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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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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幾天,并無事情,轉瞬便來到休沐之日。

  趙倜上午讀書功課,待午時略微整理,換了身衣裳,便出門向城東而去。

  莫愁所說的茶香水榭他知道,乃是玉州城里一座著名的茶苑,因為其內豪綽,是以日常來往...

  暴雨如注,終南山的夜仿佛被撕裂成無數碎片,傾瀉而下的雨水沖刷著山石與古木,發出轟鳴之聲。蕭南立于馬車殘骸之前,青衫濕透,劍鋒猶帶黑血。他緩緩抬頭,目光穿透雨幕,望向那群僵立不動的尸奴它們眼中的綠火已滅,身軀如朽木般坍塌,化作一具具干癟腐尸。

  “歸墟閣……”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眉頭緊鎖,“十年前少室山之變,你們便已潛伏于江湖各處,如今竟敢公然出手?”

  慕容婉兒指尖輕撫竹笛,眉心微蹙:“這些傀儡所用禁術,并非純粹大理段氏血脈秘法,而是摻雜了西域‘摩尼尸引’之術。有人在融合南北邪術,試圖重塑龍脈中樞。”

  段清漪從車內踉蹌走出,手中仍緊握青銅羅盤,指針劇烈震顫,幾乎要脫離軸心。“他們不是沖我來的。”她聲音顫抖,“他們是沖著九龍井去的!羅盤感應到了……主井封印正在松動,有人提前啟動了陣眼樞紐!”

  “不可能。”蕭南沉聲道,“沒有完整的龍脈圖與承天符印合一,無人能定位主井真位。除非……”

  話音未落,慕容婉兒忽然轉身,目光如電射向那名死去的灰衣仆從。她蹲下身,掀開其衣領,只見頸后赫然烙著一枚暗紅色印記形似漩渦,中心一點金光,宛如縮微版的北斗七星。

  “歸元胎記!”她低呼,“這是當年段智興親傳弟子才有的標記!可段氏正統早已斷絕,連你祖父也只是旁支遺脈,怎會有外人掌握此等秘記?”

  段清漪臉色慘白:“難道……是‘偽帝余黨’?”

  三人對視一眼,皆覺寒意徹骨。

  所謂“偽帝”,乃是指二十年前那位自稱“應命而生、代宋執鼎”的大理皇族流亡者段延慶。此人曾以殘軀修成詭異內功,妄圖借龍脈之力逆天改命,最終敗于少林高僧聯手鎮壓,魂魄封印于無量山深處。然而傳說中,他臨死前留下七名親傳弟子,各自攜帶一段殘圖,誓要復興“大理正統”,建立凌駕中原之上的新王朝。

  “若真是他們復活了段延慶的意志……”蕭南握緊青冥劍柄,“那這場祭祀,根本就不是為了救大宋,而是為了喚醒沉睡的‘偽龍’!”

  一道驚雷炸響,天地為之變色。

  遠處山道上,塵土飛揚,數十匹快馬疾馳而來,馬蹄踏破泥濘,旗幟在風雨中獵獵作響竟是朝廷禁軍服飾,但旗面卻繡著一條扭曲盤繞的黑龍,龍頭朝下,口銜嬰兒骷髏,詭異至極。

  “這不是趙禎的軍令!”段清漪失聲,“這是……篡改過的虎符調兵令!”

  慕容婉兒冷眼望去:“他們打著勤王名義,實則搶先南下大理,意圖搶在我們之前開啟主井。一旦讓‘偽龍’蘇醒,不僅九百童男將化為祭品,整個南疆地脈都將逆轉,屆時山崩河斷,千里赤地,百姓不死于戰火,也將亡于天災。”

  “必須趕在他們之前抵達九龍井。”蕭南斬釘截鐵。

  “可你還受著傷。”慕容婉兒看向他嘴角滲血的痕跡,“剛才那一劍雖快,卻耗損了三成真氣。若再強行催動青冥劍氣貫通天地,恐怕撐不到大理就會經脈盡裂。”

  “那就換條路走。”段清漪忽然開口,從懷中取出一塊泛黃羊皮卷,“這是我祖父臨終前交給我的‘密徑圖’,記載了一條通往無量山腹地的隱秘棧道穿云峽、斷魂嶺、千佛崖,全程比官道近三分之一,且避開了所有驛站關卡。”

  “但那條路……”慕容婉兒神色凝重,“三百年前曾有高僧以命封禁,傳言踏入者必遭心魔反噬,十不存一。”

  “現在已無選擇。”蕭南抹去唇邊血跡,抬頭望天,“女真鐵騎七日可達汴京,趙禎最多只能拖延三日。我們若不能在五日內趕到九龍井并布下逆陣,一切皆休。”

  慕容婉兒沉默片刻,終于點頭:“好。我以《破煞引》護你心神,段姑娘持羅盤引路,我們走穿云峽。”

  三人當即整頓行裝,棄馬步行,踏上險峻山徑。

  穿云峽果然名不虛傳兩壁削立千仞,僅容一人側身通行,頭頂一線天光時隱時現,腳下則是深不見底的幽谷,霧氣翻涌如沸水。每一步都需攀附藤蔓或鑿石階梯,稍有不慎便會墜入萬丈深淵。

  行至中途,忽聞耳畔響起低語,似有無數人在耳邊呢喃:

  “殺了他……就能活下來……”

  “你不屬于這里……你是契丹狗種……”

  “婉兒從未愛過你,她等的是段公子……”

  蕭南腳步一頓,額角青筋暴起,顯然正承受巨大精神壓迫。

  “是心魔幻音!”慕容婉兒立即吹響竹笛,《破煞引》第一疊悠揚而出,音波如漣漪擴散,四周空氣微微震蕩,那些低語頓時減弱。

  “這峽谷凝聚了百年怨念,專攻人心弱點。”她提醒道,“閉息前行,勿聽勿視,只隨笛聲而動。”

  三人依言而行,靠著音律引導,在迷霧中艱難跋涉一日一夜,終于穿越斷魂嶺,抵達千佛崖。

  此處懸崖峭壁之上,雕刻著數以千計的小型佛像,形態各異,面容慈悲。然而走近細看,卻發現許多佛像雙眼空洞,嘴角卻詭異地向上翹起,仿佛在笑。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當夜風吹過,那些佛口竟會發出輕微嗚咽,如同嬰孩啼哭。

  “不好!”段清漪猛然停步,“這是‘泣嬰陣’!傳說古代邪教以未出生胎兒煉制‘胎靈’,封入石像之中,每逢月圓之夜便會蘇醒索命!”

  話音剛落,一陣陰風驟起,數百尊佛像同時轉動頭顱,齊刷刷盯向三人!

  緊接著,一只只蒼白小手從佛口中伸出,伴隨著凄厲哭嚎,一團團灰霧自石像體內涌出,迅速凝聚成人形皆是半透明的嬰孩模樣,雙目血紅,指甲漆黑,撲殺而來!

  “退后!”蕭南拔劍出鞘,青冥劍光劃破長空,瞬間斬滅十余只胎靈。然而這些邪物數量太多,且刀劍難傷本體,唯有音律或佛法可破。

  慕容婉兒橫笛于唇,正欲奏第二疊《蕩穢》,卻被段清漪一把拉住:“不可!此地佛像皆被邪氣污染,若用正音激蕩,反而會引發集體爆裂,整座山崖都會崩塌!”

  “那就只能用‘舍身引’了。”蕭南咬牙,竟主動迎上前去,任由一只胎靈撲上肩頭,利爪刺入皮肉!

  剎那間,他體內青冥真氣逆行周天,強行將邪祟吸入經脈,以自身為爐,焚燒凈化。每承受一次侵蝕,臉色便蒼白一分。

  “你瘋了?!”慕容婉兒驚怒交加,“這樣下去你會被反噬成癡傻之人!”

  “我沒得選。”蕭南冷笑,“你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守住龍脈,阻止祭祀,這才是大局。”

  他一邊說著,一邊繼續沖入胎靈群中,劍光與血光交織,身影宛如修羅降世。

  終于,在第七次硬接邪靈入體后,他單膝跪地,喉間溢出一口黑血,整個人搖搖欲墜。但與此同時,那些胎靈也因失去主導邪力而紛紛潰散,化作灰煙消逝。

  千佛崖恢復寂靜,唯余風雨拍打石壁。

  慕容婉兒扶起蕭南,手指顫抖:“你明明知道這樣做會損傷元神,為何還要……”

  “因為我知道你會心疼。”他虛弱一笑,“所以才會拼盡全力阻止我。可正因為如此,我才敢賭這一把只要你們活著,就有希望。”

  段清漪默默解下外袍,替他包扎傷口,眼中泛起淚光:“我祖父常說,真正的王者不在廟堂,而在民間。今日我才明白,他說的或許就是你。”

  三人歇息半日,待蕭南稍復元氣,再度啟程。

  四日后,暮色蒼茫,群山環抱之中,一座巨大的圓形山谷出現在眼前中央矗立著九根高達十丈的青銅巨柱,呈環形排列,柱身刻滿古老符文,地面鑲嵌著星宿圖案,正中央是一口深不見底的石井,井口繚繞著淡淡紫氣,隱隱傳來龍吟般的低吼。

  “九龍井……”段清漪喃喃,“我們趕到了。”

  然而還不待他們靠近,數十道黑影已從四面八方圍攏而來。為首的,正是那名青銅面具人,此刻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張枯槁卻熟悉的面孔竟是大理國師枯禪大師,十年前宣稱圓寂坐化,實則早已投靠歸墟閣!

  “哈哈哈……”枯禪仰天大笑,“三位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就在一個時辰前,我們已將第一批三百名童男投入井中,龍氣已然躁動,封印即將破裂!再過兩個時辰,‘偽龍’重生,天下將易主矣!”

  “你說什么?”段清漪如遭雷擊,“童男名錄不是還在押送途中嗎?”

  “愚昧!”枯禪獰笑,“我們早在兵部安插內應,調換了名單。真正送往汴京的是三百死囚,而這三百孩子……早在三天前就被秘密運至此地,此刻早已化作井底養料!”

  蕭南雙目赤紅,青冥劍嗡然鳴動:“你們……畜生不如!”

  “何必動怒?”枯禪冷冷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待‘偽龍’降臨,統御九州,爾等若肯歸順,尚可留一條性命。”

  “做夢!”慕容婉兒竹笛橫起,音波激蕩,“《龍馭訣》真正的意義,是從不用無辜者的血來換取權力!今日就算拼盡最后一口氣,我也要毀了這逆陣!”

  大戰一觸即發。

  蕭南率先出擊,劍光如虹,直取枯禪咽喉。后者揮手召出三具尸奴擋在身前,又被慕容婉兒一曲《破煞引》第三疊震碎魂核。段清漪則迅速展開龍脈圖,對照星象尋找逆陣最佳布點。

  戰況激烈,尸奴源源不絕,更有隱藏在暗處的歸墟殺手不斷偷襲。蕭南左臂被毒鉤劃傷,毒素蔓延,行動漸緩;慕容婉兒笛音漸弱,顯是內力不濟;段清漪好不容易布下三座歸元陣眼,卻被敵人強行破壞兩座。

  眼看時間流逝,井口紫氣越來越濃,龍吟聲愈發清晰,仿佛有什么龐然巨物正在蘇醒……

  “只剩最后一個辦法了。”慕容婉兒突然收笛,看向蕭南,“你必須立刻下井,找到封印樞紐,親手逆轉陰陽魚眼。我會以《龍馭訣》殘篇配合段姑娘的羅盤,在地表構建臨時逆陣,為你爭取一炷香的時間。”

  “可井底充滿怨魂與龍息,凡人下去瞬間就會被吞噬。”段清漪焦急道。

  “所以他不能以凡人之軀下去。”慕容婉兒毅然摘下頸間最后一枚玉環,又割破指尖,滴血于其上,“我要施展‘移魂續命術’將我的一半元神注入他體內,讓他短暫擁有駕馭龍氣的能力。但這意味著……若他失敗,我也會魂飛魄散。”

  “不行!”蕭南厲喝,“太危險了!”

  “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她凝視著他,眼中淚光閃動,“我在江南布下十二陣眼,等的就是這一刻。不是為了權勢,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讓這個世界,還能留給孩子們一個干凈的黎明。”

  風停了,雨歇了,連龍吟都暫時沉寂。

  蕭南望著她,良久,輕輕握住她的手:“若我能回來……娶你可好?”

  她笑了,如春水初融:“若你能回來,別說娶我,便是讓我陪你浪跡天涯,我也愿意。”

  下一瞬,玉環碎裂,血光沖天。

  一股浩瀚靈力涌入蕭南體內,他的雙瞳轉為琉璃金色,青冥劍自行出鞘,懸浮空中,劍身纏繞雷霆。

  他縱身躍入九龍井,身影消失在無盡黑暗之中。

  井外,慕容婉兒盤膝而坐,竹笛化作一根通天玉柱,連接大地與星辰。段清漪咬破舌尖,以血畫符,激活最后的歸元陣眼。

  而在井底深處,蕭南穿越層層幻境,終于來到一座巨大石殿中央擺放著一面黑白交融的太極銅盤,正是封印樞紐。周圍漂浮著無數孩童殘魂,哀嚎不止。

  他沒有猶豫,雙手按上銅盤,運轉青冥真氣,逆推陰陽流轉。

  “我以我命,換你們重生。”

  剎那間,天地震動。

  九龍井噴發出耀眼白光,直沖云霄,將烏云撕開一道裂縫,陽光灑落人間。

  枯禪慘叫一聲,全身爆裂,歸墟眾匪盡數灰飛煙滅。

  與此同時,遠在汴京宣德樓上的趙禎猛地抬頭,只見北方戰報飛傳:“女真先鋒完顏宗望大軍突遇黃河倒灌、山崩阻路,被迫停滯三日!”

  他怔怔望著天空那道貫穿天地的光柱,喃喃:“是你們……做到了嗎?”

  七日后,捷報再至:九龍井封閉,童男獲救,歸墟覆滅,西南安定。

  趙禎當眾焚毀所有祭祀文書,宣布廢除人祭舊例,設立“仁政院”推行新政,并親自前往災區安撫百姓。

  而在太湖畔的小舟上,一名女子倚欄而望,手中竹笛靜靜躺著。

  身后腳步輕響,一個青衫男子緩步走來,雖面色憔悴,卻笑容溫暖。

  “我說過,若能回來,就娶你。”

  她回頭,淚中帶笑:“我還以為,你要食言。”

  “青冥劍主,九死一生,亦不回頭。”他輕聲道,“更何況,這一次,我帶回的不只是性命,還有一個太平盛世的開端。”

  風拂過湖面,吹散十年迷霧。

  龍未曾覺醒,卻已在人心中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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