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朱應的話。
朱元璋也實則是無言以對。
畢竟。
朱應說的是事實,無從辯駁。
他的諸多兒子之中,的確是不堪之人太多了。
其中作為嫡子的老二老三更是其中最為殘暴的。
不過老二因為率軍沖擊朱應之舉,被朱標直接下旨幽禁了,這件事也只是在坊間有幾分傳開。
“皇上。”
“你一直說著律法為先,重懲貪官污吏,對他們可以稱得上是殘酷對待。”
“但對你的那些兒子們,太過寬容了。”
“既你也說是從昔日苦難時過來的,那應該也知道昔日面對那些權貴,面對那些官僚是怎樣的無力。”
“而現在,你的兒子們已經成了你曾經所畏懼的那些權貴官僚了。”
“并且,那些受害之人還上告無門,因為他們要上告的對象是當今皇帝的兒子。”朱應又緩緩開口說道,也是帶著一種失望。
雖說在任何時代,任何背景下都不可能有真正的公平公正。
但是作為一個開國皇帝,如若他尚且如此,那對于后代的未來也同樣也是如此。
如此。
法不成法。
律不成律。
而聽著朱應的話。
朱元璋也并未動怒,一旁的朱標也沒有開口。
在持續了一陣后。
“他們,畢竟是咱的兒子。”
“咱吃得苦太多了,咱不想讓他們也吃苦。”朱元璋嘆了一口氣。
“正因如此。”
“皇上吃過苦,但天下的黎民同樣也是吃過。”
“而現在皇上驕縱兒子,可曾想過民間那些無辜百姓的兒子?”
“他們也是有父母生,有父母養的。”
“昔日元庭能夠出一個朱重八,難保未來不會出一個李重八,劉重八。”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難道皇上不懂嗎?”朱應則是嚴肅的說道。
今日說出這些。
朱應也并不怕朱元璋怪罪什么的,如今朱應就是提出了一點,未來如若他執政,他對于皇族之人也絕不會姑息。
“雄英。”
“倘若你的兒孫未來如此,你會如何處置?”朱元璋抬起頭,期待的看著朱應問道。
“他們如若無端殺人害民,他們如若無視律法欺壓百姓。”
“重則,貶為庶人,讓他們也過一過那種日子。”
“輕則,圈禁,讓他們失去自由。”
“至于命,或許會留下吧。”朱應緩緩開口道。
聽到這。
朱元璋似有所明白的點了點頭。
“標兒。”
“你覺得咱是不是真的對他們驕縱太過了?”朱元璋又轉過頭看向了朱標。
“的確。”
朱標點了點頭。
“唉。”
朱元璋嘆了一口氣,充滿了無奈:“雄英你說得對,是咱對他們驕縱太過了。”
“一直以來。”
“沒有人敢在咱面前說他們的不是,久而久之,咱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對于他們造的孽,咱的確是驕縱太過了。”朱元璋緩緩開口說著。
言語之中竟然帶著一種認錯的態度。
要是在朝堂上。
在天下人眼前。
根本是不可能的。
“標兒。”
“雄英。”
朱元璋此刻變得無比正色起來:“咱已經老了,未來大明的天下是你們父子的,咱今日在此求你們一件事。”
聽到求一個字。
朱標與朱應眼中都閃過意外之色。
“請父皇皇上說。”
朱標和朱應立刻道。
“往后。”
“法度之下,咱不會再對皇子有任何驕縱,可懲戒,可罷黜,但不可殺。”
“你們兩個能夠答應咱嗎?”
“無論如何。”
“你的那些弟弟們。”朱元璋看著朱標。
“你的那些叔叔們。”朱元璋又看著朱應。
“往后無論如何懲戒,留他們的性命。”朱元璋帶著幾分懇切的語氣。
此刻。
他沒有去強行下旨做什么。
已經活到了這種年齡了,朱元璋更是深切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哪怕今日自己下達了圣旨,未來在朱標父子手中仍是會被推翻的。
如若未來自己那些兒子們犯了禁令,他不在了,至少他能夠護住他們的性命吧。
“兒子答應父皇。”朱標緩緩開口道。
“如若未來真的讓臣成了皇帝,臣也可以答應,但前提也是他們不要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來。”朱應也是緩緩開口。
說到底。
面對朱元璋。
朱應自然是有著屬于自己的底氣的。
這也是面對他的根本。
并不勢弱。
如若自己不在大明,也可以去其他地方開國。
如今成了大明的皇長孫,無非就是走了一波捷徑罷了。
“好,好。”
得到兒孫的點頭,朱元璋也是放心了下來:“留他們的性命,這就足夠了。”
“此番將他們召入應天,咱會好好給他們說的,如若他們日后真的犯了禁,咱也不會饒了他們。”
今日說出這話。
顯然也是朱元璋認真對待此事了。
正如朱應所言。
他以前是在元庭暴政之下活不下去才造反的,他也不想自己的子孫未來也成為了那暴政的一環。
那樣,他朱家的下場也絕對不會好。
“雄英。”
“今日既然已經說到了你的這些叔叔們。”
“你覺得咱分封藩王鎮守天下究竟是好還是不好?”朱元璋忽然開口問道。
不同于朱標是在應天多年,未曾真正深入民間,朱應可是真正在民間長大的,所看到的,也是他眼睛里看到的,而非別人讓他們看到的。
聽到此話。
朱應略帶沉思之色。
想了想。
最終說出了一句話。
“分封藩王,霍亂之本。”朱應說出了一句。
此話落。
朱元璋臉色大變。
一旁的朱標也是如此,擔心的看了朱元璋一眼。
但朱應根本沒有任何懼怕,十分鎮定的站著,平靜看著。
也正在朱元璋平復下來,要開口詢問的時候。
“啟奏皇上。”
“刑部尚書沈溍在殿外求見。”
云奇的聲音在殿外傳了進來。
聞聲。
朱元璋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沈溍求見,必然是處決呂家,還有沈家之事徹底有了定論了。
“宣。”朱元璋沉聲道。
應聲。
沈溍一身官袍,手持了兩封奏報,緩步走入了文淵閣大殿內。
“臣,參見皇上。”
“參見太子。”
“參見虞懷王。”
沈溍入殿后,立刻躬身行禮。
看著朱元璋祖孫三人都在此,他自然是沒有任何意外。
“免禮。”朱元璋一抬手。
“啟奏皇上。”
“歷經數月時間,沈家全族皆已拿下,關入牢獄之中。”
“如今科舉已畢,臣特來請皇上定下處決沈家之期。”
“除此外。”
“呂家九族也已經全部拿下,經戶部一同篩查,無漏網之魚,已可處置。”
“故而。”
“臣請皇上定奪。”沈溍恭敬對著朱元璋啟奏道。
聞言!
朱元璋點了點頭,但還是將目光看向了朱應:“雄英,這個日子,你來定。”
“沈家之罪,在于謀害于你。”
“呂家之罪,不僅是謀害你,更是意圖顛覆皇權。”
朱元璋話音都透出了冷意。
“擇日不如撞日。”
“就明日。”朱應不假思索的說道。
“咱孫子的話,你聽到了?”朱元璋立刻看向了沈溍。
“臣領旨。”
沈溍恭敬應道,然后將兩封奏報呈奏:“請皇上蓋印。”
話語間。
云奇立刻走上前,恭敬的將兩封刑部的公文呈奏御案上。
朱元璋也沒有多想,當即就拿起了大印,對著公文上一蓋,并且提起筆寫下了一句話:“明日,盡誅!”
在如今的大明。
事關死刑犯都需要經過刑部上呈朱元璋的,更何況是這種誅滅全族,九族的大罪。
這必須是有朱元璋的準予的。
“明日行刑。”
“還需都督府調派軍隊護持,否則刑部的衙役無法維持。”沈溍又恭敬道。
“咱會下旨讓兵部配合。”
“除此外。”
“此次監斬主管由虞懷王還有允熥去執行。”朱元璋緩緩開口道。
“臣領旨。”沈溍恭敬領旨道。
“好了,去安排吧。”朱元璋點了點頭,擺了擺手,不再多言。
沈溍自然也是恭敬退了下去。
“標兒。”
“明日你要不要去刑場一看?”朱元璋轉頭看向了朱標。
“有雄英去就足夠了。”朱標說道。
“也是。”朱元璋點了點頭。
虞懷王府!
自皇宮歸來,朱應也在細細所想。
每想到了一處。
便在桌子上的白紙上寫下一句。
不知不覺之中。
這一張白紙也已經被朱應寫滿了。
如果仔細看著白紙上。
可以看到。
第一個就是分封藩王之禍。
削藩,奪藩王特權,奪藩王兵權,奪藩王政權,奪藩王合法買賣田地之權,奪藩王不征稅之權。
而第二個。
田地佃租,田地不允許買賣,攤丁入畝。
第三個。
修馳道,讓馳道遍天下。
第四個。
科舉增項,有所長者,皆可通過科舉考校,廣納天下人材。
第五個。
奪進士買賣田地合法之權,奪進士免稅之權。
而第六個。
便是朝廷供養藩王餉銀,宗室供養。
第七個,海禁……
第八個,八股取士……
第九個,戶籍……
這一張紙上,便是朱應所想到的,如今大明帝國內所面臨的諸多弊端。
無論哪一件事說出去都必然是影響深遠,引起舉國震動的,但,如今朱應既然寫出來了,就代表著他的意圖,未來一定是要將這些都為之改寫的。
正所謂。
想要走上真正一統世界的科技強國,而非居于一隅之地。
這些都必須迎來真正的改革。
唯有如此。
才能夠讓朱應獲得一個真正的帝國,一統世界的帝國。
“相比于直接在外建立一個國度,雖然承繼大明可以免了這一步,但似乎也并不是太好。”
“我這個好爺爺可是讓大明有著不少的弊端啊,真的要整起來,必然會引起舉國震動。”
“看來,還是要先一步步來做。”
“首先就拿那些叔叔們開刀,趁著老朱還在,趁著他的威勢還在,必須要借助他的勢才能真正完成改革。”朱應暗暗想到。
自己的這些叔叔們。
坐鎮一方的藩王。
老二,老三。
殘暴無道。
老四,雖然表面上很好,實則心底已經有了野心。
至于其他的。
同樣也是有不少的弊端,但沒有那么明顯,畢竟朱應也沒有真正刻意在歷史上了解這些藩王,總之,有好的,也有壞的。
只要持之以恒的下去,對他們不加以約束,必然是大禍端的。
看著這紙上寫下來的弊端,哪怕是朱應自己寫的都有些頭皮發麻。
這還只是他初想之下的,還有很多未曾細想的弊端。
“一步步來吧。”
“反正看老朱他們的態度,如果他們不改,那就姑且讓他們先爛著,等以后我接下了那就是血洗了。”朱應暗想著。
反正。
找機會與老朱還有朱標談一談。
后續就再看。
畢竟論手段,朱應有。
論實力,朱應也有。
老朱在,那可以憑他的威勢去解決,能夠減少很多流血,可如若老朱不同意,那就只有在未來朱應親手來做了,那必然是血洗無數了。
不過為了塑造一個強大的大明帝國,讓朱應能夠向著世界擴張的帝國,必須要經過改革,經過這些舉措才行。
正在這時候。
“王爺。”
“好消息。”
劉磊人還沒有到,聲音就傳了過來。
朱應將桌子上的紙收入了儲物空間,然后看向了殿門口。
只見劉磊帶著肖漢快步走來,兩人手上都捧著一個盒子。
“咋咋呼呼的干什么?”
看著兩人這樣子,朱應沒好氣的罵道。
“王爺。”
“工匠們出東西了。”
“你快看。”
劉磊捧著盒子就來到了朱應面前,肖漢也是一樣。
將兩個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后,兩人都是直接打開了。
第一個盒子。
映入眼中。
則是幾個完全透明的玻璃杯,玻璃碗。
在這個時代,大明根本沒有玻璃的存在,但是在海外已經出現了。
只不過。
或許海外也沒有此刻朱應面前的玻璃這樣剔透明亮。
看到后。
朱應眼前一亮:“終于做出來了?”
“回王爺。”
“已經完全掌握了做此玻璃的工藝了,匠人們也完全可以互相調配好。”
“現在徹底成型了。”劉磊也是激動的說道。
而朱應目光移動到了第二個盒子,更是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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