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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審訊吳月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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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山縣看守所的提審室里。

  穿著藍色號服的吳月梅被帶了進來。

  資料上顯示,她今年是三十七歲,但實際看起來像四十出頭。

  身材有些臃腫,但五官還是不錯的,年輕的時候可能長相確實還行。

  看守所是不用剃頭剪發的,所以她還是扎起來的長頭發。

  坐下后,她看了兩眼對面的人。

  一個穿警服的見過,另一個沒穿警服的是生面孔。

  然后她就把頭低下了。

  “吳月梅,我們是云山縣公安局的,有一些問題需要問你。”周奕說。

  吳月梅點了點頭。

  “四月十七號,你在哪兒?”

  “你們不是問過了嗎?”吳月梅有些不耐煩地小聲嘀咕道。

  話音剛落,周奕猛地一拍桌子,頓時一聲巨響。

  吳月梅嚇得一哆嗦,連旁邊的王韜都嚇了一跳。

  周奕厲聲道:“問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你搞搞清楚這里是什么地方!輪得著你羅里吧嗦嗎!”

  周奕眼神凌厲,嚇得吳月梅瑟瑟發抖,連連點頭。

  這種農村婦女,哪兒經歷過這種場景,周奕平時對付的可都是窮兇極惡、狡詐狡猾的殺人犯。

  “四月十七號,你在哪里?”周奕提高音調又問道。

  “在……在家。”

  “哪個家,說清楚點,地址!”

  “下……下光村,我丈夫姚喜家。”

  周奕開始仔細詢問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王韜一開始還覺得奇怪,這些之前他們都已經問過了,筆錄上都有。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周奕問得非常非常細致,細到打孩子的時候,屁股打了幾下,大腿打了幾下,打的時候有沒有罵,罵了什么,都要一一問清楚。

  有時候吳月梅記不清了,他還要逼對方想,必須想,到底是打了四下還是五下。

  王韜有點摸不著頭腦了,有必要問這么細嗎?打四下還是五下有什么區別嗎?

  但這是“倪局長的人”,他也不敢多說什么。

  “你是幾點發現孩子身上紅腫嚴重的?”

  “晚……晚上……”

  “晚上幾點!”

  吳月梅在周奕一連串的高強度、吹毛求疵的審訊下,精神已經非常緊張了。

  “我不記得了。”她帶著哭腔說。

  周奕一瞪眼,就說了一個字:“想!”

  吳月梅只能一邊哭一邊想,哆嗦著說:“好……好像是七點半的樣子……”

  “那時候你吃飯了嗎?”

  周奕這個問題讓王韜和吳月梅都愣了下,尤其是王韜,他不明白為什么要問吃沒吃飯。

  “吃……吃了。”

  “吃的什么?”周奕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好好想想。”

  吳月梅低著頭說:“茄……茄子炒肉末,還有炒豇豆,還……還有飯。”

  周奕沉默了片刻,問道:“姚歡歡吃晚飯了嗎?”

  吳月梅呆了下,愣愣的回答:“吃……吃了。”

  “你確定?”

  “我想想,我想想……”

  “孩子吃沒吃飯,你個當媽的都不知道?”

  “吃……吃了,就是吃得不多。”

  周奕審視著對方說:“吳月梅,我先告訴你一個事實,人吃沒吃過東西,是可以查出來的,胃里會有殘留物,就算消化了,也會進入腸道變成排泄物。”

  “你最好想清楚了回答,因為你要為你說的每一個字負責!”

  吳月梅猶豫了下回答:“孩……孩子沒吃飯。”

  “為什么不吃?被你打成這樣了,他應該不敢不吃飯吧。”

  吳月梅想了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說:“那啥,他……他困了,所以就睡覺了,我就沒喊他……”

  一旁的王韜聽得火冒三丈,一個四歲的孩子,當媽的連吃飯都不喊他,這還把他當人嗎?

  周奕更是揪心不已,他昨天晚上去過姚家,他可以想象出來一個四歲的小孩子,遍體鱗傷地艱難爬到那張床上,然后蜷縮在角落里昏昏睡去。

  而那個當媽的,自己該吃吃該喝喝,壓根就不管他的死活。

  孩子啊,就算你是來人間渡劫的,可這個劫也太苦了啊。

  “哼,困了,好好好。”周奕連連點頭,“吳月梅,說說你在姚歡歡睡覺的情況下,具體是怎么發現他身上的紅腫,以及怎么決定要給他洗熱水澡的吧?”

  吳月梅之前審訊說的是,晚上他給孩子換衣服的時候,發現屁股和腿上腫得厲害,于是想到了給孩子洗熱水澡活血化瘀。

  當時負責審訊的警察也沒有去追究她這話的真實性,因為看起來也挺合理的。

  但一個連孩子吃不吃飯都不管的媽,怎么可能會主動替孩子換衣服呢?

  所以周奕認定,原本的口供吳月梅在說謊。

  因為當晚的情況,現在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

  果然,吳月梅還是按照之前的說法,把怎么發現孩子傷口紅腫,怎么燒水給孩子洗澡的事說了一遍。

  “吳月梅,孩子在睡覺,你替他換衣服的原因是什么?”周奕問。

  “我…我看他身上臟不臟……”吳月梅心虛地說。

  這就是昨天周奕的感受,說了一個謊,就會催生出無數個謊來去圓第一個謊。

  這時王韜也意識到了問題,他發現周奕不知不覺間就讓對方露出了破綻。

  “你連孩子吃不吃飯都不在乎,你還在乎他身上臟不臟?你家我去過,你們的房間我也看過了,從你家外屋吃飯的桌子那里剛好能看到屋里的床,你告訴我你吃飯的時候在想什么?”

  “我……我沒想什么啊。”

  “那你告訴我,你坐在那里,看著你自己的親生兒子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你是怎么吃得下去這口飯的!”周奕用食指關節重重地敲著桌子問。

  面對周奕巨大的壓迫感,吳月梅脫口而出解釋道:“當時他不在床上……”

  馬上,她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立刻閉了嘴。

  但為時已晚。

  王韜忍不住問道:“不在床上在哪里?”

  吳月梅低著頭不說話了。

  周奕鼻子里重重地出了一口氣說:“應該在里屋的地上。”

  王韜嚇了一跳:“地……地上?”

  然后怒罵道:“吳月梅,你還是人嗎你!”

  周奕問:“吳月梅,你打完姚歡歡之后,干了什么?”

  吳月梅低著頭不說話。

  周奕砰的一拍桌子怒喝道:“抬頭!回答!”

  吳月梅渾身哆嗦著說:“看……看電視。”

  “那孩子呢?”

  “他就……躺外屋墻角的柴火垛上了。”

  周奕想起了姚家外屋的靠門右手邊的墻角了,堆了一些燒火做飯用的木柴,昨天他看到一些孩子的玩具就是堆在那個角落里的。

  “你就任憑他躺在那兒不管?”

  “我當時氣頭上,而且……他以前也是這么躺那兒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吳月梅,到這時候了,你居然還能用這種理直氣壯的口氣說話?你還是人嗎?”

  面對周奕的指責,吳月梅低下了頭,扯著自己的衣角。

  “所以姚歡歡躺在柴火垛上幾個小時,你連吃飯都沒管他是嘛?”

  吳月梅點點頭:“他以前吃飯了會自己爬起來過來吃的。那天我做好了飯,他也沒來吃,我以為他在裝死,就沒管他。”

  “繼續!”周奕臉色陰沉。

  “我就很生氣,又罵了兩句,想看看他能憋到什么時候。你們不知道,這孩子犟得很……”

  “少給自己找理由,現在是讓你復述客觀事實!”

  吳月梅點點頭:“哎,然后吃完飯,我就不管他了,就自己看電視去了。一直看到了八點多,快九點,我把電視劇給看完了,就有點困了。”

  “然……然后我才發現孩子一直沒動靜,我就有點擔心了,然后就去柴火垛上看了。”

  王韜的心提到嗓子眼了,問道:“孩子怎么樣?”

  “他……手腳冰涼冰涼的,我以為是躺久了凍著感冒了,就想著給他用熱水泡一泡,再睡一覺就沒事了。然……然后我就去燒水了。”

  “你用多少度的水給姚歡歡泡的澡?”周奕問。

  “我不知道,是有一點燙,可我想著不是燙一點好嘛,燙一點好得快。”

  “姚歡歡在從你發現他手腳冰涼,到泡熱水澡的過程中,神志清醒嘛?”

  “一……一直迷迷糊糊的,后面給他脫了衣服放桶里,他才開口說話。”

  “他說了什么?”

  “也沒說啥,就是喊燙,好燙。”

  周奕深吸一口氣問道:“那你當時怎么做的?”

  “我就摁著他不讓他亂動,告訴他泡一會兒就好了。”

  “孩子哭了沒?”

  “哭了。”吳月梅趕緊又補充道,“不過泡完就好多了,他身上也暖和了,渾身紅撲撲的。我看傷口的地方有點蛻皮,就給他涂了點藥膏,把他放被窩里讓他睡覺了。”

  “后……后面就……我發誓,我是真的不知道會出這種事,那我們小時候生個病也都是洗個熱水澡泡一泡就好了的,我哪兒知道……”

  周奕怒火中燒,不想聽她狡辯:“所以你在泡澡之前,就已經發現姚歡歡手腳冰涼、意識模糊了是吧?”

  吳月梅點了點頭,“是。”

  “但你沒有選擇及時送醫,是因為你覺得沒必要?”

  “主要就是大晚上的,他爸他爺爺奶奶不在家,我一個人出去也麻煩。”

  俗話說為母則剛,正常的母親在孩子遇到危險的時候,連命都可以豁出去,而她的理由居然是嫌麻煩。

  “也就是說,你考慮過送醫,但因為覺得太麻煩不方便,所以就沒這么做,是吧?”

  “嗯,是……是吧。”

  “你在給姚歡歡泡熱水澡的時候,不顧孩子的反對強行讓孩子泡遠高于他能承受的溫度的熱水,導致孩子大面積脫皮燙傷,且事后依然沒有選擇送醫。對不對?”

  吳月梅又點了點頭:“是。”

  周奕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虐待的罪名是肯定跑不了了,犯罪嫌疑人本身就存在明確的主觀傷害行為,并且承認了在被得知害人身體狀況不佳的情況下,依然主觀放棄及時送醫的行為。

  這并不像她說的自己不知道,自己以為,觀念的落后本身并不能成為免責的理由。

  法院判決首先看的是客觀事實,其次再看引發客觀事實的主觀意圖。

  很顯然,從吃飯這點上被戳穿后,吳月梅就無法用之前的口供來說謊了。她的故意傷害意圖是持續性的。

  坐實了虐待罪,就可以把案件性質改成刑事案件了。

  也就能替姚歡歡做尸檢了,只要尸檢結果確認和吳月梅的行為有關聯,這案子就能進入公訴階段了。

  但虐待罪定格也就是七年,太便宜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了。

  “吳月梅,你為什么會那么恨姚歡歡?”周奕問道。

  “我……我就是脾氣不好。”吳月梅無力地辯解道。

  周奕緩緩搖了搖頭:“不,這不是借口。你對姚歡歡的恨意,已經超過了脾氣不好的正常限度了。”

  “吳月梅,我今天上午去找過姚喜了。他說姚歡歡不是他的兒子,是野種,這話是你對他說的吧?”

  “我……”吳月梅想否認,卻又找不到借口。

  “我們剛查了探視的記錄,十天前姚喜來看過你,給你送過一些吃的,那次,你跟他說了什么?”

  一聽到姚喜,吳月梅的眼神突然就變得十分厭惡。

  “是,他是來看過我。他跟我說,孩子沒了沒關系,等我出去后我們還可以再要一個。”

  “什么!”聽到這話,周奕瞬間氣血上涌。

  這個姚喜他媽的居然能說這種話?孩子在他眼里是什么?是家禽是東西嗎?

  而且他居然還想著和吳月梅重修舊好,再生一個?

  這人瘋了嗎?是這輩子都沒見過女人嗎?

  仔細想想,好像就他這樣的,確實這輩子沒見過女人,而且大概率以后也見不著了。

  所以就為了這個理由,他選擇不追究了,孩子死了就死了。只要老婆還在,孩子可以再生?

  周奕不是沒有見過人性的惡,但并不意味著他再次見到人性里的惡時就無動于衷了。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當時被他氣壞了。我罵他神經病,然后就告訴他,孩子根本不是他的,老娘死都不會替你這又丑又窮的家伙生孩子。”

  “然后他什么反應?”周奕問。

  “他聽了以后氣急敗壞地開始罵我,我也罵他,然后……我就被帶走了……”

  周奕冷笑,原來這個姚喜不是只會躲、不是沒有脾氣啊。

  敢情之前打罵他孩子、父母,他慫,是因為刀沒砍到他自己身上啊。

  這回一把名為綠帽子的刀砍他腦袋上了,他也會急眼罵人啊。

  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不知道李翀在九泉之下知道姚喜是這樣的人,會是什么感受。

  “所以姚歡歡的親生父親是誰?”

  吳月梅的五官擰到了一起,“其實我也不太確定孩子到底是不是姚喜的。我當時剛被號房里幾個老娘們給欺負了,正憋著一肚子火,所以就這么說了。”

  “不確定……那就說明還是存在別的男人的,是嘛?”

  這種事,男人或許直接提褲子走人了不記得,但女人不可能不清楚自己在那段時間和什么人發生關系的。

  吳月梅心虛地點了點頭。

  “吳月梅,你以前做什么工作的?我聽你婆婆丁蘭英說,你以前是在隔壁省的省會城市工作的。”

  當周奕這么問的時候,吳月梅立刻心虛地避開周奕的目光點點頭。

  “做什么工作?”

  “就……就是那種飯店服務員……”

  其實從一開始周奕就發現了,吳月梅對警察是有本能地畏懼的,眼神總是躲閃。

  這種反應,讓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你之前,有沒有過賣淫行為?”

  吳月梅剛要搖頭否認,周奕指著她說道:“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們都能查到!”

  頓時,到嘴邊的話她又給咽了回去。

  “有過……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吳月梅蒼白地辯解道。

  周奕心說,看來自己的直覺對了,這是一位“從良”的“技術工作人員”。

  怪不得媒婆會說要不然輪不到姚喜呢。

  原來是年紀大了,才輪到“老實人”的。

  事實上隨著經濟發展,這種情況會越來越多的出現,落后地區的年輕女性,跑到陌生的發達地區,趁著年輕漂亮出賣身體來賺錢。

  等到三十好幾,年老色衰生意不好后,就拿著積蓄回老家,搖身一變當老板娘,不是開服裝店,就是美甲店和美容院。

  然后再打著自己一直在外打拼因此耽誤了終身大事的姿態,找個對自己好的老實人嫁了。

  后來網上有名的老實人的梗,就是從這兒來的。

  沒想到吳月梅這么早就玩這個把戲了。

  “所以那個可能是姚歡歡生父的男人,是不是你在賣淫期間認識的?”周奕問道。

  “算……算是吧。”

  “你們之間應該不是簡單的嫖娼關系吧?”

  一提到這個人,吳月梅的整個面相都變了,如果說前面提到姚喜的時候,她是生理性厭惡的話,那現在提到這個男人,她是發自肺腑的恨。

  “他就是個畜生,要不是信了他這個王八蛋,老娘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說說看,為什么這么恨他?這人姓甚名誰?”

  周奕其實已經猜到了一些可能性。

  吳月梅之所以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姚歡歡這么仇視,原因就是這個可能是孩子親生父親的男人。

  而且恰恰正是因為她自己也不確定姚歡歡到底是誰的孩子,所以她就把對那個男人的恨,以及對姚家家庭條件的不滿,全都轉嫁到了這個無辜的孩子身上。

  當然,這一切的本質還是因為吳月梅是個自私自利,沒有良知和人性的畜生。

  周奕之所以要問她為什么恨那個男人,原因只有一個,他要吳月梅親口承認,她對姚歡歡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把對這個男人的恨轉嫁到了孩子身上。

  這樣就能進一步證明,吳月梅的虐待和傷害是長期的主觀行為。

  這樣應該可以加重法院對她的量刑。

  讓她償命是不可能了,只能在量刑上加加碼。

  “我說了,你們能把他槍斃了嗎?他可不是什么好東西,他是混黑社會的。”

  吳月梅的學歷是初中肄業,沒什么文化,對法律更是沒什么概念,這點倒是和丁蘭英一樣,張口閉口就是槍斃,說得好像槍斃人跟買菜一樣簡單。

  “黑社會?那得看你能不能提供他犯罪的信息了。你先說說看,他叫什么,哪兒人?”

  吳月梅說:“他就是咱們武光的,叫胡大力,外號叫大炮。”

  周奕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大炮?”

  這人他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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