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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章 生命虹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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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云壓境,遮蔽了天垂象火翼的絢麗極光,將東部的鵜鶘莊園籠罩在一片不安的暮色之中。

  空氣中彌漫的不是泥土芬芳,而是恐慌、汗臭、血腥和絕望混雜的刺鼻氣味。

  當羅維在凱歌與秩序中清算分功之時,一路收攏潰兵、驚魂甫定的米蘭登子爵以及其他三位男爵,終于在鵜鶘莊園勉強站穩了腳跟。

  他們暫時獲得了喘息之機,但代價卻是,將原本平靜的鵜鶘莊園推入了地獄般的混亂。

  昔日還算體面整潔的領主莊園,此刻如同惡鬼橫行的難民窟。

  從月亮湖山脊一路潰敗至此的殘兵敗將,擠滿了每一寸空間。

  道路上,田埂間、甚至牲口棚里都橫七豎八地躺滿了神情麻木、身帶血污的士兵。

  他們穿著殘缺不全的甲胄,握著滿是豁口的武器,臉上寫滿了疲憊、恐懼以及一種窮途末路時野獸般的兇狠。

  崩潰的軍紀如同脫韁的野馬。

  搶劫!嚎叫!撕打!哭泣!

  這些聲音在暮色中交織成刺耳的死亡樂章。

  作為軍隊最高統帥的米蘭登深知這些情況,但米蘭登根本就不管。

他自己的潰敗情緒都還沒有緩過來,哪里還顧得上其他人  更何況,在他看來,潰兵們的情緒也需要發泄。

不讓潰兵們發泄,他們怎么會替自己賣命  于是,不管是上級軍官還是下級士兵,不管是男爵的嫡系還是莊園領主的奴隸兵,全都跟惡魔無異!

  他們把本來要發泄在金盞花平民們身上的獸行,全都發泄在了鵜鶘莊園的平民身上。

  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粗暴地踹開路邊一間茅屋的木門,幾個驚恐萬狀的平民婦女尖叫著被拖拽出來,瞬間被按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當街凌辱。

  茅屋的男人試圖反抗,立刻被亂刀砍倒。

  食物、財物,哪怕只是一個破碗,都可能引來瘋狂的爭搶。

  昔日還算富庶的鵜鶘莊園,此刻成了潰兵們肆意發泄絕望和補充消耗的狩獵場。

  鵜鶘莊園的領主兵們試圖維持秩序,但他們的數量太少,又不敢過分刺激這些已成驚弓之鳥的潰兵,整個領地的局面徹底失控。

  鵜鶘莊園領主,懦弱的席勒,龜縮在自己的府邸深處,用心的祈求著這混亂的局面早一點結束。

  是的,在他看來,聯軍的這種獸行總有發泄完的時候,子民們只要忍忍就過去了。

  就是在這樣一片混亂絕望的背景色中,一個步履蹣跚,搖搖晃晃,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干瘦身影,出現在鵜鶘莊園通往領主府邸的主路上。

  他的出現,與周圍亂快的節奏顯得極為突兀,格格不入。

  來者穿著一件殘破的寬大的帶著夸張兜帽的灰色長袍,上面的古老符文黯淡無光,甚至還沾染著塵土和可疑的深色污跡。

  他佝僂著身體,步履緩慢,但每一步都踏在混亂的中心,卻奇異地沒有被任何騷亂波及。

  長袍的兜帽壓得很低,將面目完全隱藏在一片濃重的陰影之下,只露出一個異常瘦削,皮膚灰白得不似活人的下巴。

  他的左手緊緊裹在長袍內,右手那是一只僅覆蓋著灰白皮膜、骨節分明如同枯爪般的手,暴露在外,無力地垂在身側,其中兩根手指呈不自然的扭曲角度。

  正是遭受了羅維毀滅性一擊后,勉強逃脫的暮光寺僧左拉!

  按理說,左拉是天使教會7級術士。

  術士這種序列,本身就屬于英雄級的序列,7級術士的戰斗力,相當于一個8級的魔導師,更相當于是五個7級的覺醒騎士。

  更何況,左拉這個術士,修煉的可不僅是正統的教會術法,他真正的強項是邪能能量的禁術!

  他的實際實力,完全達到了8級術士的水準,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左拉的實力,就算是面對8級魔導師艾麗,就算被艾麗一擊命中,也不至于受重傷。

  但是,羅維的鳳凰火拳可不是魔法法術,而是突破了空間的、能追蹤到他本體所在的奇異力量,而且來的太過突然。

  再加上,鳳凰火拳的力量雖然夠不到8級的傷害力,但其中蘊含的鳳凰之力,卻是左拉他使用的邪能力量的克星!

  左拉完全沒有任何心理防備!

  要不是在最緊急的關頭召喚出了虛空行者并犧牲虛空行者形成虛空屏障擋下鳳凰火拳,左拉恐怕連爬走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次的隔空一戰,也迫使受重傷的他必須來找米蘭登尋求純凈的祭品,從而才能快速的恢復。

  當左拉格格不入的走向鵜鶘莊園大門時,街道上的混亂因他而短暫凝固了一瞬。

  幾個眼冒邪光、剛剛在一個簡陋攤位前搶奪到幾枚發黑銅幣的士兵瞥見了他。

  一個身材高大、滿身戾氣的士兵正嫌左拉擋了他撲向另一家店鋪的路,看著這如同乞丐般,散發不祥氣息的身影,不耐煩地發出一聲低吼:

  “滾開!找死嗎,老東西!”

  左拉卻如同沒有聽到一樣,完全無視對方的罵聲,繼續按照自己的節奏往前走。

  那士兵被無視而激怒,沒有任何猶豫,拔出了腰間的腰刀,帶著搶劫的沖動和煩躁,狠狠地揮刀向擋路的左拉脖頸劈去!

  周圍的潰兵們下意識地散開,帶著事不關己的冷漠或一絲看熱鬧的殘忍。

  沒人想在這種時候得罪一個正陷入瘋狂的同類。

  然而,腰刀帶著風聲斬落至半空,異變陡生!

  一股莫名的陰暗力量瞬間籠罩整個街區。

  街道上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靈魂不寒而栗。

  抽刀的士兵身體僵硬在原地,手中的大刀就像是被定格了一樣,根本無法落下。

  而那一直低垂著頭,看似毫無威脅的左拉,則緩緩抬起了那只枯槁、扭曲的右手。

  并非握拳,也沒有魔力爆發的光輝,只是極其簡單、緩慢的,甚至看起來很衰老疲憊的抬手,并朝抽刀士兵伸出一根手指。

  枯白、指骨仿佛要刺破灰白皮膜的手指。

  沒有金鐵交鳴,沒有血肉橫飛,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聲響爆發出來。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名士兵猙獰兇暴的表情驟然死在臉上。

  他眼中所有的暴戾、興奮、煩躁瞬間被一種純粹到極致的茫然所取代。

  緊接著,那茫然之下涌現出無邊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恐懼!

  一道鮮紅的靈魂從那士兵手臂上抽離,通過那白的手指,吸入左拉枯槁的身體里!

  生命虹吸!

  士兵那原本鮮活、布滿青筋的手臂,以一種超越常理的速度失去了所有色澤,迅速變得如同風化了千年的枯骨般灰敗、脆弱!

  變化并非只在手臂。

  從手腕之處開始,腐朽如同瘟疫般瞬間蔓延!

  灰敗的色彩如同墨跡在宣紙上暈開,沿著他的手臂、肩膀、軀干、雙腿......乃至整個身軀,以一種肉眼可見又無法理解的恐怖速度擴散、覆蓋!

  “噗!”

  如同一件堆砌好的,內部早已腐朽不堪的沙塑被微風掠過。

  這名壯碩的士兵,連同他手中的腰刀,身上殘破的衣物,在周圍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瞬間崩潰瓦解!

  沒有鮮血噴濺,沒有骨骼斷裂的脆響,只有一片灰白色的粉塵如同旋風般在原地無聲地炸開、彌漫!

  這絕不是燃燒后的灰燼,而是骨頭被某種可怕力量徹底榨干生機、化為齏粉的結果!

  當最后一縷代表靈魂生機的虹吸潤入左拉的指節后,濃郁到令人作嘔的骨粉味在混亂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剛才還兇暴如餓狼的士兵們,此刻全都嚇得魂不守舍!

  左拉繼續緩緩的前行,蹣跚的腳步踩過只剩下渣渣的骨灰,嘶啞的喉嚨里發出不似人聲的破敗風箱聲:

  “難以下咽的垃圾......”

此時此刻  鵜鶘莊園領主府邸的正廳,正被一種比府邸外街道上的混亂更為沉重的陰云籠罩。

  空氣凝滯,仿佛吸飽了敗軍將領們的恐慌和絕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金屬和汗水的冰冷鐵銹味。

  米蘭登斯坦姆子爵癱坐在屬于鵜鶘莊園領主的主座上,那張曾經意氣風發,刻薄飛揚的臉龐,如今只剩下蒼白和鐵青交錯的底色,如同被穢土腐蝕過的巖石。

  他放在鑲金嵌銀扶手上的手,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細微而持續地顫抖著,每一次顫動都牽扯著眉弓下那道深深刻下的、因狂怒和挫敗堆積而成的溝壑。

  正廳中央,站著幾位同樣面無人色的男爵和主要莊園的領主。

  他們衣甲不全,狼狽不堪,臉上寫滿了劫后余生的驚悸和對未來的茫然。

  但此刻,沒人敢吭聲,甚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主座上那團隨時可能炸開的暴怒雷霆。

  “子爵大人……………”

  一個干瘦的學士,剛剛用沙啞的聲音念完莎草紙上的最后一個數字,身體早已不由自主的下去,“......戰、戰損初步清點匯總如上。另...另有大量傷員急需救治,藥品...整盡......糧食也,也......”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驟然炸開!

  米蘭登攥緊的拳頭,裹挾著無處發泄的滔天怒火,狠狠砸在了昂貴紅木扶手上。

  硬木在他灌注了三級覺醒騎士全部力量的重擊下應聲碎裂,尖銳的木刺深深扎入他的指節,沁出點點殷紅。

  但這肉體上的疼痛,比起他內心那場焚毀理智的火焰風暴,簡直如同蚊叮蟲咬。

  “廢物!都他媽是廢物!”

  他猛地從椅子里彈起,像一頭困在荊棘籠中的負傷猛獸,在壓抑的正廳里焦躁地來回踱步。

  沉重的戰靴踏在冰冷光滑的石板上,發出的“啪嗒啪嗒”聲,如同死神不緊不慢的倒計時,敲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坎上。

  “羅維就在眼前!我們整整兩萬大軍!金盞花領地的唾手可得!現在呢啊現在呢!”

  他的咆哮聲在穹頂回蕩,脖頸上的青筋根根暴凸,眼珠布滿了血絲,“潰散!潰散!被洪水沖垮!被鳥吃掉!被那個該死的羅維像攆兔子一樣趕著跑!”

  他停在一個面如土色的莊園領主面前,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對方臉上,歇斯底里地質問:“你的人呢你家族引以為傲的榮譽呢告訴我!去哪了!嗯!”

  那莊園領主瑟縮著,嘴唇囁嚅,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其實在場的人都知道,米蘭登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另外三位坐在椅子上的男爵們。

  只是,他最軟,最容易拿捏背鍋。

  “還有糧食!”

  米蘭登猛地轉身,猩紅的視線又鎖定了另一個負責后勤的軍需總管,“出征時帶出來的,搜刮來的糧食都喂了狗嗎這么快就吃光了還是被那些逃回來的廢物兵又糟蹋了!他們都是豬嗎為什么吃的這么多!”

  軍需總管雙腿篩糠般打顫,聲音帶著哭腔:“大人,洪水沖走了大半儲糧營地......即便沒有被洪水沖走,我們的糧食也不夠兩天了。”

  米蘭登惡狠狠的詢問:“鵜鶘莊園的糧倉呢!”

  鵜鶘莊園的領主席勒戰戰兢兢的站了出來,“子爵大人,我們的糧食也只夠我們自己莊園維持兩天。”

  米蘭登毫不留情的說:“先均分給大軍!”

  緊接著,米蘭登又補充道:“等干掉羅維之后,我會補償給你好處的!”

  席勒無聲的吞咽了一下喉嚨,“謝子爵大人!”

  議事廳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鵜鶘莊園里兩天的糧食,就算均分,也解不了整個河谷聯軍的危機。

  原本兩萬多的聯軍總數,能歸找至此的兵力,只有一萬二。

  而這一萬二中,能算做嫡系戰斗力的部隊,充其量也就三千來人,剩下的,不是奴仆商販,就是老弱病殘。

  河谷聯軍的大小騎士、準覺醒者士兵,精銳騎兵,陣亡或被俘超過四百人,包括碎星騎兵團的骨干幾乎全軍覆沒。

  大型器械、馱載馬車、軍械物資輜重九成以上或毀于洪水,或被遺棄劫掠,損失殆盡。

  現在的糧草,供應眼前的潰兵都捉襟見肘。

  預估財富損失,包括雇傭兵酬金、撫恤金、軍械裝備、貴族私產......那是一個后面跟著無數個零的,足以讓他這個子爵家族傷筋動骨,甚至破產的數字。

  這波,真的是元氣大傷。

  最憋屈的還不是損失,而是敗得太崩了。

  沒等交戰就已經先敗了一大半,一手更是敗得天崩地裂無法挽救。

  最后要不是僧左拉大人隔空出手,恐怕整個聯軍包括米蘭登都要被一戰而擒!

  一想到,當時的場面,米蘭登的心臟就越收越緊。

  這本該是一場“真神神諭”的許諾的輕松大勝,結果卻讓米蘭登賠光了幾乎全部的嫡系家底!

  而這......僅僅是因為一個原本被視為廢物的鄉下小子,羅維!

  就在這廳內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死寂的海面,連空氣都沉重得無法攪動時,正廳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門,發出了一聲緩慢而滯澀的吱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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