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彼岸失蹤已經過去了近一天之久,在得知了消息后,羅威娜成為了最著急的一個,她第一時間找到了伊森,還積極投身到了勇者少年的救治行動之中。
正當伊森以為兩人是患難見真情,為兩人的友誼而感動時,羅威娜順口說出了她如此著急的原因——家里做飯的人跑了。
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如今她的胃口已經被彼岸給養刁了,再品嘗自己的手藝已然成為了一種折磨,當被問及“你怎么不出去吃”的時候,羅威娜義正辭嚴地強調她昨天剛從菜市場買回來了許多肉和菜,花的都是她自己的錢,浪費可恥。
在羅威娜介入治療之后,醫院的氣氛就變得有些怪怪的。
皇家醫院的院長非常重視伊森等人的到訪,立刻組織了一場緊急會診,然而會診室內,羅威娜卻和凜冬交頭接耳了起來。
“凜冬、凜冬。”
她鬼鬼祟祟地湊近了坐在自己隔壁的白發少女,后者斜睨她一眼,“嗯?”
“看樣子彼岸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
“所以呢?”
“我聽說你前段時間在研究廚藝,要不你晚上來我家給我做倆菜唄?我那兒還有一籮筐綠葉菜,等過兩天就蔫了。”
盡管羅威娜女士不忘初心的精神令人感動,但卻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凜冬的拒絕。
你什么級別?還想讓我去你家給你做飯?
面對凜冬輕蔑的眼神,羅威娜轉頭就向伊森舉報“你家的貓太不友善了”。
會診室里只有伊森仔細聽完了院長的報告,和上一次的消息沒有變化,為了確保患者不留下后遺癥,院方一直都在采取相對保守的治療方案,他們擔心這個階段采取冒險的措施就和直接用木棍重擊勇者少年的腦門一樣,要么一棍子把他打醒,要么讓他永遠陷入沉眠。
當然,為了帝國騎士長的安危,他們可以嘗試更為激進的措施。
這項提議被伊森拒絕了,羅威娜瞅準機會,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當即便邀請伊森來她家一起吃飯,“說不定我們能從公會那里打聽到一些消息,畢竟崇尚勇者與魔王的位面并不多見,我可以幫忙整理資料,如果你們樂意吃我做的菜的話,我也可以負責后勤工作。”
說話間,羅威娜還不忘偷瞄凜冬幾眼,暗示意味明顯。
這一次,她相信凜冬有了充足的進廚房的理由,并且她也很好奇堂堂凜冬魔女大人的手藝究竟是怎么樣的,做出來的菜會不會把人的牙齒給凍掉?
“凜冬,你覺得我的建議怎么……啊!老森,你家的貓要哈氣了,快管管她啊!”
“哼。”
羅威娜與凜冬的互動被一聲不屑的冷哼打斷。
黑貓以完全不符合貓咪形象的姿勢雙手環胸,直著身子坐在會診室的桌上,“真是愚蠢的人類,為什么要執著于那個女人的手藝?只要你求我,我也不是不能晚上給你們露一手。”
“晚上吃勃艮第紅酒燉牛肉,清炒油麥菜配酸奶油面包。”
傳奇黑貓小暗只用了一句話就打斷了凜冬哈氣的蓄力,她當即開口說道,“羅威娜,你的任務就是看著這只黑貓,不要讓她接近廚房半步。”
“干嘛呀!為什么要用我會在飯菜里下毒的眼神盯著我?”
伊森只是默默在一旁觀察著三人的日常拌嘴,并再一次深深體會到了中庸之道的博大精深——如果羅威娜讓凜冬去廚房給她炒倆菜,凜冬斷然是不愿意的,可如果這時候小暗站出來說她來負責晚飯,凜冬就愿意進廚房炒菜了。
而他則還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他一到羅威娜家就通過公會的調查員手冊聯系到了003號中轉站的站長,事實上在不久之前站長就曾委托一位章魚臉調查員給他們帶來口信,警告了他們公會的變故。
情況依舊沒有任何好轉,如今無論公會本部或是各個中轉站都忙得焦頭爛額,他們幾乎可以確信幾位公會管理者都消失了,位面的異常與他們的失蹤有著直接的聯系,那里大多都是管理者們的“轄區”。
促使這些位面出現異常的,是某種他們尚不知曉的神秘力量。
公會已向這些位面派出了調查員。
一個小時后,站長派人帶來了新的資訊。
位面:銀輝帝國管轄者:白銀帝王 這些資料上出現了許多讓伊森熟悉的名字。
第六紀元,依舊健在的亨利六世,帝國的城市名與他們所處的世界一模一樣,他們處于同樣的時代,有著相同的社會背景,唯一的不同在于白銀帝王在失蹤前似乎是一位勇者與魔王故事的狂熱愛好者。
位面的歷史進程便是圍繞勇者與魔王的對決而展開的。
在公會的記錄中,這樣的輪回一共出現了十五次,每一個輪回以百年作為時間單位,其中并非每一次都會以勇者的勝利而告終,勇者的失敗,意味著在下一個百年銀輝帝國的人們將陷入黑暗的時代,直到下一位勇者的出現,率領人們推翻魔王的暴政。
然而當伊森回想起魔王在他家門口的表現時,卻很難相信那是一個能給帝國帶來長達百年黑暗的存在。
在白銀帝王消失后,由他既定的規則遭到了打破,如今的銀輝帝國已然朝著所有人都未知的方向發展。
但從站長提供的信息來看,銀輝帝國如今的形勢相對穩定,暫時沒有異化的趨勢。
唯一的問題在于白銀帝王素來不喜歡其他公會成員出現在他的“轄區”,資料上唯一的切入方式,是得到白銀帝王本人的邀請,除此之外就連公會本部也不知道該如何切入這一位面。
而大多數管理者的“轄區”都是如此,它們被打上了加密的標記,通常禁止一切公會的調查員切入,只有當這些位面發生異化,公會才能觀測到它們的具體方位。
“彼岸知道召喚儀式的步驟。”
凜冬并不擔心彼岸的處境,“如果她沒法回到這里,就會設法收集材料,把你召喚過去……你今天想吃胡蘿卜還是白蘿卜?”
“胡蘿卜吧。”
伊森應了一聲,又一次翻閱起了站長提供的資料,尤其是進入亨利皇室統治的時期,他總覺得勇者與魔王輪回之于這個工業高速發展的時代有些怪怪的。
勇者索蘭看起來就和傳統王道熱血作品里的熱血主角一樣,正直強大,以擊敗魔王為己任,然而瓦萊麗卻說那個魔王問題很大,甚至她很難根據它的所作所為將其稱之為魔王。
毀滅世界似乎只是口嗨,它既沒有制定完善的計劃,也沒有四處破壞。
它和勇者之間的戰斗看起來純粹只是為了勝負本身。
瓦萊麗還談到了彼岸和魔王消失前,從門扉的另一端傳來的聲音,那聽起來不像出自于狂信徒之口,反而更像是無助中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直覺告訴瓦萊麗這個勇者與魔王的故事并不傳統,里面可能存在許多不為人知的隱情。
她為彼岸的處境而擔憂。
如果換做是她,在了解事件全貌之前,絕不會輕信勇者的同伴們。
“如果你實在放心不下,我倒是有個辦法。”
被勒令禁止靠近廚房的黑貓湊了過來,她不喜歡看見伊森眉頭緊皺的模樣。
“什么辦法?”
“誓約與勝利之劍,我聽說那把劍是你為她打造的。”
“嗯。”
伊森點頭,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當初為了印證自己對于騎士領主隕落的猜想,挪用了石中劍的傳說,讓帝國的騎士團與冒險者們見證了彼岸從遺跡拔出圣劍的全過程,但實際上只有老森魔導科技店的成員們知道這把劍是他們利用蓄能水晶技術鍛造出來的,和騎士領主壓根沒有半毛錢關系。
然而正是他的嘗試,幫助彼岸突破了最后的界限,進入了圣者的領域。
“所以在我看來,比起騎士領主的信仰,她現在更像是你的信徒,誓約與勝利之劍就是你賜予她的圣器。”
小暗為事實加上了一些宗教與神話色彩,而當時的伊森還處于被人敲了一記悶棍的狀態,元素魔法的水平也處于相當初級的階段,而在經歷了“夢境實驗”之后,伊森的水平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那把劍是你的造物,因此從理論上來說,你可以為它施加更多的力量與祝福。”
小暗透過現象看見了本質。
原本的誓約與勝利之劍不過是一把經過了火焰附魔的利刃,距離真正的神器還存在著相當的距離。
她讀出了伊森心中的疑惑,主動解答,“冥想,這可以將你和你的造物連接在一起。”
另一邊,彼岸在齒輪城度過了相當充實的一天。
具體行程用一個字就能總結。
遇到面包房,吃!
燒烤店,吃!
貴族宴會,吃!
治安所,吃吃吃!
布萊克警長將彼岸送出治安所大門時,她還拎著好幾袋打包好的盒飯。
這絕對是警長人生中最跌宕起伏的一天,短短一天之中,他就親眼目睹了兩個不像人類的生物,第一個是大召喚師海緹雅女士,她明明只是溫和地笑著,卻讓他覺得毛骨悚然,而彼岸小姐……這姑娘實在太能吃了。
彼岸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言行舉止都平易近人,積極配合了他們所有的調查。
不過和這姑娘相處久了有一個弊端。
他今晚一不小心就吃了三大盒盒飯,看著彼岸狼吞虎咽的樣子,治安所的盒飯竟然也變得美味了起來,當布萊克回過神時,就已經被撐到了走不動路的狀態。
盡管彼岸聲稱她的職介是騎士,但布萊克懷疑她是個大胃王。
“多謝你們的招待。”
布萊克被彼岸的熱情所感染,卻也因此陷入了深深的焦慮之中。
因為他向彼岸隱瞞了許多秘密,比如把她帶來治安所調查是大召喚師海緹雅的意思,一伙從河畔鎮逃難至此的流民聲稱得到了這位騎士的仗義相助,他們希望帝國能授予彼岸英雄的稱號。
布萊克本以為他們很難在茫茫人海里找到流民們提到的熱心騎士,但她的存在實在太耀眼了——尤其是在福林男爵舉辦宴會上,據說他在街上遇到了這位英氣十足的騎士,便盛情邀請她去參加家族宴會。
布萊克都能想象到男爵的小算盤。
在宴會上把這位外鄉的騎士灌醉,再帶回自己的房間,這一招他們屢試不爽,然而這一次,福林男爵失算了。
當布萊克聞訊趕到時,彼岸喝光了所有的酒,還吃光了所有的自助餐,饒是好色成性的福林男爵也被這一幕給嚇傻了,他嚴重懷疑彼岸是某種披著人皮的魔物,生怕她一時興起把來參加宴會的賓客們也給吃了。
真是愚蠢至極!
夕陽之下,布萊克攥緊了拳頭。
他指的自然是那群來自河畔鎮的流民,非但對于自己面臨的危險一無所知,還將他們的救命恩人置于險境。
她已經被大召喚師海緹雅盯上了。
布萊克內心正經歷著天人交戰,他幾次想要提醒彼岸盡快離開齒輪城,卻又恐懼事情敗露后他會和昨夜的那一對夫婦被人在治安所的后巷發現,只剩下被啃噬后的半截身體。
“彼岸小姐。”
他叫住正欲離開的彼岸,目光停留在她腰間的佩劍上,那是一把標準的騎士佩劍,也是彼岸身上唯一看起來像是騎士的地方。
一個籍籍無名的流浪騎士,被擊敗了魔王的大召喚師盯上,其結局已經注定了。
“這是你的佩劍?”
布萊克絞盡腦汁,希望隱晦地警告彼岸即將到來的危險。
“哦,你說這個啊,這是誓約與勝利之劍,我從一個石頭里把它拔了出來。”
彼岸很大方的將劍抽出了劍鞘,然而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兩人都愣在了原地。
“吔?”
良久之后,彼岸才發出了一聲疑問,“我劍呢?”
她握著劍柄,原本鋒利的劍刃卻不知所蹤,這景象看起來實在有些尷尬,布萊克的心情頓時墜入了谷底,現在他完全看明白了,這“騎士”也許只是彼岸出門在外用于威嚇那些圖謀不軌者的方式,實際上她就和齒輪城的諸多青年人那樣,30多歲又沒什么正經工作,從鐵匠鋪里買來一把對別人聲稱自己是騎士。
“你等等,讓我研究一下。”
彼岸把打包好的盒飯放在地上,如往常一樣雙手舉劍,再向劍刃注入能量。
“轟——!”
耳邊傳來的巨響讓布萊克陷入了耳鳴的狀態,他的視線亦被那道沖天而起的光柱所遮蔽,當他訥訥地抬頭望向天空時,卻看見那光柱沖破了云層,在蒼穹之上捅出了一個窟窿。
齒輪城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天地異象所吸引。
然而彼岸卻像是一個闖了禍的孩子般飛快地把劍收入了劍鞘。
“壞、壞了,應該是吃撐了。”
但在另一方面,她也的確覺察到了誓約與勝利之劍發生的變化。
附著在劍上的元素變得復雜,不再只以單一的火元素而存在。
莫名地,她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聲音,訴說這把劍新的名字。
“彼、彼岸小姐,你剛才說這把劍叫什么來著?”
布萊克警長終于回過神來。
“誓約與勝利之劍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