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應怎會不記得?
怎會不認識?
如今。
看著陳義來到,朱應剛剛想到的可能似乎更是變成了現實。
他,就是朱雄英!!
此刻。
朱應的目光之中都充滿了驚駭,看著陳義,更看向了高位上的朱元璋,哪怕強橫如他,此刻腦子也是嗡嗡的。
一個他從未想過的事,此刻即將呈現在他的眼前。
而陳義六人在進入了奉天大殿后,并沒有理會朝堂之上那無數道好奇的目光,而是徑直走到了殿中心。
“老臣等,參見皇上。”
“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義六人跪在大殿,齊聲高呼道。
“免禮,平身。”
朱元璋一抬手。
“謝皇上。”
陳義等人當即道謝。
這時!
朱元璋又開口了,俯瞰朝堂上的群臣,威聲道:“諸卿或許有些人認識他們,但大多數不認識。”
“那咱就告訴諸卿。”
“這一位,乃是昔日皇后身邊的首席太醫,陳義。”
“而這些則是皇后身邊的宮人。”
感受到了朝堂眾臣的疑惑,朱元璋大聲介紹道。
“皇后身邊的首席太醫?還有皇后娘娘身邊的宮人?”
“這些人竟都是皇后身邊的人?”
“當年不是皇后薨逝后,所有的宮人都被遣散了吧?”
“如今怎會被皇上找到了難道皇長孫真的還活著不成?”
隨著朱元璋親自開口介紹身份,這更是讓整個朝堂群臣都驚震了起來。
“皇后身邊的首席太醫!”
而朱應則是喃喃自語著,而目光則是緊緊凝視著陳義。
如今。
一切的真相已然是要呼之欲出了。
但這個真相讓朱應都有些驚。
“皇上,太子。”
“老臣當年承蒙皇后娘娘恩澤,無法醫治娘娘,卻得娘娘恩赦,將臣等遣散離宮,慈寧宮上下二十九人,包括臣等太醫,皆被娘娘寬赦。”
“今日。”
“臣等來到這應天,來到這皇宮大內,只為完成娘娘遺愿。”
“讓皇長孫認祖歸宗,恢復身份。”
陳義一臉正色的說著,聲音傳遍了整個朝堂。
滿朝文武皆是看著,大多為驚震,完全沒有想到。
昔日皇長孫朱雄英竟然還會在世。
朱應此刻也沒有再想了,而是平靜的看著,如今事情已經到了這一個地步,或許也根本無需讓他多想了,只需要等待答案就可以了。
“啟奏皇上。”
“此乃娘娘彌留之際親筆所寫詔諭,在上有關于皇長孫死而復生,乃至于姓名改寫,身份憑證等一切昭示。”
“請皇上過目。”
陳義也沒有任何猶豫,從懷中拿出了一個木盒子,高高捧起。
見此。
朱元璋并無任何意外,或者說,他也早就想到了。
哪怕是昔日在文淵閣時,他也未曾多問。
但此刻朝堂卻是為之寂靜。
“事關皇后親筆詔諭,更事關吾大明皇長孫。”
“不容有失,更不容有任何貓膩。”
朱元璋緩緩開口,似有決策,隨即,他的目光掃視朝堂,直接在文臣之中的幾個重臣身上掃視:“韓宜可。”
“邵質。”
“吳沉。”
只是幾聲。
朱元璋口中念出的正是在這朝堂上份量很大,有著極高名望的重臣。
三殿閣。
還有御史。
這些人毫無疑問是朝堂上文臣的中流砥柱。
“臣在。”
應著朱元璋的聲音,這被點到名字的六個重臣立刻站在了殿內,躬身一拜。
“你們六人親自將皇后留下的詔諭打開,并由韓宜可宣讀。”
“由你們親自來,咱自是相信,百官乃至于天下人也可信服。”
“此詔,咱與太子都未曾看過。”朱元璋一臉嚴肅的道。
聽到這。
六人自是不敢有任何怠慢,此番朝議已經根本不是小事了,而是事關大明皇長孫,關乎大明未來的國之儲君,自是要鄭重對待。
“臣等領旨。”
六重臣不敢有絲毫怠慢,走到了陳義的身邊,韓宜可則是一臉鄭重的將陳義手中的木盒接了過來。
然后其他五個重臣圍繞在了韓宜可的身邊,滿朝文武的目光全部都匯聚在六人的身上,文武百官全部都在此刻見證一場無人能夠想象到的盛景,今日朝議,將會震動天下。
毫無疑問的!
而韓宜可小心的將木盒打開。
木盒內。
映入眼簾的。
便是一張淺黃色的詔諭,這也是屬于皇后詔諭規格。
在大明。
朱元璋圣旨的頒布是明黃色的圣旨。
而皇后則是可以頒布詔諭,則是淺黃色的。
不同于歷朝歷代的皇后,只能掌后宮之事,大明的開國皇后卻是不同,她能夠明發詔諭,甚至于她的詔諭還能夠號令文武,調動軍隊。
這在千古之中,也是極為罕見的。
“真的是皇后娘娘的詔諭。”
韓宜可看著木盒內的紙,立刻大聲道,神情也是無比激動。
自洪武十五年,馬皇后薨逝之后。
大明的一切都隨著大變了,原本屬于皇后淺黃色的詔諭不復,再也無皇后詔諭。
同時皇后印璽也是隨之下葬了。
這也是屬于朱元璋的決然,他的妻子只會有一人,他的皇后也只會有一人。
或許。
這木盒內這一封便是昔日馬皇后生前最后的一封詔諭。
作為朱元璋欽點出來的老臣,他們又怎會不認識皇后詔諭。
“拿出來。”
一旁的殿閣大學士吳沉說道。
韓宜可不敢怠慢,立刻雙手從木盒內將詔諭取了出來。
在滿朝文武驚駭的目光之中,緩緩將詔諭打開了。
此刻!
哪怕是朱元璋與朱標的目光也是緊緊注視著,生怕錯過了。
“過了今天。”
“咱的雄英就可以回來了。”
朱元璋心底充滿期待。
朱標也是如此。
兩人為了這一天已經準備了很久了。
當然。
藍玉他們也是如此。
只有呂本,此刻是惶恐不安,但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止什么。
當韓宜可將詔諭拿出來后,直接打開。
“奉天承運皇后詔,曰!”
“本宮福澤短缺,身染天花,將不久于人世。”
“然。”
“本宮孫兒雄英有仙神庇佑,天降神跡,令孫兒起死回生。”
“此番天花忽臨,看似為天災,實則為……”
宣讀到了這一句后。
韓宜可的話音也是一頓,雙眼睜大,無比驚愕的看著。
身邊其他五個大臣也是如此。
似乎都在體會這一句話的意思。
天花爆發為?
這怎么可能?
整個朝堂之上,惟有呂本心底發顫,袖袍內的手還在發抖。
“天花為?”
“這怎么可能?何人能夠操縱天花?”
“這可是大疫啊。”
“娘娘此話何意?”
“而且娘娘詔諭之中還說了神跡讓皇長孫起死回生?”
“難道真的有神跡不成?”
只是宣讀了詔諭的幾句話,便讓整個朝堂的議論之聲不斷了。
“天花為?”
“難道是用了感染天花之人的毒豆,刻意傳播?”
朱應心底暗暗想著。
別人不知道,但他作為重生而來的,又怎會不知道感染了天花的人,哪怕他們身上蛻下來的毒痘都有感染他人之險。
但此刻。
顯然是無法考究的。
“繼續念。”
朱元璋大聲道。
他不想耽擱。
所謂天花為,實則他心底早有想法,今日,便是解決之時。
如今關鍵還是在于自己孫子回來。
朱元璋發話了,韓宜可也不敢怠慢,回過神來,繼續宣讀:“本宮孫兒,實為他人所害!但此事已無從考究。”
“為孫兒安危。”
“本宮下最后一旨,命貼身嬤嬤馬氏,命太醫陳義將本宮孫兒帶離應天,遠離這是非之地。”
“本宮將死,無法再護本宮孫兒。”
韓宜可又大聲宣讀著。
聽得此話。
朱應心底猛地一顫,饒是他,此刻都可以感受到那位傳奇皇后話語之中的不舍,還有擔憂,更有著對自己孫兒的保護。
“馬嬤嬤。”
“我祖母就是姓馬。”
“還有陳義,陳爺爺。”
“這…這……”
事到如今,從這詔諭之上所表露的信息,饒是朱應再如何當局者迷也是徹底想明白了。
就是朱雄英。
就是昔日洪武十五年感染天花死去的朱雄英。
被當年的馬皇后,被自己親祖母保護送離了應天的皇嫡長孫,朱雄英。
此刻。
朱應腦子都在發出了一陣陣雷鳴,難以平復。
“故。”
“本宮決議讓孫兒以假死脫身。”
“本宮下達旨意,命錦衣衛統領二虎在孫兒下葬之前,于孝陵挖掘密道,在下葬之后,將孫兒帶走,遠離應天。”
“并下達詔諭。”
“倘若孫兒在民間無恙,不得主動讓其歸應天,可在民間安然生活,如尋常百姓娶妻生子,享民間之安寧。”
“可如若孫兒湊巧歸于應天,并被重八知曉,馬嬤嬤與陳義理當拿出詔諭,證明本宮孫兒身份,使其認祖歸宗。”
“此,也為天意使然。”
“倘若此詔諭能重見天日,必是本宮孫兒重歸應天之日,更是宣告其身份之時。”
“為證本宮孫兒身份。”
“本宮為孫兒雄英留下此詔諭,兩件陪葬玉佩,一塊為虞,一塊為懷,本宮孫兒右手臂之上,有深刻牙印,也可為此證。”
“另。”
“本宮孫兒歸于民間后,不得以雄英為名,以免暴露身份。
“故。”
“本宮將其名改為應,為朱應。”
此話落下。
韓宜可的聲音都是一顫。
朝堂瞬間變得無比寂靜。
繼而。
韓宜可的目光直接就看向了站在了武臣首位的朱應。
滿朝文武的目光也全部都是紛紛看了過去。
除了知情者。
每一個朝臣全部都是涌現了驚愕,震驚,難以言喻。
“這怎么可能啊?”
“武國公,朱應。”
“他是皇長孫朱雄英?”
“這不可能吧?”
“他們怎么會是一個人?”
“皇長孫朱雄英是武國公朱應?是封狼居胥,在軍中殺伐無數的朱應?”
“這…這太令人難以想象了了。”
“他們兩個怎么可能是一個人啊?”
整個朝堂之上。
全部都是一片震驚,但此刻卻沒有一個人開口,全部都是驚愕的看著站在了武臣首位的朱應,都有著一種震驚難言。
而到了現在。
許多大臣也終于是明白什么了。
“難怪藍玉那個莽夫會對朱應認慫,甚至還百般討好。”
“難道當初他就認出了皇長孫不成?”
“肯定是如此了。”
“要不然以藍玉這個狗東西的性格怎么可能讓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
“還有徐家女和沐家女,這兩個可是我大明的勛貴之女,根本不可能同時嫁給外臣的,可皇上與太子卻是將這兩女直接許配給了武國公,甚至還親自主婚,以前沒有想得通透,如今也想明白了。”
“根本原因就是因為朱應就是皇長孫朱雄英啊。”
“一切都明白了。”
“是啊。”
“以皇長孫的身份別說是娶兩個勛貴之女了,就算是十個又能如何?”
“普天之下,皇長孫的身份又是何等尊貴?”
在寂靜一刻后,朝堂上的議論之聲又起來了。
而藍玉,常茂他們那帶著得意笑容的樣子,更是引得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也是讓他們徹底明白。
“難怪之前大哥讓我們討好朱應,原來…原來他是雄英啊。”
“我的乖乖,老天有眼啊。”
“雄英還活著,太好了。”
“我們淮西…淮西以后真的不得了了。”
“難怪大哥他們會那般討好,還讓我們賠罪,原來是因為這個。”
“幸好啊。”
“是雄英的話,那我們以前針對他就真的是畜生了,不行,必須找機會讓雄英踹我幾腳。”
“是啊。”
“那可不是幾腳,我要背著棍子讓雄英抽我,我真的該死啊。”
而那些不知情的淮西悍將們此刻也炸了鍋了,瞬間就明白了藍玉與常茂之前的用意所在。
此刻的他們也是無比的懊悔,當初為什么要針對朱應。
如果不是在朝堂上,他們都恨不得直接沖到朱應面前抽自己嘴巴子了。
而此刻。
朱元璋與朱標對視一眼,眼中既有著一種高興,可聽到了馬皇后留下來的詔諭后,更有著一種難言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