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智有當然知道雅子小姐的重要性。
上次去東京幫小日山直登跑關系重任滿鐵會長,就是雅子在其中斡旋、牽線。
關鍵是,雅子漂亮、乖巧,還很潤。
洪智有一想到未來麥克阿瑟將會主政東京,就覺得很有必要在島上安插一個自己人。
沒個自己人,以后在東京還怎么愉快地撈錢?
洪智有可不像前身,顧東顧西,他去東京當晚就把雅子睡了。
當然,他也清楚,這么做的代價,就是得罪了日本海陸兩部一大票年輕軍官。
這倒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沒想到,第一個跳出來對自己發難的,居然是海軍部的人。
鬼子的陸海軍人員構成截然不同。
海軍的將士大多是高精尖的人才、官宦富商子弟。
說白了,就是一群少爺兵。
這幫人的脾氣,自然要比陸軍那幫泥腿子出身的家伙大,做事也更沖動,不計后果。
后來的山本五十六就是個鮮活的例子,被忽悠成了馬蜂窩。
像這些沒腦子的家伙,要對付他們并不難。
洪智有笑了笑,“宮川兄盡管放心。
“鈴木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而且,他是海軍的人,手伸不了那么長,影響不到陸軍部。
“你就安心在這個位置上坐著,咱們一起發財。”
宮川義夫知道洪智有人脈通天,懸著的心放松了不少:
“有洪股長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洪智有端起茶杯,將最后一口茶飲盡:“久保太郎,就交給你了。”
宮川義夫眼中寒光一閃,點了點頭:“我保證明天上午,你會看到他的尸體。
“崔萬年和金四,就拜托你了。”
洪智有站起身,伸出了手,臉上是標志性的燦爛笑容。
“宮川兄,合作愉快。”
辦公室外。
久保太郎正領著幾個心腹警察,焦躁地在走廊里來回踱步。
他的手始終按在腰間槍柄上,只等宮川義夫一聲令下,就立刻沖進去,將洪智有亂槍打成篩子。
吱呀。
辦公室門開了。
久保太郎精神一振。
然而,預想中劍拔弩張的場面并未出現。
宮川義夫滿面春風,與洪智有并肩走出,兩人有說有笑,親熱的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久保太郎臉上的肌肉瞬間繃緊,握著槍的手在發抖。
洪智有單手插在褲兜里,腳步輕盈、瀟灑,從久保太郎身邊走過時,連個正眼都沒給他。
那種被徹底無視的屈辱感,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進了久保太郎的心臟。
“廳長!”
他忍不住大叫了一聲,眼神里充滿了暗示與催促。
宮川義夫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讓他如墜冰窟。
宮川義夫親自引著洪智有到了樓下,一直目送著他的汽車消失在街角,這才轉身,慢悠悠地回了辦公室。
久保太郎緊隨其后,一進門就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
“廳長!為什么不讓我打死這家伙!
“這里是警務總廳,是我們的地盤!就算殺了他,高彬他們又能怎么樣?”
宮川義夫慢條斯理地坐回辦公桌后,給自己倒了杯水,笑了笑:“殺他,有的是機會和時間。
“他人在哈爾濱,還能跑了不成?”
他抬起眼皮,看著情緒激動的久保太郎。
“再說,你殺了他,高彬和碼頭上那些人能放過你?
“你覺得,你能活著走出哈爾濱嗎?”
久保太郎沉聲道:“我不在乎!
“我只知道,要完成鈴木先生的交代!”
宮川義夫臉上的笑容瞬間冷了下來。
“我知道你對鈴木一雄的妹妹感情很深,你不在乎生死,甚至期待著早點下去跟她團聚。
“但你別忘了,‘二二六’的時候,天皇下令海軍圍剿咱們的事!
“你是一名陸軍軍人,不是海軍的走狗!”
久保太郎的臉色漲的通紅:“廳長,我不懂什么陸海之爭!
“我只知道,洪智有殺死了澀谷先生,他在毀壞大日本帝國的根基!
“此人不除,哈爾濱永無寧日!”
他死死地盯著宮川義夫,眼神里滿是失望與鄙夷。
“而閣下您,這是在放虎歸山!”
宮川義夫心頭的怒火徹底被點燃了。
久保太郎是皇道派的狂熱分子,這幫人素來信奉“下克上”,根本不把上級放在眼里。
以前,他覺得久保太郎是個不可多得的得力助手。
是一把鋒利的刀。
可現在,洪智有已經成了盟友,久保太郎這把刀就變得礙手礙腳。
不除掉他,搞不好哪天這小子真的會因為一時上頭,在背后給自己一槍。
想到這里,宮川義夫臉上的怒意忽然消散,重新掛上了虛偽的笑容。
“太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我已經想好了,過幾天,我會約洪智有進山打獵。
“到時候,找幾個人辦成土匪,在山里把他干掉,不就得了?
“這樣一來,我們也能置身事外,警察廳那邊就算想追查,也查不到我們頭上。”
他盯著久保太郎,語氣放緩:
“你要是實在等不及,現在就可以去警察廳,沖進去干掉洪智有,反正警察廳的人也不敢攔你。
“然后,就可以去陪你的鈴木小姐了。”
久保太郎頓覺昨日被羞辱的傷口上被撒了一把鹽,火辣辣的疼。
他剛要說話,宮川義夫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行了,此事我自有安排,出去吧。”
久保太郎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拉著一張臉轉身走了出去。
辦公室的門被他重重甩上,巨大聲響嚇了宮川義夫一跳。
他對著門口的方向,恨然啐了一口。
“八嘎!該死的狗東西!”
警察廳。
黑色的轎車穩穩停在門口。
洪智有剛一下車,早已等候在門口的任長春便快步迎了上來。
“股長,高科長有令,讓您和周隊長,送老崔和金四一程。”
洪智有撣了撣衣領上的灰塵,笑了笑。
“不急。
“我先去喝杯熱茶,這一入秋,天是真冷。
“他們早死晚死,不都是個死么。
“先等等吧。”
他徑直走向周乙的辦公室,推門而入。
自己倒了杯熱茶,自顧自地喝了兩口,暖了暖身子。
“中午吃什么?”
正在看文件的周乙抬起頭,看著他:“搞定了?”
洪智有點了點頭:“嗯。
“你就想嘛,這世上哪有不愛錢的官?
“更別提宮川義夫這種從底層爬上來的窮鬼了。”
周乙臉上露出一絲輕松:“那就好,總算是能清凈一段時間了。”
洪智有放下茶杯。
“走吧,送老崔一程。
“早點送走,也省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兩人走出辦公室,來到院子里。
魯明和兩個警察正押著滿身血污的崔萬年和金四,將他們粗暴地塞進了一輛車的后座。
周乙坐進駕駛室,發動了汽車,緩緩駛出警察廳,朝著城外開去。
車廂里很安靜,只有發動機的嗡鳴。
“我媳婦和孩子來哈爾濱了。”
周乙忽然開口。
洪智有愣了一下,“孫悅劍?”
周乙點了點頭:“嗯。
“老魏把她們母子安排在了道外。
“正好那邊附近有家館子的帶皮羊肉不錯,中午咱們去那兒吃吧。”
洪智有皺了皺眉,“那得安排一下。
“不然嫂子和孩子的生活沒法解決。”
周乙嘆了口氣,“現在高科長盯我很緊,這些事只能拜托你老弟了。”
洪智有沉吟片刻:
“道外那邊還是冷清了點。
“能想辦法弄到市區來嗎?
“我隨便開個店,讓嫂子經營著。
“再說了,嫂子識字,有文化,回頭我給她弄到市政廳或者報社,都不是問題。”
周乙搖了搖頭:“這倒是挺好。
“但組織上考慮的是,把她那兒當成一個秘密聯絡點。
“在市區的話,人多眼雜,目標太顯眼,會增加其他同志的風險,萬一有什么事,撤離起來很麻煩。”
洪智有笑了笑,“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這樣,我讓人在那邊開個糧店,到時候讓嫂子去店里打個下手。
“我再把每天的肉、蔬菜都給足了,讓她們母子倆就在店里吃飯。
“別的不說,至少在吃上,不能虧待了。
“反正你也不差這點伙食費,回頭一并結給我就是了。”
周乙的臉上露出由衷的感激:“白天在糧店上班,晚上還能接點做衣服的活兒。
“家喬的營養也有著落了。
“謝謝。
“我就知道,什么事到了你老弟手上,都不是問題。”
洪智有笑了笑,“有錢,自然就好辦事。
“孩子的學校搞定了嗎?”
周乙應道:“就近的國民小學。
“這年頭,學校教的都是日本人編的那些腌臜,不挑了。”
洪智有忽然笑了起來,帶著幾分促狹:“嫂子……還跟以前一樣嗎?
“上次我救她,魯明見過她一面,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周乙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老魏說,她吃了不少苦,憔悴了許多。
“估摸著,魯明見了也未必能認出來了。”
汽車一路顛簸,開到了郊外一處荒涼的土窩子才停下。
魯明一擺手,幾個警察立刻粗暴地將崔萬年和金四從車上拖了下來,呵斥著讓他們跪在地上。
崔萬年睜著一雙血肉模糊的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老周!洪股長!求求你們,給我一條生路!我不想死啊!”
金四爺更是嚇得屎尿流了一褲襠,癱軟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洪爺!洪財神!
“您不是說了嗎?只要我按您說的做,您就放了我啊!”
車旁的洪智有與周乙,臉上毫無波瀾。
兩人靠著車門,點上煙,悠閑地聊著天。
在警察廳這種地方待久了,殺的人多了,心,早就麻木了。
魯明一揮手,兩聲槍響撕裂了郊外荒原的寧靜。
崔萬年和金四的身體猛地一震,隨即軟軟地栽倒在地,再無聲息。
洪智有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碾了碾。
“走吧。
“這到飯點了,老周、智有,一塊出去搓一頓?”魯明招呼道。
“不了,我和周隊長得去挑個打印機,改天吧。”洪智有直接拒絕了。
魯明撇了撇嘴,“好吧,那我先走了。”
他有些失落的上了汽車,一腳油門而去。
“我叔好像給了魯明一批暗線,這家伙不知道最近在干嘛,你得當心點。”洪智有上了副駕駛,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周乙默不作聲地發動了汽車。
車子調轉方向,朝著HEB市區駛去。
中午的飯點,兩人驅車來到道外。
周乙刻意放慢了車速,將車停在了“老七飯館”的對街。
他沒有熄火,發動機的嗡鳴聲顯得格外清晰。
旁邊一棟破舊的小樓里,孫悅劍正在窗邊裁剪布料。
發動機那熟悉而有節奏的聲響,讓她握著剪刀的手微微一頓。
這是一種刻在骨子里的習慣與警覺。
她下意識地朝窗外望去。
一輛黑色的轎車門外馬路牙子邊。
車門打開,周乙和洪智有從車上走了下來。
周乙下車后,抬頭向她這邊的窗戶看了一眼,目光短暫停留,深邃難辨。
而后,兩人一前一后,穿過馬路。
洪智有徑直走進了那家老七飯館。
周乙停在了飯館門口,從口袋里摸出煙盒,點上了一根,站在外面慢慢地抽著。
屋里的孫悅劍心臟猛地一縮,隨即狂跳起來。
她迅速放下剪刀,走到鏡子前,用手胡亂地捋了捋有些散亂的頭發。
她看到鏡中的自己,眼角已經有了細紋,臉色也因長期的勞累和營養不良而顯得有些蠟黃。
來不及化妝了。
她深吸一口氣,拎起墻角的煤灰簸箕,推門走了出去。
寒風撲面。
闊別許久的兩個人,隔著一條滿是塵土的街道,遙遙相望。
周乙的目光深沉而悲痛,看著她比記憶中消瘦了許多的臉龐,還有那身洗得發白的舊布衣,眼眶瞬間就紅了。
孫悅劍也抬起了頭,四目相對的剎那,眼眶一紅浮起了淚霧。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周乙猛地轉過頭,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孫悅劍立刻會意。
她不舍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強行將思念憋了回去,低下頭快步走到垃圾桶旁,將煤灰倒了進去。
周乙將最后一口煙霧長長吐出,踩滅煙頭,轉身走進了飯館。
孫悅劍倒完煤灰,沒有片刻停留,快步回到了屋里。
她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再也忍不住,捂著嘴無聲地啜泣起來。
片刻之后,她擦干眼淚,重新站起身,呆呆地坐回窗臺邊。
她一動不動地盯著街對面那家小小的飯館,仿佛要將那扇門望穿。
夜幕降臨。
洪智有驅車來到了福泰皮貨店。
他這次從天津帶回來的,全是精挑細選的西洋貨和幾件穆連城送的小古玩。
吳敬中這人,活的通透。
不好煙土,不好賭,也不像別的軍統高官那樣沉迷女色。
按照梅姐在《潛伏》里的說法,老吳年輕時或許有過風流韻事,但至少洪智有還沒見他去逛過窯子。
他對古董字畫的狂熱,似乎也還沒到那種癡迷的程度。
眼下,他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愛好,就是黃澄澄、沉甸甸的金條。
吱呀。
門被拉開一條縫,小賈探出頭來。
“洪股長。”
洪智有將兩個皮箱遞給他:“給站長和兄弟們的。”
“站長在里面聽曲兒呢。”
小賈接過箱子,小聲說道。
洪智有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衣領,邁步走了進去。
內堂里,老式留聲機正咿咿呀呀地唱著京劇。
吳敬中穿著一身寬松的綢布長衫,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閉著眼睛,手指正隨著鑼鼓點,在扶手上輕輕敲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聽到腳步聲,他眼皮都沒抬,只是哼曲兒的聲音更響了些。
洪智有走到他面前,停下腳步,雙腳并攏身體站得筆直。
“老師,我從津海回來看您了。”
吳敬中這才慢悠悠地睜開眼,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詫。
“喲,是智有啊。
“什么時候回來的?”
洪智有抬手,向他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報告老師,學生不辱使命,圓滿完成了任務。”
吳敬中從藤椅上站了起來,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笑容十分真誠。
“干得不錯。
“戴老板專門給我發了電報,把你狠狠地夸獎了一番。
“說你是黨國的精英,未來的棟梁。
“滿洲站需要十個、百個洪智有。”
洪智有撇了撇嘴,臉上的表情垮了下來,“老師,您就別提嘉獎了。
“戴老板要我籌措一百萬康德幣,外加一萬兩黃金,作為軍費。
“明年就得交差。
“您說,我上哪兒給他弄這么多錢去?”
吳敬中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一萬兩黃金?”
他沉吟片刻,嘆了口氣。
“哎,戴老板這是盯上你了。
“你啊……好好辦差吧。”
洪智有一副委屈又無奈的表情,“哎,真是麻煩。
“我本來還尋思著,這些年攢下的黃金,日后光復了,跟老師您對半分,安安穩穩過下半輩子。
“現在好了,讓戴老板這么一盯,我看咱們將來一入關,準得被扒個精光,底褲都剩不下。”
他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
“老師,您還看不明白嗎?
“現在已經不是一萬兩黃金的事了。
“一萬兩黃金、一百萬康德幣,咬咬牙,我也能給您搞定。
“但這人心是喂不飽的。你今天拿出來了,他下次就會獅子大開口,要兩萬兩,三萬兩。
“咱們在關外攢多少家底,他都得給你刮干干凈凈。
“您也不想,將來咱們倆光著屁股回關內,看著別人吃香喝辣,咱們倆大眼瞪小眼,喝西北風吧?”
說到這,他摩挲著手指,擠眉弄眼地說道:
“蔣宋孔陳,還有戴老板,他們為什么愿意干革命?
“歸根結底,不就是能搞到黃金和美元嗎?
“他們的兒子、親戚,個個在美國留學,開豪車,住豪宅,享盡了榮華富貴。
“咱們呢?跟日本人拼死拼活,人家在后邊吃香喝喝辣,玩女人。
“您說,咱們這圖什么啊?”
吳敬中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你小子這思想很危險!
“這是你該說的話嗎?”
洪智有梗著脖子,一臉不忿:“老師,我只是在說真話。
“就說曾徹,曾站長,他比你我更受戴老板器重吧?
“結果人被扣了,戴老板光喊口號,一分錢都不肯花。
“最后還不是我厚著臉皮,去找曾站長他們家里的親戚討要贖金,四處裝孫子才把人保下來。”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濃濃的譏諷。
“您知道戴老板為什么會去津海嗎?
“76號在上滬扣了他秘密運給情人的幾箱貨物,據說價值上萬美金。
“為了一個女人,他能親自冒險去津海找丁默邨。
“救曾徹這個心腹愛將,他就裝死。
“老師,您說,這是人干的事嗎?”
洪智有越說越氣,一把扯開了襯衫的領口:“您知道我是怎么見到戴笠的嗎?
“讓葉子明用槍頂著我的腦袋,押過去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眼眶微微泛紅。
“我這次救人有多兇險,別人不知道,您還能不知道嗎?
“那是宮川義夫在津海專門給我設下的圈套,九死一生!
“我好不容易把人救出來了,他倒好,一句話不說,先讓人用槍指我。
“這是對待功臣的樣子嗎?
“然后,一見到我,嘉獎的話沒說兩句,直接一刀砍到底,一百萬、一萬兩黃金!
“說實在的,老師,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給誰賣命了。
“心寒啊。”
吳敬中眉頭緊鎖,雙手背在身后,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響。
他當然知道戴笠、鄭介民這幫人都是什么貨色,都是些只進不出的貔貅。
只是沒想到,戴笠這次會做得這么過分,吃相這么難看。
洪智有說的沒錯,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這是在殺雞取卵,是在寒兄弟們的心。
“行了,別說了。”
吳敬中抬住了他。
他停下腳步,轉身盯著洪智有,眼神銳利。
“你的委屈,我知道。
“但這就是現實。你現在在東北,在哈爾濱,可以稱王稱霸,沒人管得了你。
“可你別忘了,除非日本人能永遠控制著滿洲國,否則一旦光復,戴老板就是一道你邁不過去的坎。
“到時候,不光是戴老板,毛人鳳、徐恩曾那些人,沒有一個是善茬。
“你就當是……提前習慣吧。”
洪智有揚了揚眉毛,冷哼一聲:
“我不在乎他們是誰,我只在乎咱們的錢,咱們的金條。”
吳敬中看著他這副滾刀肉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樣吧。
“這件事,我可以幫你頂一陣。
“明年到了期限,我給山城發電報,就說哈爾濱情況復雜,日本人盯得緊,實在搞不出來這么多。
“我幫你搞個分期,慢慢給。
“真要有光復的那一天,咱們再另想辦法。”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一句話,時間,我給你爭取。戴老板的錢,你也最好一分別少。
說著,他擠眉點了點洪智有的胸口,低聲道:“惹急眼了,老板真會痛下殺手的。”
洪智有要的就是這句話。
以吳敬中的智慧和在軍統內部的資歷,只要他愿意出面斡旋,說一說難處,戴笠就算再霸道,也得給幾分面子。
能分期就是最好的結果。
眼下離抗戰勝利還有五年,一年交個五百兩,到時候兩千五百兩黃金就能應付過去。
剩下的,等光復之后,洪智有自然有的是辦法搪塞戴笠。
“謝謝老師!”洪智有連忙道。
吳敬中擺了擺手,重新坐回藤椅上。
“我看你小子,也是個重情義的人。
“但你別忘了,這里面,得有我一半。”
洪智有臉上立刻堆滿了笑,“老師,您放心。
“別說一半了,就算六成、七成,全都孝敬您老人家,那也是應該的。”
吳敬中自然不會當真。
但他和洪智有相處了這么久,對這小子的為人還是了解幾分的。
就沖他費盡心機救曾徹,還有在哈爾濱辦的這些事來看,這小子看似油滑,實則極重承諾。
給自己一半,吳敬中是不敢想。
但分個一兩成,應該是八九不離十的。
洪智有看了眼手表,時間不早了。
“老師,那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他剛要轉身離開,吳敬中叫住了他:
“等等。
“還有件事,你得給我說清楚了。”
洪智有心里咯噔一下,轉過身。
“什么事?”
吳敬中眼神卻像刀子一樣斜瞥著他:
“你上一次去天津,見到蕊蕊,跟她待在一塊那么長時間都談什么了?
“你師母跟我說,她回來之后,就跟掉了魂一樣,整天心不在焉的。
“還時不時想打探你的消息。”
他放下茶杯,聲音沉了下來:
“你小子老實交代,到底對她做了些什么?
“今天要是說不清楚,就別想走出這個門。”
吳敬中隱約是猜到了一些。
洪智有這小子向來雞賊,啥都往自己兜里劃拉,多半是心里有鬼。
沒辦法,誰讓他就這么一個寶貝閨女呢?
多少人盯著,打主意呢。
怕就怕這小子把自己當保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