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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三個不可一世的魔頭,被陳業手中那面玄黑小幡吞噬得無影無蹤時,紅玉郡主徹底失神了。
她怔怔地看著陳業,仿佛從不認識對方。
三個完好無損的化神境修士,法力正盛,兇威滔天,每一個都比當初將她逼入絕境的天吳老魔強上十倍。
結果,在彈指間就被陳業收入萬魂幡。
紅玉郡主忍不住想,眼前這位陳道長或許并非當日在崔縣所見之人。
若他早有這般通天徹地的手段,一掌便能將天吳老魔拍成飛灰,自己又何須舍身做局,落得今日這般田地?
紅玉郡主眼中驚懼都被陳業看得清清楚楚,但他沒有解釋。
這短短時日內的修為劇變,背后牽扯的因果與奇遇,連他都說不清楚,又如何能與她解釋。
他只是將萬魂幡收起,平靜地看著她,詢問道:“你既掌管光陰箭,想必知曉魂尊的計劃。還請郡主坦言相告。”
紅玉郡主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從巨大的沖擊中回過神來。
她迎上陳業的目光,略帶緊張地說:“我若說我不知道呢?”
“不知也無妨。”陳業的語氣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早已料到,“魂尊如何吩咐你的,你便一字不漏地告訴我。或許,我能救你脫離苦海。”
“脫離苦海?”
紅玉郡主突然發出了一聲短促而凄厲的笑,詢問道:“是像當初那樣,毀我肉身,讓我做個孤魂野鬼,在世間飄零嗎?”
質問如刀,陳業默然。
見他無言,紅玉郡主眼中的尖銳卻緩緩褪去,反倒是向陳業致歉:“道長莫怪,是我胡言亂語。紅玉自幼飄零,受盡折磨,世上唯有道長真心待我。我欠道長一條命,這是我該還的。”
陳業沉默片刻,換了個話題,聲音放緩了些:“我看你的父皇,待你似乎不錯。”
“不錯?”
紅玉郡主聽聞此言,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
“確實不錯。天吳老魔當初弄出好大的陣仗,讓我成了‘國之祥瑞’。而后他又費盡心思,讓國中連年風調雨順,這‘祥瑞’之名,便坐得更穩了。”
她的眼神變得幽深,仿佛在回憶過往種種。
“可就在前些時日,中原各地瘟疫橫行,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民變四起,朝廷鎮壓不力。然后,我的父皇便來了。
“他來問我,為何不保佑他的江山千秋萬代?”
紅玉郡主臉上笑意更盛,只是眼睛已然泛紅。
“我至今還記得他滿臉怒氣,質問我‘賜你錦衣玉食,極盡榮寵,為何還不夠’。那一刻我便徹底明白了,這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不過,我是死過一次的人,總是能學聰明些。”
紅玉郡主頗為得意地說:“我對父皇說,正是因為有我這祥瑞在,上天才借我之手鎮壓了大部分瘟疫,否則死的人,會比現在多十倍。或許是天助我,沒過多久,瘟疫竟真的平息了,還有仙人降下糧食的傳聞。父皇見此,便又信了我的‘祥瑞’之名。”
陳業知道此言不假。
虎倀尊主弄出來的瘟疫,雖然主要在西境滿意,但中原,北疆,都有出現,否則北疆也不會有大量的中原人移居,虎倀尊主也不可能短短時間煉制百萬倀鬼。
只是沒想到,這事反倒成了紅玉郡主被責難的原因。
這天潢貴胄之間還真是親情渺渺,都是赤裸裸的利益。
陳業沒有打斷,只是靜靜地聽著。
紅玉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傾聽者,將積壓已久的苦悶盡數傾瀉。
“父皇當我是祥瑞,才對我百般容忍,一旦沒了用處,冷宮和白綾就是我的歸宿。魂尊賜我重生,卻又種下禁制,逼我為他做事,稍有不從,便是酷刑加身,魂飛魄散。”
她抬起頭,直視著陳業,問出了那個盤桓已久的問題:“道長,為何我生來便是如此命苦?”
陳業想了很久,最終搖了搖頭,輕聲回答:
“郡主身不由己,天下萬民,大多也是如此。一場瘟疫,伏尸數十萬;皇帝一怒,血流漂杵。魔修彈指,便是萬千生魂血祭。你問我為何,我只能說,眾生皆苦,這世間的苦難本就沒有道理可講。”
“眾生皆苦……沒有道理……”
紅玉郡主將這八個字在唇齒間反復咀嚼。
也不知她從中琢磨出了何種道理,只見紅玉郡主跪在陳業面前,虔誠道:“魂尊大計的詳情我的確不知。但他命我將光陰箭種在朝中大臣與皇族身上。我便借‘祥瑞’之名,誆騙他們參與了一場祈福祭祀,趁機施為。那些人憑空多了十年感悟與學識,便愈發將我奉若神明,深信不疑。”
她抬起眼,直視陳業,接著說道:“我可以將所有種下光陰箭的名單,抄錄一份給道長。除此之外,道長若有用得著紅玉的地方,盡管吩咐。”
陳業并不意外,這與他從其他魔頭處拷問出的情報大致吻合。
魂尊的計劃,只有他自己知曉,其他人只是執行,卻根本不了解其中根本。
他又問:“那日暗格中的玉盤人臉,可是魂尊真容?”
紅玉搖了搖頭:“我不知那是否是他的真容。魂尊將玉盤賜予我,只說此盤是他的意志化身,命我在生死大難時方可啟用。我也從未見過魂尊真容,以往見到的要么是幻影所化,要么就是一團鬼火。”
陳業點了點頭,這確實是魂尊的風格,別說是紅玉了,陳業自己都沒見過這位的真面目。
陳業打開那暗格,取出玉盤與光陰箭,對紅玉郡主說:“我已決意破壞魂尊的計劃。所以,滿朝文武,皇室宗親,所有中了光陰箭的人,我都會帶走。”
紅玉郡主瞳孔驟然一縮,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陳業繼續說道:“如此一來,朝堂必將動蕩,天下亦會隨之不安。郡主若能相助,確保皇位平穩交替,便是救了天下萬民的性命,此乃大功德。”
“換掉皇帝,還有朝廷百官?”紅玉郡主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有些發顫。
她終于明白陳業的打算了,他不是要與魂尊周旋,不是要見招拆招。
他是要直接掀了這張棋盤。
“不錯。”陳業頷首,理所當然地說:“我不知那魔頭究竟有何等陰謀,糾纏不休太過耗神。索性釜底抽薪,將所有被他污染的棋子盡數換掉,一了百了。
“我已經派人前往九州各地,將所有被種下光陰箭之人,無論他是封疆大吏還是一方名士,全部找出。他們將被送往北疆看管,直至光陰箭的隱患被徹底根除為止。”
紅玉郡主徹底呆住了,陳業的計劃比魂尊還要暴烈霸道。
更讓她心神俱顫的是,他口中那句輕描淡寫的“已經派人前往”。
短短時日不見,當初那個氣海境的尋常散修,如今竟然能指揮無數修士,在這偌大的天下布下一張天羅地網?這聽起來……這聽起來簡直像是與魂尊平起平坐的存在!
一個荒謬的念頭在她心中滋生:難道說,自己這兩年學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魂尊其實根本沒有他吹噓得那般厲害?什么魔門之主,什么天下第一等的返虛境修士,這些名頭在這位陳道長面前,難道都只是個笑話?
紅玉郡主無從得知真假,她從小被魔頭操控,對修行之事一知半解,能聽說清河劍派的名字還是因為偶爾聽天吳老魔說起,知道魔門對這個門派極為忌憚,所以才會冒險引來蘇純一斬妖除魔。
至于天吳老魔究竟是什么身份地位,魂尊與陳業孰高孰低,紅玉郡主都沒有清晰的概念。
如今她只覺得陳業神秘莫測,像是比魂尊還要厲害許多。
不知為何,紅玉郡主突然覺得,若是能依附陳業麾下,或許便能擺脫這日夜糾纏的噩夢,真正得享自由。
驚濤駭浪在心中翻涌,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知道,如今正是命運轉折之時,一句話能讓她脫離苦海,一句話能讓她萬劫不復。
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震驚壓下,對陳業建議道:“道長,皇位更迭事關國本,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想平安過渡,必須從長計議,若有半年時間謀劃……”
陳業卻伸出三根手指,打斷了她的話。
“我只有三日。”
紅玉郡主已經不知道該用何種表情來應對了。
三日之內,換掉一個皇帝,還要“平穩過渡”?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無力地嘆了口氣,大腦飛速運轉,只能在不可能中尋找唯一的可能:“那……那只能擁立太子。父皇若是‘突然病逝’,太子繼位名正言順,方能最大程度地穩定朝局,安撫人心……”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業再次打斷。
“太子,應該也中了光陰箭。”
“不可能!”紅玉郡主立刻反駁,“祈福祭祀那天,太子稱病并未參與,我記得很清楚,絕未將光陰箭種在他身上!”
“你沒有,不代表魂尊麾下其他的魔頭沒有。”陳業的語氣不容置喙,“我希望,八皇子繼位。”
紅玉郡主愕然道:“可是……可是八皇子才十二歲!”
陳業理所當然地說:“正因為他年紀小,所以才能確認他沒有被種下光陰箭。”
紅玉郡主喃喃自語道:“十二歲的皇帝,還要更換這滿朝文武,還要平穩過渡……這根本……”
陳業笑道:“郡主無需如此擔憂,對凡人來說,要三日內政變,又要悄無聲息,是有些困難。但若有法術相助,想來也不是那么難。正好郡主你對滿朝文武熟悉,又知道哪些中了光陰箭,便請郡主你助我一臂之力。”
陳業將萬魂幡取出,輕輕一抖,喚出那陰兵統領楊崇光。
原本的百戰老兵如今已經快沒了人形,一身盔甲長出千張人臉,手上長刀更是由白骨鑄造,顯得極為猙獰。
陳業知道,這是楊崇光沒有肉身束縛,沙場鍛煉出來的殺氣不僅沒有消減,反而因為當上統領而日益增長,漸漸就成了如今模樣。
不過楊崇光遵從陳業所命,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親受地獄酷刑洗禮,保證這身殺氣不會失控。這滿腔的怒火只對罪人釋放,不會傷害無辜。
如今受陳業召喚,楊崇光恭敬問道:“宗主有何吩咐?”
“請楊統領輔助這位姑娘,三日內聽她命令行事。”
陳業將萬魂幡遞到紅玉郡主面前,對她說:“郡主,我萬魂幡內有一千陰兵,比凡人軍隊要厲害得多,個個都能以一敵千。而且他們都有拷問神魂的法術,可以讓人知無不言。若有此幡相助,你可有信心三日內幫我將朝堂內外都換一遍?”
紅玉郡主看著那猙獰可怖的陰兵統領,雖然被嚇得臉色發白,但她終究是見過生死之人,很快便回過神來,伸手接過這桿萬魂幡,雖然覺得有千斤重,但她還是牢牢抓住。
陳業贊許地笑了笑,鼓勵說:“等此事了結,你或許能夠真正自由。對了,藍石……她在清河劍派,若是知道你還活在世上,她會很高興。”
剛剛不管如何激動,最多只是眼眶泛紅的小姑娘,此時聽到妹妹的消息,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
但紅玉郡主終究沒有詢問妹妹的消息,只是堅定地對陳業說:“道長放心,三日之內,我一定讓八皇弟坐上皇位。”
這一次,她絕不會再像之前那般魂飛魄散。
陳業微微點頭,帶著那盒光陰箭和玉盤便離開了紅玉郡主的閨房。
駕起云霧直入九霄,陳業于萬丈高空之上停住了身形。
罡風凜冽,吹得他衣袂獵獵作響,俯瞰下去,整座皇城燈火如豆,宛若凡間星河。
他神情肅穆,自袖中取出那塊冰冷的玉盤,懸于面前。
下一刻,陳業雙眸微闔,心神沉入識海。
酆都大帝虛影顯現,天譴地獄神通運轉。
剎那間,陳業眼中的世界徹底變了模樣。
天地間的一切實體都褪去了色彩,化作灰白的剪影。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億萬萬條纖細而璀璨的光線,它們從四面八方涌來,貫穿天地,連接著眾生萬物。
無形的因果,化作有形的絲線落在陳業眼前。
紅玉郡主看似已然重生,但她的神魂,是以光陰箭催發培育而成;她的肉身是魂尊以八九玄功親手煉制。
如果說那些中了光陰箭的文武百官可能成為魂尊的傀儡,那紅玉郡主,就是被操控最深的傀儡。
若不斬斷這份最深層的因果聯系,她將永遠無法擺脫那魔頭的掌控。
陳業借助這玉盤作為“信標”,陳業對魂尊的因果感應清晰了數倍。
在他的神識引導下,視野中那些無關的、細碎的因果絲線開始迅速隱去。
然而,當迷霧盡散,展現在陳業面前的景象,卻讓他這位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也不由得心頭劇震。
那并非他預想中的一根粗大的主線,也不是幾根、幾十根分支。
而是一團密密麻麻、宛如蛛網般糾纏扭曲的龐大線團,分別連接天下九州的各個角落。
“這些全都是那魔頭的分魂?!”
陳業無比震驚,他原以為魂尊將自身神魂分裂成數萬份,這已是駭人聽聞的手段。但眼前這展現出的因果之線,糾結纏繞,密不透風,何止十萬之數?!
分化十萬神魂,散布人間,他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魂尊究竟有什么陰謀詭計?
強壓下心中的駭然,陳業收束心神,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塊玉盤上。他必須在這團亂麻中,找到與這玉盤直接相連的那一條,那極有可能是魂尊用以發號施令的“主意識”所在。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陳業終于睜開雙眼。
在那團龐大線團的核心處,有一根看似并不起眼卻與玉盤氣息最為契合的絲線,如今被他牢牢鎖定。
他神識沿著這條因果之線逆流而上,試圖追尋其源頭。
然后陳業震驚地發現,這因果之線連接之處,正是身下這片燈火輝煌的皇城。
這老魔頭,竟然一直就藏在皇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