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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業離去后,紅玉郡主沒有絲毫放松。
她雙手緊握著那桿萬魂幡,卻有些無所適從。
看她這副模樣,楊崇光笑道:“郡主貴人,我們其實也算老相識了,能見著你死了,又活了,也算是緣分。老夫長得是嚇人,但絕不害人,郡主無需害怕。”
紅玉郡主聽了,露出笑容,這位陰兵統領雖然看著嚇人,但說話倒是和善。
“多謝將軍提點,但我并非害怕將軍,而是這寶貝我怕是不會用。”
別說用了,紅玉郡主得雙手才能勉強拿穩。
還沒經歷罡煞煉體的修士,力氣比凡人強不了多少,最多就是個三流練武之人的水準。
但這萬魂幡不知道是什么材質,重得根本揮舞不動。
楊崇光疑惑道:“這有什么難的,你將體內靈氣注入其中不就能用了?法寶不都是這么用的?”
紅玉郡主疑惑道:“可是,道長并未傳我解開禁制之法,法寶不都是這樣么,總不能隨便一個人拿起來就能用?”
她還想著這是陳業給她的考驗來著,畢竟她也知道什么是萬魂幡,這段日子來也見識過這種法寶了。
結果楊崇光卻說:“哈哈,咱們黃泉宗的萬魂幡不一樣,郡主還是自己試試。”
紅玉郡主試探著將體內微薄的靈氣注入其中,頓時就感覺手中的萬魂幡“活”了,千斤重壓消失不見,可以隨心意揮舞。
紅玉郡主還能感應到這萬魂幡中所有的陰魂,其中有三個正是剛剛被送進去的魂火尊主麾下仆從。
這三個所謂的化神境在萬魂幡內被按在油鍋里反復烹炸,已經差不多全熟了。
紅玉郡主震驚于這萬魂幡毫無禁制,但很快也明白其中原因。
因為這萬魂幡僅僅是一個棲身之地,對里面的陰魂也沒有任何限制,紅玉郡主可以借助萬魂幡將自己所想傳達給里面的陰魂,但聽不聽是他們說了算。
這根本就不是萬魂幡,這只是一個陰魂寄宿之所。
“果然是道長的風格。”
紅玉郡主笑了笑,然后問楊崇光道:“道長說我可以請諸位相助,只是不知道將軍能做些什么。”
楊崇光哈哈一笑,自信道:“若是宗主點頭,我將這朝堂內外都殺個干凈也是易如反掌。”
紅玉郡主卻搖頭道:“若是大開殺戒,道長何須要我出手,他直接對將軍下令便是。”
楊崇光又說:“那讓他們病上幾天也不是問題,如此一來不就能換人了?宗主在別處也是這般操作,讓副手頂上就是了。”
“道長確實很懂朝廷的規矩,如此操作確實是最平穩的辦法。只是,這朝堂之上的大臣卻不能如此操作,一是他們人太多,集體病倒必然會導致人心惶惶,每一個都是身居高位之人,只要每日批改奏章出現些許錯漏,恐怕就會惹得地方動蕩。
“二是除非直接病死,否則朝堂之上的老臣病了,也只會將日常工作拖延,而不是馬上換人處理。哪怕是賑災平叛,拖延十天半月是常事,拖延一年半載也并非不可能。”
楊崇光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罵了一句:“這當官的真不把人當人看啊。哦,郡主莫怪,老夫說的不是你。”
紅玉郡主毫不在意地說:“我也是遍身羅綺之人,將軍罵得也沒錯,我這宮殿中隨便一個物件拿出去都能養活五口之家,我一日用度比一村之人還要奢靡。只不過,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像道長所說,眾生皆苦,只不過看誰運氣好些。”
楊崇光不曾想紅玉郡主會這么說自己,看來眼前這姑娘確實有幾分奇異,值得陳業另眼相看。
紅玉郡主確實與尋常的貴人不同,即便生在帝王之家,但從小被魔頭所掌控,對受盡折磨的紅玉郡主來說,所謂的奢靡享受還比不上片刻的自由。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從來不將自己當成真的郡主,跟尋常老百姓一樣,都是掙扎求活之人,只不過老百姓為吃飯而擔憂,而她擔心的是會不會被煉制成血丹。
楊崇光見場面有幾分尷尬,便回到正題,問道:“那郡主有何主意?”
紅玉郡主說:“倒也不難,還是按照道長的想法,讓這些朝中大臣生病,順便奪了他們的權,這是第一步。”
“郡主既然已經有了想法,那我等聽命行事即可,不知道郡主有何吩咐?”
紅玉郡主問道:“敢問將軍,這萬魂幡中的陰魂,可有創造幻境的本事?”
楊崇光聽了,滿臉得意道:“當然有,郡主這可是找對人了。別的陰兵未必會,但我麾下的兵,都追隨宗門的蜃妖長老學過一些幻術,哪怕是對付魔頭都能派上用場,糊弄凡人保證不是問題。”
當初黃泉宗剛剛建立,那萬魂幡里還有蜃妖的神魂,楊崇光可是趁機學了不少東西,只是平日里很少能用得上,今日總算是可以好好顯擺一番了。
紅玉郡主頓時高興道:“那就勞煩將軍了,這次事關重大,請將軍一定要按我的命令行事……”
次日清晨,一道驚人消息開始流傳——皇帝陛下龍體抱恙,積勞成疾,已然病危。
一時間,人心惶惶,諸位皇子奔走于宮門內外,朝中大臣更是憂心忡忡,雪片般遞上奏折問安。
皇帝病重,這可不是小事。
雖說太子早早就立了,但為了平衡太子的勢力,皇帝又暗地里支持了好幾位皇子,這種分化兄弟令其內斗的操作,倒是讓他皇位坐得挺穩。
只是皇帝突然急病,麻煩便來了。
可不止太子一人想當皇帝,其他幾位皇子也對龍椅很感興趣啊。
加上這些年皇帝的推波助瀾,朝中大臣站隊站得分散,這彼此牽扯之下,誰繼位還不好說呢。
就在此時,被奉為“國之祥瑞”的紅玉郡主,突然走到臺前。
她向百官宣布,自己夜觀天象,感應神明,得知有一法可以拯救皇帝的性命。
不過需要舉辦祈福大典,以自身祥瑞之氣,為父皇祈求一線生機。
對于這位屢次顯靈的祥瑞郡主,無人敢有異議。更何況,這正是百官表忠心博取好感的天賜良機。
于是,短短半日,一場布置簡約但聲勢浩大的祈福祭祀迅速開始。
祭壇之上,香煙裊裊,三牲祭品堆滿各處。紅玉郡主身著繁復的祭祀華服,立于高臺中央,神情莊嚴肅穆,口中念念有詞。
她看似在祈禱,實則心神早已沉入萬魂幡中。
隨著儀式的進行,她催動法力,向一眾陰魂下令。
只見祭壇上空,先是祥云匯聚,金光萬道。繼而有仙樂飄渺而來,朵朵金蓮于空中憑空綻放,神圣莊嚴的氣息籠罩全場,讓所有人都看得目眩神迷,心神俱醉。
就在眾人頂禮膜拜之際,一個宏大而威嚴的聲音,仿佛從九天之上降下:
“帝王之疾,乃國運之劫。唯有赤膽忠心之人,甘為分擔,方可感動上蒼,化解此厄。”
過了許久,聲音散去,幻象消失,所有大臣都愣在原地。
竟然是來真的啊,真聽到了上蒼神諭?
“唯有赤膽忠心之人為其分擔”,這話又是何意?
不少人還沒反應過來,一位一位支持大皇子的老臣率先跪倒,聲淚俱下道:“為陛下分憂,乃我等臣子本分!臣,愿為陛下分擔病痛,萬死不辭!”
這一下,旁人也聽明白了。
先別管這是真是假,已經有人開口了,誰還敢裝不知道?
一人帶頭,其他大臣紛紛響應,生怕落于人后。
“臣也愿意!”
“能為陛下承擔疾苦,是臣畢生之榮幸!”
呼喊聲此起彼伏,尤其是早已站隊的那些大臣,更是表現得比任何人都要激昂,還瘋狂暗示在場的幾位皇子,讓他們也馬上表態。
二皇子三皇子等一眾皇子倒也不傻,大臣都要給皇帝分擔病癥了,做兒子哪能退縮?
皇子們也一起跪下,喊著要為皇帝盡孝的口號,這場面看起來真是父慈子孝,君臣相得,不知道還以為這皇帝有多好。
看著下方那一張張“忠心耿耿”的臉,紅玉郡主立于高臺之上,不由得嘴角微翹。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莫名其妙讓一群大臣生病,自然會人心惶惶,但若是將此事推到為皇帝分憂上,那便順理成章了。
可是你們自己喊著要為皇帝分擔病癥的,舉頭三尺可是真有神靈看著的。
紅玉郡主緩緩開口,聲音清越,傳遍全場:“諸位大人忠心可嘉,但此事必須是心甘情愿,毫無半分勉強,方能應驗。若心中稍有猶豫,不僅無功,反會招致禍患。”
她這是在給他們最后一次機會,也是在用言語封死他們所有的退路。
“郡主放心!我等絕無半點虛假,皆是肺腑之言!”
“若有半點不誠,教我天打雷劈!”
賭咒發誓之聲不絕于耳。
果然,無人退縮。
誰敢在這時候退縮,不就等于承認自己不是心甘情愿?家里是沒有九族了,想在這時候找死?
而且皇帝一人的病癥,這么多人共同分擔,估計也不會太難受。
帶著這種僥幸心理,自然是沒人打退堂鼓。
“好。”
紅玉郡主輕輕吐出一個字。
她垂下眼簾,長長的袖袍遮住了她微動的手指。
心念一動,藏于袖中的萬魂幡微微一顫。剎那間,數道凡人肉眼不可見的陰兵虛影悄然離幡而出,無聲無息地穿過人群。按照紅玉郡主之前定好的規矩,分量不一的陰氣被送入這些大臣皇子的體內。
凡人如何承受得了這種手段,眾人幾乎馬上就有所反應。
“呃啊……”
一位剛剛還慷慨陳詞的尚書大人,突然面色發青,捂著胸口痛苦地倒了下去。
緊接著,仿佛是瘟疫蔓延。
“我的頭好痛!”
“身體……身體好冷……”
慘叫聲、呻吟聲、倒地聲接二連三地響起。不過短短數息之間,朝堂上近三分之一的重臣,全都面色灰敗,渾身顫抖,當場病倒,人事不省。
好幾位皇子也是面色蒼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當然,也有些癥狀較輕的,但也是感覺渾身不舒服,不是頭暈目眩就是渾身冷汗。
這也是紅玉郡主的命令,名單上種過光陰箭的大臣和皇子一律重癥,至少要躺上幾個月,其他則是癥狀輕微,睡一晚就能好。
不過眼下誰不知道輕重病癥是如何區分,只知道大臣們倒了一地,現場便亂了起來。
紅玉郡主連忙吩侍衛們出手,將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們抬下祭壇,送回各自府邸“休養”。
可以想見,明日之后,“眾忠臣為君分憂,甘受病痛”的千古佳話,便會傳遍京城乃至天下。
在這種大義凜然的敘事下,沒有人敢質疑,更無人會在此刻亂嚼舌根。
當最后一名侍衛的身影消失在臺階盡頭,空曠的祭壇上只剩下紅玉郡主一人。
楊崇光從陰影中現身,對紅玉郡主道:“郡主,一切順利。名單上的人,都已經陰氣入體,保證半年之內下不了床榻,光是昏睡就得好幾日。”
“辛苦將軍了。”紅玉郡主客氣地說。
“此乃分內之事。”楊崇光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隨即問道,“這第一步已成,朝中反對勢力盡數癱瘓,是否可以著手準備,直接讓八皇子……”
“沒那么簡單。”紅玉郡主搖了搖頭,“我方才設下的,是一個首尾相連的計。我以為父皇分憂為名,讓他們病倒。那么,父皇的病就必須好轉。否則,我便是犯了欺君罔上、妖言惑眾的大罪,第一個就會被拿下。”
楊崇光眉頭緊鎖,疑惑道:“道長的命令是換皇帝,換大臣。若是皇帝好起來了,我們豈非白費功夫?”
紅玉郡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
“當然不會白費。”她緩緩說道:“人在瀕死之后,性情多半會大變。我父皇也是如此。這一次重病,本是他命中該絕之劫,奈何有滿朝忠臣與孝順兒子們替他續命,才僥幸度過此關。
“經此一事,上天示警,父皇他便大徹大悟,看破了紅塵。他不想再貪戀權勢,不愿再理會這朝堂俗務,只想尋一處清凈之地,安度晚年。于是,他決定下旨,將這皇位傳位于我那純真善良的八皇弟。”
楊崇光聽得一愣,隨即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看得開?龍椅這東西,坐上去就沒人想下來,哪個皇帝不將它當成命根子,恨不得長在身上?”
紅玉郡主平靜地說:“他會看得開的。父皇若是自己想不通透,看不破這紅塵俗世……那就請將軍幫他看個清楚明白。”
看著紅玉郡主那淡漠的表情,楊崇光也是有些驚訝,眼前這小姑娘心夠狠啊,與當初那位郡主可是截然不同。
楊崇光對紅玉郡主拱手道:“請郡主放心,今夜,屬下定會助陛下大徹大悟,看破紅塵。”
“那就勞煩將軍了。”
紅玉郡主露出一個微笑,心想如此一來,也算是完成了陳業所托。
修士想要改朝換代實在太過輕松,就如同操縱一群螻蟻。
原本自己也是其中一只螻蟻,但想來過了這幾天,自己便可以掙脫牢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