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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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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浩浩蕩蕩的撤離正在進行著。

  這是黎明到來前最后的黑暗,營地的每一個人心臟都懸到了嗓子眼,他們都知道襲擊帝國航空艇,殺害貴族的后果,一旦他們落到帝國軍手里,死亡恐怕對他們而言都會成為奢侈品,作為被帝國認定的“反抗者”,他們知曉帝國軍對其他人使用的手段。

  諸如剝皮者這樣臭名昭著的劊子手大有人在,這些魔鬼天生以凌虐他人為樂。

  帝國的貴族們會把反抗者帶到公開場合,對其處以極刑,那些魔鬼使用的刑具只要一想起就令他們毛骨悚然。

  蘭斯手執巨劍,立于營地之前,將整理行李清點人數的反抗軍們擋在身后。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火把點亮了整片森林。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讓空艇附近的貴族們盼來了希望,他們朝著穿著銀白盔甲的帝國軍揮舞著雙手。

  在過去的這段時間里,他們也沒有閑著。

  貴族與富商們聚集在一起,討論著對于帝國軍說辭,等回到了帝都,他們必須向死去貴族的家族解釋他的遇害,這件事甚至有可能牽扯到埃什大公,只要一想到那個人,貴族們便不寒而栗。

  倘若他們的解釋無法令那些帝都真正大貴族滿意,埃什大公的手下很可能會在夜半時分闖進他們的屋子——福林男爵死在了齒輪城,所有人都知道埃什大公絕不會善罷甘休,不只因為福林是他疼愛的私生子,這更關乎到辛普勒家族在銀輝帝國的顏面。

  不過他們已經商量好了完美的說辭。

  “是反抗軍,大劍師蘭斯背叛了銀輝帝國,與反抗軍沆瀣一氣!”

  在帝國軍到來的第一時間,貴族們便迫不及待地說出了他們準備好的故事,即使蒙著面,大劍師蘭斯也很好辨認,在帝國,身高超過兩米的人并不多見,傳言說蘭斯并非銀輝帝國居民,他來自帝國之外的某個小村莊,疑似擁有一半半獸人的血統。

  一些眼尖的貴族推測指揮那些伏兵的統領就是大劍師蘭斯,而即使不是,他也必須這么說,因為這能讓那些大貴族把注意力轉移到對付昔日“帝國最強的男人”身上。

  “而且……勇者索蘭也背叛了,他接受了蘭斯的邀請,跟隨他一起去了叛軍的營地,他們如今已經成為了帝國的大敵,你們必須立刻在林地展開搜查!”

  貴族們轉眼就把他們當初的承諾拋到了腦后,“勇者看起來受了很嚴重的傷,這是你們最好的機會!”

  貴族們的話正全部傳到了伊莉雅的耳朵里,她遠在帝都的帝國軍兵營,坐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穿著銀白色鎧甲,留著紅色短發,佩有騎士劍的青年。

  “反抗軍?”

  伊莉雅疑惑地看向方桌對面的青年,這對她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只是一些流民。”

  青年說道,“一些流民在違抗了當地的貴族后逃出了城市,他們在城市外圍的山林地帶建立了一些營地,用于接納和他們處境差不多的人,從人數上來說,不少營地的流民已經初具規模。”

  “聽起來和盜匪沒什么區別。”

  “你可以這么認為。”

  之所以沒有把這類人劃分進盜匪的行列,是因為他們雖然盤踞在城市以外,卻不會對來往的商隊造成威脅,他們的主要生活來源是耕種與打獵,他們之中一些有門路的人會從黑市商人那里買來火槍來武裝他們的隊伍。

  因此帝國軍將他們統一劃分到了反抗軍的行列。

  這是他們第一次敢公然襲擊帝國的運輸艇。

  “為什么帝國軍會允許他們的存在?”

  “因為你們的任務,圣魔導士閣下。”

  紅發青年的語氣不卑不亢,他絲毫沒有因為伊莉雅的身份而對她忌憚不已,“在你們的任務勝利前,大規模的屠殺不利于帝國的形象。”

  另一個“內部原因”在于各地的帝國軍并不愿意主動招惹這一群裝備了火槍,隨時都做好了和他們拼命準備的硬骨頭,他們更習慣于對付那些失去了反抗意識,即使死到臨頭也不敢反抗貴族的平民。

  除非帝國軍的統帥親自領兵,否則他們便會與這些生活在帝國大城市以外的“老鼠”維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如果那些人的情報屬實,情況就不一樣了。”

  大劍師蘭斯甚至連勇者索蘭都加入了反抗軍的行列,這將對于帝國帶來巨大的隱患,那絕不只是讓那些組織松散的殘黨產生了統領那么簡單,他們還極有可能借著勇者的名望,讓他們的反抗行為得到“正義”的名號。

  “現在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伊莉雅說道,“該由帝國軍來完成你們的職責了。”

  “這需要得到亨利陛下本人的命令。”紅發青年并不買賬,“圣魔導士閣下,你無權對帝國軍發號施令,在這個時間節點與反抗軍開戰,帝國在未來的一兩年內都會陷入長時間的戰爭狀態。”

  “老鼠”便是對于反抗軍的最好描述。

  盡管組織內部缺乏高階超凡者,但他們長期生活在野外,就和“老鼠”一樣在山林地帶穿梭自如,倘若要將它們全部消滅,最好的辦法是出動黃金艦隊這一類的戰略型兵器,直接將反抗軍出沒的區域夷為平地。

  伊莉雅面露不悅,卻也沒繼續說下去。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勇者游戲”的規則,小隊的聲望都是對外的,其最終目的是為了轉移仇恨,維系帝國的穩定,因此每隔一段時間,當民間的仇恨與矛盾到達臨界點時,帝國就需要孕育出一位新的魔王。

  而眼前的帝國軍統帥也很清楚游戲的本質,在他面前,勇者小隊的影響力不起作用,即使勇者索蘭本人來到他的面前,得到的也會是同樣的回答。

  伊莉雅能看出對方并不打算出面剿滅齒輪城附近的反抗軍,她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里自討沒趣。

  至于親自去和蘭斯對峙?

  她可沒有那么愚蠢,盡管蘭斯余毒未消,但他若是不顧一切以性命相搏,勢必會形成兩敗俱傷的結局。

  一個外鄉賤民死不足惜,她可不想把自己置身于險境。

  很顯然帝國軍的統帥也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拒絕接手這個爛攤子。

  但是,她還留了后手。

  走出帝國軍軍營,伊莉雅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她直奔埃什大公的宅邸而去,這是她今夜第二次登門造訪。

  即使帝國軍不愿意履行他們的職責,她也還有備用人選。

  帝都之內還有一個發誓要為自己的私生子復仇的大貴族,而更重要的是,作為銀輝帝國的大公,如今亨利六世最信任的大臣,埃什大公擁有在特殊時期強行調遣某個城市兵力的權力。

  深夜,帝國軍的統帥結束了工作,脫下盔甲,走在了回家的途中。

  這一夜寂靜得有些不同尋常,幾乎在離開軍營的那一刻,他便產生了一種被人盯上的強烈預感,大街上看不見一個行人,盡管這個時間帝都的多數人都已入眠,但戰士的直覺卻還是讓他察覺到了危險的迫近。

  圣魔導士的報復,抑或是埃什親王在憤怒之下失去了理智?

  他的手輕輕懸在腰間的細劍之上,輕輕嘆息一聲。

  無論出現在他面前的是誰,結局都不會有任何區別。

  “帝國最強的男人”、“圣魔導士”……

  這些不過都是為了迎合愚昧無知的平民而設下的稱號,和真正經歷過生與死廝殺,從尸體堆里爬出來的人來說,那根本算不上什么。

  當他走過第三個街口的時候,腳步聲不期而至。

  在那黑暗深處浮現出了一個人影,看起來是一個女人,卻幾乎在現身的瞬間就讓統領心生警覺。

  危險。

  以及令人血脈僨張的興奮感,那只是只有在旗鼓相當對手身上才能引發的戰意。

  既不是勇者小隊的成員,也不是那些大貴族豢養的以殘虐為樂的殺手,他甚至能嗅到對方身上同樣從無數尸骸中爬出來的血腥味。

  最完美的身材,以及……

  在那完美身材背后若隱若現的猶如一把出鞘利劍的氣場。

  懸在劍柄上的手微微顫抖,他竟然不知道帝都還隱藏著一位這樣的強者。

  緊接著,統領看見了和他相似的紅色長發,被束成了英氣的單馬尾懸在身后,她的腰間也佩戴著一把騎士劍,還有一支出自大工匠之手的火銃,這樣的人,會是那些大貴族手下的殺手么?

  不,絕對不可能!

  這樣的人絕不會屈從于任何一位“主人”,愿意像一只莊園里的看門犬那樣活著。

  統領的嘴角微微上揚,他決定放下一切的猜忌,不再去考慮對方的身份與來歷,而是全身心地投身到這場即將到來的廝殺之中。

  就在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女人動了,她頃刻間拔出了腰間的物品,那出鞘的利刃直至他的咽喉。

  然而統領卻硬生生的停下了拔劍的動作,而是抬起手,接住了女人遞來的物件。

  “老威爾克面包房的硬面包,一銀羚三個。”

  女人冷冷地望著他,“拿著吧,我能看見你內心的饑餓。”

  不知為何,眼前的女人似乎很能理解他作為帝國軍統帥的感覺,那種大半夜被完全不相干的人叫去兵營頤指氣使,走出兵營時已是深夜,街上連一個吃飯的地方都找不到的無力感。

  所以她帶來了最能頂飽的硬面包。

  “你……究竟是什么人?”

  預想中的戰斗并沒有到來,因為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紅發女人看起來似乎已經準備回家了。

  這女人……

  難道是在面包房上班么?

  “我是誰并不重要,我只是來專程見你一眼。”

  實際上兩人擦肩而過只持續了十多秒,女人也沒有站定下來和他閑聊的意思,統領側過身望著步入黑暗的女人,她邁著瀟灑的步伐,她頭也不回地向他揚了揚手,“真沒想到你是個男人。”

  這是哪門子的問題?

  這絕對是帝國軍統領聽到過的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問題,他從加入帝國軍的第一天就是男人,而這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那個女人的打扮看起來像是一位騎士,可如果她是騎士,就該聽說過有關他的事跡。

  不過話又說回來,硬面包還挺好吃的,尤其是在大半夜饑腸轆轆的時候。

  他看了看已經消失在黑暗深處的紅發女人,又津津有味地咀嚼了幾口硬面包,回過身慢悠悠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沒走出幾步,他又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味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這一次他知道這絕不是幻覺,血腥味的源頭是女人來的方向,它來自黑暗幽深的小巷深處,統領追尋著血腥味的源頭,朝著小巷深處一步步走去。

  不多時,微弱的哀嚎聲鉆進了他的耳朵。

  東倒西歪的占據了整個小巷,十幾人的身體猶如肉團一般纏繞在一起,處于“肉團”中心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他被困在肉團里一動不動,他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眼睛也被人給打腫了。

  那原本英俊的五官此刻在毆打下變成一張豬頭。

  統領一眼就認出了青年的身份,畢竟在帝都沒有人不認識眼前的青年。

  法比烏斯辛普勒。

  埃什大公的兒子,未來辛普勒家族的合法繼承人,而和他一起組成“肉團”的則是他的貼身護衛,其中還不乏兩位劍士職介的超凡者,這兩人也是受傷最嚴重的,他們五官已經腫得擠在了一起,連發出聲音都變得極為困難。

  除了淡淡的血腥味之外,空氣中還彌漫著強烈的酒氣。

  他都能猜到在他到來之前這里發生過什么。

  一定是法比烏斯被那個紅發女人的美貌所吸引,試圖用酒將她灌醉,但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卻根本辨認不出那個女人散發出的危險氣息。

  “塞德里克,你來得正好!”

  法比烏斯腫脹的嘴唇含糊不清地嘟噥著,“抓住那個紅頭發的女人,不要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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