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應豪等人愣了愣神。
陳墨的父親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對于他們來說自然是天大的人物。
可這位徐大人同樣也是三品大員,而且還是三司使之一、大理寺頭把交椅,怎么也不至于對一個晚輩如此卑微吧?
陳墨微微頷首,說道:“徐大人有心了,正事要緊,監工倒是不必,不過祠廟還缺一篇碑文,到時候就勞煩大人撰文書丹了。”
但凡建造生祠都要撰寫祠記,刻錄在石碑上,用來記錄生平功績,供人瞻仰。
撰文者也需要署名落款,并且地位越高越好,說白了就是借助其身份,為被祠者的德行或功績做權威背書。
一般情況下,都是地方主政官員書寫,比如知府或者知州,能讓大理寺卿親自書丹,這背后的政治分量不言而喻!
然而徐璘的回答更是讓人大跌眼鏡。
只見他沒有絲毫不快,反倒是神色興奮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當初城南祠廟建成之時,我就想要寫碑記來著,結果被馮瑾玉和上官錦給搶了先,氣的我整整兩天都吃不下飯……這回咱說好了,可不帶反悔的!”
匡應豪嘴角抽動了一下。
堂堂三品大員給個五品千戶寫碑文,看起來還一副很榮幸的樣子……你們兩個到底誰才是上級啊?
而且聽起來這也不是陳大人建的第一座祠廟了?
陳墨滿意的點點頭,“這覺悟,要不說你能當大理寺卿呢。”
“我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絕無半分虛假。”徐璘一本正經道,眼睛都不眨一下。
此前他和陳家確實不對付,在朝堂上沒少互相潑臟水,但今時不同往日,自打楚珩死后,陳墨被擢升為三品勛官,陳家的崛起就已經勢不可擋!
為官者,要學會順應時勢,才能走的長遠,否則便會被滾滾車輪碾的粉碎,京兆府尹崔顥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更別說陳墨手里還握著他的把柄……
不服不行啊!
“沒什么丟人的,大丈夫就是得能伸能屈屈屈……”
“不過話說回來,”陳墨打量著徐璘,挑眉道:“徐大人好歹也是寺卿,居然親自跑到南荼州來?你們大理寺的事務這么清閑?”
徐璘一臉無奈道:“其實我也想不通,按說處理地方事務,派個少卿過來就夠了,可皇后殿下卻親自點名讓我來一趟,實在是令人費解……”
陳墨聞言恍然。
皇后顯然是故意這么安排的。
她擔心這些地頭蛇會有什么歪心思,所以才讓大理寺卿過來鎮著,而且她也知道,徐璘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絕對言聽計從,翻不起什么浪花。
“殿下還是一如既往的細心啊。”陳墨暗暗感嘆。
談及公事,徐璘神色也嚴肅了幾分,說道:“文書中的內容比較簡略,對于具體情況我還不太了解,聽說此事還涉及到蠻族?”
陳墨點頭道:“現在就在牢房里關著呢,咱們邊走邊說吧。”
徐璘伸手道:“陳大人請。”
兩人徑自穿過人群,往府衙后方走去,一眾侍衛緊隨其后。
目送著他們離開,通判葛峻低聲問道:“匡大人,咱們還要通知焦大人嗎?”
“通知個屁,讓他老老實實在紫云山干活吧,現在回來對他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匡應豪搖了搖頭。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陳墨的背景絕對沒那么簡單,否則徐璘也不會如此卑微。
想到自己昨天還替焦昱“仗義執言”,后背不禁滲出一層冷汗。
“還好陳大人寬宏大量,不怎么記仇……”
府獄位于官署北側,高大圍墻環繞,戒備極其森嚴。
眾人經過層層哨衛,來到了一扇鋼鑄大門之前,門前守衛確認過身份后,掏出鑰匙打開了門鎖。
伴隨著低沉悶響,厚重大門緩緩洞開。
剛走入監獄內,司獄就帶著幾名獄吏快步趕來,“陳大人,您來了。”
昨日長公主返程時他也在場,自然知道陳墨的身份,不敢有絲毫怠慢。
陳墨出聲說道:“這位是朝廷特派的欽差徐大人,負責接管州府大小事務,那些蠻奴情況怎么樣?”
望著那身紫色官袍,司獄咽了咽口水。
這瞅著怎么像是三品章服啊?
“全都按照您的要求,集中關押了起來,隨時可以提審問話。”
“好,帶我們過去看看吧。”
徐璘回首示意道:“朱俊哲跟本官進來,其他人在外面候著。”
“是。”一眾侍衛應聲。
司獄躬身道:“幾位大人這邊請。”
他們跟著司獄穿過狹窄廊道,來到了最盡頭的一間獄房。
這獄房面積極大,用鐵柵欄分隔成八個隔間,每個隔間中都關押著三到四名蠻族女子,身上纏縛著鐵鏈,另一端則嵌入墻體之中,將她們牢牢鎖住。
“這么多?”
徐璘粗略的掃了一眼,眉頭不禁緊緊皺起。
邊疆防守極為嚴密,能將數十名蠻奴送入大元境內,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問題是,楚珩已經死了,誰還能有這么大能耐?
見到有人進來,蠻族女子眼神木然,沒有任何反應。
她們心里清楚,從落入人族手中的那一刻起,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徐璘看向一旁身材矮胖的男子,說道:“問問她們,背后主使是誰?潛入大元又有什么目的?”
得知南疆騷亂與蠻子有關,他還特意帶了一個懂異族語言的副官隨行。
“奇卡,素文西瑪拉?”
朱俊哲將徐璘的話原封不動的翻譯了過去。
蠻族眾人聞言后,表情略有松動,卻依舊低著頭悶不吭聲。
陳墨眸子瞇起。
他知道此事是亓家在幕后主導,想要把蠻奴送進京都,再通過噬心蠱來控制朝中重臣,從而變相掌控朝局。
但蠻族的目的又是什么?
無利不起早,甘愿冒著這么大風險,對于烏戈來說到底有什么好處?
根據亓燁所言,他們最開始是在幫楚珩辦事,自從蠻族和裕王府搭上線后,皇帝便恰好下了止戈詔,只要蠻族不再來犯,那么大元軍隊就不會主動征討南荒。
表面上看似是止戰安兵、恤軍撫卒,可這個時機未免也太巧了。
偏偏就是在人族占據上風、準備斬草除根的節骨眼,背后原因很難不讓人深思。
雖然這條詔令對楚焰璃來說形容虛設,但其他人卻不敢不從,這意味著她不能再大規模提兵發師,也算是給蠻族各部得以喘息之機。
而這一次,則是亓家和蝕骨部的私下合作。
亓家許諾,一旦控制朝堂,奪得龍脈,便會逐步放開邊線,打造交易關市,用大元的絲綢、茶葉、鐵器去置換馬匹和藥材,促進兩族深度融合。
等到時機成熟后,甚至還會將南荼州劃分出一部分給蠻族居住……
“這畫大餅的功夫倒是一絕。”
“即便烏戈再沒腦子,也不可能相信這種鬼話,肯定還有自己的小心思。”
陳墨眸子掃過那一張張充滿異域風情的臉蛋,很顯然,答案就藏在這些蠻奴身上。
見她們不肯回答,徐璘神色有些不耐,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先殺五個助助興,剩下的本官再慢慢炮制!”
鏘——
一旁的獄卒抽出腰間佩刀,大步上前。
蠻奴見狀,神色終于發生變化,死亡讓她們本能的感到了恐懼。
其中有人隱晦的瞥向隔壁,嘴唇翕動,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默默閉上了眼睛。
只見隔壁牢房的角落里,一個短發女子背靠著墻壁盤膝而坐,雙眼微闔,好似打坐入定。
當獄卒高高舉起長刀時,刀身反射的光芒照在她臉上,嘴角清晰的勾起一抹戲謔的冷笑。
陳墨看在眼里,出聲說道:“等等。”
獄卒動作頓住,一時有些遲疑。
徐璘低聲問道:“難道陳大人看出什么來了?”
當初他可是親眼見過陳墨審訊楚珩,知道這人的手段有多離譜。
陳墨搖頭道:“那倒沒有,只是我聽說蠻奴調教起來別有一番滋味,讓人銷魂蝕骨,欲罷不能,就這么殺了感覺怪可惜的。”
徐璘眼瞼跳了跳,強笑道:“咳咳,陳大人還真有雅興啊,要不我先帶人回避一下?”
“不用,有人看著更刺激。”陳墨淡淡道。
徐璘:“……”
后方眾人齊刷刷的低下頭,假裝什么都沒聽見。
陳墨來到隔壁牢房,站在短發女子面前,饒有興致道:“如果沒猜錯,你應該就是領頭的吧?叫什么名字?”
“卡丘帕莎?”朱俊哲跟在后面,將內容翻譯了過去。
短發女子置若罔聞,不為所動。
“不錯,我喜歡,硬骨頭啃起來才有滋味。”陳墨抬手彈出兩道氣芒,化作利刃洞穿手掌,直接將她釘在了墻上。
嗡——
玄翎飛刀憑空浮現,盤旋飛舞。
在陳墨的操控下,鋒銳刀身將衣衫劃開,露出里面小麥色的緊實肌膚和深邃溝壑,隨后掠過平坦小腹,朝著下方鉆去……
短發女子身體終于顫抖了一下。
她緩緩抬頭,露出一張英氣十足的臉蛋,淡綠色眸子死死盯著陳墨,“西克拉瑪莎,庫雅!”
朱俊哲翻譯道:“她說有能耐就殺了她,狗官。”
陳墨嗤笑了一聲,搖頭道:“你們費勁心思潛入大元,不就是為了出賣身體,誰玩不是玩,擱這裝什么貞潔烈婦呢?”
聽到這話,短發女子眼底掠過一絲怒意,但最終還是按捺了下來,換上了一副輕蔑的表情,“那就來吧,骯臟的人族……你那瘦小而孱弱的身體,不會讓我有任何感覺……”
朱俊哲同聲傳譯:“她說您短小無力,根本喂不飽她。”
陳墨沒好氣道:“這句我聽懂了,不用翻譯。”
“呸!”
短發女子啐了一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反正我不會告訴你任何事情!”
她口音雖然有些便扭,但確實是大元官話,簡單的交流應該不成問題。
“嘖嘖,還會說成語呢?看來在這方面沒少下功夫。”陳墨扯起一抹笑容,說道:“不過你誤會了,我不需要對你用刑,只要確定你能夠聽懂我的話就夠了。”
“嗯?”
短發女子還沒反應過來,卻見陳墨眉心透射出七色光線,形成了一道色彩斑斕的旋渦,恍若颶風一般,直接灌入了她的靈臺之中!
瞬間便將理智攪的粉碎!
女子表情陡然僵硬,眼神從不屑逐漸變成惶恐,口中喃喃自語:“喀林……”
陳墨皺眉道:“她說這什么意思?”
朱俊哲回過神來,解釋道:“喀林是蠻族蝕骨部所信仰的神明,狼頭人身,背生雙翼,庇護著所有族人……這女人似乎把您當成了神明的化身?”
“原來是這樣。”
陳墨方才通過七情幻界,將她的恐懼和敬畏提升到了極致,沒想到還會有這種效果。
“巧了,裝神棍我最擅長了。”
他催動法相,扭曲磁場,在所有人駭然的注視下,竟然真的變成了猙獰狼頭!
與此同時,背后雙翅緩緩舒展,細密羽毛反射著金屬般的光澤!
看起來兇惡可怖至極!
“這副模樣應該比較接近了吧?”陳墨詢問道。
朱俊哲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澀聲道:“差、差不多……”
所有蠻族全部呆愣當場,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短發女子徹底失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用力撞擊地面,口中不斷呼喊著“喀林”。
其他蠻族回過神來,紛紛跪倒了一片,吶喊聲在牢房中回蕩,甚至還有人拖著鐵鏈,膝行到他面前,無比虔誠的舔舐著他的鞋底。
這畫面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一旁的司獄等人都看傻眼了,茫然道:“陳大人這是什么手段?”
徐璘吐出一口濁氣,感慨道:“這他媽就叫專業!”
陳墨盯著短發女子,說道:“行了,別磕了,用大元官話跟我溝通,烏戈派你們前往京都的的目的是什么?”
短發女子抬頭仰望著他,額頭鮮血淋漓,表情狂熱道:“烏戈大人遵循您的指引,要我們潛伏在那些狗官身邊,盡量收集情報……”
陳墨追問道:“除此之外呢?”
短發女子露出森白的牙齒,獰笑道:“待到時機成熟,便引爆血霾,污染整個京都!”
“什么?!”
陳墨瞳孔一陣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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