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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4、倒海翻江卷巨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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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男人湊在一起,自然是有聊不完的話,他們從塞北聊到嶺南,從千里麥浪聊到萬頃稻田,從艦船巨炮馳騁萬里海疆到萬歲鐵軍游弋漠北草原。

  “塞北之地,多沼澤。地勢復雜,大多人都以為那地界天生便能種出糧食,其實不然,山川眾多,沼澤如海,冬日千里冰封,夏日蚊蟲漫天。我這腿便是拓荒時泡在水里泡壞的,加上冬日寒氣一激,如今便成了個跛子。”

  這話說得人心里栓拴的,誰人不知當年那葉良辰是何等的風流,若不是那年出了個夏道生,他便是天下數一數二亮眼的崽,文韜武略皆是前茅,而且他的長相也是清秀俊俏,京城之中的姑娘們當年可都傳遍了,若是能與這葉良辰一夜歡愉,讓他們倒貼都愿意。

  可是如今,他已變成了個刀削斧鑿的漢子,臉上的皮膚干燥黝黑,手上的老繭如經久勞作的老農一般,甚至如今還成了個跛子,據說再無康復的可能,只能慢養不再惡化,這何嘗不是一種唏噓。

  塞北苦寒,江南之地的人甚至難以想象,但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葉良辰讓那里的人十年沒有冒死犯邊,甚至還改造出來一個巨大無比的大糧倉,外族主動稱臣,異民心悅誠服。

  這如果不是能耐,那還有什么叫能耐呢。

  當然了,當今天下英才如過江之鯽,優秀者比比皆是算都算不過來,各行各業都匯聚了大量的精英,然而可別忘了,不管是夏林還是小辰子甚至是專精農業的小王爺,那可都是在至暗時刻里頭沖殺出來的,他們得見青天本身他們自己就是火炬。

  可他們沖出來了,仍有千千萬萬的安慕斯倒在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之中。

  不,不對,不應該這樣說。他們并非是倒在了那個地方,而是他們用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化作了支撐火炬燃燒到黎明的源,若是沒有這些人的舍生忘死前赴后繼,即便是夏林恐怕終究也逃不過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的結局。

  這些人里不全都被人記住并鐫刻在碑文上,其中絕大部分都不被人所知甚至在歷史書中連名字都沒有被記錄下,有的只有一句“X年X月X日,大理寺卿安慕斯與一眾同僚遭人迫害,死于牢獄”亦或者“X地三百有志之士集結以抗之,身死”。

  他們的確是沒有名字,但他們卻仍然值得長存天下。

  聊到這里的時候,夏林默默的抬起酒杯往地上灑了一杯,小王爺與小辰子緊隨其后將杯中酒倒在了地上。

  “敬那些未曾團聚的戰友。”小王爺仰起頭嘆了一聲:“幾年前我也有個很得意的學生,他有一日對我說,老師我要去戰斗了。”

  “我問他,你要去哪里戰斗,他說他要去為了子孫后代再不可被欺凌而戰斗。然后他便再也沒回來,我幾番打聽才知道他死在了洛陽,與其他許多人一起倒在了那些人的屠刀下。”小王爺給自己倒了杯酒:“所以當有人抨擊說道生殺人太多時,我總是說他殺得好。”

  三人沒再多說什么,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他的身后早已經白骨累累,再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也不知該作何感想了。

  “別的我不知道,但至少此時此刻,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好,將來還會越來越好。”夏林舉起杯:“敬天上明月與腳下大地。”

  他們當日喝了個酩酊大醉,甚至是被人攙扶回房休息的,甚至在夏林爛醉如泥的時還在嘟囔著要快些把西域拿回來。

  他用的詞可是拿回來……但凡讓任何一個西域人聽見,他們甚至連做夢都得哭出聲音了。

  第二日三人登上了滕王閣,但由于前一日小辰子的運動過量,今日他是生被人抬上去的。

  當年的江水幽幽空自流,如今滔滔贛江之上百舸爭流,陽光一打,那真是有些意味。

  “當年道生在這一戰成名,滕王閣序一出,天下再無爭鋒。”小王爺憑欄眺望長嘆一聲:“歲月倒是不饒人吶,如今我也已是個四十多歲的老夫了。”

  “哈哈哈哈。”小辰子坐在輪椅上仰頭喝著酒:“誰說不是呢,當年若不是他,我便是那時天下的魁首,說不得當下也是個宰相。”

  “你比宰相差么?葉大將軍。”

  誒,這話倒也是不錯,小辰子如果不是自己要求退到二線,他純東北王,坐擁數十萬兵員和大糧倉,說他是關外的皇帝都不為過,的確不是等閑的宰相能比的。

  “好了。”夏林打斷了他的思緒:“如今江水悠悠,倒不如請狀元為我們做詩詞歌賦一首如何?”

  “哈哈哈哈……罷了罷了。”小辰子擺手道:“當了十幾年的莽夫了,日日耕作天天訓練,早沒有了當年的才情。倒是夏大帥可不時有新作,還請大帥獻丑啊。”

  “喂,謙語是我自己說的,不是你替我說的,你說出來算是罵人。”夏林踢了他屁股一下:“我給你從樓上扔下去信不信?”

  “莫要說了,來一手我掌掌眼。”小王爺在旁著急的說道:“誰來都行。”

  這會兒夏林站到欄桿旁眺望遠方,突然笑了起來:“那我便再抄一首了。”

  “抄。”小辰子翻了個白眼:“那你倒是抄。”

  夏林清了清嗓子,但過了許久他卻最終搖了搖頭:“抄不出來了,你們知道的,我已經不干這一行很久了。”

  “別裝了,快一些。”

  夏林撓了撓頭,略有些心虛的說:“獨立寒秋,湘江北去?”

  小辰子轉過頭來:“你賣什么關子。”

  這會兒夏林索性把心一橫,反正都抄了這么多了,再抄點也不打緊的,于是他深深的呼吸了幾口,將這首沁園春從頭到尾讀了出來。

  其實他一直覺得這首詞是要優于“雪”的,特別是到下半闋時“攜來百侶曾游,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這里時,那種感覺一下子就升騰上來了。

  他以前一直都不咋敢去碰這一首,但現在在弟兄面前裝個逼其實也還挺不錯了。

  詞落,小辰子拍手叫好:“好好好,好一個糞土當年萬戶侯!到底還是你啊,這等氣魄天下無人可比。”

  就連一貫文辭不達的小王爺也是拍著扇子數著拍子,頻頻點頭:“不錯不錯,十分不錯,一首下來便叫我想到了當年那意氣風發之時,好啊!”

  小辰子仰著頭看著天:“一晃便也是人到中年,當初何嘗不是意氣風發呢。”

  “不要外傳啊,爺們要臉。”夏林有些害羞的說道:“抄老師的東西不合適。”

  但話是這么說,可就在當天晚上這首詞就已經被傳的到處都是了,主要是那個記錄的問題,因為詩詞是需要傳錄和抄錄的,夏林在這里做了一首詞,然后小王爺就要讓人抄錄下來。

  接著抄錄的人要轉錄,轉錄之后要入庫,問題就在入庫這個環節上了,因為入庫的人薪水低,他會跟外頭的書社有一些額外的勾連。

  王府一般會宴請一些名人大家,他們會即興創造一些詩詞歌賦,這些詞一般收錄的時候就會被收錄的書吏轉賣給書社一份,這是不成文的規矩,甚至是上層默許的規矩,因為名流大家是不好意思主動要求自己的東西擴散的,換句話就是多少有些沽名釣譽。

  他們一般就從這個途徑把自己的文章泄露出去以此來博得滿堂彩,同時還能給書吏、書局、書社這一條線創造些利潤。

  這些東西會按照名氣的大小來給錢,比如一個普通的書生寫了一篇好詩,即便它是千古名篇價格也不會高,主要就是一個知名度推廣。

  而夏林這幾年詩詞產量巨低,幾乎是沒有了。他的新詞價格是三千兩。

  沒錯,就是這么夸張的價格,一首詞三千兩是頂配的價格,而這里頭如何盈利呢,那就是書局書社自己的“版權”了,他們花了這些錢之后會把詩詞賣給一些唱曲兒的、說書的,他們想要用便就要給錢,不給錢的地方都不能用這些詩詞。

  所以當日晚上,夏林這首詞就已經飄到了整個洪都府。

  “好啊好啊!萬類霜天競自由!到底是夏大人的手筆,你們看看這些年誰還有如此氣概!”

  “真是精妙,氣勢滂沱不說,這恰同學少年……啊,想想夏大人這些年所做的事,這一句恰同學少年得有多少思緒在里頭。”

  一連串的感嘆從這些年輕的學子口中流淌而出,甚至有人專門開了個詩會來品鑒這首詞。

  而夏林這會兒卻還什么都不知道呢,正推著小辰子跟在小王爺的身后走街串巷的找蒼蠅館子。

  “這家,這家的水煮魚堪稱一絕。”小王爺指著小巷中的一家館子:“吃慣了大魚大肉,最后還是這些滋味叫人感慨。”

  幾人落座,旁邊便上來一個十歲上下的小姑娘為他們點菜,夏林坐在那翹起二郎腿對小辰子說:“好大兒,你翹個二郎腿唄。”

  “你死!”小辰子咬牙切齒的說道:“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今日要坐著輪車。”

  “誒,為何怪上他了?”小王爺不明所以的問道:“他打你了?”

  小辰子無奈的把昨天夏林喊自己去跟那些十幾歲的小少年踢球的事這么一說,小王爺那笑得叫一個沒有形象,不過最后他倒是點了點頭:“這件事的確是他能干出來的。”

  而這會兒老板一臉不好意思的走了過來,他嘿嘿的笑著說道:“幾位客官,今日有點事,就是有些香料最近世面上漲了十倍不止,所以今日的菜可能會有些貴。”

  “漲了十倍?為何?”

  老板搖了搖頭:“那我可就不知了,不過聽人在往來路過的胡商那邊打探過來說是西域有幾個國家因為那個鐵路的事打起來了,誰都要咱們的鐵路從他們國家經過,誰也說服不得誰,就打起來了。”

  “這鐵路才到哪啊!到他們那不得三十年?”小王爺倒是好笑:“他們現在打個什么勁兒?”

  “誰知道呢,所以……幾位客官,這幾道菜會比往日貴一些,請見諒。”

  而老板走后,夏林瞥了小王爺一眼:“鐵路的消息還傳的挺快。”

  “瞞不住的,這東西誰看了不眼饞呢。”小辰子也笑道:“我看到之后心里頭都有了念頭,更何況他們。”

  夏林沉默了一陣:“我寫信給博恒讓他出面調停。他們打架,影響我們的菜籃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還別說,這封信夏林還真寫了,然后過了一個月左右就真的到了王博恒的手中,他看到信之后倒也是笑了一聲:“孫澤,準備一下去調停西域六國的戰事。”

  旁邊的副將孫澤側過頭來:“大將軍,我需要帶幾個人去?”

  “你看著辦。”王博恒起身:“莫要讓這里的事引來老家的不悅,二十天之內給我把事情辦好。”

  “得令!”

  之后副將孫澤便帶了六個人啟程了,西域六國的戰事已經持續了三個多月,大量的貨物香料被阻隔在戰區之外,現在好了,老家來信催了,說什么影響百姓的菜籃子了,那幫西域狂徒無所謂,但影響老家百姓吃好吃的那可就是不赦之罪了。

  于是這六個人一路疾馳便殺向了六國之戰的所在地,路上的時候隨行的使者倒也是好奇的問了一聲:“孫將軍,我們調停六國戰事六個人就夠了?”

  “我可以是調停也可以是漢使,他們有能耐就宰了我們。”

  “好!”旁邊的使者一聽眼睛都瞪大了,語氣無比興奮的說:“那孫將軍,要不要我給自己一刀?”

  “你差不多一些。”孫澤怒斥道:“莫要給我玩這些東西!”

  也就是十天上下,他們便來到了那爭端之地,這地方被打的已經不成樣子了,到處都有潰兵和凍死的百姓,他們六人在小城鎮里路過,只覺得毛骨悚然,若不是此刻冰天雪地,恐怕早已經是尸臭漫天。

  “真是不干人事。”

  孫澤暗罵了一句,然后便繼續催馬上前,最終在下午時分來到了真正的戰區。

  “孫將軍,前頭兩軍正在廝殺。”

  “掛旗!叫他們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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