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三十七名康拉德親屬就被玄甲鐵騎們粗暴的押解到了廣場上。
咒罵聲,慘叫聲,哭泣聲,求饒聲,不絕于耳。
月亮之泉的子民們親眼看到,曾經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康拉德莊園領主夫人,以及三個子女,姑親表親一切能沾上關系的人,一個不落,都在其中。
這些莊園權貴的親屬里,最老的已經七十多歲了。
最小的只有十二三歲,而且還是個長相乖巧,一臉懵懂的小女孩。
但月亮之泉莊園的財富和特權,都集中在了這三十七個人的身上。
月亮之泉莊園的貧瘠和悲哀,絲毫沒有投射在他們的身上。
他們中沒有無辜者,他們都是既得利益者。
不狠心清算舊的貴族,就算打下了新領地,也是給這些舊貴族們打的,早晚有一點會被顛覆。
羅維連看都沒看這些人,直接對卡爾松下令:“全部處死,一個不留。”
“是!老爺!”
玄甲鐵騎的屠刀高高舉起!
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吃盡了莊園紅利的康拉德血親,此刻的哀嚎成了廣場上最刺耳,也是最令人心膽俱裂的背景音效。
廣場上的民眾渾身劇震,一些膽小的婦人甚至捂住耳朵。
短短一分鐘,康拉德的三十七名親屬就全部沒了聲息!
廣場上滿是被砍掉的頭顱和噴濺的鮮血,空氣中彌漫著令人胃部痙攣的血腥味道。
這種血腥味道,羅維和他的士兵們早已習以為常。
民眾們看著血淋淋的斷頭場面,內心驚懼,但同時又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狂喜。
這不是做夢!
欺壓他們、剝削他們,騎在他們頭上洋洋得意的莊園貴族們,真的全都被處死了!
雖然場面殘酷,但卻是真正的、毫不留情的清算!
舊日的吸血螞蟥們被連根拔起,碾得粉碎!
在血淋淋的死亡背景下,羅維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驅散寒冰的和煦度:
“康拉德和他的親屬,死有余辜。月亮之泉莊園的諸多苦難,其根源就是康拉德的背叛,以及米蘭登的入侵!
“你們,作為月亮之泉莊園的子民,被他們脅迫著做了很多無奈的事情!
“你們中的家人,也有被迫加入月亮之泉領主兵,跟我對抗的。
“但我不怪罪你們!
“我赦免了月亮之泉莊園的平民俘虜!同時也免除了你們的罪責!”
“赦免”二字,讓許多人干澀無光的眼中,驟然閃過一絲細微的,難以置信的光芒。
“你們是我羅維的子民,我看到了你們的苦難,我不會對你們的苦難坐視不管。”
羅維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宣告神諭般的莊嚴與承諾的重量:
“我不僅要赦免你們的罪責,我還要讓你們有飯吃,有衣服穿,有工作,有體面!有向上晉升跨越階層的通道!
“我索拉丁帝國萊斯皇帝陛下賦予的金盞花男爵之名,在此鄭重宣告!
“從今天起,免除月亮之泉莊園十年內所有的賦稅!”
轟一一 這番宣告,如同在堆積如山的干柴上猛地潑下滾油!
月亮之泉的子民們徹底炸開了鍋!
他們之所以窮困,不是因為他們不夠勤勞!
而是因為各種苛捐雜稅太多了!
稅務是維持一個領地基本運轉的必要手段,可是稅務過多過重,那就等于是每個權貴都在變著法的吸血!
以至于普通的領地子民拼命工作,卻連吃上一口飯都難!
現在,羅維老爺一上來就免除了他們十年的賦稅!
古往今來,沒有任何一個領主做過這樣的事情!
沉重窒息沒有希望的生活,在這一刻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有一股光,透了進來!
子民們麻木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了震驚、狂喜、不敢相信混雜的情緒。
許多枯瘦的老人張大著沒牙的嘴,渾濁的老淚涌出,沿著深刻的皺紋蜿蜒流下。
婦女們緊緊攥著懷中孩子的手臂,激動得語無倫次。
羅維雙手下壓,繼續拋出足以點燃生命之火的恩澤:
“我知道你們都很久沒吃過飽飯了。
“我已經命令我的輜重隊進來,即刻起,向月亮之泉莊園的所有領民分發糧食上好的燕麥!
“每一戶,可先領足三天的口糧,無論多少口人,每個人都有!”
仿佛是為了印證領主金口玉言,莊園門口傳來了車輪的沉重碾軋聲和馬匹的嘶鳴。
在押送俘虜的士兵引導下,十大輛裝載得如同小山一般的糧食草料車緩緩駛入了廣場附近!
麻袋縫隙里露出的黃澄澄燕麥粒、沉甸甸的肉干捆,散發著糧食特有香氣的面粉袋......
那些可都是實實在在的、能吃下肚,能活下去的東西!
所有的月亮之泉子民們全都呆愣在原地,誰也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真的。
他們之前的領主剝削他們,壓榨他們,恨不得敲骨吸髓!
而現在的領主,不僅不洗劫他們,不僅免除了他們的罪責,也不僅免除了他們十年的賦稅,還給他們發糧食!
這么多年來......他們第一次感覺,自己被重視!也是第一次感覺,自己像是個人!
“拿著。”
負責分發糧食的輜重兵將一口袋燕麥遞給了距離最近的一名月亮之泉子民。
那名子民渾身顫抖,哆哆嗦嗦的接過來,小心翼翼的打開,然后整個人的聲調都因為過度激動而扭曲了:
“真的......是真的!燕麥!啊哈哈哈哈!真的啊!我已經好久沒見過這么飽滿的燕麥了!原神啊!”
廣場上的月亮之泉子民們頓時陷入了瘋狂,所有人都拼命的往輜重方向擠去。
輜重兵連忙喊道:“都排好隊!每個人都有!”
很快,十大車糧食就分出過半。
幾乎每個月亮之泉莊園子民都人手一袋足夠他們吃三日的口糧,就連剛出生不久的嬰孩,也得到了一整袋的口糧。
羅維安靜的看著這一切,絲毫不擔心自己的糧食不夠用。
在他的黃金掛袋里,還存有大量的鳳凰能量守恒灰燼,隨時可以轉化出更多的上等糧食來。
單憑這一點,他就能立于無敵之境。
當然,如果僅憑這一點,也只是能維持當下的領地統治而已。
經濟和糧食,是戰爭的基礎。
但戰爭,是靠人來發動的。
有再多的錢糧,沒膽子干,口口聲聲要體面,說和平,一樣沒出息就像地球世界的宋朝那樣。
這個時候,一個須發皆白、佝僂如弓的老者顫巍巍地從人群中擠出幾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卻無比清晰地哭喊出來:“羅維老爺!您是我們的救世主啊!”
這個舉動仿佛點燃了引信。
“羅維老爺萬歲!”
“老爺恩德!老爺恩德啊!”
“嗚嗚嗚......有糧食了!孩子......你有救了………………”
一個婦人抱著骨瘦如柴的孩子,哭得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排山倒海的歡呼聲浪終于沖破了絕望的陰霾,猛地爆發出來!
匯聚成一片發自肺腑,無比虔誠的感恩洪流!
聲音沖破破敗的屋頂,直沖云霄,久久回蕩在月亮之泉的山谷。
所有的恐懼被巨大的狂喜取代,那一張張木然的臉上,此刻綻放出劫后余生,又飽含希望的光芒!
許多人激動地互相攙扶,用力叩首,額頭將硬邦邦的泥地磕得砰砰作響。
這一刻,“羅維”二字,如同神般烙印在這些瀕死邊緣被拉回的子民心中!
也是在這一刻,月亮之泉莊園才真正光復了!
羅維站在歡呼的浪潮中,眼神依舊沉靜如淵。
這種被子民崇拜敬仰的感覺,真的很爽。
但羅維做這一切,并不是為了追求情緒和精神上的爽感,而是為了自己的統治。
作為領主,最重要的能力不是作戰,而是統治。
作戰只是手段,是以看得見的方式消滅敵人。
可實際上,作為統治者,敵人從來不止是那些看得見的人。
統治者最大的敵人,大多數都是看不見的。
領主是靠子民來供養的,所以領主對子民有天然的剝削性,只不過,這種剝削是有度的,而且,一個領主的剝削,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把全領地的子民都剝削到沒有活路。
這就跟分子和分母的關系一樣。
領主是分子,領民是分母,分母越多,領主剝削的數值攤到每個領民頭上,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如果分子里再摻雜上官僚、權貴、資本,分子越來越大,分母越來越小,那這個分數就必然崩潰。
等分數到達臨界值的時候,就會引發新的歷史輪回。
如何維持這個分數,讓分子始終小于分母能承受的閾值,這就是統治。
從統治者的角度來說,什么一切為了子民,那都是文人們炮制的聽起來崇高的屁話。
就跟橫渠四句一樣,屁用沒有,不要臉天下第一。
一個領地想要強大,靠的就是子民。
領主做出一些為子民謀福利,發糧食,減稅,打通上升通道的事情,本質上不是為了子民,而是為了讓自己在未來獲得更大的利益,為了自己的統治更加持久穩固。
一個沒有領主的領地,必然會被外敵欺負,從這個角度來說,這種領主對子民的剝削,也是變相的保護子民的利益。
所以,領主和子民才是朋友。
子民供養領主,領主一定要對子民好。
領主一定不能對官僚權貴和資本好,只能利用他們,敲打他們。
不要管他們是不是功臣,也不管后世文人會怎么寫歷史,只要發現權貴官僚資本有問題,直接扒皮萱草就行了。
歷史那種東西,都是文官和資本們寫的,按他們的話當領主,那就是給他們當孫子用的。
所以,一個領地的運轉,真正會出問題的地方,就是領主的權貴官僚和資本。
當官僚體系越來越龐大,越來越復雜,領主的親屬子孫越來越多,資本越來越貪婪,財富越來越集中的時候,領地就要有被自下而上顛覆的危險了。
所以,擴張打新領地,鏟除權貴資本,就是那個時候應該做的事情。
只有鏟除已有的權貴和資本,才能讓子民的剝削減輕,只有擴張新的領地,才能讓子民有新的上升通道和機會。
兵強馬壯的時候而不擴張,蠢。
權貴官僚資本富得流油而不殺,蠢。
為什么世界上的人這么聰明了科技文明這么發達了,卻沒有永恒的政權 因為第一代的領主不是永生的,他的經驗和意志傳承不下來。
等第一代的領主死后,之后的繼任的領主很容易就搞不清楚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就算能搞清,就算知道該怎么做,那時的官僚資本和權責體系也已經深深植根在政權里面了,跟政權完全捆綁。
動官僚和權責體系,就等于是自絕統治。
羅維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徹底清算舊權貴,讓月亮之泉的子民們重回正軌。
當歡呼稍歇,羅維再次開口,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冷靜與肅然:
“免稅,發糧食,這都是我作為你們領主應該做的事情。
“當你們的糧食吃完后,你們還可以借糧食,并且,我不要你們任何利息,你們可以通過勞動工作來償還。”
他強調著規則的重要性,既施恩,也立信,更建立一種新的秩序。
勞役借貸,給活路,但也講規矩。
人群立刻爆發出新一輪更響亮的擁護:
“老爺仁慈!公平!”
“我們愿干活!只要有糧食,干啥都行!”
“老爺的規矩,我們絕對遵守!”
羅維滿意地點點頭,轉而又對總工匠格爾蘭說:“月亮之泉莊園很多地方都需要修葺,給你們工匠們三天時間,把月亮之泉整飭一新所有的工錢我來支付。”
格爾蘭捂住心臟鞠躬,“是!老爺!”
月亮之泉的子民們一聽羅維老爺不僅給吃的,還給修房子修路,頓時全都激動的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好了,這里的事情交給卡爾松你了,吉爾伯特堂兄,你隨我來。”
羅維翻身下臺,徑直前往月亮之泉莊園的府邸。
“是!”吉爾伯特緊跟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