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后還是得盡量收斂些。現在你只能喊停打谷場上的暴雨，將來隨著《夫人功》的進步，引發的異象會更加驚人。
等你能做到的事，超越了奇人異士的理解。
你能做到而他們用仙法道術做不到時，他們就會用貪婪又渴望的目光，死死盯著你。
解剖你的一切，妄圖了解你、進而奪取你的力量。”無崖子表情嚴肅道。
呂雉神色凝重，沉沉點頭道：“弟子明白，弟子今后一定有所節制。”
接著她又擔憂道：“可弟子的‘奇術’，自己都不曉得是咋回事。
第一次喊停暴雨，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若在我自己沒察覺時，將奇術暴露在眾人面前，怎么辦？”
“跟我說說運轉‘內功’時的具體感受。我看能否幫你將《夫人功》改進一些。”
這也是今天她來找呂雉的目的之一。
兌現對呂媭的承諾，反而是她來沛縣的次要原因。
《亭長夫人功》是她第一次創人皇功法，肯定有所不足。
而且，創造人皇功時，小羽還是江湖散人。
現在她是名震三界的羽太師，道行、智慧、經驗都增長了太多。
無論是呂雉的《亭長夫人功》，還是劉季的《老頭樂》，都到了版本升級的時候。
要升級功法，肯定得劉季呂雉這對小白鼠配合。
呂雉曉得厲害，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將自己修煉《亭長夫人功》的感受、感悟，以及遇到的困難，都詳細說了一遍。
無崖子聽了大有收獲，卻還是不太過癮。
猶豫了一下，“他”道：“娥姁，我有一秘法名曰‘以心傳心’，可以連接你的心，感受到你的感受。
但這個過程會讓你感覺不適，你自己決定，要不要試一試。”
她說的自然是他心通。
最近一段時間，她在重構地脈的同時，一直拿王惡修煉他心通。
在心靈交感方面的進步很明顯。
以王惡之心替代她自己的心，仿佛她成了王惡，能深入感知王惡的“時光癌變”。
現在換成呂雉，也能以呂雉之心，真切感受夫人功的各種神效。
以呂雉目前的心靈意志，她若不經過對方同意，便強暴之。呂雉不僅反感，還會抗拒，讓她難以深入其內心。
呂雉的確很反感，正常人都會反感。
呂雉這種女強人，只是更難容忍自己的心靈被窺探。
但她又放不下《亭長夫人功》。
修煉《亭長夫人功》的好處太多太大，無法拒絕啊！
“道長是想幫弟子修改功法，弟子明白好歹，當然不介意道長使用秘術。
只是弟子有些擔憂，若別人也用同樣的秘法，弟子該如何防備？”
無崖子瞥了她一眼，道：“我還有一秘法，可以破解窺心秘術。我先教你這門秘術。”
早年在西蜀時，針對赤鳩羅的他心通，“大滅爸”已經推衍出“心海如鏡式”。
他心通是通過“眾生相”，來間接解析真心，眾生相可以偽裝。
她的心海如鏡式就是用虛假的眾生相欺騙他心通。
如今學會了他心通，心海如鏡式更厲害了，修煉起來反而更簡單了。
片刻后，通過以心傳心，呂雉得到了新·特訂版·心海如鏡式。
新的心海如鏡式，還包括了《清心訣》的部分內容，可以讓人心中無欲無念、無思無想。
呂雉默默冥想片刻，竟然已經有所小成。
“多謝道長賜法，弟子已有感覺了。”她歡喜說道。
無崖子問道：“你能否摒棄雜念，進入無思無想的狀態？”
若心中沒有思想，呂雉自然不用擔心內心的秘傳被人知曉。
其實這種狀態更方便無崖子感悟“夫人功”。
之前感受王惡的時光癌變時，丘山小羽特意要求王惡進入無念無思狀態，別用雜念干擾她。
呂雉搖頭道：“時間太短，弟子無法達到這種境界。
不過，弟子已經做好準備，道長可以施展秘術了。”
她無法無思無念，卻可以讓心中所思所念都是對無崖子老師的敬意與感恩。
將腦子當成一個水桶，之前水桶里裝了一份深深隱藏、不能被無崖子知道的猜忌心思，此時又往水桶里傾倒了999份敬意與愛戴。
一份猜忌便被999份敬意遮得嚴嚴實實。
不夠完美，勉強夠用。
——今后定要勤奮修煉“心海如鏡式”！
呂雉暗暗下定決心。
“我要開始了。”無崖子還是先提醒了她一句，才是施展以心傳心。
有過折騰王惡的經驗，她非常熟練地避開了呂雉的“陰暗心思”，壓根不去看，直接篩選出她的經驗與感悟。
“你再次呼風。”
呂雉照做。
無崖子仿佛成了她，對《夫人功》的運轉，有了最直接的感受。
感覺很美妙，剎那間仿佛她就是天。
半個時辰后，無崖子依舊保持心連心的狀態，道：“你別動，我帶你去個地方。”
呂雉沒動，任由金光將自己包裹，往地下一縮，消失在書房內。
片刻功夫，兩人便從薛縣城外“野狐林”中冒出來。
薛縣距離沛縣縣城不遠，也就一百多里地，兩座縣城中間只隔著微山湖。
劉季發明的“竹皮冠”（劉氏冠），就是他弄出草稿圖，請薛縣工匠幫忙編織的。
呃，別以為劉季的后人劉皇叔編草鞋，便以為劉季家境貧寒，也有同樣的技能。
首先，劉季只是不如項羽富貴，不等于他貧困猶如朱元璋。
劉亭長麾下差役都有七八個呢！
而且，劉季好吃懶做，吃喝玩樂樣樣精通，讓他干正經活除非逼不得已。不然哪怕只是打造竹冠這種小事兒，他也要請工匠干。
“你再試一試，依舊呼風。”
先掃視一圈，確定周圍沒有鬼神精怪存在，無崖子才在心里開口。
呂雉和剛才一樣，默默運轉《亭長夫人功》，集中精力，喊道：“北風更大些！”
她剛喊完，自己便感覺到不對勁，很不得力。
“道長，弟子感覺這次喚不來北風。”
無崖子也感應到了。
這次呂雉的精神波動依舊比較明顯、非常強烈，卻不再具有與嬴政意志相似的“不可違逆”、“不滅不朽”特性。
“你可知這里是何處？我們來到了泗水亭對面的薛郡薛縣。”
劉季之所以常去薛縣，也是因為距離很近。他統管的泗水亭，與薛郡只隔著一片狹窄的湖面。
“哎呀，原來不是我的錯覺。”
呂雉露出恍然之色，猛一拍掌叫道：“其實弟子來過薛縣好幾次。
之前每次過來，都有一種‘進入異鄉’的不適。
不如在沛縣時舒服。
原來薛縣果然不是我的地盤，我的地盤在沛縣。
我的奇術只能在沛縣管用。
到了外地，百姓都不認識我，更不會認可我為‘亭長夫人’，奇術便失效了。”
無崖子微微頷首，道：“你很有靈性，不用我說，你自己已經猜到了。
沛縣的‘人’和‘天’，已經接納了你。
對薛縣而言，你的確是個‘異鄉人’。”
大地有地權，“蒼天”自然也有“天權”。
種種自然氣象皆來自于天。掌握了“天權”，便言出法隨，直接影響氣象。
羽宰衡在西蜀凝聚人王權柄時，也曾得到過“天權”，可她的天權與呂雉的完全沒法比。
甚至羽太師掌握的地權，也差了點味道。
起碼，她無法對大地言出法隨。
呂雉仿佛深入“天心”，在直接掌握天權，并在一定限度內操控天權。
這是真正的人皇權柄.雛形。
根據小羽的人皇功，要凝聚完整的人皇權柄，需要天權、地權與人權。
目前呂雉修煉夫人功，似乎只提升天權，地權與人權或許有，但非常微弱。
如果等她天地人三權合一，會不會是另一個“人皇政“？
無崖子很期待。
呂雉也很期待。
她眼睛晶晶亮，聲音興奮得在顫抖，“道長，若弟子從亭長夫人變成了‘縣尊夫人’，能否在薛縣‘呼風喚雨’？”
無崖子再次打量她一番，問道：“嫁給劉季后，你過得很苦吧？
精致的妝容沒了，白嫩如羊脂玉的皮膚被風吹日曬，粗糙黝黑。
婀娜多姿的身段也變形走了樣兒。”
呂雉羞慚地捏著衣角，無意識把衣擺往下拉，似是要遮住臃腫變形的身子。
“苦是苦了些，但弟子感覺還不錯。真的，不是弟子強顏歡笑。
弟子修煉《亭長夫人功》，每日有所成就，心里既安寧又愉快。
肉身上的苦勞與疲累，反而沒太強的感覺。”
這是真心話。精神靈魂上的滿足與愉悅，真的可以壓過肉身上的苦累。
就像一個喜歡打籃球的人，大夏天氣溫炎熱，依舊在籃球上揮汗如雨。
他自己爽得起飛。
落在不喜歡動彈、只愛縮在空調房追劇之人眼中，簡直是夾腦風，沒苦找苦吃。
無崖子道：“你所有的付出，基本都得到了回報。
這也是我剛一見面，立即夸贊你的原因。
你在體魄上經歷的一切苦累，都化作磨煉精神意志的養料。
而你展現的堅韌不拔、吃苦耐勞，讓所有見到你、了解你之沛縣鄉親們贊賞不已。
你成了一個合格的‘亭長夫人’，于是你的‘亭長夫人功’功力大進。
可僅僅成為亭長夫人，你已經從個瓷娃娃般的千金小姐，變成個黑臉村婦。
若想在縣城里呼風喚雨，成為合格的‘縣令夫人’，你得付出多大代價？”
呂雉面色連續數變，最終一臉堅定、眼神堅毅地說：“弟子已經走上這條路，再也無法回頭。無論多大代價，弟子也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噗通！”她忽然硬邦邦地雙膝落地，一邊叩頭一邊哀求，道：“請道長指點迷津！如果按照弟子之前的做法，怕是不能成為合格的‘縣令夫人’。
弟子能通過勤儉持家、操勞家務，讓中陽里鄉鄰認可為‘劉氏婦’。
能通過幫助四鄰八舍、關懷村中老幼孤寡，被沛縣父老認可為‘賢良淑德’。
可要讓外縣之人也認可，讓郡府之人歸心，怕是得換更加高明的手段了。”
她能有這番見識，一來是她自身的確聰明有悟性，二來早在傳授她《亭長夫人功》時，無崖子老道已經詳細為她講解過“夫人”的不同階段。
也即是《夫人功》的幾個不同境界。
無崖子道：“當日我教你如何在每個階段，成為合格的‘夫人’，你可還記得？”
呂雉道：“道長教導弟子，弟子無論怎么做，都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
所以，要掌握眾人心中比較統一的‘賢夫人標準’。
不用在乎每個人的想法，弟子只要向著這一標準靠近即可。
弟子目前只是亭長夫人，尚且可以摸透這一階段的賢婦標準。
可如果成了縣令夫人，或者更高，弟子有些茫然惶恐。
誠如道長所言，只是成為合格的亭長夫人，弟子已經狼狽至此。
再將《夫人功》提升一個境界，豈不是耗盡心血、苦苦熬死？”
無崖子抬手將她扶起來，道：“你可讀一讀孔丘的人生經歷，他就是你的榜樣啊！
先身體力行，掌握賢婦之道；再言傳身教，將你的道，教授給你身邊比你低一層級的‘夫人’。
最后立德、立功、立言。
你在沛縣當縣令夫人，薛縣百姓沒見過你，卻聽說了你的賢惠，了解你如何賢惠。薛縣的夫人們以你為榜樣，學習你的賢惠。
你就能在薛縣呼風喚雨了。
等你成了郡守夫人，甚至更尊貴的夫人，哪怕你永遠待在府衙內，只要經常召群婦、群臣進入府衙接受你的教誨，讓他們真心認可你。
他們就成了你的一個個化身，幫你在各郡縣收集民心、名望。
等你將自己的賢惠之道寫成文字，著書留說并成為天下人心目中的‘人倫大道’，你的‘夫人功’便真正大成了。”
呂雉仿若在夜幕踽踽獨行的旅者，突然見到一道光芒在自己腳下鋪開，一路延伸到了終途。她心里再無迷茫，只有躍躍欲試的興奮。
“多謝道長教誨，弟子明悟了。弟子今后但有所成，都是道長之功！”她再次恭敬下拜。
無崖子用柔和之氣將她托起，道：“大道之上，唯有孤獨與艱辛會與你一路相伴。
現在我說再多，還是要靠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當你能走到終點，沐浴無限榮光之時，那只是你自己的時刻，是你自己的功勞。
你的努力，不是為了我，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為你自己負責。”
呂雉沉沉點頭，目光更加堅毅。
無崖子帶著她返回沛縣呂家后院小書房。
“你稍等片刻，我為你改良夫人功。”
她坐在椅子上，雙目微閉，精神意志脫離物質世界，進入了夢境維度。
夢境世界，小羽一邊翻閱天書《道德經》，一邊消化“以心傳心”中得到的第一手寶貴感悟。
足足三年時間后，她才開始創法。
又過去三個月，她的精神意志回到人間界。
在呂雉的眼中，無崖子老道沉思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再次睜開雙眼。
“你打開心扉，我傳法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