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六國之混戰,近三萬人的前線之中,騎兵縱橫刀劍飛舞,喊殺聲不絕于耳,慘叫聲連綿不絕。
而就在此刻,一面新軍赤旗遠遠展開,一聲號角幽幽傳來,幾方的將軍齊刷刷的看向那個方向,他們手中拿著浮梁生產的望遠鏡看過去,入目的只有一面新軍赤旗,然而就是這一面旗幟讓六個國家的大將軍同時敲起了退兵的鼓點。
原本還在廝殺的戰士紛紛停下了手中動作,迅速的朝后方撤離。不多一會兒就見六匹駿馬從戰陣之前緩步通過。
這可是戰場,兩邊都是殺紅了眼的士兵,然而這六人便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跟隨著護旗手的步調慢慢行走。
參將孫澤此刻一點恐懼都沒有,他的想法特別簡單,就是希望現在這些人一擁而上把他們砍成肉臊子,而在掛旗之后還被剁了臊子,那事情可就有意思咯。
但很顯然幾方都非常克制,在場所有的交戰士兵都沒有任何動作,站在那靜靜的看著他們通行。
可誰知道他們來到陣仗的最中心時,突然停下了腳步,六人翻身下馬環顧四周,孫澤的助手高聲喊了起來:“有請各路將軍前來一敘。”
很快他們的喊話被傳到了各方的將領耳中,這些將軍不敢怠慢,連忙從后方飛馳而來,見到孫澤之后這些異族的將軍紛紛對他們行起了漢禮。
“我部聽聞諸位在此交戰數月,阻塞商路。如今奉命前來調停,還望幾位將軍可返回通報。”
那幾個將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有些茫然。
調停?奉命調停?
當將軍可不只是要會打仗,有些時候腦殼和外交辭令也得非常清楚,要能清晰的聽出來一些話里的弦外之音。
首先剛才孫澤的話里有兩個地方非常值得玩味,那就是“我部”非“我”,還有就是“奉命調停”而非“調停”。
其次就是他們掛著的是新軍旗而非西北營某部戰旗。
這說明什么?這說明調停命令并非是西北營出來的,而是需要西北營奉命執行的。
那么誰能命令西北營?那就是新軍本部。
如果是西北軍的調停,也許他們還要遲疑一下,但如果是新軍本部的調停,他們真的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因為西北軍只有鎮守西突厥的職權,但新軍本部卻是可以直接發布進攻命令的,他們可不想突然在某天早晨起床的時候發現外頭佇立著數萬新軍猛男,在晨曦之中踩著沖鋒號的節奏點就把他們給沖了。
所以當下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收兵熄戰,然后通知自己的君王,讓他們派專使與這些漢使接洽。
什么?說他們就六個人殺了不就完了?如果真的有人提出這個建議,任何一個將軍第一件事都會是把提意見的人辦掉。
那些將軍回到大營之中,第一時間便叫信使傳信回了自己國家,而他們接下來除了什么都不干之外,那是真的就只剩下輪流宴請六名漢使了。
“將軍,他們就這幾個人,我們明明已經勝券在握,為何還要如此委屈,若是這樣我們這幾個月來的損失不就白白浪費了么。”高昌國的一名幕僚站在將軍的身邊,表情凝重的說道:“倒不如我們神不知鬼不覺一把火把他們都給燒了!”
他說話的時候殺氣極重,而高昌國的將軍其實也是漢人,畢竟高昌國本身就是漢人政權,聽到幕僚的話之后他將頭頂的頭盔一摘便甩到了幕僚的頭上。頓時幕僚的腦袋上便血流如注,他哎喲一聲捂著頭躲到了一邊。
“將軍您這是……”
“混賬東西,他們敢讓六個人來就不怕被殺,你今日敢殺他們的使臣,明日他們就敢大軍壓境,你當西北營是吃素的?你看看人家的兵平日的作息操練吃喝飲食,他們大軍來了你去頂?”
“可將軍……”那幕僚委屈到了極點:“我們明明都快贏了呀。”
“唉……”將軍只能默默長嘆一聲:“時不在我啊!”
而就在這時,外頭突然火光沖天,高昌國的將軍沖了出去,只見孫澤一行人下榻之地已經被大火吞沒。
一看到這樣的場景,高昌將軍腚溝子都快夾不住了,扯著嗓子呼喊了起來:“快救人!快!快啊!!!”
隨著他的呼喊,大量的士兵便沖了過去開始救人,但最終六人之中卻只有兩人活著被救了出來,除了孫澤和護旗手之外,其余四人都死在了火場之中,而即便是這兩人被救了下來,那也可謂是面目全非。
當時那一下高昌將軍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一屁股就坐在了皚皚雪地之上。過了許久他才開口:“治!不惜一切代價的治!快給王庭寫信!不是我,真不是我!”
正常來說人都被燒到大概百分之七十左右的燒傷了,即便是放在現代醫學發達的地方都是一件很難辦的事,但在這西域醫療水平還停留在巫醫階段的地區,竟生生的把孫澤的命給救了下來。
雖然這跟當地天氣寒冷不容易感染是一方面,還有孫澤將軍出身體質出色也是一方面,但到底還是歸功于那玩了命的救治……
孫澤清醒之后躺在那里,第一反應就是有人要倒霉了,甚至都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痛。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雖然現在他不能說話,但腦子思路還是清晰的,那日他們剛剛接受完高昌將領的宴請,大家喝的都比較多,當時其實是沒有知覺的,但接著似乎就到不對了,應該是有人在他們休息的地方吹了迷煙。
再之后隱約還嗅到了火油的味道,接著便是迅速而猛烈的大火。
這里頭定有蹊蹺,但他肯定這不會是高昌人干的,因為這也找死找的太明顯了,正常人都不會干出這種蠢事。
但誰在乎呢,哈哈哈哈哈哈……
雖然身邊的幾個同伴生死不知,但孫澤知道,他們值了,這輩子都值了,甚至還能讓他們的子孫后代得到各種好處。
之后的幾天里,孫澤雖然哪哪都疼,但的確是享受到了帝王級的服侍,每日高昌的將軍都會過來,甚至沒過幾天就連高昌國的國君都親自前來了,坐在孫澤的面前那叫一通對天發誓,說自己一定會查明真相還天使一個公道。
孫澤其實這會兒能說話了,但他就是不說,每天忍著劇痛換藥的時候才會嚷嚷幾聲,他就在等。
在這個等待的過程中六國的國君可都到了,他們此刻也沒心思打仗了,都在那從上到下的自查到底是誰干出來這件事的,但這種事怎么可能查的出來呢,其實大家都不是蠢貨,這要么就是有人嫁禍要么就是有人極致的犯蠢,但不管是哪種情況,讓他們自己認下是絕對不可能了。
時間來到了天使遇襲的十五日,這時西北營大將軍王卓恒已收到前方發回的報告,他看到信上內容“我特使六名遭夜襲伏擊,以火焚之六剩其二”時,王卓恒站起身來,身后的斗篷呼的一聲便揚了起來。
“西北營,集結!”
西北營經過多年運營,如今已有近十四萬人的規模,主將一聲集結無異于是總動員,除正在執行常規任務的士兵之外,其余人都在幾個呼吸之內來到了校場之上,總營攏共五萬三千余人往那一戰便一排排的西域勁松,看著當真是帶勁的很。
卓恒腦子好使,命令發出來一點都不帶停頓,他快速的布置了遠征任務的同時,那邊的軍需營就已經點好了所有的武器戰馬和糧食,當日下午大軍便已經開拔了。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西域六國最難熬的時間了,他們老早就放出了前方探子探查動向,每日西北大軍的動向都會交替傳遞到他們的耳朵里,那六國的國君急得真的是跳腳,但現在卻沒有了任何辦法。
卓恒的大軍在風雪中走了十七日,但當他們抵達這里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掉隊,當西北營先鋒出現在六國戰區之時,他們敲的可是戰鼓,那架勢跟六國之兵比起來,便是宛如天兵天將。
裝備精良士氣昂然,就連士兵的身高體態都已不是這邊的普通士兵能比的,那姿態看著便嚇人。
這一看不得了,六國的君主第一時間便來到陣前求情,但天家之兵哪里管他這個,先鋒營呼啦啦便把他們六國連皇帝帶士兵都圍了,任何人不得接近先鋒營,否則格殺勿論。
這已經夠過分了吧,好歹那都是西域六國之君,這樣已經不是不尊重人了,那純粹就是沒把他們當人。
但關鍵是這六國的人從士兵到國君都沒意識到這有什么問題,他們始終認為這就是人家應該的干的,畢竟過來勸和的使節都已經成了那樣,到時候有什么誤會大家攤開說清楚就好了。
可接下來,西北大營的主力部隊抵達的時候,這幫人再心寬都有些害怕了,那西北軍的冬裝是黑色的棉大衣,行動起來的視覺效果非常恐怖,如同一個個身材巨健碩的武士,而他們的武器跟西域這邊的士兵拿的都不是一個時代的產品,他們是專門被西北設計的耐操型步槍,因為要盡可能減少極寒帶來的影響這些槍要比正常制式步槍要長一截,大概能有一米五到一米六的長度,端在手上就像是一根根黑色長矛。
所謂黑云壓城城欲摧不過就是當下這個場景了,赤色戰旗在風雪中獵獵舞動,身后蒙著面只露眼睛的士兵殺氣騰騰,雪花打在他們身上揚起陣陣霧氣,殺氣騰騰。
此刻被圍在陣中的西域六小國之君只剩下了瑟瑟發抖,他們什么生氣不生氣此刻根本不重要,因為對面想要弄死他們也不過就是一天上下就結束了,最恐怖的是對面師出有名。
這會兒走在最前頭的王卓恒走上前來,穿過士兵大陣來到戰區之中,他摘下頭上的罩帽,露出里頭那張相當帥氣的臉。
他居高臨下看著那幾位國主,他眼神堅定,看得那些人肝膽俱寒,這罡風起時將他的斗篷高高揚起帶起了身下的一叢落雪。
“還請將軍……稍安勿躁。”
卓恒沒有廢話,只是繞過這幾人往前走:“我的兵在哪?”
高昌國君立刻上前:“將軍這邊請,我們一直在照顧使者,他的事實在有些蹊蹺。”
王卓恒輕輕抬手,沒讓高昌國王繼續說下去,而是徑直去找到了躺在屋中的孫澤,本來高昌國王還想跟著一起進去卻在門口時被卓恒的副手給攔了下來。
進到屋中的只有王卓恒和隨行的幾位醫學院來的大佬。
“將軍!”床上的孫澤見到卓恒之后第一時間便要起身:“是末將失職,未能保護同僚。”
卓恒只是搖了搖頭抬手道:“幾位先生先幫他診病吧,旁邊還有一位旗手也一同去瞧瞧可否?”
孫澤的情況其實蠻嚴重的,大夫說他是運氣好,若是春暖花開之季,這么些日子他死的不能再死了。于是連忙給他注射了抗感染的藥,還有就是立刻為他清理表皮創口,這個過程孫澤疼得死去活來,但他卻仍能咬著牙一言不發,的確是個硬漢。
好不容易傷口處理完了,孫澤的被褥都已經濕透,旁邊的大夫一邊給他更換干凈的被褥,孫澤就在那給王卓恒講起了當日的場景。
“大將軍,這次肯定是有人想要嫁禍高昌,不過這都不重要了,當下是個好機會,我們可以抓好這個機會把這六國一并拿下。就是不知道大帥那邊是如何打算,若是大帥也首肯的話,大將軍可莫要錯過這用弟兄們的命換來的機會啊。”
王卓恒站在那輕輕點頭道:“我自有分寸,你好好養病,稍好一些之后我會送你回浮梁療養。”
“那都不重要,若真能為我大魏開疆拓土,即便是死了也是值當的。只求將軍能好生照料那幾個冤死的弟兄。”
王卓恒的后槽牙咬得吱嘎吱嘎響:“我豈能枉活到如今,你放心這一程我定要他們給我一個公道和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