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就讓元慕魚整個人僵住了,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可手依然箍得緊緊不肯放。
陸行舟伸手去掰她箍著腰間的手,嘆氣道:“放開……”
“我不放,放了你就跑了。”元慕魚哀求道:“行舟,我那時候鬼迷心竅,只是怕你受了委屈會走……”
“你不是說,不是為了困住我?”
“那是口不對心……其實就是。”
陸行舟道:“顧戰庭說,他斷了棠棠的腿,是因為愛。你信么,或者說即使信,有人想要這種愛么?”
元慕魚的話語再度哽在喉嚨里,半晌才道:“可我知道錯了。”
“和顧戰庭不同的是,我的腿終究不是你打斷的,你我無恨。畢竟上司也沒有義務幫屬下治腿,何來對錯。”
元慕魚大聲道:“我不僅僅是你上司!”
陸行舟道:“姐姐,我之前是有些怨氣,可海上相見就已經宣泄了,早已無怨。何況這次你幫了這么大忙,便是有錯也抵了,真不需要認錯,倒是我需要道謝。”
元慕魚的手開始無力,喃喃低語:“一定要這么生分么……”
陸行舟道:“姐弟之間不就是這樣么,怎么就生分了?”
元慕魚大聲道:“你口中說不需要認錯,早已無怨,可這明明還是在怨我。”
“并不是。”陸行舟認真道:“只是將關系做一個正確的定位,你我只做姐弟,不是很好么?這本來就是你我正常的軌跡。”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做你姐姐!”
空氣仿佛定格,渾渾噩噩的兆恩勉強抬頭看了一眼,光頭上都是流汗黃豆。
媽的被抓被廢就算了,能不能別讓老衲聽這種戲碼了,這他媽可是殺伐滔天的閻君啊,聽得真世界觀崩塌。
更崩塌的是,安靜片刻之后男方還拒絕了:“我馬上要成親了,就在初五。姐姐,她們很好,你心中應當也清楚……真對我好的話,就不要再說讓我別娶她們這種話了。”
“可你本來是我的……”元慕魚伏在他胸膛上,終于流下淚來:“是我的……我都做了什么啊……”
看見她的淚水,陸行舟終于有了些震驚。
哪怕元慕魚直球示愛,陸行舟都會覺得,即使情有幾分,更多的還是不甘導致。她這人慣常的拎不清自己的情感,什么說法都未必能當真,因為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
但這淚水真讓陸行舟和兆恩一樣三觀崩塌。
她會哭?
她這樣的人會哭嗎?她這輩子哭過嗎?
“我已經沒辦法了……”元慕魚抽泣著:“我道途也不要了,閻羅殿也不要了,和夜聽瀾也不想吵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想你回到我身邊。可你還是不肯,我想不出怎么辦了……”
陸行舟:“……”
饒是現在萬花叢中過,技能都快點滿了,這一刻還是腦子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回應。
下一刻元慕魚豁然抬頭,看著他的面龐。
看著她眼淚之中帶著些瘋狂,陸行舟心中一個咯噔,暗叫不妙。
正要盡全力掙脫,身軀一軟,已被制了穴道。
元慕魚一溜煙帶著他離開了國觀,風馳電掣地向南跑了。
“元慕魚!”陸行舟氣得掙扎:“你到底在干什么?”
元慕魚抱著他飛行,輕撫他的面龐:“我帶你遠走高飛好不好?去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那你就一直是我的了……”
“操!”陸行舟差點崩潰,難得地爆了粗。
“好啊。”元慕魚說。
陸行舟:“?”
“你想那個,我給你,我什么都給你,好不好?我們現在就去找個地方。”
“找你妹啊!”陸行舟一肚子爛翔都不知道怎么傾吐,終于爆出了一句:“別讓我恨你!”
飛行戛然而止。
漫天風雪之中,元慕魚拎著陸行舟,停留在野外半空,一動不動。
寒風呼嘯,淚水飄落,凝為冰晶。
“我要獻身給你,你反而恨我。”安靜了很久很久,元慕魚才低聲自語:“我一點尊嚴都不要了,你反而恨我。”
“不是因為那個。”陸行舟放緩了語氣,盡量不去刺激她:“是不能強行讓我和她們分開。”
“連我之前那樣對待你,讓你委屈了兩年,不給你治腿,你都說,不恨我……可只是讓你和我回到只有我們的日子,你恨我……”
雙方對視之間,陸行舟的眼神很認真:“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姐姐,沒有什么從前是必須回去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新的生活。你也……向前看,好嗎?”
“不好!”元慕魚大聲喊著:“一點都不好!”
見陸行舟失望的眼神,元慕魚輕撫他的面龐:“行舟,沒有你的‘前’,漆黑一片,我什么都看不見。”
說著繼續挾著他飛遁:“我寧愿你恨我。”
陸行舟還想說什么,撲面寒風灌入口中,被封了修行的他竟說不出話來。
過不多時,下方出現一座大城,元慕魚直接落了下去。
但凡大郡城必有閻羅殿分舵,元慕魚輕而易舉地找到,在一群下屬驚恐的目光中,閻君拎著前判官鉆進了密室里。
元慕魚心思紛亂沒有留心,這郡城可是有來頭的。
這是夢歸城。
閻君飛遁,短短時間便是數百里,到了陸行舟戰斗過的地方夢歸城。
她不知道的是,夢歸城里不僅有陸行舟熟悉的郡守孟觀,甚至連閻羅殿分舵主都是陸行舟的人——曾經跟著陸行舟到夢歸城一起對付裴初韻的應雙,后來紀文川了解了這些事,基顏大悅,把應雙就地提拔成了分舵主。
元慕魚剛把陸行舟抓進密室,那邊應雙感覺十分驚悚,直接就悄悄向紀文川報了密信,讓紀文川拿個主意。
密室一般是靜修所用,較為簡陋,倒也燭火暖暖,床褥俱全。
陸行舟被丟在床上,冷冷地看著元慕魚。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好不好?”元慕魚坐在他身邊,依然輕撫他的面頰:“這種眼神讓我很難受。”
陸行舟冷冷道:“不是說寧愿我恨你?既知是恨,那還指望得到什么眼神?”
“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元慕魚提高了聲音:“我能怎么辦啊,你說我能怎么辦!”
說著俯身吻向他的唇:“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親我,那現在給你好不好……想怎么親就怎么親,好不好?”
雙唇對接,元慕魚有點觸電感,微微顫了一下。
可陸行舟的眼神依然平淡,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這是元慕魚的初吻,也是兩人認識至今第一次接吻,可畫面并不美好。
元慕魚心目中的接吻不是這樣的,初吻更不該是這樣的,可陸行舟一點動靜都沒有。元慕魚吻著吻著,再度流下淚來:“行舟……”
陸行舟嘆了口氣:“姐姐,我之前說你不是喜歡……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的啊,姐姐。”
“那是怎樣的?我看你和別人成親我都快瘋了!”
“你在想自己是什么情緒,但想過我是什么情緒嗎?”
元慕魚愣在那里。
“姐姐,我喜歡你的時候,滿心滿眼的只想你開心,你要做什么我都竭盡全力地去幫你,希望你實現你所有的愿望,那我也開心……那時候的我,從來不會想我自己能得到什么,我需要付出哪些,又值不值得。我也說過,我連家仇都沒有打算用閻羅殿去報。”
“那你……”元慕魚有些艱難地說:“你不還是因為自己被排擠和沒治腿,有了怨言。”
“那不是因為我想得到,而是因為感受到了你的不在乎、你的戒備、你的不信任……那才傷人心。便如閻羅殿權力,你如果告訴我需要我交卸權力,我會主動卸下一切。那些對我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是你是否尊重我、維護我。”
元慕魚怔怔地看著他。
陸行舟又道:“治腿亦然,我知道你曾經備著將來給我找仙骨的想法,但那只是你想,你有沒有想過我想不想?我想的只是能夠像個正常人一樣站在你身邊,能夠像正常人一樣修行。沒有人愿意一直坐在輪椅上,哪怕多一天都不想。”
元慕魚囁嚅道:“當時是因為……”
“我知道,你當時是因為道途,你想斬斷你我之間的可能,可以,我理解尊重祝福,所以我離開。現在你或許會說,你連道途都不要了,難道不誠心嗎……但是姐姐,憑什么呢?憑什么你想斬斷的時候就傷害我,你想要我了就丟了道途來找我,然后我就得回去,憑什么呢?”
元慕魚無言以對。
“什么都由著你想,就像在對比兩個玩具哪個重要……可我是人啊姐姐!”陸行舟道:“你說你知道錯了,可我至今都沒看出來你知道錯哪了,你還是從頭到尾都沒管過我的情緒、我想要什么、我怎么想的。”
“所以……”元慕魚有些艱澀地問:“你已經不想要我了,不想親我,也不需要我的身子了,是么……”
陸行舟默認。
“所以我尊重你想法的結果,就是眼睜睜的失去,是么?”元慕魚眼里終于再起戾氣:“所以歸根結底,我不就只有這么一條路了么?”
“唰”地一聲,陸行舟的衣服被撕開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