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徐璘和陳墨臉色齊齊一變！
經歷過此前的動亂，如今兩人聽到“引爆”這種詞都快要應激了。
“血霾是什么？”陳墨皺眉道。
短發女子神色疑惑，小心翼翼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遵循您的指引，如果您是喀林的話，怎么會不知道血霾？”
“你這是在質疑我？”陳墨語氣微冷，眸中泛著兇光，那顆狼頭顯得越發猙獰。
“塔娜不敢，還望喀林恕罪！”短發女子顫抖了一下，慌忙伏首叩頭。
陳墨一邊加強神通，提升“信賴”的情緒，一邊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說道：“蠢貨，我這是在考驗你，看你是否完全領悟了我的旨意。”
塔娜恍然道：“原來如此。”
“接下來我問什么，你答什么，不得有任何保留。”
“遵命。”
“把你們的身份來歷，以及血霾的具體作用，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是……”
塔娜對于陳墨的身份已經深信不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股腦全都抖落了出來。
整個南荒共有七個部族，下面又細分為九旗十八洞，每個部族都有自己獨特的圖騰和信仰，所掌握的能力也截然不同。
烏戈便是蝕骨部麾下灰林旗的首領，信奉“狼神喀林”的他們，擁有極其強健的體魄。
尤其是在成年后，接受了神明賜福，能做到水火不侵、刀劍難傷的程度，其中佼佼者，肉身強度甚至堪比人族的橫練宗師！
同時他們還精通騎射之術，再加上草原空曠的地形，將優勢進一步放大，邊打邊跑，十分難纏，給邊關守軍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但也僅僅只是難纏而已。
在龐大的人數差距面前，這些所謂的優勢根本不值一提。
大元公主楚焰璃武德充沛，不僅自身實力強絕，這些年來還在不斷擴充軍力。
如今玄凰和天鳳軍的有生力量，已經達到了夸張五萬人，并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上漲！
最重要的是，這里面并沒有濫竽充數的老弱病殘，都是能征善戰的精兵勇卒！
尤其是玄凰軍，其掌握的十方血穹陣，能夠將全部人的力量匯聚在一起，封閉空間，完美克制了擅長游擊騎射的蠻族！
一旦陷入其中，除非是“王境”強者，否則絕無可能脫身！
可以見得，等到大元皇帝駕崩，停戰詔令自然失效，楚焰璃的鐵騎必將踏破南荒，屆時整個蠻族都將面臨滅絕的境地。
這一點，蝕骨部比誰都清楚！
“所以你們才想出這個辦法，打算極限換家，拼死一搏？”陳墨出聲問道。
“沒錯。”塔娜點了點頭，說道：“人族有句話，叫覆巢之下無完卵，也有句話，叫打蛇打七寸……”
“行了，別展示詞匯量了，直接說正事。”陳墨不耐煩的打斷道。
“人族在算計我們，我們同樣也在算計人族，一切都在烏戈大人的計劃之中……”
聽了塔娜的回答，陳墨總算搞清楚了對方的最終目的。
此前蠻族和楚珩合作，為其輸送蠻奴，換來了暫時停戰的詔令。
可是在京都蠻奴案爆發后，交易被迫終止，局勢變得撲朔迷離，蝕骨部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于是在烏戈授意下，加上蠱神教暗中協助，部族廟祝調配出了名為“血霾”的毒素，植入了這些蠻奴體內。
血霾平時潛藏在血液之中，不會表現出任何異常。
可一旦她們使用秘法自爆，毒氣便融入空氣中，并迅速擴散，普通百姓一旦吸入，就會成為移動的感染源，并且在七日之內爆體而亡。
而爆炸所產生的毒氣，又會進一步污染空氣和水源……
在這種連鎖反應之下，最終整個京都都會被血紅色的陰霾籠罩！
雖然這東西對蛻凡修士造不成什么威脅，但他們本來的目的，就是針對那些朝廷官員和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
“人體炸彈加生化武器，倒是還挺有創意。”陳墨眼神冰冷，“合著你們不是星怒，而是敢死隊？”
若是真如塔娜所言，這血霾一旦爆發，那天都城就會變成真正的人間煉獄！
要知道，皇后本身也是凡人，很可能也會遭受生命危險！
硬了。
拳頭硬了。
陳墨袖中雙手默默攥緊，強壓著火氣問道：“你們針對朝廷官員我能理解，但屠戮那么多無辜百姓，對你們來說有什么好處？”
“哼，關乎種族存亡，哪有人是無辜的？”
塔娜眼神中閃過刻骨恨意，說道：“楚焰璃屠殺我族人，無論老幼婦孺全都不放過，還將數千名戰俘盡數斬首，頭顱擺成九層高塔……我們也只是禮尚往來罷了。”
陳墨皺眉道：“可最開始，難道不是你們先入侵大元？”
塔娜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那是我們憑本事搶來的土地，自然就應該屬于我們，那些人族賴著不肯走，也只能殺了。”
“再說，憑什么元人擁有如此肥沃的土地，可以肆意揮霍，貪圖享受，而我族就要在荒原上忍受饑寒，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度過下一個寒冬？”
陳墨和徐璘對視一眼，陷入了沉默。
強盜的邏輯總是驚人的相似，道理根本就講不通，想要讓其屈服，就只能殺到他們怕，殺到他們聽見“大元”二字都會肝膽欲裂！
然而可悲的是，楚焰璃在前線廝殺，朝堂上卻始終有人在拖她后腿。
近些年，不斷有人跳出來指責她窮兵黷武，導致國庫虧空，甚至還冒出了“人蠻二族，和平共處”的逆天言論。
實在是讓人唏噓。
“大元軍隊正在不斷壓縮我們的生存空間，也只有這樣才能得以喘息。”塔娜繼續說道：“否則在楚焰璃那個瘋子的領導下，其余五個部族也會迎來毀滅的結局。”
亓燁自以為將烏戈拿捏的死死的，殊不知對方同樣也在利用他。
為了一己私欲，差點就釀成大禍，也難怪楚焰璃和金烏做夢都想鏟除世家！
“天都城就像是青樓的頭牌，表面上賣藝不賣身，煞有介事擺出一副閑人免進的模樣，實際整天被人進進出出，都快要玩壞了……”
陳墨搖頭感嘆道：“別管是人是妖，京都大舞臺，想來你就來啊。”
塔娜表情茫然道：“喀林大人，您說什么呢，塔娜怎么聽不懂？”
“聽不懂就對了。”陳墨深深呼吸，換上一副笑容，“看在你們表現良好的份上，我決定給蝕骨部送上一份驚喜。”
“多謝喀林大人！”
“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塔娜受寵若驚，跪在地上又“咚咚咚”的磕起頭來。
這時，徐璘湊過來，低聲問道：“陳大人，你說這些蠻子應該如何處理？”
該審的都審完了，現在怎么處置又成了難題。
這三十多個蠻族女子簡直就是定時炸彈，萬一出了點差池，導致毒素擴散，造成的后果難以估量！
“要不送到荒郊野外，一把火燒了？”徐璘想了想，提議道。
“那未免也太可惜了。”陳墨淡淡道：“我準備送她們回去。”
“回去？回哪去？”徐璘一時沒反應過來。
陳墨并未過多解釋，從指尖逼出了數十滴鮮血，接連沒入了那些蠻奴的心口處。
她們表情變得空洞，雙眼無神，好似提線木偶一般呆愣在原地。
埋下血靈種后，能夠污染心志，并在某種程度上操控她們的行為，暫時可以避免自爆的風險。
這時，陳墨似有所察，神色微動。
“走吧，徐大人，又有客人來了。”
“你說誰來了？玄凰軍？！”
州府門前，匡應豪一臉懵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門卒擦了擦汗水，氣喘吁吁道：“沒錯，現在就在城外呢，估摸著有三四百人，為首的是個女子，說是讓知州出去見她，看起來不太好惹樣子……”
“廢話，玄凰軍能好惹嗎？！”
匡應豪回過神來，頭皮一陣發麻。
別看三四百人不多，那可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精銳，真要動起手來，僅憑白鷺城的守城官兵根本就不夠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欽差剛到，這群煞星又殺過來了，早知道老子還不如去紫云山蓋廟呢！”
“對方顯然是為蠻族的事情而來，得盡快將此事稟明陳大人！”
正當匡應豪轉身準備朝府獄趕去時，卻見陳墨和徐璘恰好走了出來。
“陳大人，外面……”
“我已經知道了，走吧，先出去看看。”
望著陳墨那淡然的模樣，匡應豪情緒也逐漸平復了下來，垂首道：“是。”
白鷺城，南城門。
一眾守城官兵聚集在門前，臉色微微發白，神色有些驚慌。
在他們對面的空地上，那一抹血色格外扎眼。
數百名身披暗紅色重鎧的軍士整齊列陣，頭盔覆面，刀兵出鞘，好似頑石般紋絲不動，人群中央，一桿軍旗迎風飛舞，黑底之上繡著一只展翅翱翔的金凰。
現場靜默無聲，氣壓低沉，強烈的壓迫感讓人呼吸都有些困難。
軍陣的最前方，一個女軍官騎在高頭大馬上，血紅鎧甲好似一團烈焰，臉龐因常年風沙磨礪而略顯粗糙，一道猙獰傷疤從左眼角一直蔓延到耳后。
“我的耐心有限，最后再給你們半柱香時間，若是焦昱還不出來見我，我就直接帶兵入城了。”女軍官聲音平靜，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守城官兵一陣騷動。
隨后人群分開，三道身影策馬上前。
女軍官見到來人，眸子瞇起，出聲道：“我乃玄凰軍參將葉靈寒，奉長公主之命前來處理蠻奴事宜，誰是知州焦昱，出來說話。”
葉靈寒此時的心情很不好。
本來伏擊了一群偷襲堡寨的蠻族騎兵后，還挺高興，以為是白撿的軍功，結果收到楚焰璃傳訊后方才了解整個經過，意識到自己應該是被人當槍使了。
白鷺城作為南荼州州府，當年遭受侵害最為嚴重，城中生靈涂炭，血流漂櫓，慘烈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這才過了幾年太平日子，就有官員私通蠻族……
簡直爛到了骨子里！
若非長公主一再提醒她克制，早就帶人沖進城去肅清州府了！
感受到那強烈的殺氣，匡應豪后背發涼，咽了咽口水，壯著膽子道：“我是州同知匡應豪，這兩位分別是天麟衛千戶陳大人和大理寺卿徐大人……目前白鷺城一切事務，均由二位大人接管。”
“嗯？”
葉靈寒聞言不由一愣。
徐璘還以為她是被自己的名頭給鎮住了，神色略顯自得，清清嗓子，打著官腔道：“咳咳，我說葉參將，你的心情本官能理解，但是你這般大張旗鼓的包圍城門，實在是有些不妥……”
葉靈寒卻是看都沒看他一眼，翻身下馬，徑自來到陳墨面前，拱手道：“見過陳大人。”
陳墨挑眉道：“你認得我？”
“長公主說長得最好看的那個就是你，其他歪瓜裂棗全都不必理會。”葉靈寒一本正經道。
徐璘：“……”
匡應豪：“……”
“我已得知全部經過，若非陳大人出手，還不知要死多少人，感謝閣下為南疆百姓所做的一切。”葉靈寒高聲道：“眾將士聽令，收兵——”
嘩啦——
伴隨著金鐵交擊之音，后方軍士將兵刃歸鞘。
“見禮！”
數百人齊齊踏出一步，右手捶在胸膛上，鎧甲上亮起耀眼紅光，匯聚成了一道血色洪流，隱約間耳邊似有鸞鳳長鳴！
這震撼的場景，讓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
對方前后態度簡直判若兩人！
徐璘一臉問號。
陳墨在京都“興風作浪”也就算了，畢竟有皇后和貴妃罩著，怎么在軍中的面子也這么大？
他好歹也是個三品大員，完全被當成空氣，跟這家伙比起來簡直就像是路邊一條……
“葉參將客氣了。”陳墨直入主題道：“是長公主讓你們過來接收蠻奴的？”
“沒錯。”葉靈寒點頭道：“殿下通過虎符遠程傳訊，說這些蠻奴可能有問題，讓我帶回駐地好好審訊，同時也特意說明，若是陳大人還在城中，那么一切都聽大人安排。”
陳墨了然。
看來楚焰璃也意識到了不對勁，蠻族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人你們可以接走，但是審訊就不必了，因為她們已經招供了。”陳墨說道。
“招供了？這么快？”葉靈寒有些疑惑。
她常年和蠻族打交道，這幫家伙骨頭一個比一個硬，為了信仰可以毫不猶豫的付出生命，想要從他們嘴里撬出點情報十分困難。
“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質疑我的專業。”陳墨抬手將一枚留影石扔了過去，“葉參將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葉靈寒伸手接過，心神沉入其中。
片刻后，臉色變得陰沉，眼神中彌漫著恐怖的殺意！
“這群孽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