走,那一套流程,那么熟練。

  原來是在別的國家,早就有過諸多前車之鑒。

  “既然你也有可借鑒的對象,那就放手去干吧。”

  楚天舒拍拍成辛的肩膀,又道。

  “你知不知道,鄭家的武功秘籍藏在哪兒?我想去看看。”

  成辛搖搖頭。

  楊貞義忽道:“我知道。”

  楚天舒扭頭看去:“你會這么主動?”

  “我楊氏一族,也未必都是該死之人,望你們清算之時,能留下一點血脈。”

  楊貞義喘著氣,面前木盆里的鮮血,被他氣息吹得波翻瀾涌。

  “若是如此,那我一切都愿意配合,我還可以主動為你們尋出朝中許多人的罪證。”

  楚天舒打量他數息,并未答應,只哼笑一聲,道:“倘若真的不該死,那調查清楚了,自然也不會死。”

  楊貞義一時沉默,不知道是被噎住,還是松了一口氣。

  “鄭家有一株老樹,與鄭回同一年枯死,但他家的人,一直不舍得處理。”

  楊貞義說道,“前兩年,鄭天長想起此事,覺得那株樹,頗有幾分玄妙,就搬運入宮,雕成了一套拳譜小像,用來揣摩拳意。”

  “這套小像,遇水更為靈動,因此安置在御苑西明池的池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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