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悲戚,自是難言。
不過如今已經到了這一步。
也已經足夠了。
他們的至親,終于是要恢復身份,歸來了。
朝堂之上,眾臣驚愕。
朱應是大明皇長孫朱雄英的事情,太過炸裂了。
“我,朱雄英。”
“歷史上最可惜的皇長孫,得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皇長孫。”
“竟真的是我。”
哪怕是以朱應自己的承受能力,此刻也是震耳欲聾,心都在狂跳。
他是朱雄英的話。
那所謂的去大明之外建立一個國度就完全是一個笑話了,因為未來整個大明都是他的,這偌大的帝國,人口七八千萬的帝國。
難以想象啊!
整個朝堂之上。
除了大臣們的議論聲外,那種足可驚天動地的消息,卻根本是難以平靜下來。
持續了好一陣后。
還是朱元璋開口。
“好了。”
“繼續宣讀吧。”
“無論如何,先將皇后的詔諭全部宣讀出來。”朱元璋緩緩開口道。
“臣領旨。”
韓宜可恭敬回道,目光從朱應的身上移開了。
“希望我的孫兒在民間能夠安享太平,安享安寧,事事如意,有求必應,故為朱應。”
“雄英。”
“如若這一封詔諭重見天日,那就說明你已經見到了你皇爺爺,見到了你父親。”
“奶奶沒用,沒有保護好你,但奶奶快死了,也只能做到如此了,你能夠重新與你皇爺爺相認,重新認祖歸宗,奶奶在天之靈也可以徹底安息了。”
“總之。”
“奶奶希望你以后能夠好好的活著,好好孝敬你爺爺和父親,如若有來世,希望我們祖孫還能再次相見吧。”
“還有重八。”
“當年二虎,陳義,馬嬤嬤他們都是我放走的,他們的一切也是受到了我的調度,你脾氣差,不要遷怒他們。”
“看到這封信后,你應該也老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長命百歲,替我活下去。”
“標兒。”
“如今你已經徹底長大了,獨當一面了,一定要好好保護好雄英。”
“我會在天上看著你們的,默默的守護你們。”
“還有老二老三老四他們,好好待他們,讓他們都安然的活下去,希望來世我們還能夠做一家人。”
“馬秀英,留字。”
韓宜可的聲音在朝堂上響徹。
如果說之前馬皇后的詔諭還是以鄭重官話來交待,那么在宣布了朱應的身份后,就完全是一個妻子,是一個母親,充滿了對自己丈夫還有兒子的關切。
話音到此,已然結束。
整個奉天朝堂,已然是一片寂靜。
而有些臣子余光看向了高位上的身影,朱元璋與朱標父子兩人已然是雙眼含淚,只是沒有流下來,似乎是在極力克制著情緒。
還有一些臣子目光落在了朱應的身上,雖朱應神情呆愕,有些恍惚,但他的雙眼似乎也是不知覺的流下了兩行淚水,滴落在了地上。
當朱應回過神來。
感受到了雙眼的淚水不止。
“我哭了?”
朱應喃喃著,雖然他沒有任何有關于曾經的記憶,但此刻聽著馬皇后留下的詔諭后,朱應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在發顫,十分的揪心,忍不住的流下眼淚,還有著一種難言的悲戚,思念。
“這是我身體在想念馬皇后?”
“不,似乎又是我的靈魂?”
“我究竟是奪舍了朱雄英,還是因為我就是朱雄英?”
“為何八歲之前的記憶全部都想不起來了?”朱應此刻并沒有感受到了自己是皇長孫朱雄英的興奮,反而是充滿了復雜,還有悲傷。
龍椅之上。
朱元璋一直都在關注著朱應。
他也想要看看朱應知道他的身份后會有這樣的表情,看著朱應淚流不止,看著他無比悲戚。
朱元璋的心底也是無比溫暖:“妹子啊!或許雄英已經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但在他的心底深處還記得你,他看到你的話,哭了。”
“他感受到了你對他的關愛。”
“我們的孫子重情重義,從始至終就未曾變過。”
“他還是我們的雄英。”
“你放心吧,總有一天,他會恢復記憶的。”
想到了這。
朱元璋心底也是倍感欣慰。
隨后。
他的神情也是逐漸的恢復嚴肅。
“諸卿。”
“現在,你們可知道了咱的孫子是誰了?”朱元璋緩緩開口,聲音響徹整個朝堂。
“六位愛卿。”
“這詔諭是真是假?”
朱元璋又看向了韓宜可等六個朝堂重臣。
“回皇上。”
“這詔諭上有著已經葬入皇陵的后印,而且臣當初有幸見過皇后娘娘的字,故而認得。”
“這正是皇后娘娘親筆所寫。”
“不會有假。”
韓宜可高高將這詔諭舉起,大聲回道。
而在他身邊的五個重臣也是紛紛點頭。
“老臣附議。”
“這是皇后娘娘當年的親筆。”
“臣也附議。”
五個朝廷重臣紛紛附和道,皆是認可這詔諭為真。
“如此。”
“那咱孫子的身份,也可確定了。”
“當初,咱就在文熙的身上看到了懷字玉,那是昔日雄英成婚時,其祖母所留。”
“而那塊虞字玉,雄英,應該在你身上吧。”
朱元璋聲音變得溫和,目光則是落在了朱應的身上。
滿朝文武的目光全部匯聚到了朱應的身上。
到了這一刻。
朱應并沒有任何慌張,也并沒有著急的去證明什么。
大明皇長孫的身份,未來大明的繼承者,這的確是得天獨厚的。
可如若朱應不想,那便是不想。
這一切都是他親祖母安排的,雖然他不記得了,甚至連樣貌都不記得了,但朱應也感受到了他親生祖母馬皇后對他的愛。
認祖歸宗。
這,也是她的遺愿。
在這種感觸下。
朱應緩緩從脖子上拿出了那一塊玉。
韓宜可六個大臣立刻圍了過去,當看到了這虞字玉,仔細一看。
確定為皇族制式。
作為朝廷重臣的他們又怎會不認識。
“臣,參見皇長孫。”
韓宜可直接跪在了朱應的面前。
身邊另外五個重臣也是立刻跪了下來,齊聲高呼:“老臣參見皇長孫殿下。”
有了六人的表態,見證。
滿朝文武哪里敢猶豫。
皇長孫朱雄英歸來,未來大明的第三代儲君歸來,他們怎敢無禮?
頓時!
整個朝堂之上,無論是有爵在身的,還是無爵在身的,全部都面朝朱應,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并且皆是大聲高呼道:“臣等參見皇長孫。”
山呼之聲。
響徹朝堂。
整個奉天大殿內。
除了朱元璋與朱標父子外,哪怕是龍椅一旁侍奉的云奇都跪了下來。
“我,有一個問題。”
朱應抬起頭,看向了高位上的朱元璋。
此刻的朱應,心情自然是尤為復雜的。
雖然恢復了身份,雖然知道自己就是朱雄英,但想要讓朱應直接開口就叫皇爺爺,叫父親。
朱應是真的開不了口。
畢竟。
他曾經的一切都忘記了。
“雄英。”
“有什么就說吧。”朱元璋目光溫和,充滿了慈祥。
對于朱元璋與朱標父子而言,心情自然也是同樣的復雜。
死去的朱雄英失而復得,今日更是恢復了他的身份,相認奉天殿,他們自然是無比高興。
“詔諭之上說當年那一場天花并非天災,而是人禍。”朱應緩緩開口,聲音卻是無比冷。
“不錯。”
朱元璋點了點頭。
而在大殿內跪著的呂本心在狂跳,手仍然在發抖。
他總感覺這一把火隨時會燒到他的身上,燒到他呂家的身上。
“我是朱雄英,我是昔日的皇長孫。”
“如若這天花就是針對我的。”
“必有意圖。”
“我作為皇長孫,三代嫡長,大明儲君的位置未來也是我的。”
“如此推斷,想要置我于死地之人,必是惦記那個位置的人。”
“我是朱雄英,那朱允熥就是我的弟弟,而那時他不過幾歲,根本不可能對付我。”
“那由此推斷,天花為人禍,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朱應緩緩開口說著,聲音越來越冷,但針對性也越來越強。
隨著此話一落。
朝堂上諸多大臣就好似被雷擊一樣,也是瞬間就想明白了。
“允熥公子作為皇長孫的親弟弟,而且自出生后,太子妃就因為難產而死,昔日也是皇長孫一直照顧,那是斷然不可能對付自己兄長的,而且年齡還那么小,更是沒有可能。”
“如此,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也是唯一的可能。”
能夠站在這朝堂之上的,大多都是聰明人,只是朱應一句話,自然是一點就通了。
許多大臣雖然跪著,但目光皆是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跪在了文臣前列的呂本。
呂家!
呂氏為東宮側妃,自從昔日太子妃難產而死后,更是執掌了東宮內務,她的兒子朱允炆更是唯一的競爭者,這么多年以來,更是屢屢有傳言朱允炆深得太子的看重,隱隱還有要將呂氏扶正的傳言。
這些絕對不是突厄的。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而且。
朱允炆一直都是表現很好,似乎是有人刻意為之,而當年皇長孫朱雄英感染天花死后,朱允熥更是成了無人照顧的公子,在應天,在皇宮更是沒有任何存在感。
朝堂之上,乃至于坊間。
針對太子朱標兒子的議論就是庶子朱允炆強過嫡子朱允熥,而朱允熥非常的不堪,難當大用。
這一切。
也絕對不是偶然。
只要回想一下,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此刻。
在朝堂上許多大臣的注視下,呂本額頭上已經出現了冷汗,但此刻的他只敢跪在地上,低著頭,甚至都不敢關注,不敢冒頭,更不敢開口。
似乎他唯有沉默可以應對。
“呂本。”
“你給我站起來。”
朱應目光直接落在了呂本的身上。
“皇…皇長孫喚臣作甚?”
呂本掙扎的抬起頭,對上了朱應那充滿冷意的眼神,顫聲回道。
“以前的一切。”
“八歲前的一切,我都不記得了。”
“甚至于皇上,太子,乃至于皇后,甚至是我自己的母親,我都不記得了。”
“但……”
朱應話音一頓,眼中涌現了殺意:“如果我真的是朱雄英,那這些仇,不可能忘記,更不可能就此擱置。”
“當年。”
“如若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唯有你呂家。”
“你,要不要解釋?”
朱應此話落下,目光死死鎖定了呂本。
精神力更是放開了。
在前世。
歷史上的記載,雖然說朱雄英是病逝。
但一切都透出了古怪,那時候朱應看著這一段歷史就猜測,那朱允炆背后的母族,背后的呂家絕對脫不了干系。
如今真正到了這一個時代,更是事關自己,甚至是自己親生祖母的死,如若此事擱置了,那朱應就是真正的無情無義了。
“皇長孫殿下。”
“老…老臣冤枉啊。”
“我…我呂家對皇上與太子忠心耿耿。”
“怎敢如此造次?”
“老臣冤枉啊。”
此時此刻。
呂本也是瘋狂的喊冤,除此外,他也別無他法,唯有不承認,這才是唯一的生路。
他真的太小看了朱元璋父子了。
“雄英。”
“你想的沒錯。“
“想要你命的人,唯有呂家。“朱元璋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篤定。
此話落下。
朝堂群臣一片嘩然。
而呂本則是臉色變得煞白。
“呂本。”
“都到了這個時刻了,你是不是還抱著幾分僥幸啊?”
“如若沒有證據,你真的覺得孤與父皇會容你這么久嗎?”朱標冷笑著。
忽然間。
只見朱標一拍手,大聲喝道:“帶上來。”
應聲。
只見一眾禁衛軍直接押上來了幾個人。
當呂本看到了這幾個人后,整個人一顫。
這幾個人正是他訓練的死士,還有他暗中聯系在京都軍之中掌權的千戶,將領。
“五百個死士。”
“孤還是小看你呂家了。”
“還有一個京都軍的指揮僉事,三個千戶。”
“自呂氏被孤打入冷宮后,孤之所以沒有處置你呂家,就是為了等你露出馬腳來。”
“結果。”
“你果真是沒有讓孤失望啊。”朱標冷笑著,眼中盡是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