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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上的這兩段插曲案件,讓周奕五味雜陳。
姜貴友和他的同伙被抓,這是大快人心的事情,而且后面從朱明祥口中也得知,這個姜貴友除了偷竊和持有管制刀具之外,身上還搜出了所謂的“催情藥”。
這也就是他盯上陸小霜的原因。
朱明祥說能隨身攜帶這種東西,就說明肯定不是第一次這么干了,所以他們還在繼續審繼續挖。
到時候數罪并罰,讓他在里面多蹲幾年。
但比起這件事,那個女毒販的事情,讓周奕心情沉重,尤其是那個被當成運毒工具的死嬰。
雖然現在還無法查證,但如果這個女嬰真的是被買來“做成工具”的,那就太可怕了。
但對于把腦袋掛褲腰帶上的毒販而言,他們根本不在乎,八百克,夠槍斃她好幾回了。
再多一項殺人的罪名對這女毒販而言根本無所謂。
陸小霜看出來他有心事,而且知道他是因為那個嬰兒的事。
畢竟鬧出這么大動靜,很快消息就傳遍了整趟列車,陸小霜是聽上鋪兩位大哥聊天的時候知道的。
大家對這件事一知半解,但對那個無辜的孩子都唏噓不已。
但陸小霜知道,比起普通人的惋惜和傷感,周奕這種責任心太強的警察,還會有多一份愧疚感。
所以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陸小霜就給他講笑話。
周奕越聽覺得這些笑話越耳熟,最后問道:“你這些笑話是不是都是讀者上看的啊?”
陸小霜吐了吐舌頭說:“被你發現了啊。”
周奕點點頭:“我上初高中那會兒,我們班里好多同學最喜歡看讀者的笑話那一頁。”
“因為好笑?”陸小霜問。
“不是,因為字少。”
陸小霜一聽,笑著說:“奕哥,你這笑話比我說的都要好笑。”
周奕開始說自己上學那會兒的事情,說自己成績不好不壞,馬馬虎虎,高中也是踩著錄取分數線進的。
就算后來上了警校,成績和各方面的表現,也就屬于中等水平。
“可你現在很厲害啊,你現在應該是你們警校同學里最厲害的那個吧?”
陸小霜的話,讓周奕一愣。
回憶了下上一世的記憶,大多數警校同學的人生軌跡,其實都是平淡的,很多人在基層一干就是一輩子。
他們默默無聞的當著一顆螺絲釘,維系著一方的太平。
只有自己,是幸運的,能重來一世,去走一條非比尋常的路。
“奕哥,我發現了,你其實是個特別感性的人。”
周奕苦笑著點了點頭:“是,這是我的缺點,當警察的不能太感性,應該越理性越好。”
沒想到話音剛落,坐在他對面的陸小霜就搖了搖頭。
“不對,我覺得只剩下理性,那就沒有人情味了。警察警察,全稱是什么?”
這問題讓周奕有些疑惑,回答道:“全稱……人民警察?”
“對啊,既然是人民警察,那就先得是人民,然后才是警察。人民代表感性,警察代表理性。如果只有感性,那就無法公正執法;但只有理性,那就變成了執法機器。所以內心感性有溫度,專業能力上理性有力度,這才是真的人民好警察。”
陸小霜掰著手指頭說:“不光是你,你看吳隊、喬姐、彪哥、嚴哥他們,其實都一樣,你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冷冰冰的機器。”
這番話,聽得周奕目瞪口呆。
“你……你是從哪兒看的嗎?”
“沒有啊,就是一點我自己的感悟。”陸小霜認真地回答。
周奕很驚愕,這姑娘不是單純的會讀書會考試而已,而是真正會思考的學霸。
她的這番感悟,不正是和后來提出的那句“執法要有力度更要有溫度”的指導思想嗎。
見周奕沒什么反應,陸小霜以為他還在為那個嬰兒的事介懷,于是湊上去張開了雙臂,有些害羞的小聲說道:“抱抱我。”
周奕回過神來,緊緊的抱住了她。
綠皮車的車窗外,夜色濃郁。
伴隨著有規律的鐵軌摩擦聲,火車沿著既定的軌道向前。
而在更遠的視界里,無數條這樣的軌道宛若血管,為這片古老的東方大地,源源不斷地輸送著新鮮血液。
讓這片神奇的土地,煥發生機。
三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如果是硬座,確實不少人得感覺快要散架了。
可軟臥就舒服多了,畢竟價格擺在那兒。
其實正常情況下,周奕肯定不舍得買軟臥的,畢竟普通家庭的孩子,節儉幾乎是刻在骨子里的習慣。
陸小霜更是覺得軟臥太貴了,還說等回頭發了工資有錢了,就把票錢還給他。
周奕連連擺手說不行,因為票錢不是自己掏的,是他媽給的。
“我媽這張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跟她說還錢,她得嘮叨死你。”
陸小霜想了想,覺得周奕說得有道理,就說那回頭等自己發了工資,給叔叔阿姨買禮物。
周奕沒有拒絕,只是想著,到時候自己提前買好,然后讓陸小霜給他爸媽就行了。
上鋪的兩位大哥并不是坐到底的,半路就和他們打了招呼后陸續下車了。
后面也沒有人再來,所以這個隔間里就變成只剩下了周奕和陸小霜,有一種包廂了的感覺。
當列車進入大西北之后,和之前的崇山峻嶺和沿途的城市村莊不同,窗外的景色多了很多一覽無余的曠野。
有一種天高地闊,豁然開朗的感覺。
加上明媚的陽光,讓周奕的心情頓時愉悅了許多。
興許是之前毒販的事情鬧得太大了,后面沒再整出什么其他幺蛾子來,一路平安無事。
列車員還給送了一些吃的來,說是朱明祥特意關照的。
歷經了三十幾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后,列車終于開始減速了。
周奕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拉著陸小霜,隨著人流下火車。
兩人剛一出站,一大堆人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老板去哪兒啊?要不要坐車。”
周奕連連搖頭,護著陸小霜躲避這些人,然后去坐正規的出租車。
這種黑車,魚龍混雜,臨時加價,還會不停地忽悠你去指定的飯店之類的。
雖然周奕不怕他們,但帶著陸小霜,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已經下火車了,他非常能夠理解陸小霜歸心似箭的那種心情。
所以打了輛車,去長途汽車站,因為要坐長途大巴去附近的小城市,然后再轉好幾趟車,才能到楊家屯所在的那個鄉鎮。
由于通訊不便,陸小霜回去的消息并不能通過電話及時的告訴她父母,而是提前寫信告知的。
所以這就導致陸國華夫婦只知道女兒要回來,卻不知道女兒哪天回來,什么時候回來。
慈母盼子歸,那是多么焦心的感覺。
所以周奕一刻也不敢多耽誤。
但無奈的是,九十年代的西北地區交通不便利,畢竟離國家啟動西部大開發計劃還有個兩三年。
所以去往地級市的長途汽車開得很慢,因為路不好走,而且顛簸得很。
可能是旅程太久有些勞累了,一路上陸小霜一直靠在周奕的肩膀上睡覺,周奕則是睡一會兒又看看窗外。
但大多數時候,窗外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黃土地,以及寥寥無幾的樹木。
灼熱的午后陽光,隨著風沙吹進來,讓周奕想到了四個字“不毛之地”。
不由得更加欽佩陸小霜的父母了,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契機,讓他們決定扎根留下來的。
長途車到當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周奕找車站的工作人員問了下交通路線,結果得到的反饋是,這個點已經沒車了。
不過工作人員還是很熱心地問他們要去哪兒,然后告訴了他們坐車的路線。
周奕和陸小霜對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然后兩人拖著行李在車站附近找賓館。
只是看了好幾家,不是衛生環境不好,就是周奕一眼看出來有點貓膩。
有家賓館的老板一臉嫌棄地說:“要住好的去市中心,這里就是過個夜趕車的。”
兩人想想覺得有道理,最后找了一家老板娘看起來挺和藹,衛生條件也還行的賓館住下。
開房間的時候,周奕有點犯難了。
之前在姥姥家住一屋,是因為姥姥家就三間房,姥姥姥爺的房間就只有一張床,沒法兒分開睡,另一屋里又剛好有兩張床。
讓陸小霜一個人住的話,他又有點不放心。
便問老板娘:“有標間嗎?”
老板娘一臉懵地反問道:“啥叫標間?”
“就是一間屋里兩張床。”
老板娘好奇地打量了下兩人,然后問陸小霜:“姑娘,這是你對象不?”
陸小霜點了點頭。
“嗨,是對象那還分開睡啊。沒有,俺們這兒一屋都是一張床,一米五滴,老結識了。”老板娘說著,一邊嗑瓜子一邊嘿嘿笑。
陸小霜臉一紅,扯了扯周奕的衣角說:“奕哥,要不就開一間唄,反正明天一早就走了。我還沒在外面一個人住過賓館,一個人住的話,有點害怕。”
周奕猶豫了下,決定不那么迂腐,于是掏出兩人的身份證跟老板娘說:“行,那就開一間房吧,要干凈點的。”
老板娘登記、收押金,給鑰匙。
兩人轉身上樓,老板娘突然喊道:“小伙子。”
周奕扭頭奇怪地問:“還有事兒?”
老板娘沖他招招手,然后從柜臺后面拿出了一盒東西,小聲問道:“這個要不要?十塊錢一盒。”
周奕低頭一看,趕緊擺手道:“不要不要。”然后提著行李轉身就走。
上樓梯的時候,陸小霜還好奇地問:“奕哥,老板娘剛才問你什么東西要不要啊?”
“什么都沒有,小孩子家家別瞎問。”
陸小霜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紅著臉回了個哦字。
老板娘嗑著瓜子嘀咕道:“還不要,等搞出娃娃來了后悔都來不及咯。老娘當初就是信了那家伙的鬼……”
房間在三樓,整棟樓都有年頭了,樓梯還是木頭的,爬上去的時候腳底下嘎吱嘎吱響。
不過房間倒還算干凈,只是比較簡陋,畢竟住車站旁邊也都是為了便利。
把東西放好之后,周奕說去附近逛逛,順便吃點東西。
出門的時候,周奕順手從墻上貼著的比基尼美女掛歷上撕下一個小角,然后把這不起眼的紙片塞進了門框上面的門縫里。
回頭一看,陸小霜用擔憂的眼神看著他。
周奕趕緊解釋道:“你別緊張,我這就是職業習慣。”
在附近逛了一圈,最后找了一家小店,進去點了兩碗饸饹面,又點了一小份羊肉和兩瓶飲料。
剛付完錢,周奕兜里的電話就響了,拿起來一看,是吳永成打過來的。
周奕知道吳隊肯定是要跟他聊火車上的事情,于是對陸小霜說:“吳隊,我出去接。”
陸小霜點了點頭。
周奕站在街上,接通了電話。
電話里,吳永成告訴了他關于火車販毒案的兩個信息。
第一個是關于那個女毒販的,經過縝密的調查后確認,這個女毒販姓溫,原本是藥房的一名藥劑師。
走上吸毒道路的原因,是因為她的丈夫勾搭上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而染上了毒癮,把家里辛辛苦苦攢的錢都拿去吸毒了,她覺得這樣太不公平,一氣之下也吸了毒,然后就染上了。
而她那位姓楊的丈夫,原本是某國營廠保衛科的干事,前途一片大好。
結果為了毒資,多次監守自盜竊取廠里財物,被發現后為了躲避抓捕,從圍墻上跳下來的時候腳一滑,腦袋和大青石來了個親密接觸,當場死亡。
這個女人帶著孩子去廠里天天鬧,最后為了息事寧人,廠里給了一筆撫恤金。
結果這筆錢都變成了這位溫女士的毒資,而孩子也因為她吸嗨了,高燒不退活活病死了。
成了孤家寡人后,她為了獲取毒資,開始賣淫和以販養吸。
直到來了個“大活”。
所以人一旦沾了毒,那就真的再也不能算人了。
第二個信息是蔣彪他們找到了那個女嬰的來源,女嬰確實是女毒販花錢買來的。
被賣掉的時候,女嬰還活著,至于什么時候遇害的,還在調查。
因為女毒販供出來的那個人販子,目前還在逃中,案件信息還不完整。
得等抓到這個人販子之后才能確定,孩子是死在人販子手里,還是女毒販手里。
至于女嬰本身,一開始家屬還謊稱是被擄走的,但吳永成發現他們的話里面漏洞百出,很多信息都對不上,連孩子在哪兒丟的前后都不一致。
最后審訊確認,女嬰是家屬主動賣掉的,是孩子的奶奶和父親,瞞著孩子母親,主動通過村里人找到的人販子。
理由是,孩子有先天性心臟病,而且還是個女娃,沒有養的必要。
據死老太婆的交代,孩子生下來當天,她就托人問了,能不能把這孩子賣了換點錢,畢竟兒媳婦生娃花了不少錢。
但女孩,還是病嬰,說人販子當時直接一口回絕了,理由是這樣的一分錢都不值。
結果前兩天的一個晚上,人販子托人主動找上門來,問他們這孩子還賣不賣。
他們毫不猶豫地回答,賣!
甚至連人販子為什么突然又要買這個孩子的原因都沒有問。
然后,老太婆找了個借口,說要帶孩子去隔壁村看一個很有名的小仙人,給孩子治病,把孩子抱走了。
出了村就把孩子交給了人販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人販子給了老太婆一百三十塊錢,老太婆回來后就謊稱孩子丟了,還勸兒媳婦說本來就是個養不活的病秧子,丟了就丟了,養好身體,來年再給她生個大胖孫子。
直到三大隊根據線索找上門,孩子母親才知道真相,當場就哭暈了過去。
“我們找到了孩子出生的醫院,問了醫生。”吳永成頓了頓說,“不知道這么說會不會讓你心里好受點,醫生說女嬰的先天性心臟病很嚴重,如果不做手術的話,正常情況下可能只有三年的壽命。”
這戶人家當然不可能給孩子做手術,本身這種手術在九十年代就不是普通家庭能夠承擔得起的。
周奕沉默了下,回答道:“吳隊,很可惜,并沒有。”
電話那頭吳永成像是早就知道了回答一樣輕輕點了點頭:“理解,別說是你了,他們都氣炸了。畢竟咱們警察也是人,又不是機器。行吧,這事兒反正就先這么著吧,你先忙你的。”
“好,那吳隊再見。”
“出門在外,自己注意安全。”吳永成叮囑道。
上回武光墜崖的事,屬實是把他給嚇到了。
掛上電話,周奕正要回到店里,一扭頭,看見旁邊小賣部的柜臺上擺著一部紅色的電話機。
周奕走過去,買了包好煙,然后問老板打長途多少錢。
老板說一塊,打完了再算賬,你剛買了煙,給你免兩分鐘。
周奕謝過老板之后,先打114查了個號碼,然后才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后,聽筒里傳來了一個聲音:“您好,這里是山城110報警服務臺,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周奕壓低了嗓音,背對著柜臺里看電視的老板說:“您好,我要舉報,你們通緝的那個在逃人販子彭紅菊,我知道她躲在哪里。”
兩分鐘后,電話那邊的接線員問道:“同志,感謝您的熱心舉報,為了確保線索的有效性,請您留下您的姓名和聯系方式。”
周奕看了一眼柜臺里的老板,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機,于是說道:“聯系電話就是這個號碼。”
“好的,那您的姓名呢?”
周奕打算隨便編一個名字,正想著該用什么名字,突然腦子里就蹦出了一個名字。
“我姓孫,叫孫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