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金城。
韓遂據城而守,城頭各處樹立奉詔討賊大旗。
而金城外,張郃、楊秋、朱靈三軍各自擇地扎營,互不影響。
張繡奉命掠河西四郡,張繡沿途招納征募漢胡勇壯,不時向金城前線調撥這種新征募的軍隊,以打消趙太師的疑慮。
這些張繡征募的新兵是以輔兵身份來到金城前線,參與營地建設與壕溝挖掘。
五千余人晝夜挖掘,已在金城外挖出一條深五尺寬七尺的壕溝,以挖掘出的沙土壘砌在壕溝外圍,充當二次障礙。
天氣轉冷,挖掘不順。
搭配金城外原有的引河灌溉溝渠,等挖掘完畢,就能引黃河水沖刷溝渠。
也可以不接通黃河水,只用單純的壕溝、沙土屏障來圍城。
張郃登上最近的山梁,俯視圍城工事。
圍城工事外,已經設置了經緯線,每相隔五十步就會打下一支木樁,這些木樁捆綁旗桿,緯線用紅旗,經線用藍旗。
縱橫交錯的紅藍旗幟虛線,將金城外的距離遠近標記清晰。
也是依靠這些經緯線,張郃制作了十分精準的沙盤。
比起沙盤,張郃更習慣登高觀望。
他站在高處,學習大司馬……趙太師的測量技巧,握拳舉起大拇指進行測距。
就在張郃測距之際,朱靈也引著衛隊登山。
此時張郃的衛士已經取出帷幕,設立帷帳,帳門對著金城方向。
朱靈不語,來到張郃身側十幾步外。
張郃結束測距,拿出隨身攜帶的牛皮燙字筆記本,記錄剛才的測距結果與部分心得。
待墨跡干透,張郃才收好這冊太師親手所贈的筆記本。
“文博將軍。”
張郃上前拱手,彼此都是沒有封號的中郎將,實際本職依舊是五部營校尉。
能否圍死韓遂,直接決定著以后當校尉,還是當雜號中郎將。
至于更高一級的雜號將軍……這一戰里,誰能拿到韓遂的腦袋,誰就能達到。
趙基派來的五個將軍里,張繡本身就是縣侯、雜號將軍,因此單獨掠地河西四郡,他在這里據有本土、鄉黨優勢,能快速瓦解四郡中的反抗份子。
其他人不好談論的話題,張繡跑過去能自然而然跟對方以鄉黨的立場進行討論。
所以戰后張繡單獨敘功、升遷是定局,因此張繡不參與金城之戰。
楊秋也是雜號將軍,雖然是李郭主政時期的將軍,可也是朝廷詔令所拜的將軍。
哪怕投降趙基,將軍就是將軍,依舊維持著體面與基本地位。
參與征胡戰役后,所建立的功勛也只是填平了一些虧欠。現在的楊秋,只想穩穩當當圍死韓遂,不想生出其他變數。
另一個是中郎將王琦,屬于后發,會督運大軍補給抵達金城。
王琦抵達時,就不再是張郃與朱靈爭功,而是三方爭功的格局。
其實對于朱靈這個名義上的冀州鄉黨,張郃并不怎么情愿親近對方。
朱靈太狠了,為了追隨袁紹,眼睜睜看著敵對方殺死滿門老小;后來奉袁紹之命率七營兵增援曹操,結果戰后留在了曹操這里。
與這樣的人做伙伴,張郃的壓力是很大的。
此刻張郃態度冷淡,算不上多么親熱。
朱靈也都習慣了,他也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見。
哪怕現在有家室有子女……可這樣的家室、子女,已經無法成為可靠的人質。
別人把家眷或子弟中的某個人丟到趙基那里,就能算是委質。
而朱靈對至親的冷酷,就是生出十幾個子女送到晉陽……也難起到什么人質效果。
朱靈也是拱手見禮:“俊義將軍,聽聞韓遂遣使勾連湟中諸羌,湟中諸羌若有異動,我軍不過一萬五千人,分成三部,猝然遇襲,必然會被分割,被逐一擊破。”
“幕帳中談話。”
張郃展臂,朱靈應下,兩人快步入帷帳,正中已點燃木炭。
面對面而坐,張郃伸手烤火才說:“馬壽成亦遣使示警,他已上表朝廷,請求出兵助戰。此事能否成行,還要看太師決斷。”
朱靈面色如常,這樣的消息,他是真沒聽說過。
他與張郃、楊秋雖是聯軍而來,可楊秋單獨立營在黃河上游,同時分兵進駐榆中城。
湟中諸羌有異動的話,肯定也是楊秋這里最先察覺,也會是楊秋負責抵御湟中諸羌的第一波攻勢。
而在金城外圍,張郃與朱靈也是分別駐屯一方,對金城擺出夾擊之勢。
張繡陸續派遣來的輔兵,也都配屬于張郃,聽從張郃的調遣。
因此,朱靈可以說是郁郁不得志;甚至連麾下軍隊,也被逐步替換,變成了虎步軍與關中籍貫的軍隊。
這種情況下,朱靈甚至不敢繼續信任自己的親兵。
人是能相互滲透的,就趙太師現在的威勢、影響力,不需要趙基親自出面,只要派人私下接觸朱靈的親兵頭目,自然能獲得對方的配合。
畢竟,如朱靈這樣領軍執法嚴苛,卻連自己妻小宗族都難以庇護的人……是真的很難獲得親兵或部伍的擁護。
張郃心思細膩,故意透露這些朱靈不知道的軍情,同時也在觀察朱靈的神態變化。
張郃也怕朱靈與韓遂私通,戰場之上形勢多變,有時候甚至不需要什么書信交通。僅僅是達成默契,就能搞出一些花樣。
其實張郃也有些不理解,為什么趙太師非要把朱靈安排到涼州戰場。
正是朱靈在金城戰場,所以楊秋主動拉開距離。
若不是全軍鋒銳逼人,韓遂早就出城野戰了。
城中韓遂也有不下萬人,以韓遂在涼州的人脈、影響力,只要韓遂能打出順風仗的苗頭,那各地漢胡好強就會舉兵響應,軍隊能膨脹到五六萬。
正是韓遂不敢野戰,張郃這里才小心翼翼操作,以挖掘壕溝的方式,將金城包圍。
但韓遂絕不會等到城中糧草枯竭時突圍,現在韓遂一定在等一個里應外合的機會。
而張郃這里也只能等,等王琦這支軍隊抵達,等可能出現的馬騰援軍,也能等掠地河西四郡的張繡支援。
幕帳之中,張郃本就不擅長什么言辭交際,朱靈更是人情寡薄,個人氣質都顯得陰鷙、森嚴。
兩人面對面坐著沉默片刻后,張郃就說:“馬壽成所部援軍不應指望,否則破韓遂后,馬壽成立有功勛,不利于太師征其入朝。”
“我也是如此做想。”
朱靈回應一句,就說:“若是可以,我希望與俊義將軍一同上表太師,請求敢死兵助戰。”
“容我考慮,夜禁前給文博將軍回復。若是可以,入夜前就向太師派遣使者。”
張郃沒有急著答應,轉而又說:“湟中諸羌生變,也在情理之中。太師威震漢胡,我軍進圍韓遂于金城,楊部分兵據守榆中,難免驚駭湟中諸羌。”
朱靈聽了依舊強調:“涼州戰事縱然不能取勝,也不該糜爛。若是湟中諸羌大舉出動,不妨退回隴西,背依天水,與馬壽成聯合駐守。”
張郃也覺得朱靈的意見有一定參考意義,拉長河湟諸羌的出征距離,縮短己方的補給糧道,同時后方援軍也能疾馳增援。
真退回隴西、天水,那韓遂與湟中諸羌聯軍追擊過來,那己方勢必能打出蓄勢待發的一記重拳!
唯一麻煩的就是關東戰事,若是拖住太師的主力,那涼州戰場就只能勉強堅守,等待時局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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