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那幫人蹭鼻子上臉,不殺不足以泄心頭之恨!”
“不是一路人,注定要站在對立面。
縱使再怎么禮遇,最終結果都一樣!”
施靖明大大咧咧的說道。
最近這些日子,他算是看出來了,無論文官還是勛貴,都沒把他們施家放在眼里。
拋出的眉眼,純粹是白瞎了,壓根就沒人真心投靠。
哪怕是同他們合作的清流黨人,也只是迫于現實壓力,同他們虛與委蛇。
一旦局勢發生變化,隨時都有可能跳反。
“哎!”
“北方疲憊,我們的根基又不穩。
那幫世家大族,不看好我們能奪取天下,實屬正常。
不過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要做出成績來,讓他們知道天下是打出來的!”
施靖風故作豪氣的說道。
甭管局勢多么艱難,當老大的都必須有信心,不然下面的人心就散了。
“大哥放心,有我們兄弟在,平定天下只是時間問題!”
眾人齊聲回答道。
看得出來,大家的信心都比施靖風這個老大足。
沒啥好奇怪的,單純看紙面上的勢力,擁兵三十多萬的遼東軍,現在妥妥的天下第一勢力。
不過兵強馬壯的背后,也隱藏著不少隱患。
三十多萬大軍,嫡系只有起家的六萬大軍,其余二十幾萬軍隊一半是收編的京營,一半是施靖明冒充叛軍時拐帶回來的。
沒有辦法,現在北方大地實在是太適合義軍發展了。
有多少糧食,就能招來多少兵。
施靖明算是克制的,只篩選了精壯帶回來。不然數量還要增加幾倍。
這樣底色的部隊,跟著打順風仗沒問題,一旦遭遇困境,潰敗的比誰都快。
“嗯!”
“傳令下去,李家那邊先放一放,就當是給漢水侯一個面子。
不過要嚴格封鎖物資流入,每隔三天投一次勸降文書。
只要他們肯放下武器投降,過去的事情,老夫都可以不追究!”
理智占據了上風后,總結完前面的失敗,施靖風瞬間意識到自己干了蠢事。
從目前的局勢來看,天下勤王大軍就算沒有出發,也開始在醞釀了。
到時候勤王大軍領頭的,多半是李牧。
在這種背景下,京中的李氏宗族,就是現成的人質。
雖然靠這些人逼退勤王大軍不現實,起碼具備了談條件的資本。
不光是李家,京中其他勛貴家族,也都是有價值的。
有這些人質在手,他們在軍中的子弟,心中就有了顧忌。
運氣好的話,沒準還可以靠他們,收編一部分邊軍。
“大哥,就這么放過李家,我們之前的立威就前功盡棄了。
李氏的老巢沒打下來,那是之前準備不足。
接下來改變戰術,直接以打代練,讓我帶回的新兵輪番上陣和他們打消耗戰。
要不了十天,定能拿下李家!”
施靖明當即出起了主意。
拿精銳部隊打消耗戰,施家確實損失不起,但換成新兵就不一樣了。
死了一千招一千,死了一萬招一萬,大虞朝最不缺的就是人。
“三哥,你光從軍事上考慮,忽略了政治上的影響。
在京師城破的時候,包括李家在內的京中各族,都把核心子弟送了出去。
留下的要么是一幫老家伙,要么是紈绔子弟,他們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不是沒了后顧之憂,他們也沒膽子在朝會上公然和我們唱對臺戲。
從一開始,他們就在尋死。
留在京中的族人,更是準備好的棄子,就等著我們去殺。
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殺的越狠,就越能體現他們的忠義。
李家那幫老家伙的所作所為,不光是為了自己青史留名,也是在給漢水侯鋪路造勢。
現在天下大亂,作為大虞第一豪門的李家,如果說對天下沒有想法,我是不信的。
倘若漢水侯奪取了天下,他們就賺大發了。
不光子孫后代的榮華富貴有了,就連他們自己,也會在史書上被吹上天!”
施靖林搖了搖頭解釋道。
在政治上,越是敵人想要做的,就越要讓敵人做不成。
作為勛貴世家,在王朝末年沒有挽救天下局勢,直接自己奪取天下少不了受天下人非議。
倘若處理不善,很容易留下隱患。
如果一開始,就有大量的族人的殉國,風評瞬間就不一樣了。
沒有努力挽救大虞朝是忠義問題,努力挽救之后還是失敗了,那就是天命不可違。
“這未免也太狠了吧!”
“為了一個風評,就舍棄京中的數千族人,還有一支精銳?”
施靖明難以置信的問道。
為了宗族利益,犧牲個別族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李家玩兒的太狠,連同家眷在內,京中足有數千族人,全部都充當了棄子。
“亂世之中,哪來的柔情!
何況就算他們不舍棄,就能夠把這些人帶走么?”
施靖風沒好氣的回答道。
頭可斷,血可流,清名不能丟。
作為勛貴中的領頭羊,為了家族聲譽,一門雙侯的李氏宗族注定不可能向他們屈服。
青壯子弟可以突圍離開,一眾家眷根本走不了。
哪怕他們不攔截,中途也沒有發生意外,老弱也很難平安抵達安南都護府。
看似是拋棄,實則是為了家族延續,做出的最理智選擇。
與其冒著團滅的風險帶著全族撤離,不如讓精英子弟安全離開,其余人留下來賭一線生機。
賭輸了,上演一場慷慨悲歌,鑄就李家的忠義之名。
賭贏了,悲歌故事沒了,但好名聲一樣不會少。
畢竟,在各家都在向叛軍屈服的時候,就他們帶頭拿起了武器抗爭。
如果早知道局勢會這么發展,當日在朝堂上,施靖風絕對不會允許手下大開殺戒。
這種被敵人牽制鼻子走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世家大族真恐怖,這都能夠算計到,難怪大哥這么忌憚他們。
李家有這么多謀劃,同他們齊名的那些世家,該不會也……”
話說到一半,施靖明打了寒蟬。
一個個都這么老謀深算,他這種武力型選手,實在是太難了。
沒準什么時候,被人家給賣了,還要幫別人數錢。
“放心好了,那幫世家大族心眼雖多,但膽子卻很小。
李家如果不是出了漢水侯,早先就有大量的族人去了安南都護府發展,他們也不敢玩這么大。
接下來我們需要做的是盡快穩定局勢,然后想辦法打通運河通道,盡快把南方的錢糧運過來。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也不能一味的殺戮。
老五你的腦子好用一些,招降逆黨的工作,就交給你負責了。
只要愿意同逆賊做出切割,一律既往不咎!”
施靖風揉了揉額頭說道。
作為將門世家,施家有政治頭腦的人,數量實在是太少了。
受文貴武賤的影響,頂著藩鎮名號的遼東鎮,天然受到讀書人的排斥。
施家和朝廷關系惡劣,只要給他們當了幕僚,就宣告和仕途永別。
愿意跟著他們混的,多是窮酸秀才、童生,連招募幾個舉人都困難。
別看大虞科舉制度,把很多人擋在了朝堂之外,但最頂尖的人才還匯聚到了朝廷中。
尤其是政治權謀手段,不經歷朝堂上的歷練,根本不可能直接大成。
入主京師之后,情況略微有所好轉。
可此時投奔過來的,也多是投機者,忠誠度有多少很難說。
萬一有忠于大虞的義士,假意投奔過來,關鍵時刻搞一波大的,那可就虧大發了。
本來人才就沒幾個,還必須防著用,關鍵決策根本不敢讓他們參與。
畢竟,論起耍嘴皮子的能力,那幫讀書人甩他們幾條街。
就算他這個老大不好忽悠,但架不住手下腦袋一根筋的將領,數量著實有些多。
“大哥放心,那么多反賊,總有幾個軟骨頭。
只是京中糧食匱乏,我們繳獲的糧草支撐不了多久,民間更是出現了易子而食。
如果不盡快解決糧食問題,京師很快就要淪為人間煉獄!”
施靖林皺著眉頭匯報道。
當了家,才知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現在的京師,就是一個爛攤子。
從他們搶占大沽口開始,來自南方的糧食通道,就徹底被掐斷了。
市面上的糧店,從他們進京開始,就從來沒開過業。
現在的京師,面臨的問題不是糧食貴,而是根本就買不到。
不光買不到糧食,就連劣質的粗糠,一樣買不到。
如果不是封鎖了城門,百姓早就大肆外逃了。
可人總是要吃飯的,強行把人困在城中餓肚子,遲早要生出亂子來。
“先向城中的豪門大戶籌糧,無論如何都要先穩定城中局勢。
至于城中的百姓,允許他們出去自謀生路。
另外聯系晉商,讓他們想辦法弄一批糧食來應急。
老三你率領三萬兵馬,先剿滅盤踞在徐州的叛軍,打通南下的通道。
其他人抓緊時間練兵,如果南方各省不肯送糧過來,下個月我們就揮師南下自己去取!”
施靖風當即拍板道。
想想就覺得憋屈,其他人當權臣,都是各種驕奢淫逸。
換成他當權臣,每天都忙著收拾爛攤子。
內心深處,他隱隱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大虞朝爛,但沒有想到,居然爛到這份兒上。
奪取了京師,那就只奪取了京師。
北方各省都在伸手要錢、要糧,錢糧撥付到位,就承認他們的統治地位。
南方各省倒是不要錢,也不找他要糧,人家一心忙著勤王。
自從他們控制了京師,南京六部這個備份小朝廷,一下子變得活躍起來。
一面串聯南方各省官員,企圖組織聯軍勤王;一面放開限制,大肆招兵買馬。
憑借手中代收的財稅,他們擁有擴軍的資本。
如果不趕緊南下,等敵人準備好了,那就打不動了。
南京城。
“諸位同僚,北方再次傳來噩耗。
施逆不顧群臣反對,強行廢立皇帝,大肆屠戮忠臣義士,實屬當代董卓。
此等亂臣賊子,我等萬萬不能容忍!”
萬懷瑾義憤填膺的說道。
內心深處,還隱隱有一絲竊喜。
施家這波干的太猛了,朝中排在他前面的大員,居然全被一掃而空。
京中六部沒了,南京六部就該轉正啦!
作為戶部尚書兼欽差大臣,只要勤王成功,他成為帝國首輔就是時間問題。
至于殘余的兩名清流黨領袖,直接被他無視。
其余人都為了維護大虞正統壯烈殉國,就他們兩個貪生怕死之徒,有何顏面出來爭奪大權。
治國的問題好辦,北方既然爛透了,那就先行放棄。
沒有了北疆的吞金獸,以大虞南方各省的財力,打造一條淮河防線完全沒有壓力。
待北方的天災退去,再揮師北伐光復中原也不遲。
最不濟也能效仿大宋,依托南方的半壁江山,茍延殘喘百年。
“勤王之事,沒有什么好爭議的。
各地巡撫衙門都給出了正面反饋,紛紛表示要加入勤王聯軍,漢水侯那邊也回了話。
不過到了具體出兵的時候,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大部分省份都只能出動幾千軍隊,并且戰斗力存疑,倒是漢水侯那邊答應出兵十萬。
加上我們新組建的三鎮之兵,倒是可以湊齊二十萬大軍。”
兵部尚書史清塵的話說完,室內一片死寂。
亂世之中,實力就是話語權。
勤王主力是漢水侯帶來的,那么聯軍的話語權,就到了漢水侯手中。
他們這些人出錢出力,搞不好又會給勛貴系做嫁衣。
以李牧的威望,再加上勤王的功績,一旦留在朝中就是奔著首輔位置去的。
倘若貪心點兒,內閣中勛貴們再搶兩個席位,就徹底進入武夫當國的時代。
同遼東鎮專權的區別,無非是勛貴們更懂政治,知道怎么分化拉攏各派。
“國事艱難,我等當勉力前行。
未來的事情,到時候再說,眼下先剿滅遼東叛軍。
如果漢水侯能平叛叛亂,收拾北疆的爛攤子,把主導權讓給他也無妨!”
萬懷瑾故作鎮定的說道。
自己主政,就退守南方半壁江山。
倘若勛貴系掌權,那么沒得說,肯定是祖宗基業不可棄。
如果北方的爛攤子,都無法勸退漢水侯,那么他也認了。
“放心,漢水侯不會入主朝廷的。”
“皇權衰落,漢水侯的身份太過敏感,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避嫌。
為了大虞的江山社稷,李氏一族可是付出了慘痛代價,漢水侯不可能讓族中長輩們的犧牲白費!”
禮部尚書柏錦文淡定的說道。
京師那幫官員,感受不到安南都護府的強大,南方這些官員可是有親身體會的。
且不說放在明面上的二十萬大軍,光看每年往返于江南和安南都護府的商船數量,就知道那邊絕不可能是什么蠻荒之地。
有兵、有錢、有糧,再搭配天下第一名將,想造反的話隨時都可以行動。
最少席卷南方大地,不會有太大的障礙。
相比扶持不可控的草根皇帝,士紳們還是更喜歡支持熟悉的世家大族子弟上位。
盡管之前和士紳們鬧了一些不愉快,但在同的利益面前,沒有什么是不能談的。
江南士紳遭到朝廷暴力鎮壓時,甚至還派人和李牧接觸過,可惜無功而返。
明明有很多次出手的機會,李牧都沒有任何動作,讓他的忠臣人設深入人心。
越是忠臣,心中的顧忌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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