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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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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被劍光生生逼出真形的,是一尊頭戴天丁冠,頸系勒帛,金甲朱衣綠履模樣的威嚴陰神。

  這陰神足有三丈七尺的身量,兩足各踩一條黑蛇。

  盡管高大,軀殼卻干癟,好似一具干尸般,慘氣森森,叫人望而生畏。

  而陳珩方才那一輪劍氣疾斬,雖是將它的金甲劈得開裂,傷可見骨,近乎要前后透亮了。

  但隨這陰神足下的黑蛇吐出濃濃黑霧來,不過眨眼間,這陰神便趕在下一輪劍光殺來前挪移出數里外。

  待再出現時,它不僅傷勢盡復,連衣甲都是變得完好無缺。

  左手持一方生輪,右手拿保生鞭,面上隱現無限殺氣,猛惡無比!

  而似是知曉陳珩劍術厲害,這陰神也不敢去硬撼陳珩了,而是御蛇騰空,朝遠處的幾位丹元真人疾飛過去,不欲在陳珩身旁多呆片刻。

  “長法素梟神將”

  陳珩眸光一動。

  而在皇老社稷圖外,在見得了這陰神的面貌后,諸修亦是大感愕然。

  于是紛紛提醒同伴,叫他們將注意自皇老社稷圖的其他處轉來流沙山,議論紛紛,一片熱鬧。

  “鐵圍山位在玄中之所,虛無秘樞,為冥部洞明宗靈堂曜大王所治,是陰陽之綱維,上下之門戶。

  鐵圍巨山,周匝億萬萬里,廓落大千,能容納無窮之眾生,如虛空藏塵。

  而山中有六宮,六宮主人麾下有消災靈王、奔虛大神、破邪天龍、引仙金剛、飛禽猛獸等諸類鐵圍神尊,以輔玄政。

  至于長法素梟神將,便是奔虛大神中的一類”

  此時齊尚將視線自呂融身上移開,也落到流山處。

  他沉默片刻,才轉向符參老祖:

  “你我都知曉,若不得鐵圍節鉞,便是擒獲了諸般鐵圍神尊或得了關于它們的煉制法,也難以保存三日功夫,三日過后,便只剩廢鐵一堆了。

  而道廷崩滅后,洞明宗靈堂曜大王隱世不出,至今都無訊息傳來,黑曜天君和十部殺將也隕落過半。

  九座鐵圍山,三座被劫禍毀壞,剩下六座,則被各類強人侵奪了去。”

  符參老祖撓一撓頭:“老齊啊,你忽說上這些,是何用意”

  “多年老友了,你給我說一句實話。”

  齊尚難得神情肅然:

  “那尊長法素梟神將能好端端藏在皇老社稷圖中,想來也是因鐵圍節鉞的緣故。

你,不對,應是你們  你們八派六宗,究竟是占了哪一座鐵圍山”

  鐵圍山不僅是自連接陽世眾天與幽冥世界的通道,同樣還蘊有另一類神妙,不然道廷當年也不會特意藏下重兵把守。

  關于八派六宗把持了一座鐵圍山的傳聞,在這眾天宇宙內,從來都未斷絕過。

  不過因一直尋不到切實之證,多年下來,終究也只是個傳聞。

  但今日,八派六宗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了一尊長法素梟神將來。

這無異于是在正面宣告  那傳聞非虛,確有其事!

  符參老祖搖一搖頭,沉吟片刻后,還是同自己這位老友說了實話:

  “其實這話本不該對你說的,但上面那幾位既在丹會大會上將這神將拿出來,那便也沒什么好瞞的了。

  不錯,我等確實是占了一座鐵圍山,但并非是那六座。”

  “這是何意”齊尚隱隱猜得了什么,但還是問了句。

  “這世間共有九座鐵圍山,都知有三座被劫禍徹底毀了去,可真是如此”

  齊尚色變:

  “原來如此,當年反天時候,都說那些人率先毀去了三座鐵圍山,壞了幽冥規序,而你們八派六宗出手保下了其中一座不過”

  “并非完整的鐵圍山,不過,倒也勉強夠用了。”符參老祖略解釋一句。

  齊尚雖心中還有不解,但眼下也不好再刨根問底了,只是嘆了一聲:

“你們八派六宗悶聲發大財這些年了,今日突然把家底示現人前,看來是與那位道廷九皇子姬岫相干了這一回,八派六宗是要與正虛道廷達成何種盟契  而你們把鐵圍山亮在了明面,又想借此爭來何等利益”

  這一番話已是觸及八派六宗與正虛道廷的機密了,故而齊尚也并不指望符參老祖會為自己解答。

  “老友,你在象晉山亦是身居高位,我不信你看不清當今形勢。

  元載三盛族合謀伐虞,無想的祿存西征,極樂與無量光的頓漸之爭,太常群龍奪回祖業,還有至關緊要的法圣天之事………………”

  符參老祖雖渾身酒氣熏人,此刻眼中卻無半絲醉意,難得是一片清明,目芒炯炯:

“真有一朝大將起,乾坤翻覆,誰能獨善其身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但若歸根結底,也不過是“求活”二字罷了!”

  齊尚默然無言。

  良久后,他只是緩緩點一點頭。

  同一時刻,在那飛宮的正殿內。

  姬岫與殷均對視一眼。

  前者面上波瀾不驚,似早料得了這幕,后者則是目芒閃爍,似著實吃了一驚的模樣。

  “看來傳言非虛,連長法素梟神將都現身于此,八派六宗果然是得了一座鐵圍山...……”殷均感慨一聲,心緒著實復雜。

  “前古的那一戰,不知是怎般的激烈八派六宗,倒是有些底蘊!”姬岫感慨。

  “殿下”

  “八派六宗此舉,雖是為在稍后的談判后占上更多利益,但若反過來想,豈不是八派六宗亦有與道廷達成盟契的意思”

  姬岫一笑:

  “若兩方真能再度攜手一處,那八派六宗的底蘊愈強,我等也應愈放心才是!”

  殷均見姬岫如此豁達,也是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只得將喉頭的話語又吞回肚子里。

“今番這簽契定盟之事牽扯不小,說來也不怕殷先生笑話,我一個閑散皇子,哪能真正代道廷前來做主  岫不過是一個馬前卒子罷了,父皇遣我過來,也只是想先行探探八派六宗的口風。”

  姬岫毫不隱瞞,坦然將手一攤:

  “成或不成,這結果都遠非我所能左右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庸人自擾”

  “殿下也太小覷自己了。”殷均苦笑:“其實以殿下之身份,那”

  “雖說我難做道廷的主,但我此番不辭辛苦來到胥都,倒也并非只是為了做個看客。”

  見殷均故態復萌,姬岫也是將話頭一轉,趕忙打斷。

  “是為了替五殿下招攬門客罷”

  殷均見姬岫這副諱莫如深的模樣,略感無奈,心下嘆了口氣。

  “殷先生倒是料事如神!”

  姬岫大笑了聲,他看向橫亙天中的皇老社稷圖,眸光不覺深邃了幾許,輕聲道:

  “不過話說回來,若道廷真能與八派六宗達成盟契,那我等將來怕也少不了要與這些丹元真人打交道,他們皆是八派六宗中的佼佼者,各宗日后的定海梁柱。

如此人物齊聚一處,究竟誰能力壓群雄,一舉奪魁  今番的丹元大會可不比尋常,尤其在這等時候,說不得道廷不少重臣,都會將目光投向那位丹元魁首。

  想自魁首身上,揣度出八派六宗如今的后輩分量!”

  殷均聞言神色亦是莫名一肅,似乎想起了什么,慢慢點一點頭。

  便在殷均思緒不知是轉到了何處時,視線看向皇老社稷圖中的陳珩,腦中又浮起臨行前姬場對自己的叮囑。

  他神色凝重了些許,手指輕敲了敲身旁青案。

  “五兄,你執意要將這位陳真人的名號記入‘上寰運書中,為此不惜耗了人情,可終還是卡在了父皇面前。

  這般費力,你是究竟看出了什么”

  姬岫心下暗道。

  而在外間議論紛紛,各懷心思之際,流沙山處,已是斗得激烈無比。

  各類神通齊現,叫黃沙漫漫,地動山搖!

  方才那尊長法素梟神將雖看似有力斗群雄的能耐,實則不過是倚仗速迅快,逞了一回無用的威風。

  既它主動尋釁,場中的幾位丹元真人也懶得再同它單打獨斗,而是齊齊出手,要以雷霆萬鈞之勢迅速拿下這位鐵圍神尊,然后破開最后一重封禁!

  眼下隨元法言將法力催起,天中本是聲勢洶涌的一元重水又更澎湃,僅頭一刷,便將那陰神狠狠打了個跟頭,一把從云頭栽下。

  而待陰神直起身時,又有劍光疾斬過來,叫它只能將手中兵刃舞起,同飛劍斗了起來。

  “還想玩這等把戲”

  遠處的裴含章微微搖頭,兩指并起,本是欲掐訣遁走的陰神忽身軀一僵,竟是如遭雷擊一般,僵在原地不動。

  趁此時機,田祭出的那方銀環也是趕至。

  此物在到得陰神面目時,光芒一晃,須臾便分化為二,分別套向陰神腳下的那兩條黑蛇,箍死了它們的脖頸。

  也不知這銀環究竟有何神妙。

  只是一套,那兩條黑蛇立時便身軀委頓,似被抽干了一身精氣般,連抬頭眨眼都是萬分艱難。

  這兩頭黑蛇是陰神的一大倚仗,若無它們出力,陰神便難回復傷勢、補養元氣。

  田方這一施為,著實是生生斷了陰神的一臂,叫它再無退路可言。

  此刻擲出了法寶后,方也不多看那陰神究竟是要如何應對,只是對是不遠處的王修一笑,感慨道:

  “竟是鐵圍神尊,倒是好大手筆!”

  王修不答,只是注目那尊名為長法素梟神將的陰神傀儡,然后又將視線移向陳珩。

  他大袖無風自動,輕輕搖了一搖,似有某物在其中舒展手腳,漸漸活過來了般。

  “王兄”田方若有所思。

  “的確是好大手筆!”

  半晌后,王修才轉過神意,搖頭應了聲。

  此時場中那尊陰神已是漸難支撐。

  即便圍攻他的那幾位丹元真人都未拿出真正手段。

  但在這等攻勢面前,世上或也并無幾個同境中人能真正扛住,往往是要落得個凄慘敗亡的下場。

  很快,隨郭少宓祭起一朵金花打去,陰神雖是及時拿起保生鞭擋在胸前,卻依是橫飛出去,骨斷筋折。

  在它爬起來后,只聞一聲咔嚓聲響,方才那將金花攔了一攔的保生鞭就陡然斷做數截,衣甲亦是現出不少裂紋。

  金花不僅是傷了軀殼神魂,更在刻意針對法器之流。

  而自陰神現世以來,便是在好整以暇觀望的謝坦此刻也不再看熱鬧了。

  他一揚手,便有一對龍雀金戟飛出,將陰神扯個粉碎,然后往沙流處一鉆,生生將最后一封禁給斫斷!

  “竟是此物”

  見流沙山山腹崩開一線,煙塵四散,須臾數十道靈光飛出,其中便有六條直朝自己而來。

  謝坦接過一看,見靈光中的是一本行氣周流的神通和幾張保生延命的符。

  雖不算至貴,但對謝坦這等身份而言,也稱得上不凡了。

  至于其他人,也是或多或少得了些好處,并無一個是空著手的。

  但眼下雖是封禁破開,氣氛卻并不見輕松,反而還更是壓抑沉重。

  似乎風雨欲來,叫人莫名有些喘不過氣!

  “這應是要斗起來了”

  沈性粹按劍在手,同無法言傳言一句,面上有一抹期待之色。

  “嘿,長法素梟神將,今日倒著實是開了眼界!”

  便在一片寂靜之中,王修忽放聲一笑,直視陳珩:

  “不知陳真人稍后有何打算”

  陳珩饒有興致,反問道:

  “王真人意欲如何”

  “陳真人神通之強,方才王某已是親眼見識過,若非萬不得已,貧道還真不欲眼下便同真人對上。”

  王修伸手持,謙虛一笑:

  “想必來日還有再見之機,今日便就此別過罷。”

  說完王修看向謝坦。

  謝坦倒不置可否,眸光深邃。

  沈性粹見此也知形勢有異了,不由挑一挑眉。

  不過等他同無法言等招呼一聲,還未飛上云頭,忽有箏箏金玉之音響起,由遠及近,隨風到耳,如潮水一般漫了過來。

  剎時間,天中現出了一片奇景。

  在數十里外的香霧、靄靄祥光之中,一條通體如若銅鑄,嘴銜火鈴的銅魚正在輕快游動。

銅魚身后拖著一條長長的瀲滟流霞,好似錦帛飄帶,緩緩掠過群山峰頭  “火鈴銅魚”

  場間諸修見此都是訝然,

  但近乎在同一時刻,也有一道劍光暴起殺出,“轟隆”一聲,云霧騰空,響徹天際!

  “什么他怎敢!“

  王修此刻終是皺眉,臉上第一次露出驚疑之色,似不可置信。

  在罡風搖蕩間,皚皚青蒼之上,只見一個玄衣金冠的年輕人正將劍光收起,而在他掌指之間的,唯是一條正掙扎不休的銜鈴銅魚。

  “不料今日便見得了此物,倒也是一樁緣法。”

  陳珩眼簾一掀,往云下緩緩環視一圈,淡聲道:

  “如今我欲取此物,誰有不平,大可上前一戰!”

  這句發出,場間眾多丹元真人都是一陣色變,齊齊為之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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