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切”
羅維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弧度,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寂靜的戰場和遠處莊園門口正探頭探腦的民眾耳中:
“康拉德,你所謂的一切,都不是你的,是你剝削你莊園子民得來的,是本就屬于金盞花領地的!
“月亮之泉莊園,自古以來就是我金盞花的合法領地,而你卻勾結外賊,背后捅刀!
“我此生最恨的就是你這樣的內奸!叛徒!”
他稍作停頓,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審判的雷霆:
“我以索拉丁帝國萊斯皇帝陛下賦予我的男爵領主權力,現判決你康拉德圖蒙,背叛領主罪名成立死刑!立即執行!”
“不一一!求您!”
康拉德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而篩糠般抖動,他突然看到羅維身后不遠處的菲爾斯神甫和稅務官托爾托拉,頓時就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
“菲爾斯神甫大人!托爾托拉大人!你們都吃過我的魚啊!求你們看在鯛魚交情的份上,幫我給羅維老爺求求情啊!”
菲爾斯把臉別到一邊,仿佛沒有聽見。
托爾托拉則恨恨的說:“什么魚我才沒吃呢!我是羅維老爺的好朋友,我也最恨背叛之人!我跟你這種叛徒有什么交情好說的”
“你、你們…….……”康拉德急切的說:“你們這樣濫殺貴族,其他貴族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羅維毫不留情的嗤然一笑,“你放心,你死之后,我會通報其他領主,你是在戰場中為米蘭登英勇戰死的哦,還有你的家人。
康拉德滿臉絕望的癱在地上。
羅維從容的從黃金魔法掛袋中掏出一把散發著冰冷秘銀合金色澤的復合弓。
這把復合弓弓臂弧線剛硬,制作精良,絕不是康拉德這等貨色能企及的工藝。
在無數道神色各異的目光注視下,羅維緩緩的搭上三棱破甲箭,拉開秘銀復合弓,瞄準康拉德的腦袋。
康拉德頓時嚇得尿濕了褲子。
就當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羅維卻松開了弓弦。
康拉德還以為事情有了轉機,內心燃起了新的希望,“羅維老爺”
羅維微微皺眉,說:“來人,把他頭上的兜鍪和身上的護頸護肩都拔掉,免得射爆了浪費了一身好裝備。”
“是!老爺!”
負責摁住康拉德的兩名玄甲鐵騎三下五除二,將康拉德拔了個精光。
康拉德哭著哀求,“羅維老爺!求您給我留個體面啊!”
羅維手起箭落,一箭射爆了康拉德的腦袋。
康拉德的哀嚎戛然而止,身體被巨大的沖擊力帶得向后猛地一仰,隨即便被狠狠打在了泥土中!
他的眼睛猛地瞪圓,里面充滿了死亡降臨前一那難以置信的悔恨與恐懼,最終神采渙散,凝固成一片死灰。
整個戰場一片死寂!
唯有寒風掠過鳳凰旗幟的獵獵之聲!
投降的潰兵們全都嚇傻了。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領主貴族被處決的場面。
原本在他們心中高貴體面的貴族,原來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片刻之后 “萬歲!!”
“老爺萬歲!!”“
“金盞花萬勝!!“
震天動地的歡呼從金盞花的士兵們口中爆發出來!
玄甲鐵騎用騎槍和重劍敲打著盾牌,發出“鏘!鏘!鏘!”金鐵交鳴的歡呼。
敲鐘老兵們更是激動地揮舞著武器,臉漲得通紅。
吉爾伯特微笑著頷首致意,卡爾松則再次以拳擊甲,眼中充滿了敬畏。
所有士兵望向羅維的目光,都帶著近乎宗教式的狂熱。
羅維平靜地將復合弓收起,仿佛剛才只是捏死了一只擾人的蟲子。
“菲爾斯神甫,托爾托拉大人,你們知道該怎么告訴其他領主康拉德的死因吧”
“當然,當然!”托爾托拉添油加醋的說:“康拉德偷襲羅維老爺,結果在戰斗中被羅維老爺反殺!康拉德死有余辜!”
“圣光在上......”菲爾斯神甫說:“我不能說謊,因為我剛才什么都沒看見,但我覺得托爾托拉大人說的很對。”
羅維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轉向吉爾伯特和卡爾松。
“吉爾伯特,卡爾松,隨我進入莊園。另外,把康拉德的尸體也帶上,游街示眾。”
“是!老爺!”
兩人立刻領命,動作迅捷。
沒了半個腦袋的康拉德尸體,被拖在一匹戰馬后面。
金盞花玄甲鐵騎中的一個小隊快步上前,接過石林高地士兵在門口的把守位置。
緊接著,他們便吹響了代表男爵入城的號典。
他們的玄色鎧甲在夕陽余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與石林高地士兵相對樸素的裝束形成鮮明對比,立刻以無聲的威壓宣告著最高級別的控制權歸屬。
他們的眼神銳利如鷹隼,迅速掃視著莊園內每一個可能的角落和躲在暗處窺視的驚恐面孔。
與此同時,另一名玄甲鐵騎飛快地登上主箭塔頂端,將領主旗桿上的石林高地旗幟更換成了底色玄黑、秘銀線勾勒出的鳳凰在火焰中展翅欲飛的羅維領主旗。
當旗幟在呼嘯的谷風中“呼啦”一聲猛地展開時,在遠處天垂象火翼般壯麗的晚霞映襯下,那灼目的鳳凰仿佛真的活了過來,散發著煌煌神威與不容置疑的主權意志。
旗幟獵獵作響,如同一道無形的宣言,瞬間壓倒了月亮之泉莊園上空彌漫的所有絕望與混亂氣息。
莊園內的氣氛在旗幟更換的瞬間變得更加凝滯。
當羅維吉爾伯特和卡爾松的陪伴下正式進入月亮之泉莊園后,撲面而來的不是戰后的狼藉,而是一種更深沉的,刻骨的破敗。
之前吉爾伯特和卡爾松的突襲,的確導致了月亮之泉莊園的殘破,但絕對不是真正的原因。
天垂象天災的持續,糧食的減少,加上邊境的動亂,康拉德的橫征暴斂,才是讓這座原本車水馬龍,商旅往來繁盛的莊園,只剩下了蕭瑟的廢墟氣息的主因。
沿著莊園凹凸不平的主路深入,道路兩旁的谷倉和作坊十室九空。
門窗大多破損,或被木板草草釘死。
幾個殘破的風車葉片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磨坊的水車渠道早已干涸龜裂,堆滿了腐爛的秸稈和雜物。
田地里是另一番景象:冬麥的麥苗早已經凍死,連麥苗的草根都被挖走吃掉了。
越往里走,所見之人越是稀少。
偶爾從斷壁殘垣后,半塌的茅草屋門縫里,探出幾張極度缺乏營養而蠟黃干瘦的面孔。
這些月亮之泉的平民,他們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色,只剩下破爛不堪的布條勉強蔽體。
男人們大多年過五十,神情呆滯,渾濁的雙眼中沒有絲毫希望的光芒,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認命般的絕望,如同行尸走肉。
他們或蹲在墻角,或麻木地翻找著垃圾堆里任何可吞咽的東西樹皮、草根、或是早已發黑硬化的黑面包碎屑。
幾個枯槁如木柴的老嫗蜷縮在背風的角落,懷中緊抱著同樣瘦骨嶙峋,因饑餓而啼哭都顯得有氣無力的嬰兒。
那些嬰兒的腦袋顯得格外碩大,細細的脖子仿佛支撐不住,眼神空洞,連看到羅維這支陌生強大的軍隊經過,也只是條件反射地往老婦人干癟的懷里再縮一縮,連恐懼的表情都顯得那么微弱無力。
一個約莫十歲、雙頰凹陷、肋骨突出的男孩,赤著腳蹲在路邊。
他雙手捧著一把不知名的,近乎黑色的,質地粗糲無比的面團狀東西,正小口小口地用力啃食著,像一只在絕境中覓食的小獸。
看到羅維一行人走近,他先是全身劇烈地一顫,幾乎要蹦起來逃跑,但隨即動作又僵住了,只是將手中那一點可憐的食物下意識地死死攥緊藏在背后,然后低下頭,仿佛等待無法躲避的鞭撻,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這里不是落后,而是徹骨的、被榨干最后一滴血汗后的麻木。
羅維的玄甲鐵騎走過時,這些平民的反應幾乎如出一轍:驚恐地縮進更深的角落,或僵在原地等待處置,沒有歡呼,沒有對新領主的期望,只有死一般的寂靜和無聲的恐懼。
他們像驚弓之鳥,卻又無處可逃,只能瑟縮在這片早已凋敝的家園廢墟里,承受無休止的絕望。
按照索拉丁帝國戰爭的慣例,一場大勝之后,勝利者的軍團涌入敵對方領地,隨之而來的往往是肆無忌憚的屠戮、劫掠與強迫這是如同呼吸般理所當然的常態。
他們眼前的旗幟換了,而等待他們的“新主人”,會不會帶來比康拉德更可怕的災難無人知曉,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讓他們本能地想要蜷縮起來,將自己徹底隱藏。
卡爾松跟在羅維側后方半步,低聲匯報道:
“老爺,屬下詢問過俘虜和一些在莊園角落找到的膽大民眾。
“在河谷聯軍大規模集結、開赴前線之前,米蘭登和康拉德就幾乎抽干了這里的血。
“能拿得動武器的成年男丁,都被強行征召入伍,編入聯軍序列充當炮灰。
“剩下的老弱婦孺,則被大量驅趕去修建工事、運輸物資,甚至直接為貴族軍隊充當苦役奴隸。
“糧食、物資被搜刮殆盡,稍作反抗便是鞭打甚至處死......這些人,已經是月亮之泉莊園最后剩下的,最無用的殘渣了。”
他的語氣帶著冷酷的陳述,卻也在深處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痛,見慣了世態炎涼,眼前的景象依然令人窒息。
羅維面無表情地聽著,騎著馬一路走到莊園中心的小廣場也是往日康拉德家族用來象征性宣講、懲戒的地方。
廣場地面坑洼不平,角落堆著腐朽的柴薪和囚籠殘骸,空氣中那股絕望的味道似乎更加濃郁了。
他勒住馬,目光緩緩掃過遠處那些聚找又因恐懼而不敢靠近,只能躲藏在破敗房屋陰影下窺視的零散人群。
吉爾伯特會意,立刻命令幾名大嗓門的石林高地士兵用盡全力嘶吼:
“金盞花男爵領主大人召集!所有月亮之泉子民速來廣場集合!男爵領主大人有令宣告!”
吼聲在死寂的莊園里回蕩,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制力。
片刻的沉寂后,衣衫襤褸的人群開始像鬼影般從四面八方的廢墟里“飄”出來。
他們聚集在廣場的邊緣,擁擠著,推搡著,卻又不敢真正踏入這片象征權力核心的空地。
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驚恐和茫然,仿佛被驅趕向屠場的羔羊。
羅維翻身下馬,踏上廣場前那個矮小的、木制的、油漆早已剝落殆盡的小講臺。
卡爾松與吉爾伯特如同哼哈二將立于兩側,精銳的玄甲鐵騎立刻在講臺前組成一道堅實的警戒線,將民眾與領主隔開一段安全距離。
羅維站定,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下面每一張麻木、恐懼的面孔。
當他開口時,聲音并不算特別洪亮,卻奇異地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送入每個人的耳中:
“月亮之泉的子民們!今天起,康拉德圖蒙的罪惡統治,已經終結!月亮之泉莊園,重回金盞花領地的懷抱!月亮之泉莊園,光復!”
所有的金盞花士兵全都激動的呼喊:“光復!光復!光復!”
而月亮之泉的子民們卻始終保持著壓抑到極致的麻木。
羅維壓了壓手掌:
“康拉德及其家族為虎作倀,勾結米蘭登,背叛領主,魚肉領民,令你們家園破碎,受盡苦難,幾近滅絕!
“如今,康拉德已經被我親手處死!其家族成員,凡有血緣直系親屬者,無論男女老幼,一律同罪!盡數清算!一個不留!”
“清算”二字一出,原本情緒麻木的人群頓時驚呼了起來。
月亮之泉的子民們都以為羅維會屠殺他們,可沒想到,羅維竟然是要清算康拉德的親屬!
月亮之泉的子民們全都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
羅維大手一揮,“把康拉德的所有親屬,都帶上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