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心知肚明的主。”
陸良冷笑，看向反應最大的那幾人，譏諷道：“還需要委婉嗎？”
那幾人對上陸良的眼神，紛紛低下頭顱，看似羞愧的舉動，更多是源於懼怕。
雖然話很刺耳，但僅僅是刺耳，要是反駁，指不定陸良后續會怎么對付他們。
就在這時，坐在靠門位置的老王，輕聲道：“潘行長，趙主任，你們來了。”
潘國卿微微頓首跟眾人打招呼，邊走邊聽秘書講述，剛剛發生的事，他突然笑了：“看來剛剛大家已經討論過一輪了。”
“就隨便聊幾句。”陸良笑道，直接無視那幾人，看向潘國卿身側的幾位領導。
“陸總，你們應該沒有打過交道，我先介紹一下吧。”
潘國卿笑容滿面，絲毫不避諱有外人在場，就像給自家晚輩介紹關係：“國資的趙主任，國土的劉主任，城建的周主任。”
“陸總，你好，待會如果有什么獨特的見解，可要多多發言。”
幾人面露微笑，也沒有半點架子，紛紛主動握手寒暄，就像面對同僚一樣。
陸良連忙擺手，一臉慚愧說：“各位說笑了，我就是個旁聽的吃瓜群眾。”
潘國卿不滿道：“陸總，你又謙虛，剛剛說得就挺好，
這些企業又有哪一家沒有違規操作？”
他聲音突然拔高，言語中帶著憤怒，雖然面對陸良，但並不是對陸良所說，而是在借題發揮。
說起來，邀請陸良參加會議，還真是邀請對了，因為只有他才會無所顧忌的炮轟，也幫他們減少了很多無意義的拉扯時間，方便快速進入正題。
身側的秘書也明白領導的用意，默默走到門口，關上會議室的大門。
“既然人都到齊了，會議就開始了。”
潘國卿面色鐵青，保持憤怒的情緒，入座主位，
從位置可以看出，他不僅是職位最高，更是本場會議的主要發言人。
陸良眉，看著位子排序，眼底閃過一抹困惑，突然嘴角上揚。
央行雖然不是房地產企業的上級領導部門，卻掌握著錢袋子。
“在場也沒有外人，我就想問一句，你們把地產法、城建法都當成什么了？”
曾國卿怒敲桌面，咚咚作響，每一次都像是衝擊眾人的心臟，質問道：“一張草紙嗎？”
平均年齡五十歲朝上的各地產老總，面對訓斥，就像鶉般低下頭顱，默默承受。
陸良眉眼帶笑，就像個局外人一樣，津津有味的聽著，觀察著眾人的神情。
他知道這招叫先抑后揚，總要先殺殺威風，好讓他們擺正態度，便於后續布置任務。
體量達400萬億的地產業，眼前這些人直接關聯或間接關聯，起碼占全國市場40。
所以有時候，不是國家想管且愿意沒有底線的幫各大房企兜底，而是真的不管不行。
就好比當年的次貸危機，美聯儲也是緊急降息，並啟動量化寬鬆政策，直接干預市場穩定。
老美的股市，對應東大的樓市，關乎國本，一旦發生重大變故，肯定會直接介入。
陸良一邊聽著，一邊思考著，潘國卿邀請他參加本場會議的真正意圖。
如果只是當吃瓜群眾，讓他能第一時間知道綠地集團的結果，沒必要邀請這么多部門的領導。
他猛然看向坐在主位的潘國卿，央行一把手，國企中持有的資金最多，陸良臉上露出一抹古怪。
老潘對他的信任還是不夠，他陸某人並不是那種只管殺不管埋的不講究人，何必請君入甕。
“別的話我也不再多說，還是聊聊綠地及碧桂園一事的處理方案吧，大家各抒己見。”
潘國卿掃視一眼眾人，很滿意他們表露出來的態度，起碼錶面是知道錯了，但有沒有聽進去，
估計就是另外一說。
他突然扭頭看向陸良，笑容如沐春風：“陸總，不知道您有沒有什么比較好的建議？”
陸良根本沒有理會，坐在身側望眼欲穿的許嘉音，而是看向坐在對面的王石。
他笑著說：“我還不是特別了解，還是先聽聽看萬科王總的看法吧。”
王石一證，有點沒反應過來，但突然看到陸良手上的暗示舉動，及許嘉音幽怨的目光。
他隱隱有所猜測，小心翼翼說道：“據我所知，綠地集團名下共有1132個未建設及未工的開發項目，涉及的業主數量達26.12萬戶之多。”
王石一邊說著，一邊觀察陸良的表情，見到陸良微微點頭，他頓時鬆了口氣。
突然就有了底氣，擲地有聲說：“我認為當務之急要先解決這部分問題，給消費者一個交代，
其他事都可以暫時擱置。”
潘國卿看著底氣十足的王石，一臉幽怨的許嘉音，及泰然自若的陸良，眼中閃過一抹恍然。
他面露讚許，點頭說道：“不錯，當務之急確實要解決這部分問題，畢竟民生無小事。”
一場會議開了三個多小時，直到夕陽西下，才勉強商談出幾個不算完美但還合理的解決方案。
比如綠地名下的1132個項目，其中680個由萬科集團負責后續的開發，預計還要投入650億元，
與之對等的也拿到名下儲備土地共計1.22億平米，總價值約672億元。
如華潤，融創，龍湖，萬達，恆太，每家零零散散也分到一百幾十個項目，並且拿到與之還算對等的儲備土地。
碧桂園的處理方式，是決定要救，只是楊曉慧並不像劉從龍正在被調查，將由央行直接負責提供貸款援助資金。
最后的最后，為了杜絕此類事件的發生，陸良提出了三個建議，取消期房，嚴管資金，新增一筆保證金，必須占項目總投資的30，確保爛尾事件不再發生。
只有嚴管資金的建議被採納了。
然而就這樣，那群吊人看向陸良的眼神都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
“陸總，留步。”
眼見陸良要走，
隱隱還有憤然離席的樣子。
潘國卿也顧不得外人怪異的眼神，急忙追了上來，滿臉堆笑道：“陸總，晚上沒有什么要事吧？”
陸良面無表情搖頭，潘國卿笑道：“既然沒事，不如嘗嘗我們機關食堂的菜色？還是說，陸總吃慣了山珍海味，看不上我們食堂的清湯寡水？”
陸良苦笑道：“潘行長這么說了，我要是還拒絕，是不是顯得有點不太禮貌？”
“陸總，這邊請！”潘國卿忍俊不禁，笑容滿面帶著陸良去往機關食堂。
他邊走邊說：“陸總，我知道你的提議出發點都是好的，我的看法也跟你一樣。”
“但這些事，是真的急不得，需要一點點慢慢做出改變，就比如說取消期房這件事。如果取消期房，讓那些正等待交付的消費者該怎么辦？”
“又比如，繳納一筆建設保證金，並且未交付前堅決不能動用，但房地產業的情況你也應該有所了解，一個比一個缺錢。”
“治大國如烹小鮮。”
潘國卿長嘆一聲，房地產當前的困境並不是一天造成，而是長期累積下來的問題。
要治療，就必須抽絲剝繭，一樣一樣地慢慢治，如果下猛藥，這個行業是絕對頂不住的。
陸良沉默良久，嘆息道：“抱歉，是我太想當然了。”
潘國卿笑著說：“陸總，也不是你太想當然，只是你在公司如臂使指習慣了，沒接觸，也不了解過老器械的運作方式。”
“這比喻，貼切。”陸良失笑。
很快兩人一併走進機關食堂，潘國卿熱情介紹，並打來兩盤飯菜：“陸總，嘗嘗看味道如何？”
用餐之余，他跟陸良說了一聲抱歉，今天邀請他參加這場會議，確實是抱著慷慨解囊的想法。
只是他沒想到，陸良早就跟王石在私下達成約定，已經做好了要承當一部分責任的準備，這讓他稍微有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畢竟兩人會上眉來眼去那么明顯，只要不瞎就知道，兩人肯定私下有聯繫。
而且王石如果沒有陸良的支持，他也拿不下綠地集團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