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九年,二月十九 天剛剛亮,撲簌的雪花愈演愈烈。
凜冽的寒風也以極其夸張的速度加劇肆虐大地。
伴隨太陽上升而愈發熾盛的陽光,非但沒有給地面帶來半點暖意,反而讓本就刺骨的冷空氣,又多了幾分滲人的寒意。
鴻門全城基本已陷入了沉寂,唯有司衙大樓和城門兩個區域亮著火光。
司衙大樓四層,典獄司停尸房門口。
“拜見守正大人!”
剛從城外回來的林凱,殘破的白衣都沒來得及換,頭冠也微微有些凌亂,他左手緊緊攥著一個扎草人,面色異常陰沉,沉聲詢問守衛道:“李大人在不在?”
“李大人和趙大人,還有童大人都在!”
聽到兩人都在,林凱立刻推門走了進去。
“拜見林守正!”
停尸房內,李龍開、趙豹,以及典獄司副掌刑童興盛三人都圍在一具尸體旁,看到林凱走了進來,立刻先躬身朝他行禮。
“不必多禮。”
三人抬頭起身,李龍開看到林凱陰沉的面色,立刻猜到了什么,低聲問道:“大人,沒追上那人?”
林凱搖了搖頭,先將手里的草扎人交給了趙豹,然后才沉聲道:“我和劉元,都被這草扎人給耍了……”
剛剛他從峰山境鳳陽村一路追擊,刻意將那人往鴻門方向趕,中途雖有些波折,但最終還是在鴻門以東十里,跟剛剛從城中出來的劉元以及斥候營精銳,成功將那人給包夾住了。
可就在他跟劉元聯手準備斬殺那人之際,那個在自己眼皮底下跑了那么久的人,居然直接變成了草扎人。
李龍開和童興盛聽林凱說完原委,視線頓時都轉移到趙豹手里的草扎人上面,眉宇間滿是忌憚。
趙豹則捏著草扎人,眉頭緊蹙道:“到底是從陳倉來的人,確實有幾分手段!”
林凱聞言先是一愣,緊接著迅速反應了過來,面露喜色的問道:“已經確認出那名死者的身份了?”
這次截殺他的有兩人,剛剛在鳳陽村他就提前殺了一個,讓李龍開把尸體先送回來了,若不是辨認出死者的身份,趙豹怎么能肯定那兩人都是從陳倉來的?
果不其然,趙豹立刻點頭道:“剛剛尸體一到,我立刻就讓五個副掌刑都來查驗過了,此人面部有一層薄薄似紙張的面具,打開后一現出真容,項梁和白山寧兩人,立刻就認出來了……”
項梁和白山寧,是上個月才調來鴻門任副掌刑的,他們去年十月,恰好跟侯鳴一起,參與了北五區抓捕楚嫣兒七人的那次行動。
那次行動雖然失敗,沒能成功抓獲楚嫣兒七人,但司丞夏川,后續把領主親自出手趕走七人,包括楚嫣兒陳倉小郡主的身份,以及她那手畫畫的特殊本事,等等具體情況都告訴給了侯鳴。
當天在北五區參與抓捕的23個銀令典獄使,后面也都通過侯鳴,得知了這些情況。
當然,拋開這些不論,項梁和白山寧,其實早在去年九月押送穆龍河回夏城,途徑青河浦驛站時,就已經跟楚嫣兒七人打過一次交道,而且當時七人中的領頭者,持引人就是楚東寧。
“據項梁和白山寧說,此人叫楚東寧,去年九月隨楚嫣兒一行六人,從鴻門走滎河北岸去了夏城,用的是造訪名義,在北五區生活了半個多月,后面楚嫣兒混入內城,被領主和司丞……”
“這件事我知道,年初我就聽袁司正說過了!”
林凱直接打斷了趙豹,他事后還查閱過路引記錄,發現楚東寧七人的路引就是自己親手簽發的,他也是后怕不已,得虧這幫人沒在夏城鬧出什么大風波,否則他肯定是要擔大責的。
更別說,當時袁府差點被害的二十八個孩子里,還包括了他的三個兒子林狩、林獵、林猛,若不是被領主及時發現,他林凱就真成坑兒子的親爹了,也就是從那次開始,往后再簽發路引時,他就變得謹慎多了。
想到這些,林凱依舊面有悸色,走到桌案邊,將楚東寧臉上那層薄薄的面具揭開,沉聲道:“紙面具,如此說來,另外一人的樣貌大概率也是假的,這次被他跑了,再想抓住可就難了……”
林凱頓了頓,突然想到了什么,抬頭道:“對了,去年楚東寧一行共有七人,那個跑掉的人,會不會就是另外六人中的某一個?”
趙豹立刻拱手道:“大人放心,我已經讓項梁和白山寧一起去找工匠司的畫師了,有他們配合,還原出另外五人的樣貌不難,另外我還派人回了夏城,典獄總部那邊應該有陳倉小郡主的真實畫像,屆時先在城里暗中核對一番,若是找不出來……”
“那就直接對外公開,讓這六人在九鎮徹底出名!”
林凱接過了趙豹的話,臉上滿是怒容的繼續道:“不是喜歡在暗地里興風作浪么?那就讓他們今后只要在九鎮地界活動,就必須戴著面具……”
說到這,林凱微微一頓,想到了什么,眼中閃過一抹幽色,冷笑道:“對了,記得要特別對外說明,楚嫣兒六人,全都是從蔡丘藩鎮來的!”
趙豹三人聞言一愣,剛剛從林凱手中逃走的那人,就是過去半年在暗中挑撥九鎮關系的人,通過楚東寧的尸體,其實已經能確認出來,他必然是陳倉的人。
明知道是陳倉人,為何還要故意說他們是蔡丘來的?
三人也不傻,只低頭思索了片刻,聯想近期大夏故意散播域外勢力消息的情況,立刻反應了過來,隨即表情就開始變得古怪了起來。
“對了大人,這楚東寧身上除了佩刀,還搜出了不少東西,其中最特殊的,應該是這塊玉石!”
童興盛早年是在營需部負責解剖寒獸的,后面進了典獄部,是最早一批晉升到銀令級的典獄使,如今實力也有21鬃了,去年就被調來鴻門擔任副掌刑,目前五個副掌刑,解剖尸體和辨認傷痕最拿手的就是他,所以楚東寧的尸體,自然由他來負責。
他邊說邊從身上取出了一塊火紅色的玉石,顯然是在楚東寧身上搜出來的。
“這玉石明明是火紅色的,但觸感卻跟白銀很像,而且我還發現……”
似乎覺得光用嘴說不行,童興盛又從身上取出了一小塊凝火油,然后將其放到了火紅色玉石上面。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凝火油,竟在接觸到火紅色玉石的瞬間,迅速就被吸收了,而玉石在吸收完凝火油后,色澤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愈發鮮艷了起來。
“這……”
看到這一幕,林凱瞳孔瞬間就放大了。
凝火油是什么東西?
那是領主親手拿出來的,對付詭怪的不二利器,比白銀的威力可大的多,這火紅色玉石,居然能吸收?
童興盛表情也異常興奮,激動道:“大人,我要是沒猜錯,這玉石應該跟凝火油是同源的東西,考慮到這楚東寧的藩鎮出身,大概率是藩鎮用來對付詭怪的物品,不過具體作用要試驗過后才能知道。”
林凱直接將玉石拿到了手中,打量片刻后,扭頭看著趙豹道:“城中不是剛好有幾只詭怪么?你們典獄司這段時間,查出什么沒有?”
趙豹聞言頓時面露赧色,拱手道:“屬下汗顏,那幾只詭怪,完全隨機殺人,沒有半點邏輯可言,且隱匿手段一個比一個強,我們除了增派人手巡邏,再沒半點其他辦法了。”
林凱聞言頓時眉頭猛蹙,沉聲責問道:“過去四個多月,我從夏城起碼調來了6萬根小火把,1萬多塊凝火油,2000多根黃燭,這么多克制詭怪的物資,你們典獄司,連一只都抓不住?”
聽出林凱語氣里的責怪,趙豹表情自然更加難堪,面色無奈的拱手道:“大人恕罪,就南城目前的情況來看,那幾頭詭怪大概率是摸透了小火把的規律,已經完全不怕了;黃燭倒是有用,可畢竟數量有限,不可能在城中大面積點開;至于凝火油,最起碼要找出詭怪真身,它才能發揮作用,我們到目前為止,連那三只詭怪到底是什么樣子,都還沒看到!”
聽完趙豹這番話,林凱表情頓時低沉了許多。
守正隸屬于轄守部,名義上他雖是鴻門主政,但實際上,他跟其余七部的負責人是平級。
城中詭怪的事,嚴格來說,就該歸典獄司管。
他這個守正的主要職責,是鴻門全境防務,協調八部內的具體事務,同時由于鴻門是大夏口岸,他還要兼顧很多八鎮事務,比如揪出外域藩鎮密探、加快三鎮融合,以及和徐寧、宇文燾一起促成九鎮結盟……
由于要管的事情太多,前面這小半年,他都是沒怎么關注城中詭怪這件事的,或者說在這方面投入的精力相當有限,哪怕趙豹找他說了好幾次,他也只是傳信回夏城,讓營需部調配了一批克制詭怪的物資來。
現在聽趙豹這意思,典獄司似乎拿這幾頭詭怪一點辦法都沒有,那他要是再坐視不理,就不行了。
“通知其余五司主官,立刻到頂層大殿來見我!”
林凱只留下一句話,就直接轉身離開了停尸房。
聽到林凱語氣如此嚴厲,趙豹頓時表情一苦,旁邊的李龍開則笑了笑,拍了拍他安慰道:“別怕老趙,陳倉那人畢竟才從林大人手上逃走,他這會兒,心里本來就煩著,聽到詭怪的事難免有點情緒,先上去商量商量,看到底怎么辦。”
趙豹聞言面色雖舒緩了些,可想了想,還是搖頭輕輕一嘆道:“沒用就是沒用,趙豹也不是嘴硬的人,只是這鴻門至關重要,若是真因我典獄司失職,耽誤了領主大計,趙某萬死難辭其咎,哎……”
嘆息完,他也只能跟著李龍開一同離開了停尸房。
司衙大樓頂層。
林凱已經率先坐上了主位,隨著趙李二人將他的命令傳達下去,民事司正令應逸、狩獵司山虞元善、采伐司藥伯陳華、工匠司良造孔秀,以及云蛟軍都統兼任鴻門兵戎司典軍的劉元,五人都迅速到場。
七司主官,再加主座上的轄守部守正林凱,就構成了當下整個鴻門城的核心管理層。
“諸位,坐吧!”
擔任鴻門守正已經半年有余,且隨著實力愈發強大,林凱身上多少也培養出了些上位者氣息,看到七人全都到齊,他也沒有廢話,示意七人先坐下,隨即直接開口詢問道:“應正令,城中人口情況如何?”
應逸表情稍顯沉重道:“稟大人,不太樂觀,年初時城中人口總量就已接近30萬,今天是二月十九,目前總人口,只有32萬出頭。”
接近兩個月,居然只漲了2萬?
不光林凱,其余幾人聞言,頓時全都眉頭猛蹙。
漲了2萬,聽起來是不錯。
可鴻門城,是什么地方?
可以說,目前整個摩敖南麓,除八座鎮城以外,最熱鬧的就數這里。
去年七月鴻門開埠前,城中只有大夏的人,算上駐軍總人口也才3萬出頭;可隨著萬寶樓開建,大夏宣布正式開埠,鴻門人口幾乎每個月都在瘋狂往上飆升。
去年九月十八號,鴻門之戰開始前,城中總人口,就已經接近15萬了;
鴻門之戰,夏鴻擊敗九鎮第一人楊尊,威壓六鎮,徹底奠定了大夏摩敖南麓霸主的地位……隨著這些消息后續在八鎮逐漸傳開,鴻門熱度,更是再創新高。
后續的三個月,來鴻門的人絡繹不絕,短短三個月時間,到年初時,城中總人口就接近了30萬。
也就是說,是按每個月5萬往上加的。
而開年后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卻只增加了2萬,哪怕將八鎮的總人口基數考慮在內,人口增速也不至于一下就放緩了這么多。
“原因呢?”
“這……”
聽到林凱的詢問,應逸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趙豹。
“有什么就說什么,鴻門發展事關領主大計,真出了問題,即便領主不管,司丞也是要過問的,你有什么顧慮,連司丞怪罪都不怕?”
聽到這話,應逸立刻就清醒過來,拱手道:“主要是流動人口在減少,這兩個多月,城中詭怪猖獗,命案連出,消息已經逐漸傳開,都說鴻門不安全,很多人都不愿意繼續留在這里了。
這里面,部分愿意加入大夏的,拿到路引就直接奔夏城去了;部分是買賣做完就走,不愿繼續逗留;甚至還有極少部分在城中定居了的人,也賣宅子跑了。”
這一下,在場六人目光瞬間都聚焦到趙豹的身上了。
被六人看著,趙豹自是如坐針氈,他微微拱手,正打算開口請罪,卻沒想上首的林凱,先他一步開口了。
“營需司那邊,近期收益如何?”
李龍開也是剛剛從幕陰回來的,但他來大殿之前,已經回過了營需司一趟,所以聽到問題,立刻就拱手回答道:“去年最后的兩個月,營需司單月收益分別為1259萬兩、1642萬兩;今年一月,收益為1721萬兩,本月還沒結束,但目前預估收益,大概是1792萬兩。”
不出所料!
林凱聽完頓時搖了搖頭,臉上并無半點意外之色。
大夏去年七月開埠,針對的是八鎮的所有個人,而跟八個鎮城的大宗交易,還是遵循以前的規則,集中在每年的九月和十月。
這也沒辦法,與八鎮的不對等交易,本質就是掠奪,大夏倒是想將八鎮的所有白銀都給掠奪過來,可目前生產力還遠沒到這個程度。
尤其是隨著近期人口暴漲,自家資源都逐漸有些吃緊了,更不可能無窮無盡的拿出來往外賣,這樣的大宗交易,每年持續兩個月就很不錯了,想全年都進行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除開九月十月的大宗交易以外,鴻門營需司的正常收益,靠的就是日常貿易,而貿易都是要靠人來完成的,人口增速放緩,收益自然也會同步放緩。
“采伐司和狩獵司呢?”
“最近城外也不算太平,年后這段時間,采伐司共計有十七人在城外遇害,典獄司已經調查過,三人失蹤掛了懸案;五人確定被人為殺害,已經有三個相繼抓住真兇處死,還有兩個尚在偵破;剩下九個死者,都確定跟詭怪有關聯。”
“我狩獵司多一點,年后共計二十一人遇害,經典獄司調查,有六人失蹤掛了懸案;有九人確定是被人為殺害的,抓住真兇七個,有兩個尚在偵破;剩下六個死者,也確定跟詭怪有關。”
聽完元善和陳華兩人回復,林凱原本緊繃的面色,反倒是稍稍舒展開了一些。
從案件偵破的情況來看,典獄司其實還是做了不少事的,只是對這詭怪,確實是束手無策了。
“林大人,云蛟軍的弟兄們,最近都有點意見了!”
聽到劉元主動開口,林凱立刻轉頭看向他。
“怎么回事?”
劉元拱手苦笑道:“其實說到底還是詭怪害的,去年七月開埠之初,我云蛟軍每天,只需派一個營的弟兄到南城巡邏,后面詭怪鬧的越來越兇,先是加到兩個營,再三個營,到現在已經五個營了……”
五個營!
林凱聽到每天五個營到南城巡邏,臉瞬間就黑了。
巡邏雖然相對清閑,可那也是要耗費大量時間的,而且一旦有巡邏任務,那就是不眠不休的一個晚上,哪怕云蛟軍士卒都是御寒級修為,長期下來也吃不消。
云蛟軍總共就十個營,每天五個營到南城巡邏,這就等于是兩組人輪流不停歇了,再則,士卒專門負責作戰,云蛟軍是來鴻門駐防的,維護治安,本就不是他們的職責。
士卒能堅持到現在還不罵娘,就已經很不錯了。
“劉都統放心,我立刻派人去灞上找宇文司正,讓他調一支大軍來鴻門幫忙。”
林凱立刻就給出了解決方案,隨即沉聲道:“那幾只詭怪,必須得想辦法處理了,再這樣下去,影響會越來越大,趙掌刑……”
“屬下在!”
趙豹內心忐忑了半天,突然被點名立刻就站了起來。
“城中治安,本是你們典獄司的事,鬧到現在這個地步,你難辭其咎,不過念在這幾只詭怪確實難纏,你也實在是沒辦法,本守正就暫不追究你的罪責,但往后幾個月,你們典獄司都要聽我調配,由我來想辦法解決這幾頭詭怪,你可有意見?”
眾人聽到林凱的話,神情都微微一閃。
守正是名義上的一方主政不假,但嚴格來說也只是轄守部的下級官職,按說跟他們七人是平級。
趙豹剛剛自稱屬下,其實就有點不合適。
林凱此刻提出,讓典獄司的人往后幾個月全部都要聽他的,雖說核心目的是為了解決詭怪的事,但顯然也有點要奪權的意思。
趙豹自然也是能給聽懂的,盡管心里不舒服,可想到當下城中的情況,也只能點頭道:“只要能除掉那幾只詭怪,典獄司上下,都愿意聽大人的。”
“那就好,我……”
“大人,典獄司副掌刑項梁,有要事稟報!”
林凱正打算繼續開口,卻被殿外一道聲音給打斷了。
他眉頭微蹙,但還是開口道:“進來吧!”
項梁面色匆匆的從門外走了進來,他顯然知道殿內有人在議事,想都不想就對著上首林凱一拜,急聲開口道:“大人,銀庫又被盜了!”
砰…………
林凱連同殿內其余七人,瞬間從座位上彈射而起,滿臉驚怒之色。
“林大人,諸位大人,我先過去看看!”
掌管銀庫的營需司武備李龍開,更是急的連問都不問一下,拱手告辭眾人,直接就快步跑了出去。
“又被盜了?我不是交代過了,每天在銀庫點10根黃燭,防著那只貓妖么?是怎么又被盜的?”
聽到林凱驚怒交加的語氣,項梁趕忙拱手道:“屬下剛剛從那邊過來,還不清楚具體情況。”
“都跟我過去看看!”
林凱問不出結果,直接起身站了起來,根本無需他開口,其余六人連同項梁,立刻都跟在了他身后。
八人直接從頂層跳了下去,一路朝北城銀庫疾馳。
鴻門貿易量大,每個月光是賺取的白銀就有一千五六百萬兩,平均下來每天進賬最少都有五六十萬兩,這還只是盈利,鴻門營需司還要負責采買收購,所以不可能把賺到的白銀全都給送回夏城,必須要留出一部分在城中用作周轉。
開埠已經大半年了,營需司大概也得出數據了,想要萬寶樓和南城所有商鋪,維持正常運轉,城中最少要留下500萬兩白銀,用作周轉。
當然,這只是理論上的留下500萬兩。
首先,鴻門貿易量大,每天都在賺,他們不可能賺一筆就送一筆回去,那樣太浪費人力物力了;其次白銀貴重容易招人惦記,大批量的頻繁押送,難免會出問題,所以具體的押送時間不定,有時十天,有時半個月,有時碰到云蛟軍騰不出時間,堆兩三個月沒送走也是有可能的。
這就導致,鴻門庫存的白銀數量,是隨時在浮動的。
除了碰到剛押走一批的那幾天,庫存量五百多萬;其余大部分時間,少說也在千萬兩以上,多的時候兩三千萬;若是碰上每年的九月十月,與八鎮通商的那段時間,庫存量甚至能到數億。
這么多白銀,當然不可能隨便找個地方存放。
要說鴻門城最安全的地方,那肯定是云蛟軍屯住的營房區域,連司衙大樓都沒有這里安全,所以鴻門銀庫理所當然的就設在了這里。
營房核心區域,一棟五十米寬,完全由千鍛鑄鐵打造的黑鐵庫房四周,正烏泱泱圍著數百號云蛟軍士卒。
林凱等八人一走過來,一眾士卒立刻躬身行禮。
“拜見守正,拜見諸位大人!”
“拜見諸位大人!”
“拜見守正大人。”
林凱壓根就沒心思理會眾人,直接帶著七人就快步走進了庫房,也沒心思去看眼前堆積如山的白銀,直接就奔著李龍開走了過去。
李龍開此刻正臉色鐵青,盯著庫房北邊角落,那角落位置,有一個人頭大的洞口,洞口旁邊甚至還散落了不少銀塊和銀錠。
營需司副武備元寧,正滿頭大汗的捏著賬冊,帶著二十多人清點缺失的白銀,林凱見狀也沒打擾他們,只是表情陰沉的看著洞口,等著他們出結果。
“大……大……大人,清點出來了。”
很快,元寧就清點出數目了,走到林凱和李龍開等人面前,苦澀道:“跟去年十二月那次一樣,又丟了300萬兩白銀。”
林凱氣的一巴掌直接拍飛了旁邊的一塊鐵樁,怒聲問道:“今晚是誰負責值守銀庫的?”
元寧被嚇了一個哆嗦,趕忙低頭道:“是屬下和云蛟軍副都統王淵,還有云蛟軍的一營、二營、三營。”
王淵這時也快步從后方走了過來,跟元寧并排站著。
“不是點了黃燭么?那貓妖還能進來?怎么回事?”
元寧面露苦澀道:“剛剛天一亮,屬下算好銀庫外圍的黃燭燃燒的時間就快到了,于是就提前點上第二批黃燭,想著能穩妥些,可沒成想換到銀庫北側這一邊的時候,發現了銀庫墻壁下被挖出了一個大洞,我見這洞口痕跡很新,知道那貓妖還在庫房里,就叫王淵王大人一起過來,跟我一起守住洞口了……”
王淵這時接過了話,繼續道:“那貓妖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它從洞口里掠出來時,我就看到了兩只銀色的瞳孔和它大致的輪廓,連它是什么顏色的都沒看出來,就被它給拍飛了。”
王淵和元寧兩人說完話,都同時解開了上衣。
兩人的衣服下,竟都有一道二十多公分長,連皮帶肉深入骨髓的黑色爪痕,可以看出來兩人已經涂過了凝火油,那傷口正不斷滋滋冒著黑氣,形態很是駭人。
“孽畜,好一頭孽畜,真把我鴻門的銀庫,當成它自己家的了!”
林凱恨得咬牙切齒,扭頭看著銀庫下的洞口,沉聲道:“孔秀,你讓工匠司的人趕緊把這洞口補起來,另外,李龍開,把這里面的白銀都搬到司衙大樓頂層去,就放在我的房間里面,我倒要看看,這貓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