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城的朋友們早上好,我是你們的好哥們強尼,歡迎收看今天的嘉賓邀約,今天我們榮幸地邀請到了大召喚師海緹雅女士,眾所周知她與勇者一起擊敗了魔王,如今海緹雅女士回到了齒輪城,致力于為每一個居民打造一個溫暖安全的港灣。”
主持人將話頭轉向鏡頭中穿著泡泡裙的少女,“海緹雅女士,請向齒輪城的居民們打一聲招呼吧!”
“大家好,我是海緹雅,曾在小隊中擔任召喚師和后勤的工作。”
甜美的笑容,加上被皇室承認的強大實力,在她的形象登上屏幕前就已經收獲了大量的追隨者,即使在齒輪城的貧民區,那些對于貴族與官員們失望透頂的居民們也發自內心地相信海緹雅的回歸會為這個城市帶來改變。
上午,彼岸坐在面包房內,成為這場直播采訪的見證者。
這里也是齒輪城——與帝國的邊境城市有著相同的名字,就連占地面積和城市結構相似度都超過了八成。
“帝國”。
這是彼岸從小鎮居民那里得知的稱呼,頗為諷刺的是被毀滅的小鎮名為河畔鎮,即使在這個與帝國高度相似的帝國里,它也沒能逃過被毀滅的命運。
恍惚間,彼岸回到了夢開始的地方。
那時的七人議會還是帝國的最高權力機構,帝國騎士團得到了來自邊境的消息,河畔鎮被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巫襲擊,疑似存在高度危險的詛咒物,情報人員還偵查到了夢蝕成員的存在。
那是她在認識伊森和凜冬之前的事了。
但至少……
還有幾名河畔鎮的居民在魔導炮的轟擊中存活了下來。
當然,這個“帝國”也有著許多不同之處,比如邪神的信仰在這個世界并不普及,所有罪惡的源頭都來源于“魔王”,而它已經被打敗了,昨夜帝國皇室就在各大城市的公布了消息,如今最主流的觀點都認為勇者在決戰中與魔王同歸于盡。
這個世界在兩年前并沒有爆發過墮落戰爭,亨利六世依舊健在且身體硬朗。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帝國”的科技要領先他們許多,在森林和巴扎托斯影業致力于將電影搬上熒幕,使其成為下一個時代人類主流的娛樂方式時,齒輪城已經能做到讓被采訪者實時登上屏幕了。
“如果我們把河畔鎮的事告訴海緹雅大人,或許她會幫助我們……”
幾位小鎮居民被海緹雅在熒幕中溫柔親切的形象所感染,小聲呢喃著。
盡管以前他們的生活也很糟,但只要勇者還在,就總還有希望可言,他們相信作為勇者同伴的大召喚師海緹雅女士一定也和勇者一樣是一個心懷正義的人。
或許他們可以向海緹雅女士揭露帝國軍隊在他們離開后的所作所為,以及他們在小鎮中實施的慘無人道的屠殺。
一時間,他們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彼岸身上。
這位自稱帝國騎士長的女士早已成為了小隊的主心骨,盡管他們從未聽說過帝國設立了騎士團,更沒有聽說過“騎士長”這樣的頭銜,但從“魔王”對她的態度就不難看出彼岸小姐大有來歷。
她或許是唯一一個得到了“魔王”認可的帝國人。
感受到了人們殷切的眼神,彼岸正了正臉色,嚴肅地發表了今天的重要講話,“這里的貝果……還怪好吃的。”
事實上她早就吸引了其他客人們的注意,這顯然與他們入城前制定的“低調”計劃背道而馳。
彼岸小姐……實在太能吃了。
身邊的空盤累得像一座小山,在留下一句“我過去一趟”之后,幾人便目送她走到瞠目結舌的柜員小姐面前,又買來了六盤新鮮出爐的貝果。
彼岸小姐的食量已經要比他們知道的許多大型魔物都要驚人了。
而這一路上他們也見到了彼岸小姐的賺錢方式——齒輪城外圍游蕩的魔物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那些被彼岸一拳一個的危險魔物如今都變成了桌上的貝果。
“你們都看著我做什么?好吃的東西就該多吃點。”
彼岸用理所應當的口吻說道,“騎士是一個消耗體力的職業,吃飯就相當于給自己充電。”
她的理論依舊令人似懂非懂。
不過河畔鎮的居民并不想在早餐的話題上多費口舌,“一定是帝國的軍隊蒙騙了海緹雅大人,像她這樣正直的人,如果她知道了軍隊的做法,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好啊,那你們就去找她吧。”
彼岸聳了聳肩,“就當這是咱們的散伙飯。”
把這些河畔鎮的居民安全護送到齒輪城,她的任務就完成了,接下來她要想辦法和伊森和凜冬取得聯系。
回家的路可不好找,她是拽著犯罪嫌疑人“魔王”被帶到這個世界的,但伊森卻沒法通過逆向召喚儀式把她帶回帝國,因為她的級別還遠遠不夠,以她這個級別的圓桌騎士還享受不到舊神的待遇。
不過她相信伊森和凜冬一定從瓦萊麗那里得知了她和“魔王”一起失蹤的事,一定已經采取了行動。
“誒?散伙飯?”
幾個居民被嚇了一跳。
“你們可以在這里開始新的生活,隱姓埋名地換一個身份,找一份工作,在這個邊境大城市生存下去,又或者是寄希望于找人替自己主持公道,都取決你們的內心。”
她一口便將手中的貝果咬下了一半,“至于我,我要去帝都一趟。”
不知不覺,屏幕上的采訪已經接近了尾聲。
海緹雅維持著她溫柔而真誠的形象,“雖然魔王被打敗了,但它所留下的荼毒尚存,只要人心的邪念還存在一天,就遲早會有新的魔王出現,盡管索蘭已經永遠離開了我們,但我認為這場戰斗還遠未結束……”
她頓了頓,露出了更燦爛的笑容,“不過在那之前,我會不遺余力地繼續戰斗下去,為了帝國,為了齒輪城,也為了你們。”
“感謝你,海緹雅女士。”
多么美好的結束語,在進入廣告時間之前,海緹雅依舊笑瞇瞇地朝屏幕前的所有人揮著手,這為河畔鎮的幸存者們帶來了莫大的鼓勵,也讓他們彷徨的內心得到了些許的慰藉。
“海緹雅女士說的沒錯,我們應該繼續戰斗下去!”
其中年長的幸存者攥緊了拳頭,他目光堅定。
他們不能渾渾噩噩地生活一輩子,而是要揭露帝國軍隊在河畔鎮的暴行,讓下達炮擊命令的罪魁禍首得到應有的懲罰!
而他們絕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大召喚師海緹雅女士,還有勇者小隊的其他成員都會成為他們可靠的戰友。
“彼岸小姐,感謝您對我們的幫助!”
彼岸津津有味地咀嚼著熱氣騰騰的貝果,片刻后,她瞄了一眼留下來的孩子。
“你不和他們一起么?”
“請讓我跟著您。”
女孩的眼神如同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我愿意成為您的仆人,服侍您的生活,請不要趕我走。”
與此同時,演播大樓外。
海緹雅剛一出門,在門口來回踱步的布萊克警長就迎了上來,他換了一身衣服,也比半夜見面時清醒了不少,他望向海緹雅的眼神參雜著難以抑制的恐懼。
昨夜海緹雅與那一對夫婦離開后,他便不勝酒力直接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迷糊了過去,今天一早他是被下屬們的驚呼聲喚醒的,最早到警局報道的警員在后巷里發現了讓所有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兩具身份不明,只剩下半截的身體,由于缺少了上半身,他們依舊難以辨認出死者的身份,但布萊克卻一眼認出這就是連夜跟隨海緹雅一起來到治安所的夫婦。
他們都來自貧民區,為了他們的女兒而來。
至于案件的真相,他自然沒有道出實情。
偷竊是福林男爵找出的借口。
夫婦的女兒是售貨員,性格比較剛烈,在公共場合被男爵的兒子騷擾后怒斥對方,讓男爵的兒子下不來臺,他們便想出了這一出合法的理由,來讓他們的女兒欠下男爵家一大筆錢——這樣的事在齒輪城并不少見,只是這一次在執行的過程中出現了意外。
在被送往福林男爵的宅邸后,他們的女兒拼命反抗,還用男爵家的飾物重擊了男爵兒子的頭部,后者一氣之下讓家中的侍衛亂刀將她砍死,于是才有了治安所記錄的“搶槍被擊斃”的記錄。
布萊克之所以焦急萬分,是因為他完全摸不清海緹雅對于此事的態度。
若是大召喚師執意要徹查此事,福林男爵恐怕得請他那遠在帝都的舅舅出面或許才能讓他幸免于難。
布萊克很清楚治安所的記錄漏洞百出,昨夜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海緹雅卻并沒有繼續深究那份記錄,便帶著那對夫婦離開了。
然后那一對夫婦就死了,還是以令所有警探都毛骨悚然的方式。
從警探的角度來看,這更像是他們遭到了福林男爵的滅口,畢竟他們在齒輪城無法無天慣了,也的確是這種做事不計后果的性格,而大召喚師海緹雅女士……布萊克實在想不出她殺死那一對夫婦的動機。
“海緹雅女士,請問您現在有時間么?”
布萊克還是決定先委婉地將這個消息告訴海緹雅,來探探她的口風,倘若海緹雅勃然大怒,他就只能立刻通知福林男爵讓他自祈多福了。
“當然。”
“是關于昨天那個案件的那一對夫婦。”
布萊克找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他們遇害了,今早警探在治安所的后巷發現了他們的尸體,目前案件仍在調查之中,我們暫時還沒有掌握兇手的信息。”
“不必繼續調查了。”
“啊?”
布萊克一個激靈,海緹雅依舊掛著如沐春風的微笑,他卻猛然間意識到了什么,這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忽然想到就算福林男爵要殺人滅口,也多半是讓那一對夫婦腦袋上出現兩個彈孔,而不是失去了上半身,那未免有些太過殘暴了。
“他們因不滿而心生邪念,竟然想要再次召喚魔王。”
海緹雅說道,“在那一刻起他們就不再是帝國的公民,而是滋生病害的老鼠,所以我履行了我的職責。”
很遺憾,那一對夫婦并沒有通過她的考驗。
這從來都不是一個公平的世界,而在遭遇了不公之后,他們僅憑別人的三言兩語,就將矛頭指向了帝國。
就是一個又一個這樣的人在滋生出黑暗。
所以她的戰斗還沒有結束,她知道在齒輪城和帝國還存在著大量的“魔王后備役”,如果不將這些陰溝里的老鼠消滅殆盡,他們遲早還會孕育出新的魔王。
“我知道了……我會處理好善后工作。”
“辛苦了,布萊克警長。”
海緹雅目不斜視地走出陰影,置身于午時明媚的陽光之下,“就讓我們一起為這座城市帶來光明吧。”
布萊克站定在原地,一直目送海緹雅的身影遠去。
他抑制不住顫抖的右手,迄今為止,他見過無數窮兇極惡的犯人,但從沒有任何一個罪犯能像海緹雅那樣給他帶來如此的恐懼,那與福林所代表的舊貴族不同,她在講述那對夫婦時甚至并不覺得那曾是兩個活生生的人,她的態度就如同對待兩只陰溝里的老鼠。
只有他知道了這個秘密。
在其他人眼中,海緹雅依舊是那個溫和仁慈的大召喚師,為他們帶來希望的人。
布萊克看見有人迎向了海緹雅,那是幾個衣衫襤褸的人,看起來像是從其他地方逃難來齒輪城的難民。
布萊克認得他們的眼神。
在那些難民眼里,海緹雅是他們的拯救者,為他們主持公道的希望——就如昨天深夜那兩個跟隨她一起來到治安所的夫婦一樣。
而海緹雅也維持著和昨夜一樣的笑容。
她耐心地停下了腳步。
“大召喚師海緹雅女士,請寬恕我們的冒昧,還請您替我們做主啊!”
“不要著急,請告訴我發生了什么?”
“我們是河畔鎮的居民,我們曾在小鎮上見過您!”
那位年長的河畔鎮居民語氣激動,“我要向您揭露在您離開后,帝國軍隊對我們做出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