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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你們局長是我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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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山縣公安局門口。

  周奕站在門口的幾個大字面前看了又看。

  有一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因為云山縣公安局這六個大字,只剩下了三個。

  “縣”和“安局”都不見了,但是從墻面上的痕跡,能看出來這里原本是有這幾個字的,也不像是自然脫落掉了。

  門衛室有個值班的老警察,五十多了,從窗戶后面一直警惕地盯著周奕。

  周奕忍不住朝門衛室走去問道:“同志,勞駕問下,你們這個招牌是怎么回事啊?”

  老警察拉開窗戶反問道:“你是干什么的?問這個干嘛?”

  周奕拿出證件遞過去笑著說:“自己人。”

  老警察接過來看了看,臉上警惕的表情立刻緩和了下來。

  “哦,隔壁的。喲,還是市刑偵支隊的啊。不錯不錯。”

  老警察把證件還給周奕無奈地說:“那幾個字被偷了。”

  “啊?”周奕嚇一跳,公安局的招牌被人偷了?這簡直聞所未聞啊。

  “誰好端端地偷這個啊?”周奕問。

  “嗨,說出來你都不敢信,一個蠢賊。打這兒路過的時候,看見招牌這幾個字金光閃閃的,他居然覺得這些字是金子做的,于是大半夜跑來用螺絲刀把這幾個字給撬走了。”

  周奕聽了頓時哭笑不得,現實里居然還有這種事兒?這么扯淡的嗎?

  “那怎么就撬了這三個字,另外三個字沒動啊?”

  老警察說:“審那傻缺的時候他交代說,那三個字筆畫少,他覺得沒他偷的那三個字值錢,嘿嘿嘿。”說著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周奕也忍不住笑了:“這蠢賊居然還識字啊。”

  “可不是嘛。”

  笑過之后,老警察問道:“小同志,你這從宏城過來,是有事兒?”

  “哦,沒有,不是公務。我就是剛好路過,來找人的。”

  “你找誰?我幫你喊他。”老警察說著拿起了桌上的電話。

  周奕說:“找你們新來的倪局長,我們是老朋友了。”

  “局……”老警察一愣,趕緊把手里的電話給放下了,擺擺手說,“你找新來的倪局長的話,要不你還是自己給他先打個電話吧,這個我可沒法兒給你喊人。”

  沒錯,這位新任的云山縣縣局局長,正是周奕和吳永成的老熟人,原宏城市局刑偵支隊一把手的倪建榮。

  倪建榮在宏大案里因涉嫌違規受處分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后續具體怎么處理的,卻并沒有公開,只知道先是停職,然后被調走了。

  周奕上回旁敲側擊地問過吳永成,但吳永成沒說。

  沒想到他居然調到了隔壁武光當縣局的局長。

  理論上來說,這確實是降職了。

  畢竟一個是市局,一個是縣局。

  但本質上其實降得不多,可能行政級別都沒降,或者就降了半級,頂多算是坐了個冷板凳吧。

  可見,這位倪局長背后的勢力,還是有點影響力的。

  只是這么一折騰,以后倪建榮還想再往上,恐怕就沒戲了。

  不出意外,他估計得在云山縣養老了。

  不過周奕管不著倪建榮的前途怎樣,他只想借機套套近乎,畢竟吳月梅這案子現在在人家手里呢。

  周奕不為難這位老警察,當即掏出手機開始翻記錄。

  他沒存過倪建榮的號碼,上次通話,還是那天他和陳嚴從肖冰家回去的路上。

  翻了好久,總算翻到了那個號碼,也不知道對方換沒換號碼。

  周奕按下通話鍵,聽著手機里嘟嘟的等待音。

  一直沒人接,直到快結束的時候,電話終于通了。

  “喂,哪位?”電話里倪建榮問道。

  哦,原來他也沒存自己的號碼啊,那就彼此彼此了。

  但他還是裝作熱情地說道:“倪支隊,我是周奕啊。”

  對面似乎愣了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道:“哦,周奕啊,你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

  “倪支隊,我來云山縣了。聽說您高升到這邊的縣局了,我想著順路來看看您啊。”周奕不太確定,對方會怎么看待他話里的“高升”兩字。

  自己是想恭維一下,但就怕對方認為這是在嘲諷。

  果然,倪建榮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不咸不淡說了句:“好啊,那很歡迎啊,有空來坐坐。”

  周奕趕緊說道:“我現在就在你們縣局門口呢。”

  倪建榮徹底沉默了,周奕估計對方的臉色現在應該不是太好看。

  “行,那你上來吧。”

  周奕從倪建榮的語氣里,聽出了一股無奈的感覺。

  “那倪支隊你替我跟你的人說一聲唄。”說著開了外放。

  然后,周奕和老警察明顯聽到了揚聲器里傳來喘粗氣的聲音。

  老警察疑惑地看了眼周奕,周奕則是厚著臉皮笑了笑。

  “喂。”老警察主動沖電話問道。

  “我是倪建榮。”

  “倪局長好,我是……”

  老警察還沒說完,倪建榮直接打斷道:“讓他進來吧。”

  “好的好的。”

  啪嗒,電話被掛斷了。

  “你進去吧。”老警察說。

  周奕道了聲謝,往里走。

  云山縣的縣局,比較老舊,周奕往里走,居然有一種上小學時候教學樓的感覺。

  貌似整個縣局最拿得出手的就是門口那金碧輝煌的招牌,結果還被人扣掉了三個字。

  不知道武光市局的條件怎么樣,不過武光的整體經濟情況,可能還不如宏城。

  宏城起碼之前因為有鋼鐵產業,還輝煌過一陣子,后來是搞新區沒搞好把城建規劃搞亂了。

  武光是一直沒有輝煌過,主要就是沒什么支柱產業。

  武光在宏城的西南方向,是南沙河的下游段,南沙河從宏城流經,到武光,再一直往南,流入大海。

  所以水產和運輸業算是比較發達的,但也僅限于南沙河流經的市區和南邊的清源縣。

  他小舅舅就是干水產生意的。

  云山縣后來主要就是靠云霞山景區作為支柱了,但那也是多年以后了。

  從縣局的情況就可以看出來經濟狀況不咋樣了。

  這么看來,這位倪支隊的心理落差恐怕就難以避免了。

  很快,他找到了老警察說的局長辦公室。

  門關著,周奕敲了敲門。

  “請進!”

  周奕推門,看見了坐在辦公桌前穿著警服的倪建榮。

  對方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點了下頭說:“來了啊,坐。”

  “倪……局,我這突然就來了,給您添麻煩了啊。”

  “啊,沒事。”倪建榮低頭寫著材料,一副兢兢業業的樣子。

  周奕看了看辦公室的環境,確實沒法和之前比,畢竟宏城市局的大樓還是比較新的。

  倪建榮抬眼看了他一下問道:“你這是來我們云山辦案子?怎么就你一個啊。”

  “沒有,我休假呢,我姥姥家就在云山縣。”

  “哦,是嘛。”

  “嗯,云來鎮。”

  “挺好啊,那邊離云霞山很近啊。以后我們武光可是要大力開發云霞山景區的。”倪建榮的口吻相當官方,仿佛他參與了決策一樣。

  周奕當即順著他的話說:“是啊,所以您調過來真挺好的。”

  倪建榮又是一陣尷尬,心說這人是故意的吧,哪壺不開提哪壺。

  “咳咳,小王!”他起身走到門口,開門喊道。

  隔壁有人應了一聲,然后一個年輕警察跑了過來。

  “局長,您叫我啊?”

  “我這兒來客人了,你給我去泡杯茶。”

  周奕趕緊說:“不用麻煩,我喝白開水就行了。”

  倪建榮微微扭頭瞥了他一眼,對小王說道:“再加一杯白開水。”

  周奕撓了撓頭,好家伙,在這里等我啊。

  過了一會兒,周奕面前擺著一杯白開水,倪建榮面前放著一杯飄著香氣的茶。

  他用蓋子刮了刮杯口,吹了兩下就喝了一口。

  然后周奕就看見,他額頭上滲出了一些汗。

  廢話,能不出汗嘛,現在是七月份,還喝剛泡的熱茶。

  “倪局長,今天來打擾您呢,主要是知道您在這邊,特意來看望您,想起您之前對我的照顧。”周奕笑著說。

  倪建榮伸手壓了壓說:“周奕,你有什么事兒你就直說吧。只要不是吳永成派你來看笑話的就行。”

  周奕趕緊說:“不能夠,吳隊不是那樣的人,他其實一心想著回老家去照顧老人呢,他可從沒覬覦過支隊長的位置。”

  “真的?”

  “真的,我要是說謊,天打五雷……”

  “行了,不重要了。”倪建榮嘆了口氣說,“我不就是跟朋友吃個飯嘛,我哪兒想到這個陳耕耘他居然是宏大案的兇手呢。”

  就沖這句話,周奕知道,他現在姿態不高了,不是因為他知道錯了,是因為他被降職丟到這地方來受挫了。

  他只是覺得倒霉,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算了,不重要。

  “倪局長,我覺得您現在在這兒也挺好的,事兒少,安全。您看宏城那多少大案啊,一件接著一件的,都不帶停的,這萬一哪個案子要背鍋,還不是支隊長的責任啊。”

  倪建榮想了想,點點頭說:“有點道理。哎,見了鬼了一樣,這宏城怎么一下子這么多大案子呢。哎,最近還有什么案子嗎?”

  周奕含糊其辭了兩句,然后轉移話題:“倪局,我今天來呢,是有事兒想求您。本來還沒門路,結果聽說您來這兒主持工作了,那這不是天意嘛。”

  周奕一通彩虹屁一拍,倪建榮以為是他親戚這邊有事要求自己,于是又端起了領導架子,讓周奕先說說。

  周奕就快速把姚歡歡這起案件給說了一遍。

  聽完后,倪建榮皺著眉問:“這個姚家,是你家親戚?”

  周奕搖了搖頭,“只是跟我姥姥是一個村的,沒有任何沾親帶故。”

  “那你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嘛。”

  被損了,周奕也只能笑臉相迎,誰叫現在這是人家的一畝三分地呢。

  “可說呢,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賤。但誰叫咱是警察呢,這姚歡歡才四歲,這么可憐,他爸、他爺爺奶奶都是沒文化的農村人,這孩子就這么死得不明不白的,我心里過不去這個坎。”這話,周奕倒真沒有說謊,一個四歲的孩子,死后還要背上野種的罵名,不搞清楚真相他真的睡覺都不踏實。

  倪建榮點了點頭:“理解,我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不過這案子,我估計會有點亂。”

  “亂?倪局您知道這案子?”

  “不知道,只是這云山縣局的案子吧,都有點亂。”

  “啥?都有點亂?”

  倪建榮無奈地說:“周奕,你不了解武光這邊的情況吧?”

  周奕連忙搖頭,他確實不了解。

  “我現在坐的這個位置,已經空了快有半年了。”

  周奕一驚。

  “這前任局長不會是那個了吧?”周奕虛空指了指問。

  倪建榮用力點了點頭,然后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做了個大家都懂的意思。

  周奕嚇了一跳,就這個門口招牌被偷了都沒修的地方,還能出這樣的事,簡直了。

  他終于知道為什么姚歡歡的案子搞得亂七八糟了。

  而且小半年沒人愿意來,八成都知道這里就是個爛攤子。

  倪建榮也是碰巧趕上了,被下放了來擦屁股。

  這么一來,周奕倒是立刻就有了主意。

  “倪局,那您現在這工作豈不是很難展開?”要想讓對方心甘情愿地幫自己,就得先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替對方考慮。

  倪建榮想端起杯子喝口茶,結果被燙了下,趕緊縮回了手。“愁死我了,現在是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一堆爛賬。”

  周奕哭笑不得,這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

  這種情況,要是換吳永成來,估計就大刀闊斧地搞改革了。

  可以倪建榮的能力,怕是有心也無力了,最后八成是躺平了事。

  不過該附和還是得附和,周奕點頭說是,說剛才自己在門口看到縣局的招牌都給偷了。

  倪建榮立馬連連點頭:“可不是嘛,這都被偷大半個月了,還是我來了后了解了情況,自掏腰包給補的。”

  “哎?還沒裝上嗎?”倪建榮立刻又跑到門口大喊,“小王,小王。”

  看著他的樣子,周奕很感慨,有種落地的鳳凰不如雞的感覺。

  錢來來綁架案時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和現在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不過骨子里來說,倪建榮不壞,就是小心思有點多。

  起碼他還知道自掏腰包把縣局的招牌修好。

  “下午就能裝上了。”倪建榮坐下來說。

  周奕點點頭,開始進入正題:“倪局,雖然我來市局時間不長,而且一直跟著吳隊,但不管怎么說,我以前也是您手下的兵。我想幫您一起收拾云山縣的這爛攤子。”

  倪建榮長吁短嘆道:“你是宏城的,這里是武光,你咋幫我?”

  “我馬上就要調到武光了啊。”

  “嗯?”倪建榮大吃一驚,“你調武光?調哪兒?”

  “武光市局的刑偵支隊啊。”

  “我靠,你這就升職了啊?”倪建榮大吃一驚,頓時心里酸溜溜的。

  周奕趕緊說:“不是不是,我就是異地輪值,就是上回龍志強案省廳那個支援小組的決策。”

  當時這件事倪建榮還是知道的。

  他連連點頭:“哦,是是,我想起來了。我就說嘛,哪兒有這么快。不過有一說一,你這辛辛苦苦地出力,好處可都被他吳永成撈去了。”

  周奕笑而不語。

  “你什么時候到這邊?待多久啊?”

  周奕說:“八月一號報到,待到年底吧。所以倪局,等我下個月來了,到時候縣局積壓的一些案子,我可以幫忙出謀劃策一下,也不會違反規定,您說是不?”

  “嗯……有道理。”倪建榮當然不會笨到不知道周奕什么意思,但他確實現在沒什么人可用,周奕的能力他還是知道的,何況他去的還是市局刑偵支隊,到時候自己跟市局“借”一下自己的老部下,也是合情合理的。

  “嗯……那倒也不是不行……”架子還是要端的,“那要不這么著,你先看看這個姚歡歡的案子好不好辦,要沒什么大問題就盡早結了吧。”

  周奕立刻站起來說:“謝謝倪局,給您添麻煩了。”

  倪建榮也站了起來,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周奕,好好干,我其實一直挺看好你的。”

  周奕趕緊道謝,心說怎么有種“師夷技長以制夷”的感覺啊。

  “小王,小王!”倪建榮喊道。

  剛才泡茶的年輕警察立刻又跑了過來。

  說是年輕警察,其實也比周奕要大幾歲,估計二十六七的樣子。

  “小王,這是周奕,他是我以前在宏城時最得力的下屬。你別看他年輕,他的經驗可一點都不比老刑警差,他參與過很多重大案件的偵破。我注意到我們這兒有個案子,拖了很久了,剛好周奕來看望我,我就讓他幫個忙。”倪建榮煞有介事地說。

  “周奕,小王是我們縣局我個人比較看好的年輕同志,他會配合你,有什么需要你跟他說。”

  這位王警官自然不知道倪建榮的底細,趕緊答應。

  離開倪建榮的辦公室,兩人自我介紹了下,王警官叫王韜,武光本地人,一直在云山縣縣局工作。

  對于他們這位新來的倪局長,他還是很欽佩的,因為倪局長第一天到任后就給他們開會做了自我介紹,說他以前是在宏城主持刑偵工作的,破了很多大案要案,因為云山縣這邊情況特殊、百廢待興,所以才派他來的。

  “周奕,咱們倪局長在你們宏城是不是家喻戶曉的神探啊?”王韜問。

  周奕露出大大的笑容連連點頭:“是是是,必須是。”

  心說,怪不得我說來了武光后他立刻就答應,敢情牛皮早就吹出去了啊。

  既然這樣,周奕也就不客氣,先讓王韜給他把案卷給找了出來。

  看完案卷記錄后,果然一些信息和周奕預測的差不多。

  第一,最開始云來鎮派出所上報之后,縣局把吳月梅帶到了局里審問,審訊過程中吳月梅堅稱姚歡歡的死跟自己沒關系。自己的本意只是教育孩子,而且之前也打過,也沒出什么事,憑什么說是她害死的。

  由于定性為民事糾紛,家屬又不同意做尸檢,導致關押時限到了之后,縣局就放人了。

  第二,姚喜第二次直接來的縣局報案,理由就是吳月梅虐待姚歡歡致死,還有一封摁了很多手印的信,是姚家周圍的鄰居作證姚歡歡被虐待的聯名信。

  周奕看了這封信,寫信代筆的人明顯就是李翀,他那蒼勁有力的字體周奕一眼就認出來了。

  果然是李翀在后面幫助姚家,那估計那篇報道就是為了配合再度報案的。

  縣局接到報案之后,又跑去把吳月梅給抓了起來。

  但審訊過程中,吳月梅還是那套說辭,堅稱自己只是正常的打孩子,絕對不存在什么虐待。還說是姚家聯合那些鄰居故意害自己,就因為當初結婚她要了八千八的彩禮,姚家這么多年都一直懷恨在心。

  理論上來說,這案子應該定性為刑事案件了,但實際上還是被定性為了民事,對吳月梅采取的也是治安行政拘留,只是早就過了拘留時限,但也沒人說放,就這么一直關著。

  可見云山縣縣局的工作有多亂。

  “王警官,這案子為什么沒定性為刑事案件啊?”定了刑事案件,就能做尸檢了。

  王韜抓了抓頭發無奈地說:“當時負責的領導說,本案證據不足,事實不清,要謹慎對待。”

  “謹慎對待?那就不管了?”

  王韜苦笑道:“那位領導上禮拜退休了。”

  周奕頓時無語,在電風扇下凌亂。

  “要不我們還是去看守所吧,我找吳月梅再問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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