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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一路向東,翻越了陰山東部的山脈。
眼前的景象驟然一變,草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涼的戈壁與荒漠,放眼望去,盡是裸露的巖石與黃沙,幾乎看不到半點綠色。
李驍命令大軍沿著大道返回,自己帶著一支武衛軍隨便走走逛逛,算是檢查。
“大王,前面就是黑泥灘了。”
一名陰山籍的武衛軍百戶跟在李驍身邊,指著前方一片泛著黑亮光澤的區域說道:“這里的地面上,常年冒這種黑泥,當地百姓都知道這東西有用,會專門收集起來。”
“不過按您的吩咐,只有河西商行能收購,其他商行和個人敢私下買賣,一律按通敵論處。”
這里其實就是后世的克拉瑪依地區,一座建立在油田之上的城市。
李驍勒住馬,翻身跳下,走到一處黑泥灘前。
他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點黑泥。
那黑泥質地粘稠,像是融化的瀝青,還散發著淡淡的腥味。
這其實是地下的原油滲出地表后,輕油成分揮發,剩下的重油與泥土混合而成的產物。
“這東西雖不能直接用,卻是難得的殺器。”
李驍站起身,將手上的黑泥在草上擦凈,對身旁的河西商行的一名管事說道:“收了之后,一定要用密封的陶罐裝好,派人護送到湯谷的工坊。”
“萬不可莽撞大意。”
這種重油是沒辦法直接使用的,無論是燒火還是照明,不僅效率低,而且還會有很濃的黑煙。
所以,目前唯一的價值就是用在軍事上。
讓工匠們用蒸餾的法子提純,提純出的油能制成燃燒彈。
到時候用投石機扔到金國的城墻上,這油一旦點燃,水都澆不滅,保管能把金軍燒得潰不成軍。
管事連忙點頭:“大王放心,屬下早就安排妥當了。”
“河西商行在附近設了三個收購點,每天能收上千斤黑泥。”
“工坊那邊也調了最好的工匠,專門研究提純的法子,現在已經能穩定產出燃燒用油了。”
李驍滿意地點了點頭,翻身上馬:“去前面的寨子看看。”
大軍在黑泥灘附近休整了一日,補充了水源與干糧,便再次啟程。
又行了七八日,遠遠地,一座高大的城池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
正是大秦都城,龍城。
龍城的城墻是用青石砌成的,高達三丈,城頭上飄揚著鮮艷的日月戰旗,城門前早已擠滿了人。
李驍策馬向前,很快便看清了人群最前方的身影,正是蕭燕燕。
她身著一身暗金色的長裙,頭戴金步搖,身后跟著七八個妻妾,個個衣著華麗。
妻妾們身邊,還圍著一群孩子,最大的那個,約莫八歲年紀,穿著一身小小的金色甲胄,腰間挎著一把鑲金的短刀,正是李驍的長子金刀。
金刀一見大軍的旗幟,立刻朝著李驍跑過來。
他跑到馬前,學著大人的模樣,規規矩矩地躬身行禮,聲音清脆卻透著一股英氣:“孩兒李世昭,拜見父王。”
“恭祝父王西征大捷,孩兒盼父親早日平定天下。”
李驍翻身下馬,一把抓住了金刀的肩膀,哈哈大笑:“我的金刀長大了。”
“在金州武備學堂學了兩年多,果然不一樣了,說話都有幾分大將風范。”
這兩年時間,金刀長高了很多,已經成了少年,得益于充足的營養和優秀的基因,他的個頭比同齡人高了半頭,都趕上李驍的肩膀了。
金刀驕傲地挺起小胸脯:“父親,孩兒現在能拉開三石弓了,等我再長兩歲,就隨父親上戰場,殺金兵。”
“好,有志氣。”
李驍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跑過來的其他孩子。
老二長弓、老三蒙哥、老四鐵劍、老五玄甲,還有長女令月,幾個年紀稍大的孩子正怯生生地站在不遠處,眼神里既有期待,又帶著幾分生疏。
李驍走上前,一一摸了摸他們的頭。
長弓和蒙哥已經長到他胸線,穿著一身黑色短打,脊背挺得筆直,只是面對他時,雙手不自覺地攥著衣角,少了幾分同齡孩子的親昵,多了幾分敬畏。
令月則不一樣,她穿著一條粉色襦裙,梳著雙髻,見李驍看過來,立刻撲進他懷里,聲音軟糯:“父王,你終于回來了,我天天都在想你。”
李驍笑著摟住女兒,心中泛起一陣暖意:“令月乖,父王也想你。“
“這段時間有沒有好好讀書?”
女子無才便是德?在李驍這里是不存在的,女兒也要學習讀書、明事理、學武藝,甚至在緊要關頭也是要披甲上陣的。
“有。”
令月用力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張迭得整齊的紙:“先生還夸我字寫得好呢,父王你看。”
李驍接過紙,仔細看著上面稚嫩卻工整的字跡,連連點頭:“寫得好,比父王小時候強多了。”
而長弓和蒙哥則是向李驍匯報這段時間的情況,他們倆同歲,今年已經進了金州武備學堂。
至于老四鐵劍和老五玄甲,以及遠在陰山的蕭玄策,他們三個是同歲,明年才能去武備學堂。
看著孩子們或親昵、或敬畏的模樣,李驍心中不禁感慨:這就是南征北戰的代價啊。
為了大秦的基業,他常年在外征戰,錯過了孩子們的成長,很多時候回來,連年紀小的孩子都認不出他,躲在母親身后不敢上前。
可在這個時代,男兒志在四方,建功立業才是正道,兒女情長往往被視作無能。
多少將軍出征就是好幾年,回來后兒女不認識自己,早已是常態。
他不后悔,為了子孫后代能有一個安穩的天下,拼出一番基業,比窩在家里守著小家更有意義。
蕭燕燕帶著妻妾們走了過來,見李驍與孩子們聊得熱鬧,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好了,孩子們,別總圍著父王,讓父王先歇歇。”
她走到李驍身邊,自然地接過他脫下的披風:“一路辛苦,快進城吧,宴席已經備好了。”
李驍握住蕭燕燕的手,目光掃過身后的妻妾們。
其中一位身著紫色長裙的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身姿窈窕,面容姣好,眉宇間帶著幾分端莊大氣,正是側妃衛扶搖。
衛扶搖見李驍看來,微微屈膝行禮:“大王一路勞頓,臣妾已讓人備好了熱水,等宴席過后,大王也好洗去風塵。”
李驍點頭,又看向蕭燕燕笑道:“辛苦你們了,這段時間,家里多虧了你們打理。”
令月拉著李驍的手,不肯松開:“父王,我要跟你一起騎馬,我還有好多事要跟你說呢!”
“好,父王抱你上馬。”
李驍笑著應允,又對金刀、長弓和蒙哥說道:“你們也跟在旁邊,路上給父王說說學堂里的事。”
周圍的百姓見了李驍進城,紛紛歡呼起來:“大王萬歲,大秦萬歲。”
“恭祝大王凱旋。”
歡呼聲中,李驍攜著家人,在重臣與百姓的簇擁下,緩緩走進龍城。
班師回龍城后,李驍難得卸下一身征塵,好生修養了一段時日。
白日里,他會去金州武備學堂查看孩子們的功課,看著長弓、蒙哥在演武場上揮汗練劍,聽令月背誦詩文,心中滿是慰藉。
到了晚間,他便在府中陪伴妻妾,蕭燕燕端莊大氣,時常與他探討北疆的民生吏治。
衛扶搖溫婉持家,將府中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其他妻妾也各有溫柔,李驍一一安撫,雨露均沾,盡到丈夫的本分,府中倒也一派和睦。
這般安穩日子過了一月有余,龍城忽然熱鬧起來。
李驍的親妹子三鳳,要成親了。
新郎官不是別人,正是驍騎營千戶李書榮。
他出身于九堡十八寨的渤海堡,是金州土生土長的漢民,父親早年便跟隨李驍征戰,算是李家的舊部。
后來李書榮參軍,擔任李驍的書吏,接觸的都是最高戰略級的決策,被李驍重點培養。
隨后便入基層任職,擔任副百戶、百戶,驍騎營建立之后擔任千戶,可謂是一路順利。
此次西征,驍騎營里多是第一次上戰場的少年兵,雖未立下蕩平敵國的大功,卻也在無數次小規模廝殺中屢立小功。
硬生生從一群毛頭小子,蛻變成了敢沖敢打的鐵血戰士。
李書榮作為千戶,帶兵有方,更在一次突襲中消滅了一支三千人的敵軍,論功行賞時,李驍直接將他升職為副萬戶,依舊掌管驍騎營。
不僅如此,李驍還為驍騎營擴充了兵力。
這兩年金州武備學堂又畢業了一屆軍校生,又從民間挑選精銳少年補充進驍騎營,讓隊伍從原先的一個千戶,擴充到兩個千戶的規模。
雖尚未滿一個萬戶的建制,但李書榮以副萬戶之職統領,也算是實至名歸。
而對他本人而言,升職又迎親,可謂是雙喜臨門。
渤海堡李家得知這門親事時,老兩口幾乎笑得合不攏嘴。
在北疆,能與河西李家結親,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
即便只是將女兒送進李家做妾,都得擠破頭,更何況他們家能娶到大王的親妹子。
誰都清楚,李驍遲早要登基稱帝,三鳳將來便是長公主,他們渤海李家,也就成了皇親國戚,還是手握兵權的軍勛外戚。
這份榮耀,足以讓整個家族風光百年。
成親當天,龍城更是熱鬧得如同過年。
但凡駐守在北疆的官員、將領,幾乎都親自趕來賀喜。
那些駐守邊疆、無法脫身的,也都派親信快馬送來厚禮,金銀珠寶、綢緞布匹堆滿了李家的偏院。
迎親隊伍從李府出發時,街道兩旁擠滿了百姓,紛紛踮著腳看熱鬧,孩子們跟在隊伍后面跑,歡呼聲此起彼伏。
李書榮一身大紅喜服,騎著高頭大馬,帶著迎親隊伍來到李府門前。
按照習俗,長兄為父,李驍坐在堂前接受新人的叩拜。
三鳳穿著鳳冠霞帔,蓋著紅蓋頭,雙手緊緊攥著李驍的衣袖,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大哥,我走了。”
李驍心中一陣感慨,又有些不舍,拍了拍她的手背:“到了婆家,要好好過日子,有事就派人回來說,大哥永遠是你的靠山。”
一旁的孩子們更是舍不得姑姑,令月拉著三鳳的衣角,眼圈紅紅的:“姑姑,你什么時候回來呀?我還想跟你一起放風箏呢。”
三鳳隔著蓋頭,輕輕摸了摸令月的頭:“等過些日子,姑姑就來看你。”
迎親隊伍漸漸遠去,李驍站在門口,望著那抹紅色消失在街道盡頭,才轉身回府。
剛走進正堂,便看到老爺子坐在主位上,半瞇著眼,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身上,更顯老態龍鐘。
曾經要強了一輩子的老爺子,這兩年肉眼可見地蒼老下來。
尤其是老太太去世后,他更是像被抽走了精氣神,背都駝了,走路也需要人攙扶。
見李驍進來,老爺子緩緩睜開眼,聲音沙啞卻帶著笑意:“回來了?書榮這小子,倒是有福氣。”
李驍走到他身邊坐下,給老爺子倒了杯熱茶:“您身子骨還好?今日風大,怎么不在屋里歇著?”
“歇不住啊。”
老爺子喝了口茶,目光望向窗外,眼神有些悠遠:“老了,說不定哪天,閻王爺就來收人了。”
“現在,是多活一天就賺了一天。”
“總是待在那死氣沉沉的屋子里干什么?還是院子里熱鬧。”
李驍微微點頭,總之就是人老了,害怕冷清,喜歡熱鬧。
無論是多么要強、在戰場上不怕死的硬漢子,到了生命盡頭的時候,總是會惶恐的。
“老天對我不薄啊。”
“想當年,咱們李家也就在金州漢民里面有點名頭,可哪敢想有今天?”
“你爹走得早,沒看到你有出息的樣子,可我看到了。”
“我的兒子們都不是孬種,你弟弟們在軍中也立了功,成了你的左膀右臂。”
“重孫子們更是一個比一個壯實,金刀、長弓他們,將來說不定比你還強。”
他頓了頓,看著李驍,眼中滿是驚嘆:“我這輩子,最沒想到的就是你。”
“當年將河西堡交到你的手里,我還擔心你能不能扛起這份基業。”
“沒想到啊,你不僅扛起來了,還打下了更大的基業,北疆、西域、關中、漠北都成了咱們李家的地盤。”
“我能看到這些,就算現在死了,也無憾了。”
“爺爺,您說什么呢!”
李驍連忙打斷他:“您得好好活著,將來還要看我平定金國、宋國,一統天下呢。”
老爺子笑了笑,眼中卻閃過一絲遺憾:“就是……就是沒能回河北老家看看。”
“你高祖父當年是跟著耶律大石西征的漢軍軍頭,從河北老家出來后,就再也沒能回去。”
“我小時候,常聽你曾祖父說老家的事,春天的時候,院子里的海棠花會開得滿院都是;夏天能在村口的小河里摸魚;冬天一家人圍在炕頭吃餃子……”
“可我空活了七十年,連老家的影子都沒見過。”
他仿佛是在回憶幻想,更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呢喃:“我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了,老家早就物是人非,親戚也肯定沒了,但那里終歸是咱們李家的根啊。”
對于李家的祖籍,李驍也早就聽過無數遍了,就是如今金國的中都。
遼國的時候,那地方叫析津府,正是屬于被石敬瑭割讓的燕云十六州。
李驍握著老爺子的手,那雙手布滿了老繭,還在微微顫抖。
他心中一陣酸澀,輕聲說道:“爺爺,您放心,您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吃好喝,把身子骨養得好好的。”
“用不了多久,我就帶著您回河北老家,咱們去看看您高祖父說的海棠花,去村口的小河邊走走,圓了您的心愿。”
老爺子輕輕點頭,他雖然老了,但腦子非常清醒。
知道李驍一直在謀劃中原,想要覆滅金國,攻占中都。
他也相信自己的孫子一定能夠帶領秦國的鐵騎,將日月戰旗插上中都的城頭。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否等到那一天。
李驍重重說道:“我派人時刻關注金國的情況,等明年開春,咱們就東征金國,先拿下中都,到時候,我親自陪您回家。”
老爺子知道,就算李驍拿下了金國,自己的身體狀況肯定沒辦法活著抵達中都。
但對于大孫子的孝心還是很高興,輕輕點頭道:“好,好……我等著,我一定等著。”
可命運終究沒能給老爺子足夠的時間。
入冬后的龍城,一場大雪接連下了十幾日,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寒風卷著雪沫子,打在窗欞上發出“嗚嗚”的聲響。
深夜,李驍剛歇下,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親衛焦急的聲音響起:“大王,大事不好,老太爺突然病重,您快過去看看。”
李驍猛地從床上坐起,心中一驚,來不及多想,連忙伸手去摸衣服。
身旁的蕭燕燕也被驚醒,也連忙起身幫他系腰帶:“別急,爺爺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老太太走后,老爺子在河西堡雖然有仆人照顧,但情緒上卻是沒辦法照顧周全,很是孤獨。
所以李驍便讓人將老爺子接到了龍城王府。
李驍披上皮袍,大步流星地沖出房門,雪花瞬間落在他的肩頭,很快便積了薄薄一層。
他幾乎是一路小跑,直奔老爺子的院子,遠遠便看到屋內燈火通明,幾個下人正急得團團轉。
“爺爺。”
李驍推門而入,只見老爺子躺在榻上,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嘴唇干裂,雙眼緊閉著,連聽到他的聲音都沒有反應。
床邊圍著幾個王府的醫官,個個面色凝重,見李驍進來,紛紛躬身行禮,語氣帶著愧疚:“大王,老太爺情況危急,我們……我們暫時查不出病因。”
強壓下心中的慌亂,李驍對著親衛下令:“快,去請陸大夫和錢大夫過來。”
李驍在龍城建立了兩所醫科學堂,分別是‘秦國醫藥學堂’和‘秦國軍醫學堂’。
前者教授的是傳統的中醫,望聞問切等傳承。
由陸庭勛擔任祭酒,同時他也是龍城最大官營醫館的祭酒。
他醫術精湛,尤擅內調固本,素來負責李驍及其家眷的日常安康,只是今日恰非他當值之時。
后者則是側重外科教學,完全面向戰場與外傷急救,教學內容極具針對性。
在這里,學生們不僅要識藥草、通脈理,更要精于清創、縫合、正骨。
甚至在大蒜素抑制感染、古方麻沸散鎮痛的輔助下,進行剖開創口、切除腐壞組織乃至在緊要關頭開膛破肚的救命手術。
許多從鬼門關搶回性命的老兵,都是這所學堂活生生的招牌。
執掌這所軍醫學堂的祭酒,正是錢中邕。
不過這祭酒之職只是他為了方便教學而兼任,他的真正要職是‘大秦野戰醫院院長’,官拜千戶級別。
統管全軍醫官調配、藥材儲備與戰地救護體系,是李驍在軍隊醫療保障方面最為倚重之人。
親衛不敢耽擱,冒著大雪策馬而去。
蕭燕燕隨后趕到,見狀連忙讓人燒熱水、備姜湯,各種安排。
李驍坐在榻邊,握住老爺子冰冷的手,那雙手比屋外的雪還要涼,他心中一陣酸澀。
曾經能扛起百斤糧食的手,如今竟虛弱得連握拳都做不到。
一刻鐘后,錢中邕和陸庭勛先后抵達。
可看過之后紛紛皺緊了眉頭,對著李驍躬身說道:“大王,老太爺年事已高,又因思念老夫人,心結難開,此次怕是……怕是油盡燈枯了。”
“臣等盡力施針用藥,也只能暫時吊著氣息,還請大王做好心理準備。”
“做好準備?”
李驍聲音沙啞:“本王讓你們來,是讓你們救我爺爺,不是讓你們說這些沒用的。”
陸庭勛面色愧疚,卻只能硬著頭皮說道:“臣……臣盡力。”
說著,他連忙讓弟子拿出銀針,在老爺子的穴位上施針,又讓人煎藥,可老爺子的氣息依舊微弱,沒有半點好轉。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哭喊聲,李驍的大姑李大蘭頂著風雪跑了進來。
她的丈夫正是陰山巡撫趙大刀,在龍城也有宅院住著趙家人。
她剛得到消息,便從不遠處的家中趕來,頭發上、衣服上都積滿了雪,一進門看到榻上的老爺子,便撲到床邊大哭起來。
“爹,爹您醒醒啊,女兒來看您了,您別嚇我啊!”
就這樣,眾人守在屋內,一夜未眠。
窗外的雪漸漸停了,天也慢慢亮了起來,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欞照進屋內,落在老爺子的臉上。
忽然,老爺子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雙眼緩緩睜開,聲音沙啞地說道:“水……水……”
“爺爺,您醒了。”
李驍又驚又喜,連忙讓人端來溫水,小心翼翼地喂到老爺子嘴邊。
李大蘭也湊到床邊,眼中滿是期待:“爹,您感覺怎么樣?要不要再喝點粥?”
老爺子喝了幾口水,氣息似乎順暢了些,甚至能微微轉動腦袋,越發的精神起來。
看向李驍說道:“大龍……雪停了?”
“停了,爺爺,雪停了。”
李驍強擠出一絲笑容:“等您好了,我帶您去院子里曬太陽。”
可他心中卻猛地一沉,他曾在軍中見過太多這樣的情況,老爺子此刻的狀態,分明就是回光返照。
老爺子似乎沒察覺到眾人的異樣,目光緩緩掃過屋內,最后落在李驍身上,聲音帶著一絲虛弱,卻格外清晰。
“大龍……爺爺知道,我是等不到回中原的那天了……”
“爺爺,您別胡說。”
李驍連忙打斷他:“您會好起來的,咱們明年就去中都,回老家看看。”
老爺子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卻又帶著幾分釋然:“不了……爺爺累了,想你奶了……你奶在那邊,肯定等急了……”
隨后,老爺子忽然攥住李驍的手腕,目光灼灼:“大龍……你跪下……為爺爺……也為這天下……立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