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上的努力，改變不了戰場上的劣勢。
今天丟一城，明天丟一地，噩耗依舊是戰場上的主旋律。
當使團抵達呂宋島時，緬甸王國已經淪陷了四分之一的疆域。
“你說雇傭兵團尚未抵達前線，就遭遇敵軍伏擊全軍覆沒？”
看著狼狽歸來的安東尼奧，羅爾夫發出了靈魂拷問。
擱在歐洲大陸，一千多人的雇傭兵，或許不算什么。
可放在殖民地，這依舊是非常重要的武裝力量。
西班牙在海外的眾多殖民地，只有極少數能有養得起上千常備軍，大部分地區都是依仗民間武裝。
大大小小的殖民公司、開墾團，才是這個時代的主流。
官方只是名義上的主導者，實際上大部分地區的殖民活動，都是民間武裝完成的。
民間團隊參與海外殖民活動，主要是為了謀取利益。
為了控制成本，他們采取的殖民手段，通常都是以最小代價掌控一片土地。
哪怕是呂宋島這種戰略要地，現在也就一萬多移民，頂多能拉出三四千軍隊。
事實上，這還是鑒于安南都護府的崛起，國內給他們提供了支援的結果。
說句不好聽的，那些活躍在東亞的大股海盜，都能對他們的生存造成威脅。
“是的，總督閣下！”
“如果不是上帝保佑，你都見不到我了。”
安東尼奧心有余悸的回答道。
在大軍團滅的情況下，能夠從戰場上撿回一條命，絕對是上帝眷顧。
“哦！”
“該死！”
“上帝啊，怎么讓我遇到一群東方魔鬼！”
羅爾夫忍不住吐槽道。
雇傭兵團的戰斗力，他這個總督一清二楚。
從戰爭結果來看，虞軍的戰斗力，明顯超出了他們事先的預估。
什么一名西班牙士兵，能夠戰勝十名虞軍士兵的鬼話，明顯是一廂情愿臆想。
如果雙方實力差距，真有這么懸殊，戰斗也不會一邊倒。
“總督閣下，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我們必須想辦法善后。
第二批援軍已經抵達緬甸，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在戰場上和虞軍交戰。
此時想要撤回來，時間上已經來不及。
從虞軍展現的戰斗力來看，敵人的戰斗力不會比我們弱多少。
緬甸人的戰斗力有限，大概率是幫不上忙。
僅憑那一萬多名雇傭兵聯軍，到了戰場上，明顯不是敵人的對手。”
守備司令官雷奧尼開口提醒道。
雇傭兵死的再多，他都不放在心上，但隨著安南都護府的爆發，南洋地區的軍事平衡已經被打破。
一眾歐洲殖民地國家，在當地擁有的軍事實力總和，頂多也就塞一塞敵人的牙縫。
長此以往下去，西班牙王國在南洋的殖民地，勢必保不住。
王國未來能否保住呂宋島，他可以不關心，但現在必須要能守住。
為了坐上守備司令的位置，他也是花了大價錢運作，此時連成本都沒收回來。
“嗯！”
“現在這種局面，除了讓國內增兵外，再也沒有其他路可選。
以當前的局勢，我們這邊最少需要三萬援軍，才能夠穩定局勢。
不過歐洲局勢緊張，我們發回去的報告，國內那幫老爺們未必會當成一回事。
緬甸戰場更棘手，虞軍的攻勢太猛，按照這種局面持續下去，他們都不一定能撐到下一個圣誕日。
唯一的好消息是緬甸人正在積極自救，準備把莫臥兒帝國拖入戰爭中。
人類世界的兩個超級大帝國進行終極對決，應該是一場不錯的好戲。
出于王國戰略安全的考慮，我們必須在后面推上一把，讓這兩頭怪獸自相殘殺！”
羅爾夫沉思了片刻后說道。
歐洲殖民者的觸角，剛伸到次大陸，莫臥兒帝國依舊處于鼎盛時期。
雙方尚未發生正面碰撞，單純從搜集到的情報來看，莫臥兒帝國也是一個人口過億的巨無霸。
理論上來說，莫臥兒帝國是亞洲地區，唯一能和大虞爭鋒的大帝國。
“總督閣下，向國內求援沒問題，但把希望寄托在莫臥兒帝國身上，怕是有不小的問題。
我和荷蘭代表接觸過，他們對莫臥兒帝國的實力評估并不高。
荷蘭人最先經營次大陸，他們對莫臥兒帝國的了解，遠比我們更深。”
安東尼奧忍不住提醒道。
在幕后策劃挑起兩大帝國之間的戰爭沒問題，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這場戰爭上，那就危險了。
帝國和帝國之間的實力差距，比人和狗的區別都要大。
一旦錯估雙方的實力，將嚴重影響他們的戰略判斷，由此引發的政治后果無疑是災難性的。
“安東尼奧，荷蘭人的預判，未必就是那么準確。
此前葡萄牙人提供的大虞帝國綜合實力預估報告，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別說整個大虞帝國，光一個安南都護府的軍事實力，都比他們預估中的大虞帝國強上數倍。
在歐洲世界，王國和他們兩家的關系都不好。
用一份錯誤的實力評估報告，試圖誘導我們在戰略上犯錯，完全是有可能的。”
一旁的金斯頓開口反駁道。
最近這些年，西班牙王國的外交，搞得那是一團糟。
不光葡萄牙和荷蘭兩個小弟，同他們不對付，緊挨著的鄰居法蘭西，隔海相望的不列顛也都是他們的敵人。
在過去的幾十年里，西班牙同這幾個國家之間，就沒少發生戰爭。
所謂的五國聯盟，純粹是糊弄緬甸人的說辭。
短暫的聯合，都是迫于安南都護府的軍事壓力。
結盟，那是不可能的。
僅憑他們這些殖民地政府的官員，還沒有辦法影響國內的戰略決策。
安南都護府的崛起，確實給他們造成了危險，但本土那幫老爺們感受不到。
縱使有人覺察到了，也不會把這當成一回事。
在蘇伊士運河開通前，從南洋到歐洲世界的船舶，都需要圍著非洲大陸繞一個大圈。
遙遠的距離，成為了雙方最好的戰略屏障。
大虞帝國這個競爭對手，最多搶了他們在亞洲地區的殖民地，威脅不到他們的根基。
可歐洲大陸的競爭，一旦遭遇失敗，那是真的會傷筋動骨。
無論哪個歐洲國家，在當前的戰略決策中，都是歐洲本土優先。
“在別的問題上，荷蘭人確實可能糊弄我們，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大虞帝國的南擴，不光威脅到了我們的利益，也嚴重損害了荷蘭人的利益。
提供一份錯誤的訊息給我們，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包括此前葡萄牙人提供的錯誤情報，也未必是存心糊弄我們。
要知道隨著海外殖民運動的順暢，各自殖民政府中的官員，都有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氣。
歐洲之外的國家，在我們眼中都被視為未開化的土著。
帶著有色眼鏡看人，低估敵人的軍事實力，完全是有可能的。
在數年前，各國對安南都護府的軍事實力評估，全部都存在嚴重的偏差。
有了親身經歷，荷蘭人在評估莫臥兒帝國軍事實力的時候，肯定會吸取教訓。”
安東尼奧忍不住辯解道。
牽扯到大家共同的利益，坑隊友就是坑自己。
他們這些歐洲殖民者傲嬌，對面的虞朝人更加傲嬌。
在大虞官方的文書上，都懶得區分他們具體是哪個國家，直接一句西夷代替。
民間的態度也差不多，直接把他們當做西洋蠻子。
派出去的傳教士，在別的地方都能收獲一幫信徒，唯獨到了這邊寸步難行。
倒不是遭到本土宗教抵制，純粹是士大夫們看不上歐洲文明。
偶爾忽悠了幾個信徒，地方宗族還會出面干涉。
沒有法子，一神教的玩法，對當地宗族文化造成了嚴重沖擊。
若是大家都信仰神靈了，沒人給祖宗上香，維系宗族的紐帶也就沒啦。
在老一輩眼中，他們這些傳教士的行為，就是在斷自己未來的香火祭祀。
恰好這些人，掌握著社會話語權。
西洋傳教士傳教沒多久，就成為了大虞官方明令禁止的邪教。
以至于他們想要在大虞帝國混，都只能走迂回路線，拿歐洲的奇聞趣事和科技知識吸引人。
可惜這些東西，效果也不理想。
在安南都護府的課本上，一樣記錄了這些基礎科技知識。
其中許多內容，還和他們說的背道而馳。
畢竟，歐洲大陸因為教會的存在，科學研究一旦和宗教產生矛盾，那是要上火刑架的。
大虞帝國這邊，士大夫最多吐槽一句“奇淫技巧”，認為這些行為不務正業。
信不信他們的研究成果另說，最少研究者不會有生命危險，也不會有人過來找麻煩。
若是在安南都護府這邊，一旦取得了顯著成果，還能被授予官職。
信徒沒有發展幾個，留下來的傳教士反倒不少。
相較于同時期的其他地區，這年頭的大虞帝國，絕對是文明的燈塔。
生活舒適度，要遠高于其他文明。
“好了，兩位。
這個問題，沒必要爭議。
無論荷蘭人的評估是否準確，我們都要竭盡全力遏制大虞帝國的擴張腳步。
緬甸人不是想要組建反虞聯盟么，那就幫他們一把。
用我們的船隊，把他們的使團送往倭國和遼東，讓他們去游說和大虞敵對的勢力。”
見兩人爭執不休，羅爾夫當即拍板道。
事實上，他早就動過游說亞洲各國，共同組建反虞聯盟的念頭。
不過這個想法沒持續多久，就被他主動放棄。
一方面是各國分布距離太遠，根本無法形成合力。
聯盟僅限于口頭，實際行動中還是要各自為戰，沒有實際意義。
另一方面則是大虞帝國不好惹，他們牽頭組建反虞聯盟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敵軍很快就會兵臨城下。
甭管最后反虞大業是否成功，他這個呂宋總督都會淪為祭品。
永安府。
這年頭大虞帝國，在東南亞地區，就是金字招牌。
被大虞文化吸引，想要加入大虞的各國王公貴族，那是多不勝數。
緬甸王國和歐洲殖民者的動作，才剛剛開始，就被內線送了出來。
“黔驢技窮矣！”
看著手中的反虞聯盟計劃，李牧笑著感慨道。
原本他還擔心，在拿下緬甸王國之后，安南都護府的戰車就要被迫停下來。
現在看來，完全是多慮了。
無需他主動尋找對手，就會有人送上門來。
反虞聯盟聽起來很牛叉，四面八方都是敵人，在戰略上對大虞帝國形成了包圍。
可稍微了解點兒地理常識的都知道，這個針對大虞的包圍圈，也就是一個圈。
北方的韃靼人、鬼方人、瓦剌人再怎么牛叉，也只能對著大虞爆錘，夠不著安南都護府。
中亞地區的幾個汗國更不用說，現在盤踞在西域地區的，還是一股叛軍。
東邊的倭國，就算不出來找麻煩，李牧都準備尋他們的晦氣。
遲遲沒有采取行動，主要是身邊的軟柿子太多，沒必要急著上難度。
站在全局的角度看，現在的倭國，就是大虞的礦山。
靠著進出口貿易，大虞用高附加值產品，從當地換走了大量的金銀。
至于偶爾發生的倭寇之亂，用腦子想一想就知道，背后有世家大族的影子。
自從江南士紳遭到爆錘之后，沒有了地頭蛇的配合，倭寇已經從東南沿海消失。
如果一直他們安分當著礦工和商品傾銷地，李牧都不好意思對他們出手。
倘若緬甸人和西洋人的謀劃成功，把倭國拉入到了戰爭中，李牧也不介意順手送他們一程。
“侯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四方藩國圍攻大虞，漢家江山岌岌可危，正需要英雄人物力挽狂瀾。
倘若大虞帝國崩潰，那么天下群雄逐鹿……”
“打住！”
“李家世受皇恩，焉能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
不等蘭林杰說完，李牧當即訓斥道。
有些事情想想就行了，絕對不能說出來。
取而代之的事情，等大虞帝國崩潰之后再說，在此之前他都是大虞朝的大忠臣。
漢高祖48歲才起兵反秦，他才三十多歲就擁有偌大的基業，完全不用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