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九月，山里的天氣涼快了一些，就是時不時來些秋老虎。
如今的圣聯，那叫一個熱鬧。
不僅僅是圣械廷的旅舍爆滿，就連貞德堡和熱泉堡都是爆滿，叫旅舍行業的老板們吃了個爽。
街道上出現了大量外地的旅客，新奇地購買著圣聯本地的特色產品。
喜歡戲劇的，就前往劇院觀看圣聯特有的在帝國被禁的戲劇。
喜歡體育的，去郊外看圣聯足球或者晚上去看劍斗八角籠，有概率刷新元老。
而且不是在場外，是在場內。
在博覽會放出消息后，一個七月，周邊就跑來了上萬名旅客。
到了八月，受到奔馬之賭的影響，更是又來了上萬旅客。
前前后后，估計能有三萬多的來訪者。
可能在霍恩的地球老家的熱門景區，這個數量還是太小兒科。
但在帝國這個三萬人口都算城市的時代而言，這已然是了不得的人流量了。
對于圣聯人而言，更是把這次行動視為向外人展示圣聯繁華的窗口，極盡友善。
這讓不少本來對圣聯心存偏見的旅客都是眼前一亮。
寬敞的大街，整齊的房屋，干凈的路面，衣著整齊且有禮的人群。
還有眼花繚亂的商品，見所未見的龍血椒香料，圣聯獨有的蛛絲布衣裳，還有昂貴的自行車與新奇的水果罐頭。
尤其是那些住在圣械廷的，更是每天都有新發現，因為總有大徐盛和發明家在街頭整活。
什么陸行車飛行翼，機器馬發條貓，甚至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奇異生物與植物的博物館。
為了對外的宣傳，吸引資金和移民，霍恩給這些旅客一路亮了紅燈。
但這些人同樣帶來了大量外交問題和治安問題。
好在杜瓦隆經過多次歷練早已成長起來，外加這些旅客都不是流氓混混那種，反而多是體面人。
所以盡管增加大量旅客，圣聯的治安狀況反而沒怎么下降。
不過這還是引起了《冷泉堡時報》的酸溜溜的批評“幫外國人找失物倒是積極”。
就在圣械廷內分外熱鬧的時候，霍恩卻是沒有待在圣械廷，反而來到了郊外。
他面前的觀測臺是臨時搭建的木架結構，高8米左右，臺面鋪著厚木板，圍著半人高的欄桿，欄桿上掛著測試用的計時器和速度表。
踏著木梯，霍恩走上觀測臺，扶住欄桿，朝下方望去。
一條灰黑與深褐相間的鐵軌，從觀測臺向東北方向延伸。
一直到五里外的木牌處，那是這次測試的終點。
每段鐵軌都是三米左右的鍛鐵材質，表面被打磨得光滑。
接縫處用四顆鐵螺栓固定，鐵軌下方墊著松木枕木，顏色深褐。
至于枕木，是每隔0.6米鋪一根，枕木之間則填著碎石子與砂漿基座，以防鐵軌移位。
觀測臺下方的鐵軌上，則是今天測試的主角。
一頭猙獰的，帶著巨大齒輪的發條鋼鐵猛獸——機車“圣父之手三號”。
這機車車頭長6米，寬3.2米，高2.5米。
主體是深灰色的鍛鋼板，鋼板厚度半英寸，表面用鉚釘拼接。
每排鉚釘間隔相同，排列得整整齊齊。
車頭最前方是四分之三圓形的發條倉，直徑1.2米左右，外殼是精鋼材質。
發條倉側面有一根拉桿，從發條倉向后，延伸出兩根傳動軸，表面拋光。
站的遠一點，都能看到上面的齒輪齒痕，一直連接到機車的四個車輪。
車輪邊緣凸起，剛好能咬合鐵軌的凹槽。
至于發條機車側面，還有兩扇長方形的觀察窗，嵌著透明的厚玻璃。
車身上用白色漆料寫著“圣父之手二號”，下方還有一行小字“圣聯工業司1457年制”。
這種多鉚蒸鋼的氣息啊，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蓬勃噴出的蒸汽，只有巨大旋轉的發條匙。
不過那個發條匙實際不具備現實作用，只是用來反應發條倉內部情況和裝飾作用。
至于機車一側的空地上，停著測試的對手。
一輛輕型競速馬車，拉車的是四匹法蘭戰馬。
這馬車的車架是白楊木材質，經過烘干處理，重量比普通馬車輕三分之一。
車身沒有多余的裝飾，只有兩側的扶手，方便馭手抓握。
馭手雷蒙德算是圣聯最好的馬車夫之一，當年給急流市送過物資的老手了，更是賽馬場的常勝將軍。
此刻，他正彎腰檢查馬具，時不時抬手撫摸戰馬的脖子，動作熟練而輕柔。
只有望向那龐然大物時，臉上才會浮現出忌憚與蔑視的神情。
要是這玩意兒推廣開，他們這些馬車夫豈不是要沒飯吃了？
只是這玩意兒進步實在太快，前幾個月時間還被他遠遠甩在身后，這周就能平齊了。
“怎么樣？”聽到身后的腳步聲，霍恩頭都沒回地問道。
他不用回頭，從氣味與腳步聲就能知道是希洛芙。
狼女今天穿著淺灰色的帆布工裝外套，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潔白的手腕和銀表。
工業司司長哈爾金緊隨其后，面上則帶著霍恩熟悉的市儈且討好的笑容。
“都準備好了。”希洛芙來到霍恩身側，“昨天夜里最后一次調試，理論上已經能勝過戰馬了。”
接過希洛芙遞來的報告，霍恩邊看邊點頭：“之前的五次調試，五里路的距離，機車和戰馬基本平齊，這次……”
“能贏的。”頂著黑眼圈，希洛芙語氣肯定，“昨夜最后一次空載測試，比戰馬最快的時間還快一分鐘。”
霍恩看向雷蒙德，雷蒙德剛好檢查完馬具。
他抬頭朝觀測臺這邊揮手，霍恩微微點頭。
觀測臺旁的傳令兵看到信號，深吸一口氣，舉起右手，然后大喊：“測試開始！”
喊聲剛落，機車旁的工程師立刻壓下拉桿。
瞬間，“咔嗒咔嗒”的聲音瞬間響起。
機車的車輪先是頓了一下，然后緩慢滾動起來。
車輪碾壓鐵軌，鋼鐵交擊，居然有了哐當哐當的聲響。
隨著發條的持續釋放，速度還在逐漸提升。
與此同時，雷蒙德猛地揮下手里的馬鞭，在空中抽出道清脆的響聲。
四匹戰馬同時發力，馬蹄踏在地面上，瞬間沖了出去，將馬車狠狠甩在身后。
車輪揚起塵土，形成一道灰黃色的煙柱。
霍恩的眉頭忍不住微微皺起，而哈爾金的心則是立刻吊到了嗓子眼。
“啟動了啟動了。”哈爾金大喊著，“冕下，您看，已經追上去了。”
雷蒙德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機車，嘴唇越抿越緊。
他能看到機車越來越近，原本拉開的距離在不斷縮小。
再次揮鞭，他喊出更急促的口令，可戰馬的呼吸變得急促，鼻孔里噴出淡粉色的霧氣。
速度勉強再次提升，但明顯能看出，戰馬已經到了極限，奔跑的姿態開始有些不穩。
“還在加速！”觀測臺旁的工程師大喊著，臉上壓抑不住的微笑。
機車的速度表指針指向20，已經和馬車的速度持平。
再過了不到1分鐘，指針跳到22，機車開始超過馬車的后輪。
鐵軌旁的工程師們開始歡呼，有人舉起手里的筆記本揮舞，有人互相拍著肩膀。
希洛芙也是少見地主動挽住霍恩手臂，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雷蒙德的額頭滲出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滴在馬具上。
他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拉動韁繩，試圖讓戰馬再快一點。
但戰馬的速度不僅沒提升，反而開始緩慢下降。
機車越來越近，很快就和馬車平齊。
從觀測臺上看，深灰色的機車和棕色的馬車并排行駛，機車的傳動軸轉動得更快，“咔嗒”聲也變得更密集。
可就在歡呼聲中，包括霍恩在內的不少人忽然聽到了一陣古怪的聲音。
像是“咕咕嘎嘎”的金屬扭曲聲，這聲音無比尖銳，而且越來越大，甚至蓋過了機車的轉動聲和戰馬的嘶鳴聲。
歡呼停住了，人們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機車。
只見機車側面的一根黃銅傳動軸突然斷裂，飛射出去，落在旁邊的草地上，洞穿了路邊的樹木。
在其斷裂的瞬間，機車的車身突然向上彈跳，然后重重地落在鐵軌上，發出一聲巨響。
緊接著，車頭的發條倉處冒出橙紅色的火花。
這太不尋常了，發條機車就算爆炸，也不會有火花啊。
可下一秒，一團火焰突然爆炸，爆燃的火焰瞬間籠罩機車，沿著車身蔓延。
“這是？”
“怎么會爆炸？”
“快，快去救火……”
“別靠近，會被失控的發條倉打死的。”
觀測臺和鐵軌旁的人都瞠目結舌，原本的歡呼變成了驚愕的沉默。
“不對！”霍恩忽然反應過來，“那是紅龍息，有人在搞破壞！”
哈爾金臉色大變，立刻大喊：“快救火！”
霍恩更是神色大變：“這里先別管，叫勒內立刻去封鎖安置機車研究所！”
幾個衛兵提著水桶奔去跑過來，卻是沒能熄滅那紅龍的火焰。
只是他們不敢靠太近，因為山銅發條仿佛出籠的巨蛇般滾動彈跳，炸開了無數鐵片。
肉眼可見的，機車的車身燒得發黑。
發條倉的黃銅外殼變形，內部的齒輪大多熔化，只剩下扭曲的金屬框架。
圍在還在燃燒的殘骸旁，工程師們臉上滿是惋惜和憤怒，低聲咒罵：“肯定是法蘭人干的！他們怕我們的機車贏！”
霍恩沒有理會，他只是陰沉著臉，目光不斷在人群中比對著。
忽然他招手叫來了一旁侍立的哈爾金：“找一找那個叫卡彭的機械師，他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