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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萬里黃沙劍氣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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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抹瀲滟霞光自火鈴銅魚身上發出,透云而上,直沖到天中,襯得陳珩身若火燒,似有赤龍盤踞相抱于后,面目也模糊不清。

  可在一片鮮明熾盛中,唯是那雙眼依是熠熠有光,鋒芒畢露,連火霞亦遠無法遮蓋,似一柄出鞘神鋒。

  神威如獄,剛烈難當!

  這條火鈴銅魚出世的動靜不過才擾動了數十里風云,令天生異象。

  可偌大的皇老社稷圖內,諸多丹元真人卻莫名心生一股玄妙感應,身上的小玉牌忽變得滾燙起來,輕吟不止。

  余黃裳、裴芷、呂融、衛令姜、顧漪……

  場中的丹元真人此刻不約而同放下了手中之事,齊將視線望向流沙山方位,神情各異。

  “第一條火鈴銅魚?”

  在一座大雪山的山巔處,本是閉目盤坐的陰無忌忽睜了雙目。

  他環視萬山冰雪,嚴天霜地,目光在流沙山方位停了一停,最后還是眼簾垂下,繼續屏息凝神,只默運玄功。

  十條火鈴銅魚,縱有一條被人奪了去,那也還剩足足九條。

  而陰無忌自信以他的神通手段,要奪得一條火鈴銅魚,其實是手到擒來的事。

  縱然面對圍攻,但只要不是對上了那幾位,他也有應對之術,至多不過要多費些手腳罷。

  既然如此,那他自也不會去辛苦奔波,還要趕到流沙山處。

  等等便是了……

  “第一個奪魚的,究竟會是哪位?”

  陰無忌心下一笑,稍作思索:

  “想來如今的流沙山應是有一番熱鬧了,也不知這場交鋒,又會有幾位當先出局?”

  便在陰無忌繼續垂眸入定之際。

  流沙山處,場中的諸位丹元真人則是各懷心思,氣氛緊張。

  王修與田方對視一眼,兩人皆是對方眼中看出了一抹不可思議,只覺陳珩此舉著實是太過驚世駭俗。

  須知眼下除陳珩他自己之外,場中足足有八位丹元真人。

  這八人并非是什么土雞瓦狗,個個皆為自家宗門內的逸才俊彥。

  放眼偌大九州,也是當世少見的上品金丹,神通極大,法力高強!

  而陳珩竟想以一敵八——

  這等主動尋敵之舉,著實是叫王修暗生怒意,只覺自己是被小看了。

  “以一敵眾,這位以為自己是誰?便是那位宇內第一元神,玉宸曾經的道子君堯,他當年在丹元大會時候,也險些在圍攻下吃個大虧!

  而陳珩還尚不是玉宸道子,他面前還有一個嵇法闿,便敢如此行事了?”

  王修忽而一笑,他將心緒轉瞬壓下,不動聲色同田方傳音一句:

  “稍后還請師弟為我遮護一二,我好方便祭出那門神通來!”

  田方與王修相交多年,自然知曉王修所說的是何事,微微點了點頭,示意知曉。

  而在這時,忽有一聲清越劍鳴響起,只見沈性粹當先上前,遠遠稽首。

  “陳真人當真是好大氣魄,實不相瞞,沈某亦心向往之!”

  沈性粹也不多話,只道:

  “只是火鈴銅魚干系不小,萬不能拱手相讓,還請賜教!”

  面對有人愿意先試試陳珩手段,如田方、張平阿等人自無不可,樂得如此。

  唯有元法言和郭少宓兩個與沈性粹相熟的,才知沈性粹那話不過是托辭罷了。

  他之所以出面,只是想同陳珩論劍,盡情快意的斗上一場,別無他意。

  至于為何沈性粹不說出實情,也是怕出了皇老社稷圖后,又被宗門長者痛罵只知比狠斗勇,全不通謀略之策。

  “請。”陳珩將手一抬,示意沈性粹先行出劍。

  沈性粹深吸口氣,心神一動,便有一道劍光陡然殺出,直沖陳珩面門!

  這一擊來得迅快無比,若是尋常金丹真人,只怕才剛恍惚見得劍光破云,一顆大好人頭便已凄慘落地了,連元靈都是遁逃不開。

  劍修的劍道境界愈高深,一身殺力便也愈強。

  往往只是簡單的一口飛劍,便可斬滅千般神通、萬種法術。

  任憑敵方有無窮的變化玄妙,在飛劍懸頸時候,也終究無用。

  以沈性粹如今的六境修為,在他祭起劍器時候,連謝坦、王修這兩位久負盛名的老牌金丹都要認真視之。

  若稍有一個不慎,容飛劍突進到身側,那時就落于下風了。

  只怕在驅用一身神通時,都難免束手束腳,便是吃個大虧,亦不無可能。

  眼下面對飛劍殺來,陳珩也不閃躲,只是在劍光即將臨身時候,眉心才有一抹赤光飛來,當空將其格住。

  兩者在空一撞,卻是沈性粹的飛劍被迫退了丈許,輕輕一顫。

  “阿鼻……”

  沈性粹暗暗點頭。

  他將手一按,也是毫無保留,直接用了劍光分化之術,將劍光散作整整三十六道。

  眨眼間,三十六劍氣便是激振云空,飛馳如電,如天河般又朝陳珩沖殺過來。

  “竟只出了二十四劍?”

  此刻沈性粹見陳珩只化出了二十四劍,顯然并未拿出全力來。

  沈性粹也分毫不惱,反而神情更是凝重,提起了全副精神來。

  只是剎那,刺耳的金鐵交鳴聲便連成一片,殺氣漫空,悲風四起。

  森森劍光閃作一團,似渾然不分彼此,即便相隔甚遠,也讓人瞳孔刺痛,后背隱隱發寒!

  不過數十個呼吸的功夫,雙方已是硬拼了不下千回。

  沈性粹起初因自己分化而出的劍光更多,還想占上這一層便宜,在量上搶占先手,但奈何陳珩斗法經驗之豐富,著實遠超沈性粹想象。

  他只是運出一道劍光,便往往能拖住沈性粹的三道。

  任憑沈性粹如何來攻,都是守得陣腳不亂、風雨不透。

  甚至隨交手逐漸激烈,沈性粹的攻勢又一點點的被推了回去,無可挽回的落入頹勢。

  眼見再這樣下去,落敗便成了注定之事。

  陳珩亦是劍修,沈性粹倚仗的劍遁之術對方自也是精通,說不得還要更勝自己一籌。

  那使出劍修慣常的游斗之法便殊為不智了,分明是在自曝其短。

  這時沈性純眸光一閃,眉心起得一道刺眼煞光,與飛劍遙遙相應,化作一道無形秘劍朝陳珩神魂猛一斬去!

  此乃中乙劍派的劍道神通之一,喚作“除解度命玄煞”,專能夠震懾敵手心智、傷損神魂。

  且這門除解度命玄煞與法力境界并無干系,與其說是神通,不若說是一類秘法。

  施術者的劍道造詣愈高強,這門劍道神通的威能便也愈大。

  在中乙劍派內便有一樁故事,相傳派中的一位劍仙老祖在尚未成道,還是個紫府小修時候,便以這除解度命玄煞之法,以弱擊強,生生殺了個五個洞玄煉師,以此揚名東渾!

  沈性粹雖未能臻至六境運法的地步,尚還差了短短一線。

  但他也并非是除了一手上乘劍術外,就并無其他手段傍身,如這門除解度命玄煞,便是沈性粹所學最為純熟的一樁劍道神通。

  一旦使出,便大抵都能夠建功!

  近乎在神通斬出之時,沈性粹也是低喝一聲,三十六劍光大放光明,振揚在空,自四面八方編成一張森嚴羅網,將陳珩罩定正中,驟然斬落!

  只聞一聲刺耳的鏗鏘之音,好似冬日響雷一般。

  沈性粹只見得一道赤芒迸發,然后面頰連帶著左半邊身軀就隱隱作痛。

  沈性粹急將心神穩住,先遁去數里外。

  他這時定目一望,才知自己的三十六道劍光方才被悉數彈開。

  而阿鼻余勢不減,竟是將他的護身法力也斬去了半數之多,才勉強一止。

  也虧得他及時一閃,否則便不僅是軀殼隱隱作痛,而是真要受創了。

  “好劍術!好斗法!”

  沈性粹沉默片刻,而他也懶得多想陳珩是如何攔下那記除解度命玄煞的,只心悅誠服的行了一禮:

  “還要多謝陳真人指教!”

  方才沈性粹已是盡出全力了,卻仍被陳珩斗敗。

  而在這場斗法中,陳珩自始至終也是純以劍法來對敵,并未用出其他攻敵神通來,這顯然是在刻意留手。

  “聽聞沈真人曾得貴派的喬真君指點過劍術,還去過地淵金鼓洞拜訪?”

  陳珩此刻將阿鼻施施然收回袖中,笑了一聲,道:

  “我亦蒙喬真君指教。”

  沈性粹張了張嘴,若有所思。

  “陳真人得銅魚傍身,乃是應當之事,沈某并無異議,而在這角皇老社稷圖中,我當退避三舍!”

  沈性粹在稽首說完這句后,也不理會一眾丹元真人,只是朝元法言、郭少宓兩人傳音過去。

  但見元法言態度似是堅決,只是郭少宓神情略有些松動,躊躇難定。

  沈性粹在暗地嘆了口氣,也是仗劍在手,忽當空大喝了一聲:

  “妖女,你我來斗一場!”

  說完他便身與劍合,直取郭少宓。

  兩人一路飛馳爭斗,看似是打出了真火來,而待出得了百里地,沈性粹與郭少宓卻又像早有默契般,齊齊收手。

  “你這演得也太劣了些。”郭少宓此時緩緩降于一座峰巔上,搖一搖頭。

  “我若不演上這樣一出,只怕你還是猶豫不決,然后就要被一把掃地出門了。”沈性粹將劍光收起,略有些無奈。

  “那陳珩真有如此能耐?”

  “遠比你想得更強,你并非與他對上,終難切實領會那股威赫之感!”

  沈性粹沉默片刻,才嘆了一聲:

  “對上這位,我直有種對上派內周師兄的感觸,若非是因喬真君緣故,這位刻意留手,我哪能有如今的從容?”

  郭少宓聞言亦是沉默,過得半晌,才道:

  “那元真人?”

  “老元哪處都好,偏就是這性子執拗,總聽不得勸說,這回他可就慘咯。”

  沈性粹嘿嘿一笑:

  “雖總歸是要出局的,但先出局與后出局,還有是怎般個出局法,這些總歸是不同的。

  我看流沙山處的那幾位,今番是絕討不了好了!”

  郭少宓對這話倒是將信將疑。

  縱她與沈性粹離場了,可場中依舊還剩有六位丹元真人,尤其那謝坦與王修,更是極為厲害!

  需知蟻多也是能夠咬死象的。

  而如今——

  不待郭少宓再思索下去,她只覺遠處似是山岳轟轟炸開了般,連腳下傳開微微震感,草木輕搖。

  有大片大片煙塵剎時漫開,迷迷蒙蒙,不辨南朔!

  “斗起來了!”

  郭少宓心下一凜。

  空中殺聲震天,喧囂一片,滾滾響徹四野!

  此時面對六位丹元真人聯手發難,陳珩也并無什么畏懼之色,只是將法決拿起,便有一只五色大手升騰而起,劈空抓落。

  在半道上,五色大手便同六件法器悍然撞上,轟然潰散成團團煙光。

  不過未等那六件法器繞開,那煙光又飛速凝實,足足六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分別朝一件法器法力打去。

  “哪來如此雄渾的法力?”

  眼見自己的那只羊角錘同大手撞上后,竟是發出金石爆裂之音,非僅未能破開,反而被打得靈光一黯。

  裴含章心下稍訝,剛欲掐訣施法,卻正正對上了陳珩視線,叫他瞳孔微縮,暗叫不妙。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道理。

  如陳珩這等精通斗法之輩,自是沒道理會不知曉的。

  而在如今圍攻陳珩的六位丹元真人里,裴含章雖說不弱,但他大半的功夫都在排布陣圖上,比之其他人還是稍遜一籌。

  這般一來,陳珩自然會先找上裴含章,要以這位來作為突破口,一舉將局勢控制在手!

  眼下裴含章也是自覺無法同陳珩相抗,欲先將距離拉開,擺出陣圖再來爭斗。

  但他動作雖快,陳珩動作卻更快,只一眨眼,便自原地不見。

  “先攔下。”

  王修微微皺眉,身后光華閃動,一道白影飄飛出去,橫亙在裴含章面前。

  其余丹元真人此前雖未商議過,但這時也是配合默契,各施手段,或是攻向陳珩,或護住裴含章。

  “起!”

  裴含章雖是神情凝重,但陣腳卻分毫不亂,自有章法。

  他腳踩八門,按干坎艮震,巽離坤兌之式。

  須臾大地翻動,一掛掛地氣噴薄激涌,如屏風般將其嚴實護在正中,同時方圓數里內的黃沙都呼嘯飛起,盤旋若舞,叫人難辨形影。

  而下一瞬,一道犀利劍虹忽斜斬而至,自裴含章身前十丈外突兀躍出。

  鬼神莫測,殺氣騰霄!

  裴含章才剛抬起手,整個人便被狠狠震飛出去,他腰身傳來一聲琉璃乍破的清脆聲響,大團大團金光湮滅。

  匆促掐起的護身神通還未全然顯形,就被一劍斬了個干凈!

  而數個呼吸后,黃沙世界之中。

  在場外諸多愕然的視線中,只見有一道瑩瑩玉光拔地而起,將搖頭苦笑的裴含章裹在其中,眨眼就出了畫圖。

  此時場中聯手的丹元真人,還剩五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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