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燈火映照下。
嬰孩的啼哭聲越發嘹喨。
陳黃皮和黃銅油燈大眼瞪小眼,盯著那所謂的九九道胎黃丹看個不停。
準確的說,是盯著這丹丸之中的一個蜷縮的小人。
那九九道胎黃丹里,竟然有著一個嬰孩。
嬰孩只有巴掌大小。
但卻長著一頭烏黑的發絲,發絲長到能裹住大半個身子,看著就像是披上了一層綢緞似得。
“這死小孩居然是活的。”
“陳道行上哪搞出來的這玩意。”
“這好似是個異類啊!”
異類也就是機緣巧合下保留原本意識的邪異。
黃銅油燈便發現,這丹丸之中的嬰孩就是個異類,而且看著極為不凡,極為奇異,并且后背頸部還有著一道像是胎記的符箓封印。
“本家,這死小孩不像是照著你搞出來的。”
黃銅油燈認真的道:“陳道行頂多見過還是死胎的你,但那時你長什么樣,是個什么玩意,就連觀主都不知道。”
黃天的胎卵乃是混沌之道胎。
內蘊化作黃天的金黑二氣。
這天然就是一種保護,若是陳黃皮自己不破殼而出,任誰也看不破這層胎卵。
陳黃皮皺眉道:“這當然不是照著我弄的,這死小孩是個女娃,而且還是個人,我又不是人,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那些灰霧被陳道行以變化之術弄出來的詭異道人,以煉丹的手法煉制這丹丸之中的嬰孩,陳黃皮雖說覺得有種很強烈的既視感。
可直覺告訴他,這死嬰并非是想的那樣,是陳道行居心叵測,亦或者在這里想搞什么事,所以才故意為之。
更像是將其放置在這里,想以這種方法把這嬰孩化作異類。
讓其以異類的方式活下來一樣。
還有這死嬰背后形似符箓的封印。
“這有點像是太墟道文。”
陳黃皮低聲道:“但里面還有著蒼天赦箓糅雜其中,其含義說出來,也就是封禁二字,封了這死嬰的時間,讓其一直維持現在的樣子。”
作為未來的黃天,陳黃皮從小就能看懂一切文字。
哪怕是他從未見過也是一樣。
太墟的道文,玄真道界的赦箓都是一樣。
黃銅油燈好奇的道:“本家,除了這些以外你可還曾看出了別的什么嗎?”
它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死嬰看著有點眼熟。
要不是個女娃,真感覺和陳黃皮小時候有三四成相像。
陳黃皮倒是不覺得和自己像。
他只是好奇這死嬰究竟是什么來路,陳道行為何要將其放置在這里。
并且,其余的一切都看著像是變化之術弄出來的。
唯有這死嬰不死。
甚至都沒看到太墟神釘的痕跡。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死嬰定然對陳道行極為特殊。
仔細打量了這死嬰半天。
陳黃皮想了想說道:“這死嬰生前應該還活著。”
“你這不廢話嗎……”
黃銅油燈鄙夷的道:“我沒被觀主煉成燈之前,還只是一堆材料呢,你沒有破殼之前還是一顆蛋呢。”
“黃二,你誤會了。”
陳黃皮趕忙道:“我的意思是說,這死嬰生前就已經被封印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所殺,我感應的到它體內的死氣。”
“那這玩意怎么處理?”
黃銅油燈指著這還在丹丸之中的死嬰叫道:“要說我直接給它捏死得了,反正陳道行那王八蛋從來不干好事,留著也是個禍害。”
不管這死嬰是什么來路。
黃銅油燈對其是不感冒的,留著不知道能做什么用,但是殺了肯定不會有任何影響。
陳黃皮捏了捏這丹丸。
丹丸里的死嬰立馬吃痛,哇的一聲啼哭,疼到蜷縮在了一起。
“別哭了!”
陳黃皮不耐煩的道:“再哭我就把你喂給洞虛!”
適時,洞虛神劍裂開猙獰大口,一滴滴口水滴落在地上,發出呲呲呲的腐蝕之聲。
那死嬰被嚇的無比驚恐,兩只小手抓著發絲將整個腦袋都遮住,像是碰到鬼物,所以躲在被子里瑟瑟發抖的稚子一樣。
陳黃皮見此不禁哈哈大笑。
“小孩子就是幼稚。”
“看把它嚇得!”
“本家,讓我也來嚇一嚇它,就當是提前對那陳道行找回場子了!”
黃銅油燈說著就獰笑了起來,雙目之中噴出火焰,面目猙獰,根根利齒從口中生長,看著那叫一個駭人殘忍。
然而,那死嬰卻并沒有被嚇到。
反而樂的發出咯咯咯的清脆笑聲。
“黃……黃……”
“咦,它竟會說話,而且還認識你?”
陳黃皮驚呆了。
只見這死嬰聲音稚嫩,斷斷續續,連連重復著黃字。
像是要道出黃銅油燈的真名。
“黃你媽個頭!”
黃銅油燈怒道:“死小孩你叫魂呢,本燈可沒見過你,定是那陳道行與你說過本燈,真是煩死了……”
陳黃皮無奈的道:“算了黃二,別和這死嬰一般見識,這樣,我直接把它喂給洞虛好了,正好洞虛陪著我幾次征戰,給它補一補。”
說著,陳黃皮就劍指一并。
洞虛神劍發出一陣劍鳴,就要揮劍斬下。
這死嬰身處的丹丸陳黃皮檢查過,談不上堅不可破,洞虛神劍一劍下去,必然能將其直接斬殺。
“等一下本家!!”
黃銅油燈突然大聲叫停。
因為它意識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它這輩子確實是第一次到大乾仙朝。
但它現在是金頂天燈黃一的模樣。
這死嬰不是在喊它,而是在喊黃一。
陳黃皮眼中閃爍著異彩。
他和黃銅油燈心意相通,自然能立馬領會其意。
“黃一,黃一是在大乾仙朝被煉制的。”
“你的意思是,這死嬰有可能誕生的時間,在天地異變之前!”
“即便不是,它也定然見過黃一。”
黃銅油燈咬牙道:“留著吧,說不定找黃一的時候這死小孩能用上,或者咱們回頭有時間,進它的記憶里看一看就是。”
聽到這話。
陳黃皮思忖片刻,便認可了這說法。
“那就先這么辦,區區一個死嬰,想來也翻不起什么風浪。”
說罷,陳黃皮便將其收進了勾魂冊里。
做完這些以后。
陳黃皮才走出了丹房。
他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飛仙圖,這古怪的死嬰頂多算是個陪襯,留不留都無所謂。
而另一邊。
一個頭戴草帽的身影,正從灰霧地帶之中以極快的速度向下沖去。
老瘋子是近乎于道的劍修。
是太歲教主的死對頭。
也是萬劍閣的老贅婿。
而他如今雖說狀態出了問題,不知是變成了邪異,還是被那太墟神釘所影響,可他依舊是近乎于道的存在。
本就可以在灰霧地帶之中暢通無阻。
這阻撓陳黃皮數日,讓他舉步維艱的灰霧在其面前,就跟出入無人之地一樣輕易。
如同膠質的灰霧層在其面前自動分開。
如同巖石的哪一層則更是被其一張口,便噴出一道劍光硬生生的斬開了一條路。
在往下看,便是那漂浮在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寬廣河面之上、那座玉瓊山,凈仙觀了。
但到了這里。
這老瘋子卻停了下來。
他那隱隱有些清明的雙目變得逐漸渾濁。
“我為何會在這里。”
老瘋子口中呢喃道:“是,我要去找拜靈天的教主,我要告訴他那截天教的秘密,截天教主早就死了,控制那具軀體的不止一個人。”
“但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先前好似聽到了那個嬰孩的啼哭聲。”
“陳皇的孩子,陳皇……”
“啊啊啊啊!!!!”
老瘋子突然痛苦的捂著腦袋,發出癲狂的咆哮聲。
那根釘子又在往他的腦子里鉆。
而金鐵交加的聲音也在他腦袋里響起。
他的腦袋里除了太墟神釘,還有著他的那把劍。
準確的說,那太墟神釘現在就釘在了他的劍上。
噗通一聲!!!
老瘋子直接墜進了那寬廣的河流之中。
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直到到了最底下。
一盞無比巨大的青銅油燈,逐漸在老瘋子面前亮起。
這條古怪的河流,陳黃皮并沒有下去看過。
就連黃銅油燈都沒有提起。
因為他們一進來,其注意力便放在了玉瓊山凈仙觀上,放在了那飛仙圖的氣息上,那會想過下河看個究竟,看看這河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好在,這一切都被另一個存在看在眼中。
推開大殿的門。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神臺之上的諸多神像。
大殿之高大,容納的下三千尊正神。
一切都似曾相識。
陳黃皮的目光在這些神像上一掃而過。
每一個神像體內,都有著一根太墟神釘。
但古怪的是并非變化之術捏造而成。
“這些神像好似和那驅趕灰霧的不是一回事。”
陳黃皮低聲道:“它們是死的,是徒有其表的軀殼,一點靈性都沒有。”
或者說,這些神像就只是神像。
是類似當年道人們造的那十萬尊神明的神像。
屬于是第二代神明。
若是沒有金頂天燈點化,便永遠都只是死物。
黃銅油燈忌憚的道:“陳道行當年想帶走本燈,怕不是想用本燈將這些神像點化成陰神吧!”
陳黃皮道:“點化陰神有何用?”
黃泉陰土有那么多陰神。
可到現在,陳黃皮都不覺得那些陰神能排上什么用場。
黃銅油燈道:“你問我,我哪知道,觀主說是給你吃的粗糧,但你也沒吃過陰神不是,反正肯定跟這大乾仙朝如今的古怪有關。”
黃泉陰土有它的十盞分身。
大乾仙朝也同樣被分成十個區域。
金角銀角到了大乾仙朝感覺就跟回了家一樣,處處都顯得不對勁。
陳黃皮想了想說道:“陳道行該不會是想要再造一個黃泉陰土吧,又或者,他知道師父在黃泉陰土的布置,所以用在了這大乾仙朝上?”
黃銅油燈不解的問道:“他這么搞意義何在?”
而就在這時。
勾魂冊忽然散發出一股陰冷的氣息。
索命鬼的聲音幽幽響起:“怕不是想做陰天子吧。”
“臥槽!阿鬼,你可算是舍得醒了!!!!!”
黃銅油燈激動無比,燈油都在沸騰。
陳黃皮更是眼前一亮,趕忙道:“阿鬼,你是何時醒來的?”
話音落地。
只見索命鬼那巨大的骷髏腦袋從勾魂冊里鉆了出來。
而和以前不同的是。
索命鬼渾身的每一寸骨骼上,都烙印著一些古怪的符文。
那是冥文,是黃泉陰土的文字。
在它的眉心,則有著另一個不同于冥文的,金黑色交織勾勒出的字。
索命鬼那黑紅色的眼睛看著陳黃皮,看著黃銅油燈。
它的心情同樣有些激動。
“好久不見了契主,還有黃二。”
“我醒來已經有一會兒功夫了,估摸著就在你們進這凈仙觀的時候。”
索命鬼感慨道:“只是我那時剛剛恢復意識,這具新生的軀體還有些生澀,以至于現在才能出聲和你們溝通。”
陳黃皮打量著索命鬼,好奇的道:“阿鬼,你這幅樣子除了身上多了點文字以外,和以前好像沒有什么區別。”
“就是,就是!”
黃銅油燈叫道:“我還以為你會長出來血肉,變成你以前的樣子呢,沒想到就這?等一下,你的氣息是怎么回事?”
“你成真仙了?”
“算是吧,但也不是一回事。”
索命鬼解釋道:“我喝了觀主那杯悟道茶以后,莫名的,我體內的傳承就好似被打開了一樣,我父親的力量現在有兩成都在我體內。”
索命鬼的父親是第九殿閻羅。
而陰間除了陰天子這位近乎于道的存在以外,剩下的十殿閻羅便都屬于真仙這個層次。
算起來,對應的是赤邪那種界主。
同樣是真仙極致,并且在黃泉陰土能擁有近乎于道特性的至強者。
“太好了阿鬼!”
陳黃皮由衷的為索命鬼感覺到開心:“雖說是傳承之力堆上去的,可真仙就是真仙,你現在是生靈,還是勾魂冊的器靈?”
索命鬼失笑道:“自然是勾魂冊的器靈。”
如今它醒來以后,自然就知道那悟道茶究竟有什么功效。
會讓人開啟一場造化。
但若是提前知道效果,便等同于喝了一杯普普通通的茶。
索命鬼不是沒想過做一個生靈,死而復生,變成它生前那樣。
但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后來和陳黃皮一起經歷了那么多事,它也意識到作為勾魂冊的器靈,才是能發揮出它最大的作用。
陳黃皮的戰力本就是它們這幾個東西里最強大的。
就是索命鬼成了真仙,很多時候也根本參與不進那種戰斗。
做個狗頭軍師,偶爾再用勾魂冊打打輔助,索命鬼就已經很滿足了。
至于黃泉冥族的榮耀。
得了吧,黃泉陰土都完蛋了。
這時,陳黃皮忽然問道:“對了阿鬼,你剛剛說的陳道行想做陰天子是什么意思?”
索命鬼聞言,語氣變得不忿了下來。
“陰天子不死不滅,是黃泉陰土的主宰。”
“這大乾仙朝如今就是在朝黃泉陰土的方式蛻變,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似被硬生生的打斷了一樣。”
如今傳承之力開啟以后。
索命鬼得到的不止是它父親第九殿閻羅的力量。
還有著種種隱秘的知識。
索命鬼冷冷的道:“金角銀角年幼,它們的父親死的早,血脈傳承是無法開啟的,所以它們只覺得這大乾仙朝像是黃泉陰土。”
“可我卻看得出來,此處就是照著黃泉陰土來的。”
“那些灰霧在改造大乾。”
“陳道行若是成了,他便能做大乾之主,便是天地異變也奈何不了他。”
“每一個紀元,他都能死而復生。”
此話一出。
陳黃皮和黃銅油燈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精彩。
要是讓陳道行真的成了。
那他豈不會強大到一個極為夸張的程度。
要知道,陰天子那可是師父的至交好友,哪怕是師父成了道主,兩人的地位關系都沒有任何改變。
每一個紀元,陰天子都可以說是道主之下的最強者。
只是蒼天紀元出了師父這號猛人而已。
還沒合道就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
不然三界第一,應當是陰天子才對。
現在索命鬼說陳道行要做陰天子,陳黃皮當真有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壓抑感。
要知道,陳道行可是被那輪廓所污染了。
他還殺了截天教主。
本身的道果都已經扭曲成了一個眼睛的樣子。
這樣的陳道行,本就無比強大,再讓他做了陰天子,那他豈不是就真成了不是道主的道主!
“這事,師父知道么……”
“觀主出不了十萬大山,連大乾都回不來,他如何知道?”
黃銅油燈驚恐的道:“陳道行那王八蛋,真不愧是觀主的首徒,他是真學到了觀主的七八成本事啊!”
觀主時時刻刻都在和那輪廓大戰。
到了大乾仙朝以后,便是見到太歲教主記憶里的觀主,都不曾像以前那樣凡有言必有知。
這說明天地異變越是臨近結束。
觀主就會變得越來越虛弱,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遠了。
說不定到最后一刻。
觀主會敗在那輪廓的手里。
還有那些過去的盜主們,這大乾仙朝當真就是個絕地啊!
想到這,黃銅油燈忽然有種不顧一切,想要把陳黃皮帶回人間的沖動。
在這里是真會死的。
哪怕有太歲教主在看著也是一樣。
太歲教主能斗的過陳道行嗎?
那王八蛋手里的那桿赤血大旗,都能把日月引動,都能殺了仙尊。
太歲教主雙道果應當都只是和仙尊同一個境界吧。
陳黃皮的心情非常壓抑。
他向著這大殿最里面的一側墻壁走去。
那里是掛著飛仙圖的位置。
索命鬼見此,冷靜的安撫道:“契主,觀主他老了,而你長大了,他老人家不是那個無所不能的觀主,而你卻可以。”
“你要做的,就只是把五臟煉神法和陰陽合和化神術全都修成。”
“剩下的,便是十八歲那年咱們回家。”
“回了十萬大山,一切都會有個結果。”
“阿鬼,我知道。”
陳黃皮搖搖頭:“我并非是氣餒,也不是打了退堂鼓,便是千難萬險,便是十死無生我都不曾怕過,師父說過,這條路要么不走,要么就走到底。”
“別說是退一步,就是半步都不能退。”
他本就是一個死胎。
逆死而生是這天地間最為艱難之事,況且他的本質又是未來的黃天。
師父也說過,若是他什么都不做,也不想長大,那到天地異變結束之前,他都會無憂無慮的生活著。
只是以后不會再有他陳黃皮而已。
他會就此死去,新的黃天則是另一個全新的存在。
不是什么黃天降世為人,而是和其他紀元的天道一樣的,冰冷,無情,由一切規則結合在一起的抽象概念。
“我這輩子過的已經很好了。”
陳黃皮像是對索命鬼和黃銅油燈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一萬七千多年,對我而言好像就只有十七年一樣,一千年就是一歲。”
“若是我只能活到十八歲,那我起碼臨死前都過的很開心,很幸福。”
“我是師父唯一的徒兒,他也最疼愛我。”
“我還有黃二,還有阿鬼,還有狐貍山神,還有金角銀角陪著,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要做的事也不多。”
“只是在這大乾仙朝出六陽神而已。”
說到這,陳黃皮咧嘴一笑:“我沒吃過多少苦,師父也不舍得讓我吃苦,但是我才是凈仙觀的繼承人!”
“我有合法繼承權!”
“我要做道主,我要做天下無敵的道主!”
“誰跟我搶,我就打死誰!”
他這話說的倒是輕巧。
黃銅油燈聽著,卻一肚子酸楚。
陳黃皮這輩子是沒吃過什么苦。
觀主也是把他保護的好好的,畢竟是真當成親兒子一樣,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可實際上,陳黃皮小時候是什么樣,黃銅油燈難道不知道嗎?
那就是一個死嬰。
皮膚蠟黃,走起路來僵硬的厲害。
八歲,為何觀主瘋了以后,總是說八歲。
那是因為陳黃皮七歲之前,連五臟六腑都沒有徹地長成,渾渾噩噩,銅皮鐵骨,水火不侵,那能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的樣子嗎?
再說后來,陳黃皮真正的生死危機是沒有過。
畢竟有觀主在看著。
但他卻是把前半輩子的苦都給吃了一遍。
到了這大乾仙朝以后,更是被那半道的冥神子給打的神魂都要裂開,那些痛苦也就他被觀主以前用真火煉習慣了,所以才能忍著而已。
以前在人間,在十萬大山的時候。
陳黃皮受個傷頂多睡一覺就是。
哪有在大乾仙朝動不動就要緩半個月的情況。
“五臟還差肺廟,元神還差陽神。”
黃銅油燈心中默默的想道:“本家啊,你是真沒意識到,你長得越快,你的身體也就越是脆弱,沒了那水火不侵的身體,任何一個近乎于道都能殺了你。”
包括那太歲教主。
是的,黃銅油燈對太歲教主很忌憚。
它雖然說知道是自己骨子里的邪性在作祟,它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說的再怎么天花亂墜也是一樣。
時時刻刻,黃銅油燈都準備著將它的分身給召回來。
真要出事它立馬就會拼命。
隨著陳黃皮長大,入魔狀態是越來越難了,幾乎是完全沒法再像曾經那樣直接化身黃天亂殺。
而他的肉身,也越來越像是活人血肉那樣。
要是放在還沒開始修煉的時候。
黃銅油燈帶著陳黃皮去任何地方,它都不覺得會有什么問題。
因為那時候,陳黃皮的身體當真是堅固到就像是天地規則一樣,誰都沒法破開。
“黃二,阿鬼,你們快看,飛仙圖真的在這里!”
陳黃皮指著那掛在墻上的飛仙圖,一臉的不可置信。
還以為找到飛仙圖要經歷什么天大的危機。
沒想到進來就看到了。
陳道行那人,是當真不覺得會有人能來到這里。
所以才如此托大嗎?
黃銅油燈被打斷了思緒,趕緊打量起了那飛仙圖。
索命鬼則警惕的看向周圍。
不知道為什么,它總覺得這地方有點不太對勁。
“契主和黃二說這里是陳道行布置的。”
“但陳道行離開十萬大山的時候,觀主還沒瘋,那紫袍觀主更是不可能出現,他上哪去知道的這些?”
索命鬼向來心思縝密。
很多細節陳黃皮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容易忽略,但它卻不一樣,它便覺得此地或許不是出自陳道行之手。
最起碼,陳道行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應該只占了一部分。
“不對啊!這飛仙圖的造化之門呢?”
黃銅油燈指著那飛仙圖,面露疑惑之色。
這飛仙圖和它記憶里的樣子變化太多了。
上面很多描繪的飛仙之狀全都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大片的泛黃空白,尤其是那座造化之門,造化之門竟也不翼而飛。
沒有造化之門,再沒有了那飛仙。
這飛仙圖不就是徹地廢了么。
適時,陳黃皮拿出了升仙令。
只見升仙令散發著溫潤的熒光,但和之前不一樣的是,并不是時斷時續,而是維持著一個恒定的狀態,既像是造化之門還在,又像是找不到入口一樣。
再看那飛仙圖。
飛仙圖更是連動都不帶動一下的。
就只是散發著略顯腐朽的氣息,默默的掛在這面墻上。
陳黃皮試圖與其溝通,可后者沒有半點反應。
當真像是成了一個死物。
黃銅油燈嘆了口氣道:“本家,它死了,我感受不到它承載的道,若是我猜的不錯,它定是被人撕成了許多份,就像是撕一幅畫一樣。”
陳黃皮不語,只是將體內的精氣灌入這飛仙圖中。
但這沒有任何作用。
就像黃銅油燈說的那樣,飛仙圖已經是徹底死去了。
想來,當年它和金頂天燈來到大乾仙朝,在那場大戰之中肯定發生了很慘烈的事,以至于它變成了現在這樣。
現在的這飛仙圖,就只是一件材質特殊的死物。
“飛仙圖內還有著一個世界。”
陳黃皮道:“金頂天燈當年就掛在那個世界里,那里面還有著一面金色的大門,最初的時候,師父就在那門前盤坐著。”
他所描繪的是當年在狐貍山神記憶里看到的一幕。
那個師父雖說是邪道人。
但按照真正的過去而言,師父當時確實是在飛仙圖的世界之中。
在那扇巨大的金色大門后面。
而門后究竟有什么,陳黃皮有些不確定,或許是那祭壇,又或許是別的什么。
陳黃皮無奈的道:“若是我的心廟能力,在這現世之中也能動用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把飛仙圖刷成邪異,或許能將它復活。”
黃銅油燈搖頭道:“沒用的,你復活的也不是它,不然我現在就已經把我的燈油給拿出來了。”
陳黃皮那豪光壓根就不是把人刷成邪異的。
那是賜予造化。
真要把人變成邪異,還得看它這至陰至邪的九冥神燈。
“把飛仙圖帶走吧,畢竟是咱凈仙觀的重寶,這里不是它該待的地方。”
黃銅油燈的語氣很低落。
飛仙圖在凈仙觀雖說一向不顯山不露水,論威能也不算多強大,屬于是九件重寶的末流。
但到底是當年舊識。
如今飛仙圖變成了這樣,那自己那一個爐子先后出生的兄弟黃一呢?
會不會,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是一塊塊碎片了。
拼都拼不起來。
“雖說我不喜歡它,但它要是死了,那我就只能當黃一了。”
黃銅油燈苦著臉道:“也不知道我頂不頂得住。”
陳黃皮將那飛仙圖取了下來,扭著頭安慰黃銅油燈:“黃二,你又說喪氣話,你又不是金頂天燈,你拿什么頂?”
黃銅油燈哈哈大笑,隨口道:“簡單,我做金頂天燈不就是了。”
這話把陳黃皮聽樂了。
“你的遁一神光都是學的黃一,你上哪做金頂天燈,你又不會點化神明。”
可剛說完。
陳黃皮手中的升仙令便突然亮了起來。
就好像是找到了造化之門一樣。
突然,一道光輝從升仙令里爆發,直接射在了那掛著飛仙圖的墻壁上。
然后一個兩指粗的窟窿便被其射穿。
陳黃皮、黃銅油燈、索命鬼,這三個東西對視了一眼。
紛紛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陳黃皮想也不想,立馬用眉心貼在那個窟窿上。
他眉心的邪眼正好就跟這窟窿差不多大。
隨后,黃銅油燈和索命鬼便看到,陳黃皮身體都在發顫,好似看到了什么無比恐怖的東西一樣。
“本家,你看到了什么?”
“我……”
“我看到了九離鐘。”
“它在和一些東西大戰。”
“等等,那些東西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