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書頁

第400章 重逢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紅玉郡主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陳業盯上。

  只見她打開那盒光陰箭后,伸出纖纖玉指一支支地仔細清點,口中還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一支……兩支……不多不少,都還在。父皇的病,與這光陰箭無關?”

  她秀眉微蹙,露出困惑之色。

  陳業看此情景,便知道自己猜測沒錯,就是這紅玉郡主給皇宮里的人種下光陰箭。

  皇帝突然病倒,讓她以為皇帝又中了一箭。

  也差不多該收場了,陳業不能放任這個紅玉郡主留在皇宮之中,免得新皇帝登基又被她射一發光陰箭。

  但沒等陳業真出手,這紅玉郡主又從一旁取過三支色澤暗沉的線香,以指尖靈火點燃,恭敬地插在了那白色玉盤之上。

  詭異的一幕發生,那三支香剛一插入,升騰起的裊裊青煙便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盡數被玉盤吞噬,連同燃燒的香頭,也如同陷入流沙般,悄無聲息地沉入盤中,不見蹤影。

  緊接著,紅玉郡主雙唇翕動,念誦起一長串晦澀而邪異的咒語。

  隨著咒語聲,那平滑如鏡的玉盤表面再次泛起波瀾,這一次,浮現的不再是魂火小人,而是一張更加巨大、更加模糊,卻透著無上威嚴的巨大人臉。

  那張臉仿佛由濃重的陰影構成,五官不清,唯有一雙眼睛,如同兩個深不見底的旋渦。

  “何事要報?”

  沙啞低沉,但又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讓整個閨房都變冷了許多。

  “回稟尊主!”紅玉郡主匍匐在地,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惶恐,“父皇……今日突然身患重病,來勢兇險,絕非尋常風寒。弟子懷疑,是有不明修士暗中動了手腳,恐會影響尊主的大計,是以不敢怠慢,特來稟報。”

  她將皇帝病倒的經過,以及宮中的反應,一五一十地詳細敘述了一遍。

  然而,那張模糊的人臉聽完后,只有一聲蘊含怒火的訓斥:“廢物!這點小事也要來打擾我?!”

  話音未落,紅玉郡主的身體猛地一顫,周身顯現許多猩紅符文,猶如扭曲的毒蟲爬滿她的全身,不斷在她的七竅中穿行。

  紅玉郡主發出一聲壓著聲音慘叫,這痛苦讓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額頭上冷汗如注,精致的五官因極度的痛苦而扭曲變形,猶如在承受無邊酷刑。

  “區區一個凡人皇帝,死了也就死了!”人臉的聲音冰冷而殘酷,“坐上那個位置的,不管是哪個兒子,都不過是換一具新的傀儡罷了,于我的大計,毫無影響!你真當那是你的親爹?!

  “再因這等瑣事來打攪本尊,我便讓你生不如死!”

  咒罵之后,那張威嚴的人臉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瞬間消失在玉盤之中。

  閨房重歸寂靜,只剩下紅玉郡主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她身上的血色符文還未褪去,似乎是要繼續懲罰她的冒犯。

  紅玉郡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掙扎著將玉盤與光陰箭的盒子收回暗格,然后便狼狽地趴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身體依舊在不受控制地痙攣與抽搐。

  但她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只能用力咬著自己的衣袖,直到將那華麗的衣服撕咬成糜爛的一片,那些猩紅的符文才徐徐消散。

  紅玉郡主躺在地板上,過了好久才勉強恢復了一絲力氣。

  只是等她從地上爬起時,陳業看到的并非柔軟與悲傷,而是一股怨毒與仇恨。

  那眼神,猶如一頭被囚禁在籠中,日夜受盡折磨,卻始終未曾放棄撕碎囚禁者的獨狼。

  陳業有些驚訝,但又有些釋然。

  她終究不是那位故人,只是長得相似,不知從何而來的魔門傀儡而已。

  不過,事已至此,無論她是被迫還是自愿,都已是敵非友。皇帝的“病”是自己一手造成,而她是魂尊安插在皇宮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絕不能再讓她有機會興風作浪。

  陳業心念一動,不再隱藏。

  靈氣流轉,酆都大帝的虛影顯現,一層朦朧的煙霧擴散。

  剎那間,整座華美的宮殿被一層幽暗深邃的虛影所籠罩。外界的燈火、人聲、乃至時空的流動,都被隔絕在外。

  這是幽幻地獄的領域,也是陳業掌握的最厲害的幻術。

  在幻境的籠罩下,密室內的光線變得昏暗而扭曲。正趴在地上喘息的紅玉郡主,猛地察覺到異樣,驚恐地抬頭。

  只見在她面前,一個身著青衫的年輕男子,正悄無聲息地現出身形,仿佛他從一開始就站在那里。

  陳業負手而立,目光平靜地審視著眼前這個“故人”,心中卻已是百感交集。

  忍不住輕輕嘆息,之前的紅玉郡主是天吳老魔的傀儡,如今這個,也不過是魂尊的傀儡,這命運仿佛就纏上了紅玉這個名字,非要讓她不得自由,生死不能自已。

  那剛剛還滿面怨毒的紅玉郡主,看清他的面容后,頓時發出一聲驚呼:“是……是你?!陳道長!”

  陳業聞言一怔,心頭的疑惑更甚。

  她怎會認得自己?

  紅玉郡主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分別未及兩年,竟能在此處與道長重逢。想來,父皇今日的‘風寒’,便是出自道長手筆吧?”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惋惜,“道長修為精進如斯,卻要踏入這渾水之中,當真是造化弄人。”

  “你究竟是誰?”陳業的聲音冷冽如冰,厲聲質問道:“我所認識的紅玉郡主,早已魂飛魄散。”

  “道長說得沒錯,‘她’確實是死了,”紅玉郡主輕輕搖頭,眼眸低垂,語氣幽幽,“但又沒有死透,其中內情曲折,非三言兩語所能道明。”

  她抬起頭,目光中竟帶著一絲懇求:“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請道長速速離去。我知道長乃是正人君子,想必已窺破這皇宮的秘密。但請聽我一句勸,此地乃是龍潭虎穴,若是驚動了尊主麾下的那些修士,道長您……”

  “且慢。”陳業聽得滿心疑惑,不得不開口打斷,“郡主既然認得我,那你應當知曉我不會袖手旁觀。”

  什么魂尊麾下,陳業從未放在心上。

  以他如今的修為,那些速成的化神境哪里是他的對手,正因如此,蘇純一才會與他分別,不然早就貼身保護陳業了。

  紅玉郡主聞言,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我自然知曉道長性情,”她輕聲說道,眼中泛起一絲水光,“當初崔縣,你我不過萍水相逢,你卻愿為我這無根浮萍挺身而出,救我于水火。這世上,只有你與我素不相干,卻真心善待于我。”

  陳業心神微動,他化自在大法的神通已悄然運轉。他本想借此法洞察這紅玉郡主的內心,好拆穿她拙劣的演技。

  然而在神通感應之下,她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發自肺腑,沒有半分虛假。

  這實在太過詭異!

  陳業的眉頭緊皺,難道當初那個紅玉郡主,真的留下了一線生機?

  他沉吟片刻,再次追問說:“郡主,當初在崔縣,我親眼見你自散魂魄。你那時神魂脆弱如凡人,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

  “我并沒有活下來。”紅玉郡主語氣凄涼地說:“在崔縣的那一刻,我確確實實已經死了。”

  不過紅玉郡主頓了頓,又解釋道:“只是,當初天吳老魔為防我脫離掌控,早就用邪術抽取了我的一縷分魂,以秘寶封存在這皇宮深處。或許是神魂同源的牽引,當真正的紅玉郡主魂飛魄散之時,她臨死前所有的記憶都涌入了我的腦海。因此,我才認得道長。”

  陳業瞳孔一縮,頗為震驚。

  “分魂?!凡人魂魄殘缺,就算不變成瘋子,也是離死不遠。你這一縷分魂,又是如何能重生為人的?”

  魔門手段千奇百怪,專攻魂魄的秘術更是數不勝數。但凡人的神魂實在太過脆弱,強行抽取分魂,非死即傷。紅玉郡主明明可以活下來,卻生出死志,或許也跟靈魂殘缺相關,是天吳老魔將她某部分意念抽出,好讓紅玉郡主不敢反抗。

  只是散修的手段怕是不夠細致,紅玉郡主最終還是選擇與這老魔頭同歸于盡。

  正因為這天吳老魔是個散修,連奪舍之法都是殘缺不全,所以他絕無可能將一縷殘魂重新塑造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除非……

  不等紅玉郡主回答,陳業便再次開口道:“是魂尊。他發現了你這一縷分魂,是他讓你重生為人。”

  天吳老魔做不到,但那身負八九玄功、又精通萬般魔道秘術的魂尊卻可以做到。

  魔門有“殺生養魂”的邪法,重新培育這縷分魂不難。

  八九玄功修煉到高深境界,更能滴血重生,只需要分化些許血肉,為一縷殘魂重塑一具完美的肉身并非難事。

  至于時間,魂尊還有光陰箭這門神通,讓一縷殘魂在短時間內長大,更是輕而易舉。

  聽到“魂尊”二字,紅玉郡主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了一下,但她還是努力平靜地對陳業說:“道長猜得沒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造化……”

  陳業收斂起氣息,靜下心來,聽她訴說這段離奇的過往。

  事情的經過,與陳業所料大差不差。

  崔縣事了,紅玉郡主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龍顏大怒的皇帝遷怒于宮人,一時間,皇城地底的裂隙中扔下去許多尸骸,這異常的情況便驚動了當時還盤踞于地底的魂尊。

  他派出手下魔修稍一探查,便順藤摸瓜,找到了天吳老魔藏在宮中的諸多遺物。堂堂魔門尊主,自然看不上那些不入流的零碎。但就在其中,他意外發現了那一縷被封存的分魂。

  或許是一時興起,又或許是覺得這枚棋子還有利用價值,魂尊便花了些手段,以秘法滋養這縷殘魂,并為她重塑了肉身。

  于是,僅僅在失蹤數日之后,本該死去的“紅玉郡主”,便完好無損地自己回來了。

  她按照魂尊的授意,編造了一個被崔縣縣令構陷迫害,九死一生才逃回京城的故事。

  暴怒的皇帝深信不疑,當即下旨,給那早已死去的崔縣縣令追加了誅滅九族的懲罰。

  而“重生”的紅玉郡主,則以受驚過度為由,深居簡出,開始在這深宮之中,扮演起一個低調而全新的角色。

  因為她繼承了本體的全部記憶,所以,根本無人懷疑她的身份。

  陳業不得不感慨命運的神奇,心中五味雜陳。眼前之人,既是故人的延續,又是仇敵的造物;既是受害者,又是幫兇。

  這般復雜的身份,讓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陳業正準備繼續追問魂尊的真正計劃,但紅玉郡主卻焦急地說:“陳道長!我知道你心懷正義,但今時不同往日。當初的我,不過是凡塵俗女,不知修行之玄妙。如今蒙尊主點撥,也已經是氣海境的修為。

  “尊主之能,仿若神明,已非我等所能揣測。便是他麾下的那些魔將,也皆是翻江倒海的大能之輩,每一位,都比道長您要厲害百倍千倍!此地絕非善地,你還是快走吧!或許,你可以去尋那清河劍派的高人來,千萬不要獨自冒險。”

  在紅玉郡主的認知里,魂尊便是這世間唯一的神,而他麾下的化神魔修,則是行走在人間的神使。她曾親眼見過那些魔頭修煉時的滔天魔氣,天吳老魔在他們面前不過是螻蟻。而陳業當初費盡心思才勉強將天吳老魔殺了,他也坦然正面對敵絕非天吳老魔的對手。

  如此一來,陳業自然也不會是魂尊麾下魔頭的對手,久留此處,必死無疑。

  陳業聽著這番“好心”的勸告,心中不禁有些莞爾,正要開口解釋,紅玉郡主臉色煞白地喊了一聲:“不好!”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腰間懸掛的一枚不起眼的黑色玉佩,驟然亮起猩紅的光芒,一個沙啞而充滿不耐的聲音從中傳出,響徹整個密室:

  “紅玉!你宮殿外為何設下屏障?你在搞什么鬼?速速打開!”

  “尊主有令,你若耽誤了大事,休怪我等不客氣!”另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緊隨其后。

  質問之聲接二連三,每一句都讓紅玉郡主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她看向陳業的眼神充滿了絕望與驚惶,語速快得幾乎要咬到舌頭:

  “道長,他們來了!你快走!我……我想辦法去穩住他們,就說我在修煉秘術,不能被打擾!這能為你爭取到逃離的時間!”

  說罷,她竟真的不顧一切,轉身就要沖出密室,打算用自己的性命去為陳業博取一線生機。

  在她看來,這是她唯一能報答那份“萍水相逢之恩”的方式。

  “不必了。”

  然而,一只手輕輕地按在了她的肩上,阻止了她赴死般的舉動。

  陳業的聲音平靜依舊,沒有半分波瀾。他只是搖了搖頭,那眼神仿佛在看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在吵鬧,同時將幽幻地獄收起。

  “道長你……”紅玉郡主回頭,滿眼都是不解與焦急。

  也就在這一刻,伴隨著“咔嚓”一聲脆響,三道身影裹挾著滾滾魔氣,擠破了窗門來到這閨房之中。

  為首的是一名鷹鉤鼻老者,身后跟著一個獨眼壯漢和一個渾身散發著尸氣的陰柔男子,皆是化神初期的修為,氣息兇戾,顯然是殺戮無算的魔道巨擘。

  “紅玉!”鷹鉤鼻老者一闖進來,便厲聲喝問,但話音未落,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了陳業身上,隨即化作了猙獰的狂喜,“哈哈哈哈!原來是藏了個小白臉!正好,老夫的血丹缺了些!”

  “受死!”獨眼壯漢更是直接,魔氣匯聚于掌心,化作一只巨大的血手印,朝著陳業當頭拍下。

  紅玉郡主嚇得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那血腥的一幕。在她心中,陳業已是必死無疑。

  然而,預想中的慘叫與血肉橫飛并未發生。

  取而代之的,只有幾聲低沉的悶哼。

  她驚疑不定地睜開眼,隨即,便看到了讓她永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陳業站在原地,動也未動。那只足以開山裂石的血手印,在距離他頭頂三尺之處便憑空凝固,而后如沙塑般寸寸瓦解,消散于無形。

  而那三名在她眼中“厲害百倍千倍”的強大魔頭,此刻卻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掐住了脖子,身體懸浮在半空,四肢扭曲,無論如何催動法力,都無法動彈分毫。他們臉上的狂傲與猙獰,早已被極致的恐懼所取代。

  一尊威嚴的神祇懸在陳業身后,手掌覆蓋之下,三個魔頭都被鎮壓得動彈不得。

  陳業屈指一彈。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華麗炫目的法術。

  三道微不可見的幽光,自他指尖飛出,瞬間沒入三名魔修的眉心。

  那三名化神魔頭,連一聲慘叫都未能發出,眼中的神采便迅速黯淡下去,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地摔落在地,神魂已經被他收入萬魂幡中。

  陳業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只是淡淡地對著身旁呆若木雞的紅玉郡主說道:“看來魂尊并沒有告訴你,如今的我,也不再是當初的小小散修了。”

  請:m.llskw.org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